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y吧 关注:5,896,676贴子:337,868,310

我和小许的故事我是那种先当兵,再从部队考上军校的。军校前,先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我和小许的故事
我是那种先当兵,再从部队考上军校的。军校前,先说些当兵的事情。
到部队当兵,是父亲的决定。那些年高考,在我们老家竞争还是相当激烈的,录取比例六比一。由于成绩不理想,当年没走掉,那时候人也麻木,考上考不上,没什么感觉,无所谓似的。父母忧虑只能增加自己的内疚,也没有那种为自己的未来着急的念头。进入复读,仍没找到学习的感觉。
不知道父亲是对我高考不抱希望,还是为实现他自己文革时因为祖父国民党员身份而受影响的从军梦想,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报了名参军。在我们那个小县城,那时候当兵到部队还是一种政治待遇,或者说是区别于上大学的另一种就业方式,仅仅身体条件符合还不行,还得有关系,有门路。现在我都记得父亲提着礼品领我去找一个什么头头的场景。一直清高的父亲为了我,在那个肥头大耳面前说尽好话。那一刻,我才知道如果刻苦学习,考上大学,就不至于让父亲这样来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也是从那时起,脑子中渐渐才有了勤奋前途靠自己这些概念。找完肥头大耳,父亲又担心我扁平足会在当兵体检中遇麻烦,又找到一位他的医生同学关照。父亲似乎铁了心要把我送到部队去。
当兵走那天,父亲、我的后妈,家里一些亲戚都来送我。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了。武装部里人挤人,有灯笼,鞭炮,标语,红花什么的。一群十七八岁的男孩,在部队带兵干部指挥下,第一次学会了还不算标准的立正,稍息。
我站在队伍中,没去看父亲他们,而是一直低头看胸前的红花,盯着身上似乎还有樟脑味的崭新军装。不像其他新兵那样,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他们的亲人。
去省城换乘火车的几辆大巴也是披着红绸带。我木然地随着新兵队伍上车,眼睛盯着队伍中我前面那名新兵的后脑勺。以至于后来父亲以为让我去当兵,我有什么意见。包括来送我的亲戚,也误解了对我一直很好的后妈,说如果不是因为后妈,这孩子也不至于到那么远的部队中去受苦啊。其实当时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怕看到父亲他们,我会难受,从小就不喜欢被别人看到哭。唯一的一次是在生母去世那年了。
车子徐徐开动,已有人低声抽泣。
这时我才看向窗外,一眼就找到瘦削的父亲站在不远处墙边的大红标语下,努力踮着脚尖往我这个方向看,后妈和我的姑姑都在抹着眼泪。鞭炮烟雾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眼睛也开始发热。
看着渐渐车窗外远去了的父亲和欢送的人群,我知道今后的路要靠自己来走了。当然,那时候并不知道今后的路是怎么样的一条路,不知道后来的光阴会是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向前行进。
武装部我一直盯着后脑勺的那个家伙叫林宇飞,竟然就是我上铺。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9-29 20:28回复
    那时候觉得挺巧合的,其实现在想想,新兵连划分基本上就是按照各省接兵顺序来划定的,在家乡武装部时的队形就大致决定了我们前后左右应该都会在一个新兵连,一起至少要度过三个月时光的。
    我们连当时三个区队,我在一区队,三区队是另外一个省,陕西的。
    新兵连印象最深的就是洗澡了,第一次澡就洗得惊天动地的。
    刚到新兵连,一连两个星期没洗澡,说是整个团轮着洗,正好赶上中间供暖坏了一次。我倒是惊异自己的适应能力。但我上铺的林宇飞就难以忍受,老是问班长,哪天洗澡,哪天洗澡,不洗澡会死人了之类的。
    后来班长急了说,就你林宇飞特殊啊,怎么的,地图画的太频繁,不洗澡不行了吗?林宇飞后来也不怎么问了。我注意这家伙每天晚上连里吹哨开始洗漱,他总是冲在最前面,回来的时候落在最后面。
    盼天盼地的,终于盼来洗澡。
    集合前,指导员通知说不穿军装,统一着绒衣,穿拖鞋。一吹哨,大家穿着拖鞋,端着脸盆,忙不迭地往楼下跑。急忙当中,有的洗头水掉地上了,有的拖鞋跑丢了,因为平时出队列晚了一步都会挨区队长的批,谁也不敢慢一步。
    排队往澡堂走,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一群被劳教的少年犯,一律的平头,一律的浅绿色军绒衣。挺恶心我们带队的那个区队长。按说洗澡带队不用喊番号了吧,偏偏这个爱出风头的区队长一二三四的喊起番号。队列边上的我还在想着刚跑步集合掉地上没敢捡的洗头水呢,一走神,没出声。这都能被区队长发现,他扯着嗓子喊了我一句:一班的严亮,想什么呢?哑巴啦是不是?
    澡堂里的热气几乎让人窒息。
    说实话,当兵前在家,还从来没有进过公共浴室。因此,挺新奇的一开始。我数了数,澡堂内淋浴的蓬头只有十五个,还有两个是坏的,不出水。大家飞快地脱了衣服,往洗浴间跑,我显然是缺乏经验,并没想到人多喷头少的事情。
    屋子中间有一个大浴池,不想等淋浴的迫不及待地跳进池中,躺在水中一幅惬意的样子。没一会儿,池里的水就变成了另一种颜色。看到平时喊洗澡最多的林宇飞也跟我一样,站在一边等着。不同的是浴池根本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专心排在一个喷头的四五个人后面,连手中的脸盆也不愿意放地下。
    好不容易挨上号了,看见林宇飞仍在那儿等。就招呼他过来。这家伙好像有点不情愿地走过来。
    “洗头水刚才掉了没敢捡,借你的用下啊?”
