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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莳花温酒(跳逗同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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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斯干(三)
两人刚走进庙中,就发现庙中似乎与之前离开之时不太一样。
原本脏乱的寺庙被打扫干净,昨夜还被暴雨打得破烂的房顶也被修葺一新,连拉车的老黄牛也得了新鲜的草叶,正吃得欢快。
“这些都是你做的?”看到正在将一些柴木拾进屋中的小斯,逗逗略有惊讶地问道。
“是,除了这些我还会干许多活儿,先生你就收下我吧。”少年目带恳切地说道。
架不住小斯情真意切的哀求,逗逗缓了缓语气说道:“咳咳,学医是需要资质的,如今我还未看出你是否有学医的天赋,此事还是先搁一搁吧。”
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跳跳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困惑,若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孩子会干这些粗活也不意外,可方才还在和逗逗讨论,这孩子谈吐言行又不似农家子弟,倒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听到逗逗这么说,小斯眼中的光亮渐渐暗淡下来,但很快,他又鼓起勇气问道:“那先生能不能先去看看我娘亲!”
“这倒是可以,我刚刚和跳跳商量过了,我们收拾收拾就能出发了!”一边说着,逗逗一边卸下身上的背篓,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两位先生了!”一听说逗逗和跳跳同意跟着自己回家为母亲看病,小斯激动地红了双眼。
三人休整半日后,便在小斯的带领下朝着他的家乡前行。
有了小斯,原本偷偷摸摸偷懒的跳跳开始光明正大的偷懒,原先还和逗逗两人轮换着赶车,如今倒是来了个免费劳动力。
再加上小斯拜师心切,急于表现,一路上都是他一人赶车,将跳逗二人照顾得也十分妥帖,两日下来,就连看人要求颇高的跳跳也不禁对这个勤快体贴的少年心生好感。
“看小斯,倒是真心想要拜我为师,学习医术。”坐在铺着干草的牛车上,逗逗看了看前面赶车的少年,对跳跳低语道。
“孩子确实是不错,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看啊,还是等见到他家人再说吧。毕竟拜师这事,也不算是小事。”跳跳悠闲地的在干草上,慢悠悠地说道。
觉得好友说得不无道理,逗逗也点点头,不再提及此事。
三日的路程,算不得近,也算不得远。
等到逗逗跳跳在小斯的带领下,看到不远处的村庄渐渐显露轮廓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杨家庄,顾名思义,居住者大多都是姓杨。这里更像是一个家族的聚集地,村长便是杨家历代的族长。虽然是家族群居,但人口数并不算少,四五十户人家,零零总总算起来有两三百人。
小村子建在山脚下,前有泉流后倚青山,着实是个人间福地。
眼看日暮西斜,跳跳逗逗准备进村子里寻一处人家寄宿。
正在这时,小斯突然开口说道:“逗逗先生,跳跳先生,我爹爹是杨家村的村长,你们去我家敲门,说是为村长夫人看病的就可以了。”
“那你呢?”听小斯的意思,似乎不愿与他们同往。
“我,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若是被家里抓回去,我爹定会用家法罚我。”小斯有些胆怯地说道。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你救母心切,跑出来是为了你娘找大夫,你家人应当开心才是,怎地?还要罚你??”看着小斯害怕的模样并不作假,跳跳不由疑惑地问道。
“我,我……”被跳跳这一问,小斯竟然说不出话来。
逗逗这才发现,小斯此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小斯,你是不是生病了?”见此情景,逗逗连忙要给他把脉,却被小斯婉言拒绝。
“不了,我没事,时候不早了,你们快进村子吧。”说着小斯朝后退了两步又道:“我知道附近有个小屋子还可以助人,我带着老牛现在外面住下,等你们把我娘医治好再来寻我就好了。”
“那好吧,你多照顾好自己,等我们安顿好,一定会在你家人面前为你多说好话的。”看小斯坚持己见,逗逗和跳跳没有再多说。
几人告别之后,小斯瘦小的身影牵着牛车慢慢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这孩子还真是古里古怪的。”看着小斯离开,跳跳皱眉对逗逗说道。
“确实,分明都到了自家门口了,却害怕得不敢进家门,仿佛他家中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却不知道是何缘故。”同样疑惑的还有逗逗。
“别想了,这些等我们到了他家,也许就有答案了。”拍了拍逗逗的肩膀,跳跳随手拿过逗逗肩上背着的包袱,背到了自己身上。
“喂,你拿我包袱干什么?”肩膀上突然失去的重量,让逗逗一惊,随即就要扑过去抢回包袱。
“哈哈,我倒是要看看神医藏了什么宝贝在里面,这么宝贝这包袱呢!”看逗逗紧张的模样,跳跳一边笑道,一边快步朝村子里走去。
两人一路追逐打闹,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进了村子。
“两位先生这是从哪里来啊?”刚进村子,就遇到了一个扛着猎物从山中归来的中年汉子。
“我们想要找杨村长家,还请您给我们指个路。”跳跳拿着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看跳跳逗逗不似一般人,汉子愣了愣,突然笑道:“你们莫不是杨村长家的亲戚吧。你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左拐,看到一家三进三出的宅子就是了。”
跳跳并没有否认汉子的话,而是笑着问道:“大哥您怎么看出来我们是村长家的亲戚啊?”
