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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飞走了》文喜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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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的搬运工 侵权删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0-11-25 14:58回复
    万里山河,是他一生的辜负。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0-11-25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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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冬九岁,梳着整齐的发,穿冬青的大褂子,被慈寿宫的大姑姑一路领向御书房。
      深秋的宫廷,红墙琉璃瓦,一切静谧无声,玉珠帘悄悄垂着,殿中隐有清凉的佛香。黄昏的枯寂一寸寸照在紫檀宝架上,窑青描美人觚插着一束带露珠的花,后头搁着一支碧透的玉如意。
      殿外两个上了年纪的太监抄手跪安。对面长廊上,食膳房的大太监领着一溜人端来食盒,迎上她们,便恭恭敬敬地立着。
      姑姑带她进了殿中,推开门,人却垂手立在了外边。
      忍冬自己往里走,心里好奇,却不说话,这也是姑姑教的。宫里教出的女孩儿,总是不大说话的,细细地笑,安静地瞧人,透着一股子宝石玉器的贵气。忍冬大胆地走着,还没走到玉帘旁,停下脚步。那穿着宝蓝压金线家常袍子的小男孩正背对着她,辫子也没梳齐,像是睡了一觉,有些懒懒的,正踮起脚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满文书。
      忍冬一伸手,替他拿到了那本书。
      男孩儿转过脸来,乌黑的瞳仁,朱红的唇,建洲人高挺的鼻梁,生得玉雪团一般。
      她看得出了神,便忘了小男孩也在打量她。等小男孩似笑地勾起嘴角,她才慌忙道:“给万岁爷请安。”
      六岁的孩子,分明连话也说得含糊,这个小小的人儿却要学着早起、练字,坐在金銮殿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一地乌压压的脑袋。他也不急着叫她起来,负着手,在她身边踱来踱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起来吧。”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忍冬。”
      “忍冬?”男孩有些来了兴趣。
      “奴才的额娘之前生了三个女孩儿,按着春夏秋冬叫开了。奴才最小,就叫忍冬。”
      “真有意思。朕的名字叫玄邺,可朕的二哥三哥却叫定淳、定瑢。”
      忍冬笑了笑,却不敢答话。这小小的男孩儿,可是当今的天子,天下所有人都要避他的名讳。亲如同胞兄弟玄淳,贵如睿亲王玄瑢,也要在他登基后改了名字。这孩子恐怕还不知晓自己的尊贵。
      她一笑,便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一旁的太监梁才轻声提醒:“万岁爷,这是慈寿宫拨来的忍冬。从今往后啊,吃穿读写,她就和奴才一同伺候您。”
      没等把笑藏起来,忍冬的手臂便被一只小手攥得紧紧的。
      “万岁爷,您要做什么呢?”
      小男孩的眉眼笑开:“张嘴。”
      她一张嘴,一颗他偷握在背后许久的蜜饯果子,就这么塞进了她的嘴里。
      甜,真是甜。这甜滋滋的味道,和那股衣领之间似有若无却又扑鼻而来的龙涎香,夹杂在了一起。
      忍冬耳边只听到一个稚气的声音,仿佛带着笑意。
      “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朕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0-11-25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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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了几遍这段发不出来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0-11-25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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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0-11-25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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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春去秋来。几度花开,皇帝已长成十二岁的少年。建州人生来高大,十二岁的少年,窝在她怀里,也要将她压个半死。忍冬没法子,由着他兴冲冲地掀开门帘,兴冲冲地脱掉靴子,又兴冲冲地赖在她的怀里。
            “忍冬,你瞧,我给你争到了什么?”
            忍冬见他早朝下来,毛茸茸的一条辫子,好似被风吹散了,于是松开来,细细地握在手上结着,漫不经心问:“什么?”
            他闻着她颈间的香味,却是岔开了话:“你又用了什么香?”
            忍冬笑眯眯地说:“老家人上回来,给我带的苏合子香。”
            皇帝好像嗅不够似的:“真好闻。”
            忍冬推开他:“皇上,您一天天大了,可不许再学小孩子样。”
            他却没听进耳里,仍旧那么躺着,将两条腿直直地搁在炕上,在她的面前既无规矩也没样子:“你可不知道,今日议事颇多,朕在前朝坐了三个时辰,只听着这帮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半天也没争出个好歹来,倒险些气晕一个老学士。朕不能发声,就坐在那儿,跟个木头人似的,别提多难受了。”
            “那是皇上还小。等皇上大了,拜詹就会还权给皇上。到时候啊,您什么都能说,也什么能都干。”
            忍冬给他编着辫子,哄他,心里却不糊涂。正因为她有一颗玲珑心,才能被安插到皇帝的身边。
            皇帝也不愿与她多谈那些烦心事:“朕就想,想着回来,能同你在一起。”
            忍冬笑了:“皇上还没说给忍冬争着了什么呢。”
            皇帝微笑着握住她的手,忍冬的手是纤细而温暖的,却很有力量。他说着,一字一字极慢:“这回去春猎,我同皇祖母说,把你也一同带去。你的家乡不就在那猎场附近吗?”