    林宇飞拿出洗头水递给我,把脸盆放在地上。浴室地上摆了好些个脸盆,全是那种统一白瓷铁的,一碰就哐哐啷啷地响。每只被四处乱溅的水灌了半满,香皂,毛巾浸泡在水中。
    我洗头时,就让林宇飞到我占的蓬头下先洗。没想到,往后退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谁的脸盆给踢翻了。
    “***眼睛长屁股上啦,没看地上有脸盆啊?”吆喝的是三区队的一个陕西兵,叫杨驷威,整天吊儿郎当的,估计当兵前就是一小痞子,父母管不了送到人民军队来管教的。我们这班南方兵就一直背地里管他叫“死阳萎”。
    我本来就恶心这个杨驷威,加上刚才澡堂路上被区队长骂了一句,窝了一肚子火,没等眼睛上泡沫冲干净,就转身回了一句:“你不叫唤别人不知道你死阳萎啊?”
    没想到这姓杨的拳头快,我话音刚落,他二话没说,拳头就到了,我一斜身,虽然完全没躲过去,但由于一身泡沫没冲呢,杨驷威手一滑,整个人扑通一声趴地上了。地上被扑到的脸盘又是一阵哐啷哐啷乱响。
    其它蓬头底下洗澡的全停了下来,就连躺在浴池里的也都站了起来,朝这边看。刚刚还吵闹的澡堂子一下子静了一下,蓬头的水打在地上的声音,异常清晰。
    站一旁的林宇飞看着地上杨驷威没爬起来,过来想拉开我。估计他也知道姓杨的发彪多半因为我招呼他过来洗澡的原故。
    等杨驷威从地上爬起来时,区队长那极为独特的嗓音震了过来:“严亮,又他妈是你,你们俩想干嘛?吃饱了撑着是不是?不洗就给老子滚出去!”
    刚爬起来还没站稳的杨驷威,一听区队长的声音,愣了一下,接着狠狠瞪了一眼我和林宇飞,嘴里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09-29 20:30
    收起回复
      北方的冬天给人感觉就是干,枯。河流是干枯的,树木是干枯的,凛冽的寒风从树木间穿过,也极其干枯和生硬。北方男人和女人的面部表情好像本来单调,到了冬天,便完全冻僵了似的,大街上的行人,全都板着幅面孔,冷冷的,匆匆的,了无生气。
      新兵连生活也就这样了无生气地齐步走,正步走,跑步走着。
      那次“澡堂事件”后,我觉得林宇飞跟我稍微熟络了一些。不知为什么,林宇飞好像很少笑,感觉跟别人不合群。一米八几的个头,更显出他的形单影只。我注意了一下,这家伙很自恋。指导员就他的洗漱速度问题说了好几次,林宇飞嘴上说以后注意,但每次走进洗漱间,他就异常认真,好像把洁净肌肤的过程当作净化灵魂一般,神圣,细致。这一点让我觉得他像个女孩子。
      军旅生活的第一个春节很快就到了。年三十下午,全连官兵,大扫除的大扫除,出板报的出板报,挂彩带的挂彩带。连里还购置了两个特大的红灯笼,三个区队每个区队派两人把灯笼挂到连队门头上去。
      要不说冤家路窄呢,一区队我跟林宇飞,三区队偏偏是杨驷威和他的一个老乡,二区队的两个也是北方兵。他们拿着个破桌椅往门边走的时候,很少主动与我说话的林宇飞给我递了个眼色,叫我小心点。
      他们四人放下桌子,看高度不够,把凳子架上,三区队杨驷威的那位老乡说:“林宇飞,你个子高,你上去挂吧?”林宇飞正准备上去,我挡住他,说:“我来挂”。
      杨驷威他们把那个大灯笼塞给我。当时我心里有些戒备,知道姓杨肯定有什么鬼花招。小心翼翼地跃上桌子,再踩到凳子上时,林宇飞喊了一声,小心啊。
      果然,这个死阳痿猛一抽凳子,我没提防住,从桌子上摔了下来。
      我没见过林宇飞发火的样子,他涨红脸,一把扔掉手中的灯笼,冲到杨驷威跟前,一脚踢过去。谁知杨驷威他们几个事先约好了似的,同时往连部跑去。林宇飞赶忙过来看坐在地上的我,我发现他的眼睛里多了些明亮的东西。
      等连长指导员问怎么回事的时候,杨驷威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是严亮不小心自己掉下来的。”
      我们新兵连的指导员,对林宇飞的印象挺好,要不然老是说拿一些林宇飞生活上的细节来批评他。说是批评,那感觉有点像怜爱的数落。指导员本来想让林宇到连队当通信员的,但团里有通知,每个新兵必须三个月的入伍训练结束才能再分配。因此,他就让林宇飞先帮着连里文书给连部打打饭,出出板报,算是先带他了。
      林宇飞认认真真地把前几天澡堂里发生的冲突,到挂灯笼时杨驷威他们如何报复,如何抽掉凳子的情况详细给指导员讲了一遍。指导员也没表态。只说:“我知道了,你去先找一下副连长,让他叫找个人带严亮去团里卫生队!”
