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总是这样不留情面，好像在某个极不经意的瞬间——或许是我豢养的鹦鹉突然噤声，或许是阿雾入夜熄灯时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阿嚏”，又或许是阳光莫名其妙开始变得吝啬……总之，在这些我几乎不曾注意的微小瞬间里，冬天已经给这座巍峨的殿宇重重一击。）
（阿雾的喷嚏从零星的一两声变成急促的好几声，此时添衣也已晚了，她不再打喷嚏，而是开始长久地流涕与咳嗽，从干涩的咳变成湿润的咳、从短而平的咳变成“呕心沥血”的咳，她整夜整夜地难眠——其实我也被她扰得难眠，但她已无数次用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眼睛向我“请罪”，我张张嘴，启齿时便只余一句“无碍，我睡得沉”。）
我煮了姜汤，你们都来喝一些吧。（数不清第多少次望见阿雾凄惨的病容，我忧心其他宫人也遭这样的苦痛，便整日忡忡得不像一位主子、而像一位慈母，既盯紧了每个人身上衣裳的薄厚，又坚持每日煮一大罐姜汤，“逼迫”他们捏着鼻子喝下去。余光一瞥）范喜良，你不要想着能偷偷倒掉。
（待几个太监宫女一一在我面前饮尽了一大碗姜汤、又一一将空空的碗搁下，方偃意地点点头，露出一道慰足的笑意来）不错。范喜良，罚你把碗收了，去洗干净。
（随后，又习惯性地想唤阿雾，但看了看她通红的鼻尖，只得悠悠轻叹一声，改唤旁人）小云，去把我先前备下的红枣鸡汤盛起来，再取一碟红糖姜糕，我们去储秀。
（小云是个很温吞的人，手脚也比阿雾慢些，好在我并不心急，等她盛汤、装食盒时，便径自思量起稍后的说辞。娴妃是位怎样人呢？会欣然邀我进去坐坐，还是并不愿搭理我这位初来乍到、人微言轻的小常在？）
（怀着诸多无名的猜想，我与小云已抵储秀的门外，照例向所见的宫人递上一张含笑的温煦面庞，轻声询道）娴妃娘娘在么？我是景阳宫的常在蒋佳氏，入冬天寒，想送些祛寒的膳食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