            忍冬给他编着辫子的手,果真慢慢停下。她的神色有些怔忪,呆呆的,仿佛欢喜得回不过神来。
            皇帝捧住她的脸颊:“忍冬?忍冬?”
            “嗯。”忍冬回过神,恍惚笑了一下,“谢皇上。”
            玄邺问:“怎么,你不高兴吗?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忍冬说:“记不得了,只记着八岁拨到慈寿宫,没过半年,就来了这里。”
            皇帝听得微微一笑:“甚好,你一进宫,就来了朕的身边。”
            他见她神色间并无十分欢喜,一腔热枕无处可投,有些微的懊恼。
            忍冬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帝枕着头,盯着头顶的银花纸,微叹:“忍冬,朕,朕想把世上最好的给你,想让你快乐,想让你高兴,想时常见着你笑,想……还想咱们永不分离。你说,朕的这些愿望能实现吗?”
            忍冬原先还是微笑着听,只当这是一个少年说的孩子气的话,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对上那双乌黑的秋水般幽深的瞳孔。那一向波澜不兴的心湖,仿佛被投下一颗小小的石子,忽地就泛起涟漪。
            可是,她从来都只把他当孩子。
            她局促起来:“皇上又说笑了。”
            少年也觉出自己的失态,于是微一哂笑:“是朕又说错话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0-11-25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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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猎上,皇帝不避嫌,让忍冬陪伴左右。皇帝是射箭的好手,忍冬也不差,替他拉弓上弦,远胜梁才之流。
              皇帝坐在大帐里的炕上:“瞧瞧,梁才,你还比不上一个女孩儿。”
              梁才扭捏:“奴才本就不是个男儿。”
              这怪声怪气却是酸着了皇帝,玄邺没忍住,一口茶全喷在了帐上。忍冬也听得微笑,只是骂他:“该打,现什么眼。”
              忍冬着实能干,端茶、铺床、上弦,事事皆做得来。
              梁才看在眼里:“等奴才攒够了钱,想成一个家,娶个媳妇。”说罢,又轻声道,“要个像忍冬这样的。”
              皇帝听得将手边的一本奏折随手砸到他的脑袋上,笑骂:“想得美。你同忍冬,就陪着朕一起慢慢将这江山看老吧。”
              秋猎一过,粮草都需储备齐全。可偏偏这时候,鄂瑞图告诉太皇太后,自己此行看上了一个姑娘。
              这位蒙古王公,年纪虽只三十四,先后却已娶了三次妻,妻子皆死于难产,留下了三个孩儿。因着正值盛年,帐下妾妇女奴无数。太皇太后正恐无从牵制于他,听闻此事,便当面召了他来,想为他成一门婚事。
              鄂瑞图却说自己看上的不是王公贵族的女儿:“姑妈,此次秋猎,有人单手接住了我的一箭。那是一位住在王帐的女子,我亲眼看她换下马装后,端着茶递给皇上。那是咱们建州人的姑娘。”
              一旁的慈寿宫大姑姑端着的茶碗倏然落地。
              鄂瑞图抬起狡猾的双眸,露出笑意:“我只要她,我要迎娶她做我的新娘。”
              大姑姑朝太皇太后使眼色,这忍冬是皇帝身边伺候多年的人,轻易动不得。坐在这天下至尊至贵之位的老妇人沉默良久,却是淡淡一哂:“你若要她,倒也可以。”没等鄂瑞图喜出望外,太皇太后的语掉一转,已近严厉,“只是,这丫头深受我与皇上的喜爱。若你讨了去,必要答应我三个条件。一须以正妻之名娶她,将她置于诸妾侍之上;二不准打她也不准亏待于她,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这慈寿宫就再不欢迎你。”
              老妇人的声音缓缓在秋阳笼罩的慈寿宫中响起,如那指尖拨动的念珠,倏然有声。鄂瑞图一时只觉胸闷,他忍了忍,不耐烦地催促:“这三呢?”
              “这三嘛……”太皇太后微微闭眼,似乎疲倦至极,“这一生一世,不许再带她回来。”
              鄂瑞图惊讶:“朝见也不可?”
              太皇太后缓缓摇头:“不可。”
              消息传到御前,忍冬已被人提前带走。皇帝闹了几场,砸翻了殿中所有的东西,一连几日称病不上朝,把自己锁在殿中,成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天夜里,大门突然从里推开,打着瞌睡的梁才慌得一回神。
              只见皇帝披发于肩,手提长剑,一副红了眼圈的模样。
              梁才抱住皇帝的腿:“皇上,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早有眼尖的小太监提溜着腿,跑去慈寿宫报信。
              皇帝猛踹他两脚,却踹不动,便发了狠。梁才口吐鲜血,却只是死命地抱着。
              远远地,夜色中有一行灯火幽幽至阶前,苍老的妇人之声阻止了他:“还抱着他做什么?只管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去。”
              皇帝抬起头,瞧见了披着斗篷的老祖母。身后的数十个太监并大姑姑,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灯笼被搁在了地上,烛火一时也暗了下去,唯有漫天星斗落下的碎光,映着祖孙两人的面容。太皇太后服容皆严端,细瞧之下,穿的竟不是常服。皇帝少年老成,半生风云,唯一敬佩的便是这蒙古老祖母了。
              老祖母轻声开口:“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看着手中的剑,口气甚是平常:“朕要去杀了一个人。”
              太皇太后听得笑了:“皇上要杀的是什么人,方便与老妇说一说吗?”