      其实,我只是胳膊摔脱臼了,看着林宇飞认真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挺开心的,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从卫生队回来,操场上渐渐地有些过年的气氛。每个新兵连的营门上都已经贴上了春联。平时管得特严的领导们也变得更加亲和起来。因此,新兵们也就三五成群的聊着天,等着晚上的会餐了。
      大概因为我们这些新兵都是第一次离家在外过年吧,指导员那天晚上也没找杨驷威了解情况。我估计指导员从一开始就相信林宇飞所说的情况,杨驷威这个刁兵平时表现大家都知道。
      过完春节,听林宇飞说,死阳萎一开始不吃指导员说教那一套,从头到尾一口咬定就是我是自己掉下去的。后来指导员火了,但仍语速缓慢地说:“杨驷威,你在团里有什么关系我知道,我是当兵提干一级一级干到现在的,我不怕你有什么关系不关系。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之后来找我。不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奉陪到底!”听指导员平稳的语速,再看指导员的表情,林宇飞觉得平常说话声音不大的指导员,每个字都那么干脆有力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0-09-29 20:38
      回复
        新兵连一般没外出的机会,就在偌大的一个大院子里面箍着。新兵们的包裹、家信什么的都由连部文书统一代办,基本生活用品大院里也有卖的。
        每个连队少得可怜的几张外出证一般也都是照顾那些老兵们。所以林宇飞神秘地跟我说可以一起跟连队文书外出的时候,我很是兴奋。
        从连队离开时,正在连部门前打扫卫生的战友们都停了下手中的活,用一种极为羡慕的目光送我们好远。从家乡到北方这个海滨城市,还没出去看过呢。两个月时间,能出这个大院,我这是沾了林宇飞的光,心里美滋滋的。
        从训练团到市里有一个多小时的路。大巴上,林宇飞和我坐在一起,文书在我们后面的座上。北方的道路不像老家丘陵地带那样曲折起伏,汽车快速地奔驰在平坦的路面,视线也极为开阔。窗外快速后退的行道树,远方模糊的村庄,车厢里飘着不知名的流行歌曲,突然觉得新兵连像是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离了。
        我回头看了看,文书已经闭着眼睛打起盹来了。新兵连挑选文书、通信员都是一些字写的漂亮,学历相对来说高一些的,另外好像还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这些文书、通信员都是个顶个的帅,看着就觉得机敏。
        刚到新兵连第一天,就觉得连里的文书有点青春版古天乐的感觉。人长的帅,连带着他洪伟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也很帅似的。
        到了市里,文书对林宇飞说:“你们俩就在这条路上转转,我还有事要办!下午三点钟还在这里等你们,这是你们第一次外出,千万别惹事啊!”交待完,文书匆匆离开了。
        我一看表,上午十点多。离文书指定时间还有四个多小时。
        林宇飞看了看我,也没说什么。新兵连习惯被别人支配时间,再加上刚才文书的告诫,我们俩还真有点像从监狱里刚被放出来,一时间竟不知道怎样去支配这属于我们的自由的四个小时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0-09-29 20:41
        回复
          洗过不久的军装,显出其崭新的质地。刚授的列兵军衔,阳光下尤为惹眼。因为周末,这个北方的海滨之城显得喧嚣而拥挤。擦肩而过的时尚气息,鳞次栉比的欧式老建筑,像一阵扑面而至的风,我和林宇飞在风中站立了好久。
          午饭在这条街上的一家川菜馆吃的。这家菜馆对面是麦当劳,隔壁是一家日本寿司店。我们俩很默契地走进中间那家川菜馆,大概是因为在我们老家那个偏僻的小县城还没有麦当劳与小日本的原故吧。从门口别致的招牌到屋内精心的陈设,能看得出老板有意在周围异国饮食的竞争中突显中国的饮食文化。菜馆生意还算不错。
          等菜都上了时,我提议喝点酒。但林宇飞不同意,说:“算了吧,出来的时候指导员还特地说过不要喝酒呢。”
          林宇飞让服务员拿来两听可乐,煞有介事地倒在各自跟前空的酒杯里,他先端起可乐,对我说:“碰一下吧,杨驷威那件事,不好意思。”
          “提这事干嘛?我就看不惯‘死阳痿’那牛B样儿!”
          林宇飞没说什么。我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不知从哪儿说起。可能是没喝酒的原因吧。可乐毕竟是可乐,不像酒,能刺激人的神经,直至兴奋。从不善辞令到滔滔不绝,从一种状态彻底变作另一种状态,酒精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两人只顾埋头吃饭,偶尔抬头喝面前的可乐,这和新兵连的饭堂没什么两样,安静,且有秩序。我觉得这顿饭吃的很没劲,原本我以为和林宇飞单独在一起,应该特别默契,彼此很投机的,至少不应该像今天这样无话可说。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我们在情感上单纯得像空白的胶片,什么影迹都未曾留下过。
          吃完饭,我们一起逛了逛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林宇飞还挑了一款墨绿色的PHILIPS电动剃须刀。我说:“没发现啊,就你还有胡子啊?”
