至后半夜，业已十分无趣。
案上烧着灯，散出极淡的橙黄光晕。小瓷碟里盛着杏仁松子之类，随手抓了把杏仁慢慢剥，不忘向厨房那头喊一句。
“谢兖，粥好了吗！”
转了头，又问桌边几人。
“你们看最近演的那些折子戏了吗，我上回瞅了两眼，替人尴尬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约是寅时初刻。
牌局早散，却仍围坐桌案。掩面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难掩困倦。
唯独宁王好似精神奕奕。
窥了眼窗外天色，雪后天幕清朗，寒星熠熠。敛回目光，朝谢兖方向，委婉催促。
“不如再等会儿，直接吃早饭罢。”
“知道会尴尬。”慢条斯理地嗑瓜子，“所以没看。”

烛灯烧慢。
霍寒此人，方才打牌的时候精气神比谁都足，现在开始呵欠连天，跟肾亏似的。
“原先我也没看。”
不以为然地。“有位旧友半夜将我拉出去，说是千载难逢的好乐子。”
想起当时情形，委实很难用言语描述。又觉出点冷，叫谢瀛往火盆里添些炭。
“再往后，气得我好几天都没睡好。”

寂夜，趴伏案边，打了个盹。
醒时牌桌已收整完毕，瑶袖间几道折痕，应是睡时压出来的。
闻听指使，白他一眼，“不去，自己没长着手么。”
梦半惊寒，后知后觉感到冷，攥了攥身上披的厚氅，继续伏回袖间。
“说了多少次，不要去看垃圾，非不听，拦都拦不住，也不知道图点甚么。”

只得纡尊降贵，往火盆里加炭。将铜箸随手一拨，星点暗焰溅出。
“只能说，好在今年戏码里没有瘟神游街，不然整个年都过不安生。”
“我哪知道半夜把我喊出去是为了让我看垃圾，真就邪了门。”杏仁壳往空碟子里一丢。“别睡了，粥估计要好了，等会可以摸两把叶子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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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原没甚么好看的，就连除夕集会，也只不过开场舞才有些看头，加起来还不到半刻钟的热闹。”
炉上水沸，逸出丝缕清醇甘香，正是谢瀛昨夜携来的一品小青柑，提神刚好。
也剥一枚金橘，去掉橘络，顺手予袅袅一半。
“殿下会？”聆言，抬目去，“人多了些，不若你们打。”

鄙夷嗤嘲：“那是因为开场有你想看的人罢，我是一点都没看，听说是一年胜似一年的无趣。”
伸手把他剩下的一半柑橘拿过来，心安理得坐享其成。数了数，大抵有五个人，转头看了看粥还没好，顺口便道。
“哦，谢兖不打，他做完宵夜还要做早饭，我们一桌四人，正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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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一盏茶，叹口气，徐徐然，“要说一年胜似一年的无趣，何止除夕集会。”
“……倒也不必这样顺手？”
槽多无口。才将指尖拭净，却只得再剥一枚，并挪了挪位置，坐得离他远些。
真情实感地发问，“这时辰吃了夜宵，您还吃得下早饭？”
我已许久不熬大夜，正打算散了后就去补眠。

“那还不得怪谢兖做得慢，你喊他去呀，跟我说有什么用。”
看他一脸疲乏，仿佛已经写满了“我要睡觉”几个字。毫不犹豫在桌下伸腿一踢，叫他清醒。
“肾虚啊你，睡那么早。”
毫无愧色把橘子掰成小瓣，慢慢咀嚼。
“除了除夕集会还有什么别的，说出你的事故，让大家开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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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了按眉心，被迫清醒。招惹不起他，转头去催谢昆吾，“别夜宵了，天亮了。”
又看向对座人，格外咬重音，以示强调。
“天 快 亮 了。”
这不叫熬夜，叫通宵，哪来“早”字一说。
续后言，“就殿下也常玩的那个游戏，我日前和人相约……”摇摇头，不堪回首，“一败涂地。”

奇了怪了，天快亮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天本来就是要亮的，何况还打了一夜的牌。
“除夕守个通宵怎么了，一年才一次的事，你不行啊霍寒。”
不大有所谓地摇了摇头。
“这就是让你不喊我的后果，输了不是活该么。这个季节的游戏，加上野生的队友，有几个是靠谱的。”

“别吵啦，你们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被凭白从梦里吵醒，说什么也睡不着了，忍无可忍抬起头来，
“你们要是特别闲，不如继续去垃圾堆里看一看晚会，这个点应该还有几场没结束，足够你们打发时间的。听说有些地方还有水产大游行，没准能叫你们开开眼界呢。”

这个谢瀛蒸的很笋。大过年的非得说这种晦气事情，很不高兴打断了话题，生怕再说下去把瘟神招来再搞出点什么阴间事情，已经开始感到不适了。
“看水产游街，回来跨一年火盆都祛不了这晦气。要看你自己看，真要是闲得，我出两张银票，你上城南看大骆驼龇牙解闷儿吧。”

“谁先起的晦气头？逢年过节的，看点阳间东西不好吗，现在的集会，哪个不是一个赛一个的阴间……”
一手掩唇，发了个长长的呵欠。
“有的人心里能不能有点数，是谁昨天大晚上不睡觉，拉着我们读街边的三流劣质春宫册？吓得我是一宿没睡好，这么多年了，真是活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