              皇帝终于放缓了神情:“祖母,他欺人太甚。”
              “他不过是抢走了一件你心爱的东西。”太皇太后从容地打断他,“可这东西,要说有多珍贵,也不过如此罢了。她是比旁人多了一只眼睛,还是一个鼻子?那时,你的父皇统共有三个儿子。皇上,你可知,为什么祖母偏偏钟爱于你?”
              皇帝沉默着,望着夜色中的老祖母。
              太皇太后将斗篷解下,随手一掷,任由那斗篷跃入无边的夜色中,转身注目于他:“你小时候,不过五六岁,已晓得爱护军机图前的江山。”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0-11-25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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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0-11-25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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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的岁月却是平常。
                  又过了两年,皇帝终于到了不得不娶妻的年纪。
                  此前诸臣一旦议及此事,皆以圣躬不豫推着,大学士方罡当朝责难,言皇帝此举不仅不孝、不慈,更是罪及天下。
                  所有人皆屏息静立,只怕金銮殿上的主人忽然发怒。皇帝已不是当年的少年,天子威严怎可轻犯。皇帝望着大学士须发皆白的面容,眼前却忽然辗转过那张芙蓉似的脸,那只曾燃起大火烧过圣贤书的炭盆,以及那从火中被救出的书。
                  乾清坤厚,本是他早该做的事。
                  皇后是位蒙古公主,甫一来京,太皇太后却因染病重撒手人寰,于是大婚被一再延后,到他真正成婚的年龄,竟是二十五岁。史书上对这位皇后记载鲜少,寥寥的一笔,也只提起帝后二人情感不睦。他的女人那样多,不喜欢皇后,也实属平常。
                  只有大婚上侍奉的梁才知道,新皇后是怎么不讨皇帝的喜欢。红艳艳的婚房里,皇帝轻握铜杆,将她的盖头挑下:“你是鄂瑞图的妹妹,你们兄妹俩长得可真像。”
                  其实并不像,鄂瑞图生得粗鲁,这位蒙古皇后却生得标致美丽。他问起草原王帐上的生活,新皇后小心翼翼地回答。
                  草原上是否有柔软的苏绣鸳鸯枕?草原上是否有那做得同北宫门外一样的酥盒子?草原上是否有她经受不得却要从容忍受的那年年月月的风霜?
                  终究是负了她,她吃不好,穿不好,过得也不好,鄂瑞图又有了娇龄的新欢,这个莽夫,这个莽夫竟辜负了她。
                  铜漏里一滴滴地掉着水,似终年不知疲倦。
                  皇帝草草地披衣而出,如困兽般狂躁。
                  打灯的宫人斜歪着一杆灯,睡倒成一堆。唯有那一缕纤长幽红的光芒,照着殿外黑砖,红如大婚夜的洞房。
                  梁才提着胆子:“万岁爷,天凉了,皇后也睡着了。”
                  皇帝望着风拂秋叶,姗姗一如那年皇祖母随手解下掷向夜色中的斗篷,又像她曾小心翼翼弓着腰对着灯做出的手语。
                  “梁才。”
                  “皇上?”
                  “蝴蝶飞走了。”皇帝是个沉静如水的性子,这一生少有的几次发疯,皆是为着那个人。如今,他却只剩释然一笑,“朕一辈子,都不会再快活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0-11-25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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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后,皇帝渐渐老了。
                    这天下的众生,真如她所言,在他的掌中念上。他的一生,比她幼时所期许的还要波澜壮阔,开辟山河,远定诸疆,白雪苍茫的漠河之上立着圣宗碑,草原的子民将他称为大君,大漠中开始有驿使往来。
                    最令人称赞的是他的永不加赋。盛世人口滋生,人头税沉重,皇帝下令取缔税令。梁才也老了,老得走不动了,坐在大宫殿的门槛上,同新来的小宫女们说起圣宗年间的旧事,雄雄浑浑,似史如诗。
                    没有人相信,圣宗会是个提着剑去为心上人拼命的傻子。
                    宫女们都说:“梁大总管是真的老糊涂了。”
                    颁布永不加赋的那天,是他这一生中最高兴的日子。皇帝正在蒙古的三关巡视,一如少年时,枕睡在星穹之下,他想起她离开他的那天说过的话——
                    “皇上,忍冬有一个愿望。忍冬这辈子,从没求过您什么事,忍冬希望,有一天,天下富足了,皇上不要忘记那些穷苦之人。”
                    他也曾记得年少的自己说过的傻话:“忍冬,朕,朕想把这世上最好的给你,想让你快乐,想让你高兴,想时常见着你笑,想……还想咱们永不分离。”
                    那样浓烈、真诚、痴傻的愿望。
                    他问她,忍冬,你说,朕的这些愿望能实现吗?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IP属地:广东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20-11-25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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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1-06-26 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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