          一会儿,三点钟就到了。文书赶到约好的地点时,租的一个小三轮装来满满的信、包裹之类的东西,竟然还有一微波炉,估计是连领导让买的。我小声说了句,怪不得有这好事能外出呢,原来是找两搬运工啊。
          文书看着我笑笑,没说什么。
          我发现文书理了发,浅浅的板儿寸,挺精神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0-09-29 20:42
          回复
            入伍就穿上脚的黄胶鞋还没有洗过一次,新兵连的生活就要结束了。过完离家在外的第一个春节,入伍训练也就接近了尾声。
            我记得好像是周末。连里集合进行拉练动员。连长宣布下周一全团要组织野营拉练,并布置了拉练中将要进行训练的一些课目,让各个区队长做好相关准备。听老兵说拉练是新兵连最后一项,也是最为艰苦的训练科目。因此,那周末我们这些新兵们既紧张,又兴奋,整整两天,大家都在想像着拉练每个细节,都尽其所能把拉练想像成如何如何恐怖,如何如何非人类的一个过程。
            当然,也有一些人把拉练想像得很轻松,比如我。我总觉得拉练是不是跟郊游似的,一个团的新兵浩浩荡荡,背着被子,扛着锅灶,怎么也会让人想到野炊,露宿之类的吧。只是稍微有一点担心我的扁平足,听医生说,好像时间走的太长,会比常人更累一点。
            指导员好像能看透每个人的心思似的,在连长下达完任务之后。指导员又补充说了几句。意思是大家既要克服**大意无所谓的心理,高度重视这次拉练,又要正确对待这次拉练的中可能遇到的困难,甚至是每个人要多备些袜子、不要穿新胶鞋之类,事无巨细,如临大敌,一直到快要吃晚饭了,动员才结束。
            各班带回解散后,林宇飞叫我到宿舍外面去,有什么话说。
            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走到连队前面不远转角的地方,林宇飞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我一看,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外出时他买的那款PHILIPS剃须刀。
            林宇飞说:“生日快乐啊。”
            “不会吧?我生日吗,我怎么不知道!”觉得有些意外。
            “没错,刚刚入伍时连里登记每个人自然情况,你自己填的!”林宇飞说。整天在连部和文书一起填档案,分报纸什么的,林宇飞想知道点这些情况不是件难事儿。
            毕竟第一次在外面过生日,被林宇飞记起了。看着他大大的个子,单薄白晰的样子,老觉得需要人照顾似的,没想到自己离家在外的第一个生日,竟是被这个看起来需要别人照顾的男孩记住了。突然就有一种身在他乡,互相依靠的感觉,一种莫名的感动冲进鼻腔,眼睛就有点不对劲了。不过还是忍住了,我故意学着部队领导的样子,拍了拍林宇飞的肩,说:“小伙子不错嘛,够哥们儿!等哪天有外出机会我再请你搓一顿!”
            回宿舍时,林宇飞跟我后面,说:“你那儿没有旧胶鞋吧,我从文书那借了两双旧的,我们一人一双。他们都说拉练行走时间长,穿旧鞋脚不会起泡。”
            我回头看了看他,清澈的眼神,关切的样子,像家人一样。这次我没再打趣了,而是转身有点煽情地抱了抱他,低声说了句,“谢谢你,宇飞。”他大概觉得有些突然,轻推开我,说,“回宿舍吧,明天拉练呢。”
            拉练果然不如大家想像那样轻松。先是凌晨三点多钟紧急集合。还好连里暗暗作了些准备,提前通知了大家。紧急集合的号音有点像南京大屠杀时拉的防空警报,让人悚然。每个人背上先行打好的被子和背包疯狂地往集合地点跑。在集合地点,训练团团长简单地说了作战假想后,政委动员了几句,急行军就开始了。
            一开始,大家都很兴奋,背着背包,雄纠纠地行进着,特别是天色微亮,看着不见首尾的队伍,每个人心里都像团长宣读的作战假想那样,要去参加什么作战任务似的。
            早晨八点钟,大队伍才停下来吃早饭。吃完早饭又继续走。
            在一段公路上穿插了一些诸如防化训练之类的演练,进入了茂密山区。这一进去,就在山里转悠了两天没出来。天快黑的时候,临时指挥所下来命令,让各连以班为单位,组织野炊。这就热闹了,拾柴,生火,洗米,洗菜。每人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有的班还没吃上晚饭。还好,我们班好像个个都有烹饪技术似的,饭菜做的不错,吃的也快。团政委过来检查的时候还特地和我们班合影。
            漆黑夜色中,跟在政委后面的宣传干事手中的闪光灯猛然一闪,我嘴里正含着满满一口汤,差点儿没给喷出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0-09-29 20:43
            回复
              北方的春天,昼夜温差极大。白天打着背包能跑出一身汗,晚上就能冻得叫人直哆嗦。各个班都在收拾着炊具。
              大家显得疲惫不堪。我心里直犯嘀咕:又累又冷的,晚上该不会仍然继续行进吧!
              邻班的杨驷威一边收拾一边在那儿嚷嚷:“我靠!晚上再走就要出人命了!”
              一会儿通知下来了:晚上各连就地露营。连里要求每个上下铺为一组,每一组睡觉的时候,垫两层褥子,盖两层被子,实在不够的还可以去随队行进的供给车再领,以防冻伤。
              指导员挑选了一块树林,简单的按照区队分了几个区域。于是,大家就按划定的区域,开始铺被子。寒夜露宿的新奇让大家变得兴奋。有的说:“哈,今儿晚上终于可以抱着一个人睡喽”;有的说“我俩火力旺,一床被子就够了”;有人就掺合着说“对对对,谁少被子从我们这儿领吧!”。
              解开被包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林宇飞是连里有名的“洁癖”,洗漱最慢的主儿。于是就把自己的褥子铺在最底层,把被子盖在林宇飞的上面。
              指导员一声哨响。树林里安静了。
              军被的设计都是单人的,两人睡在一起,确实很挤。我从记事起好像就是一个人睡。一开始的时候,特别不习惯,不停地翻身。听着别的被子里有的还在小声地说什么。林宇飞直直地躺在我身边,好像没睡,眼睛盯着树林的上方。尽管我们都还穿着秋衣秋裤,我仍然能感受到从他的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
              看着树枝末梢模糊的月光,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我感觉林宇飞好像睡着了。但我却失眠了,我突然有那种把林宇飞搂在怀里的想法。
              大概是我比较晚熟吧,尽管那年十七岁了,却觉得成长似乎刚刚处于一个路口。一面觉得两个男孩子一起,亲密一些,像家人一样,这就叫朋友,没什么不对的。而另一面又觉得自己应该脑子里更想到和女孩子在一起,比如说老师们常常说到早恋什么,如果自己脑子总去想着一个男孩,是不是有点荒唐。
              胡思乱想了很久,渐渐有些困了。应该是睡熟了的林宇飞呓语了一句,侧身抱住了我。我几乎有些把持不住,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轻轻地侧了个身,右臂轻轻放在他的背后,隔着他的秋衣,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夜风冷冷的,我们的身上却很暖和。渐渐地,我的呼吸也由也急促变得平缓,我微微地向被窝里缩了缩脖子,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按说那个晚上应该有什么激情的举动,但是事实上,我们之间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那个晚上对于我而言,却有一种特殊的意义,它让我第一次特别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于男孩的兴趣远远大于异性。后来我甚至还得出一个结论,人在青少年时期,特别是性心理正在形成的时候,第一次同眠的是同性还是异性很大程度上决定一个人的性取向。
              这可能没什么科学根据,但我一直这么认为。
              小学什么课文里学过一句话,叫春雨贵如油,但我却特别不喜欢春天的雨,这种总是飘着的若有若无的细雨丝儿,让人觉得沉闷,不像夏天的雨那么直接,那般猛烈。
              拉练结束后第三天,新兵训练团开始分兵。
              天南地北的新兵结束新兵生活,重新分配到五湖四海,走到一个又一个陌生岗位上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0-09-29 20:47
              回复
                操场上已经没了往日此起彼伏的口号以及漂亮的直线和队列。阴沉沉的天空下面,停着各个单位来带兵的小车、面包车、敞蓬车。大家急匆匆地行走人群和车子中间,有的手上拿着化名册,呼点人名;带兵多的就由连队干部集合好了,统一带队登车。
                拉练艰苦也不曾掉泪的新兵们眼圈都是红红的,军营就是这么奇怪,尤其新兵连,那种感情与留恋几乎能在一夜之间变得浓烈。想想有的战友可能就此一别,一生不会再见;又想到马上分去的单位,人生地不熟,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这时林宇飞从指导员那边跑过来,问我:“东西都拿上了吧?”林宇飞接替文书的班,留队了。
                “没什么啦?你小子,留队幸福啊,不用像我们这么麻烦了!”
                说实话,那个时候有点像当兵离家走时那样,我几乎不敢安静下来看林宇飞那张脸。不***场上别离的气氛所感染,所以找些轻松的话说。
                “有什么幸福的,我才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呢,以后老乡们都不在了,有什么意思?”林宇飞的声音比较小。我知道,林宇飞平时就不怎么和老乡在一起。一起从老家过来,林宇飞说的老乡也就是指我了。
                “你能到军里很不错的。反正我想干几年就退伍了。可能地方上的生活更属于我……”林宇飞怅然的接着说。
                这时,一个身影特别夸张地从操场那边跑过来,紧紧抱住我,哭的一塌糊涂。这让我和林宇飞都没想到,竟然是平时让大家都很讨厌的“死阳痿”——杨驷威,没想到他竟也是如此重情重义的一个人。
                杨驷威胡乱地抹了抹眼睛,说:“以前咱们的过结都是我姓杨的不对。甭管以后退伍了,还是在部队接着干,记得联系‘阳萎’我啊。”
                我们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这次我终于没忍住。就像很多军事摄影记者们拍的那些战士分别的场面一模一样,我们三个男兵,哭得稀里哗拉的。
                上车的时候,林宇飞递给我一份B5纸打印文稿。我打开看,是新兵连的通讯录。林宇飞说:“到了军里,记得给我打电话。”
                坐到车窗边,我对车下站林宇飞说了句:“以后连里人少了,水龙头多,你洗漱可以尽情磨叽了。”
                他笑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他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我理解他这是在说,洗漱慢怎么了,看见这牙多白了么,洗漱慢的效果。
                带兵的车慢慢地驶出训练团,飞驰在公路上。
                窗外的树已经微微泛青,地平线尽头的营房已经渐渐模糊,直至在视野中消失。
                我知道,新兵连的生活结束了,就像业已到来的春天一样,一种新鲜的气息裹挟着尚不可知的未来,扑面而至。
                到了军里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工作性质跟林宇飞差不多。不过是他在连里,我在军里而已。我被分到军里的警卫营勤务连,给二号老长官当公务员。
                老长官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四川人。其实我有上军校的想法大概也与首长的教导有关。最初,自己并没考军校的打算,高考失利似乎让自己患上一种厌学症,看到学习资料什么的就烦,只要与考试相关的东西都不愿意提及。那时,在我们老家退伍兵是可以安置工作的,而且稍微有点路子的,能进政府机关。因此我总在想,反正退伍回家有工作,复什么习,考什么军校呢。我父亲与后妈也经常来信劝我在部队好好干,说最好要在部队上个军校,对你将来的前途有好处,让父母觉得有颜面之类的话。对于父亲提醒我倒没觉得什么,对于后妈,我那时好像也有些误解,觉得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她这是不疼我,让我考军校就是希望我别回去了。现在想想,那时候还是小学老师的后妈,望我成龙的想法和父亲是一样的。
                在给老长官房间送水或者送报纸什么的,他会关心地问我的生活对将来有什么想法之类的。之前不熟悉部队、对他不是很了解,第一次回答特搞笑。老长官问我,生活习不习惯,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啊,我马上立正,站得笔直地回答说:报告没打算。
                这也是新兵连三个多月的强化训练管理以及终日学条令条例的成果了。
                我的样子把他逗乐了,他说,你这个娃儿,什么叫报告,没打算啊,以后我的这个办公室你一天就要进来个五六回的,回答问题不用报告啦。
                时间长了,觉得老长官确实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死板和严厉。因此就放松了许多,而且觉得他像个爷爷,挺容易亲近的。有一次我跟他说起后妈让我考军校的事,并说了我心里面的想法。听了我的话后,老人的表情第一次变得那么严肃,说:“小严啊,你还是很年轻的。我虽然不了解你后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仅从她一次次写信让你上军校来讲,对孩子的前途这么在乎,这就说明她是一个称职的妈妈。人这一生都会有很多磨难和挫折,比如你爸,你的后妈。父辈的建议可能对于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难以听得进去,但你再过些年,回过来看,就知道当初他们讲的,都是他们自己人生经历磨难后得来的一些道理。我和你爸妈的意见一样,希望你考军校。”
                老长官那次谈话,终于让我萌生了报考军校的想法。那时候,对首长那一番话理解的并不是很深刻,心里觉得这仍然只是一种说教而已,但因为是首长,觉得他提的希望应该就是命令了,不能不听,因此开始捺下性子看书复习。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0-09-29 20:53
                收起回复
                  有人看吗?冒个泡!鼓励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9-29 20:53
                  收起回复
                    不要沉,自己顶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0-09-29 21:00
                    回复
                      自己顶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0-09-29 21:26
                      收起回复
                        我在当兵第二年就有了报考军校的机会,这在当时义务兵服役期还是四年的部队来说挺不容易的。
                        这与首长帮忙有关。在我离开军里,准备去上南方一所军校上学的时候,首长对我说:“小伙子很有灵性,从小妈就没了,也挺不容易的。这一年多时间多谢你照顾我这个老头子啦啊,到军校后好好学习,常来信。”首长之所以帮我,大概是觉得我比较平常孩子更不容易吧。因为没有哪个勤务员刚来一年就能走的,至少得干到第三年。
                        当然,首长只帮我拿到了报考的名额,能不能达到录取分数线,考不考得好,还得靠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时我好像突然找到了学习的感觉,高中时那种麻木懵懂的状态一下子没了,记什么,学什么,效率都特别高。后来我常常唯心色彩很浓地想,我在学习上这种突然转变包括学习能力的提升,可能是我天堂的生母庇护我吧,她也希望我能有个光明的前途。最后我以超过分数线四十分、所在大军区第一名的成绩被一所全军重点院校录取,可惜的是当时在部队招收的战士只设三年制大专,没有本科。我在提干后又读的专升本,那是后话了。
                        在去上军校之前,我见过林宇飞。
                        那时考前有个三个月的复习班就设在当初的新兵训练团。回到训练团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终于可以见到林宇飞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仍然还是那般冷峻孤傲,还是那样瘦削单薄。之前,我们通过几次电话,但由于我俩在一起时,本来话就少,不知道说什么,所以电话后来也不常打了。尽管我们都很清晰地知道彼此在心中的那种感觉与份量,但就是有一层纸没捅破似的。
                        见到林宇飞的时候,他一点儿没变,仍然是我想像中的样子。他约我在训练团外面的一家小餐饭吃饭。
                        “还好吧?咱们一年多没见了。”我问。
                        “挺好的。”宇飞说。
                        “去年过年你回老家了吗?我问。
                        “新兵没有机会,你呢。”宇飞回答。
                        “我当然也没了。”我说。
                        “……”
                        我和他的沉默是我有心里准备的。
                        “对了,你记得杨驷威吗?”宇飞突然问。
                        “记得啊,这个‘死阳痿’,走的时候还算是良心发现他。”我说。
                        “他被部队除名了。”宇飞的回答让我特别意外。我从新兵连之后,除了和林宇飞有过联系之外,其他的战友几乎都没什么来往了。
                        “他分到新单位后,因为他老乡被一老兵欺负,他看不过去跟别人打起来了。后来好像是把那个老兵的肋骨打断了。部队给他记了大过,去年底就回陕西了。”
                        饭桌上,我和林宇飞聊的都是这一年来战友间发生的一些事。偶尔想说一下彼此,但眼神总是游移着,便选择了其他不相关的话题。
                        结帐的时候,林宇飞说他要尽地主之宜,抢着要来,我没让。我说:“去年你送我递须刀的时候,我就答应过要请你的,给个面子,别和我争啦。”
                        他没再说什么,我又看到了他的眼神中那种我曾经很熟悉的亲情感觉,一闪而过。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0-09-29 21:29
                        回复
                          我从训练团结束考前培训的时候,林宇飞也许是有什么临时任务,也或许本就没什么事吧,最终他没再来送我。
                          就像前面有一位回贴的涯友说过的一样,我和林宇飞的故事应该是仅至于此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初恋,那淡淡的朦胧的爱意似乎没有来得及去感味,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就匆匆结束了。
                          然而生活却在你似乎觉得有一些惋惜的时候,会给你意想不到的甚至是有一些匪夷所思的另外补偿,或者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开始与延续。
                          从军里走头一天,勤务连的连长指导员还有我所在公务班的班长专门为我们当时三个考上军校的战士送行。让我觉得意外的是,首长也过来了,虽然就坐了一会儿,也是专门来为我和另外两个上学的老兵送行。
                          首长仍然是往常那样和蔼的样子,举杯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到现在我仍然记忆犹深。
                          他说:“每个人的生存方式各有不同,我认为,我们能成为一个军人,以一个军人一个战士的状态生存,这是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男人的荣幸。我希望你们到军校好好学习,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解放军军官,成为对祖国,对人民有用的人才。”
                          首长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听连长说,连里走过这么多上军校的战士,首长这是第一次到连里来参加欢送宴,这让我觉得挺感动的,也把首长的那句话深深记在心中。
                          也许很多没有在部队经历过的人,会觉得首长的那番话说教意味浓,或觉得空洞,但在当时,我却真从内心升腾起一种特别振奋的感觉。包括后来从军校回到部队,再到现在已经转业到了地方,我仍然觉得首长的话对我来说十分受用。我想,无论我生活在哪儿,无论身份有着什么样的变化,但在内心,在我的血液里面始终会流淌着那不短的军旅岁月予我的馈赠,我会一直珍惜曾经作为一个军人在军营所根植于我的一切。
                          已经记不清从当兵的城市到上学的城市去报到的具体时间了。只记得当时坐的是火车。八月底,火车上的人挺多,大多是返校的学生。
                          我上铺是一位男生,对面铺上是一位女生。
                          车开动后不久,我们就聊起来了。
                          他们俩是同乡加同学,都在东南大学读书,大二了。
                          知道我是一名战士去南京读军校,和我聊天的兴趣似乎一下子浓厚起来。特别是那个男生,从军事热点聊到什么飞机性能到什么风洞洞库设计的,从南联盟使馆被炸讲到台湾问题,再从流行音乐侃到就要到来的崭新世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包括他讲军用飞机什么的,也让作为海军而且一直都是干的陆勤的我插不上一句话,尽管同龄人,我却不知道跟他们交流些什么,那时候我好像从内心觉得一种窘迫,第一次感觉到作为一个战士与一个青年学生在思维方式、表达方式上的迥异和差距。
                          还好那个女生比较好应付,她关心的都是一些部队生活方面的东西,诸如你们部队有女兵吗,女兵好不好看,男兵帅么,训练辛不辛苦之类。女孩长得有点像韩国人,单眼皮,薄薄嘴唇,白白净净的样子,高高扎起的乌黑的小马尾随着她讲话一晃一晃,挺可爱的。
                          火车上的时间过得很快。
                          在两个同龄人的神侃之下,几乎没有一个人安静地去看那沿途的风景,去想像那马上就要开始的军校生活,火车便到达到了目的地,南京。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0-09-29 21:30
                          收起回复
                            我的惊讶倒不是因为他的帅气,而是因为这张面孔竟然与林宇飞如此相似。
                            这一张面孔似乎与走廊内当时的昏暗形成了一种光线上的对比,这有点像那种大光圈的特写,在他身后的走廊全部背景都模糊成了一种深色的虚无,只有这一张面孔从虚无中迸射出一种光鲜而有活力的颜色。询问的时候,他刚毅面颊上徐徐绽放出一种至纯而柔和的笑容,挺挺的鼻梁下的嘴唇,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的五官、脸型都和林宇飞像极了,包括体型,都是那种修长的样子。不知道他和林宇飞站在一起应该是什么样子,大概真的像一对弟兄吧,如果稍有一些不同的话,那就是他明亮的笑容代替了林宇飞脸上常有的孤傲和冷峻。
                            多年以后,当我坐在电脑前重新回味宿舍那红色木门边看到这一张探进来询问的脸庞时,我仍觉得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恍惚。我觉得自己基本上算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不过,如果真有一种造物之神的话,那么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知晓这造物的神灵为什么要在我的人生舞台上,安排两张如此相似的面孔依次出现在我不同的人生场景之中。
                            当时,我只是看着他,忘了回答。
                            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正在上铺的我那惊讶迷惑或许还一些呆滞的眼神。
                            住在我下铺的方建东回答说:“二班往前走一点,就在我们隔壁。”并且他还很热情地走到门口,指了指往右走不到三米的二班宿舍。
                            陆陆续续的,学员队学员们基本都到齐了。
                            我们学员队一共六个班,一班到五班都是男生,六班是女生,有八位,后来我们男生还常常拿六班的女生开玩笑,说,你们六班干脆排练一“八女投江”得了,要不简直白瞎了你们八位巾帼女英雄了。
                            快晚饭的时候,队里集合点名。
                            从走道往楼外操场走的时候,在过道我遇到了他,他很友好地对我笑了笑,那感觉像是熟识了好久的老友。
                            点名的时候队长按照班次和身高排好了队伍,我们六个班分两个区队。一二三班一区队,第一个队形,三四五是二区队,第二个队形。
                            开始点名了。
                            我从队长念第一个名字开始,就在心里默默注意着那张面孔在答“到”时所叫的姓名,心想,要真是林宇飞的胞兄弟,那是不是该叫林宇翔或者林宙飞啥的。
                            “许品邑!”
                            “到!”
                            他还有些稚气的响亮地答“到”声,让“许品邑”这三个字从此走进我的心中,成为我生命中有着特殊意义并且难以抹去的一个符号。
                            许品邑个子比较高,站在二班第二位。
                            我站在一班的第三位。
                            我发现,横队的时候,我在他的右前侧。纵队的时候,他在我的右前侧。
                            队长点完名后,教导员讲话。
                            她说,明天学校专门有个开学动员大会(也就是地方大学的开学典礼),今天就不多说了,只简单强调两点,完了之后这个女人讲来讲去无非就是让我们要尽快完成由一名战士向一个军校学员转变,要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要摆正位置,正确认识自己之类的话。就这简单强调,一下子就简单了近半个小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队有一个女学员班,竟然编配了一女教导员,不到四十吧,却好像提前到了更年期,更年期的女人是可怕的,这是在我们后来的三年军校生活中被验证了的真理。学员队大多数人,无论男生女生都被这个提前更年的女人整得苦不堪言。
                            女更年在队伍前面啰啰嗦嗦,我脑子几乎一句没听进去。
                            我一直在想像排在我后面的许品邑的样子。他是不是站在队列里还是那样微笑着呢,他是不是和我一样饥肠辘辘,正在忍耐队列前面女更年的絮叨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0-09-29 21:33
                            收起回复
                              晚饭,餐桌。
                              我们一班的九名大侠全都到齐了。大家开始互相打招呼,作自我介绍什么的。气氛要比下午在宿舍时随意了许多。毕竟大家要在一起生活三年,谁都不愿意孤立于集体之外。
                              吃完饭,我和我下铺的方建东准备去学校的服务社买点日用品。
                              刚出饭堂门口,就听到一个声音叫“方建东!”
                              回头一看,是二班许品邑。
                              知道我们去服务社买东西,他跟他们班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和我们一起走了。
                              “刚才点名的时候,我还特地注意听你叫什么名字呢。下午谢谢你给我指路啊。”许品邑说。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微微动了一下。
                              其实,我知道他说这话是没有什么其他用意的,只是因为方建东下午回答过他的问话,熟悉一些吧。而我呢,我在关注队长嘴里念到的他的名字时,却有着含混的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某种动机。
                              “靠,指路,这么夸张啊,就隔壁而已,别这么客气。”方建东拍了拍了许品邑的肩,特仗义的感觉。
                              方是山东人,嗓门大,路上几个像是刚刚从水房打开水回来的老学员路过时很蔑视地看了我们几眼。因为我们军衔都还没换成学员牌的原因吧,老学员们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刚刚入学不久的。
                              “你叫严亮?”许品邑转过头问我。
                              “对,严肃的严,明亮的亮。”我回答。
                              “哦,我叫许品邑,言午许,三口品,邑是大巴的巴字上面多一个口字,我的名字是不是口很多吧,我姥姥说我这名字不愁没吃的,哈哈。”他跟我们像自来熟,那笑容应该是我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就知道了和林宇飞的最大区别。
                              “你特别像我新兵连的一个战友,简直就是孪生的。”我看着他的笑容脱口而出。
                              “拜托,别这么老套行不,马上都跨世纪了咱们,你套近乎也用不着找这么老掉牙的话吧?”一起的方建东用他山东大汉的嗓音,用一种十分鄙视的表情毫不留情攻击我。
                              “去你的老方,我说的是真的。”
                              “我信我信,可能我就是一大众脸谱吧,以前也有好多女生跟我说过,我像她们家的表弟表哥什么的。”许品邑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好多女生,而且都说过,哈哈哈……”方建东把女生两个字说的特别重,并且看了我一眼,貌似淫荡地大笑起来。
                              靠,这是我第一次在许品邑的心无城府面前出丑。
                              晚上七点集合,在教室看新闻联播,教室其实离宿舍也就几步路。
                              坐进五十多号人,教室就显得有些拥挤,所幸的是这种老式建筑的窗户都比较大,如果不愿意去看讲台上的队干或是教员,而看窗外的雪松,雪松以远的风景,那视野还是相当开阔的。
                              教室的坐次是按队列排序倒着来的。队伍行进的时候,个高的走在前面,到教室,个高的就坐到后面。由于六班的女生坐到第一排,这样我和许品邑改变了队列时形成的错位,坐到了同桌。
                              这样的坐次让我觉得特别开心。看着许品邑清澈的眼睛,我也能感觉出来,他对于和我同桌也很满意的。
                              看完新闻联播,队干部开始布置明天全校开学动员,包括下一阶段的计划。
                              不出我们所料,前一个月什么专业课都没有,包括我们队在内所有新学员都要到郊区的学校训练基地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封闭式训练,听说这个封闭式训练要比我们新兵连入伍训练还要夸张,非人程度可见一斑。
                              队长讲台上讲,许品邑特端正地坐着,他面前桌子上放了个黑色的本子,什么训练什么时间截点的,不时地往本子上记。
                              我忍不住用余光去看他认真的样子。尽管那时候,我们彼此都还没有什么了解,不知道以后我们会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但那时我已经不自觉地、也是毫无原由地把这个纯真的男孩当作自己在学员队最亲近的人了。甚至我在心里想,能坐到同桌,大概是对我们没有分在同一宿舍的弥补吧。
                              队长讲完,女更年的啰嗦开始。
                              女更年一走上讲台,我看到大家好像都不自觉地改变了刚才队长说话时保持的坐姿,腰都不约而同地放松下来。许品邑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盯着女更年的脸,仍然板正地坐那儿,一动不动。
                              我在我本子上最后一页写了一句话:大家都已放松坐姿啦,小伙子。
                              看到我写的,他才微微转了转脑袋,看了看四周,似乎是恍然大悟地吐了一口气,后背与椅子的角度立刻由直角变成锐角了。
                              布置结束后,各班回宿舍开班务会,按照队长刚才要求,选出各班的班长、班副,女更年的意思是等封闭训练结束,再选出各班的党小组长。
                              一个班才九个人,这三分之一都成领导了。
                              我们班推荐方建东当班长,可能因为我俩上下铺吧,大家顺手就推荐我当班副了。说实话,我不喜欢当什么骨干之类的,比别人受约束更多一些。但大家一致同意,我要扭扭捏捏的倒显得我矫情,显得在乎这个职务什么的,就没再拒绝。班长、班副选完后,队长、女更年又召集我们十二个人到队部开了个短会,无非是说你们都是大家选出的班干部,要尽好作为一名骨干的职责之类的。
                              我留意了一下,二班班长是一个子矮矮的,看起来挺敦实的一武警,叫陈昕。
                              快十点的时候,大家开始洗漱。在洗漱间遇到了许品邑。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20-09-29 21:3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