那汉子憨憨地笑了起来:“我们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没有念过书的粗人,看两位先生的模样,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我们村上,也只有村长家的人才读过书,可不就是村长家亲戚嘛。”
跳逗二人倒是被这一番理论逗笑了,看着两人露出笑容,汉子又道:“确实,再过段时间村长家就有喜事临门,可不得叫你们这些亲戚先过来道个贺!”
“喜事?”倒是未曾听小斯提及,逗逗不由疑惑地问道。
“怎的,你们不知道?村长夫人怀胎八月,估摸着就快临盆了!”汉子面带笑容,看来这村长平日里待他们不薄,且深得民心。
汉子正说着,抬头一眼天色不早连忙说道:“我要赶紧回家了,要不然我家婆姨又闹腾了。”
说完,几人道了谢,告了别,往各自的方向行去。
相比于寻常人家的小门小户,村长家确实与众不同了些,是个独立的宅院。
逗逗上前扣了扣门栓,片刻后,才听到有人应声。
出来开门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虽然穿着干净,但眉眼低顺,应是家中的下人。
“不知二位有何事?”眼见是两个生人,老人并没有将门打开,只是半掩着门,朝跳跳逗逗问道。
“我是个大夫,听说你家有病人需要医治,便寻了过来。”逗逗回答道。
“大夫?来我们家作甚!我们家没有病人,你走吧!”听说逗逗是大夫,又有人介绍,老人眼神闪了闪,随即关了大门。
“嗨,这老头,怎么回事?”头一次吃了“闭门羹”,逗逗神医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插着腰就想去踹门了。
“等等,逗逗。”跳跳一把拉住要去踹门的逗逗,温声道:“别急,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给我们开门。”
“你怎么知道?”逗逗疑惑的抬头看向跳跳。
这种仰视的角度,高挑的青年逆光而立,在他身后是铺满了半面天空的云霞,衬得男子眉目生花,看呆了逗逗。
他浅浅一笑,故作神秘道:“男人的直觉!”
“呕!”十分不给面子的逗逗做出一个恶心的模样,让跳跳顿时垮了脸色,破了功。
“喂,能不能给点面子!我还帮你拿了一路的包袱呢!”面对好友的拆台,跳跳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感觉内心很受伤。
“算了吧,可不是我想求着你帮我背的。”逗逗一脸嫌弃道。
正在两人斗嘴之时,之前关起来的大门突然从里打开。


IP属地:安徽19楼2020-09-29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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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斯干(四)
    从门中走出的是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相貌堂堂,面容带笑,看起来是个十分谦和的人。
    男子开口亦是温和有礼:“二位有礼了,在下杨秩,见过两位。方才听到家中老仆所言,不知道两位哪位是大夫?”
    “可方才贵府的下人告诉我们,家中并无病人啊。”跳跳嘴角勾着一丝笑,挑眉问道。
    “家中确实没有病人,但我夫人却是即将临盆,偶尔有些不适,还请先生入府看看。”杨轶礼数周全,倒不好让人推拒了。
    逗逗压了一肚子火,和跳跳一起进了杨家的大门。
    “不知二位是如何得知我家中需要大夫的?”杨轶一边引路,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跳跳略微低头,对上逗逗看过来的眼神,两人心思一致。
    “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少年说的,我两游走江湖,正缺少盘缠,便想着既能治病救人,又能得些诊金,如此就来到了此处。”并没有掩饰什么,逗逗坦然道。
    脚下步子微微一顿,杨秩继续问道:“这样啊,不知二位知不知道那少年现在何处?”
    “我们与那少年也只是擦肩而过,他似乎要急着去什么地方,再多的,我们就不知道了。”跳跳接过话解释道,随后又反问杨秩:“杨村长如此关心这少年,莫不是这少年与杨家还有什么渊源?”
    只听杨秩叹了口气,露出一脸忧愁之态:“二位所说的少年,恐怕是家中的‘不孝子’。”
    “不孝子?”听到这个称呼,逗逗和跳跳俱是一愣。
    “不瞒二位所说,自从内子怀有身孕之后,不孝子便整日在家折腾胡闹。内子月份渐大,他又搞什么离家出走的幺蛾子,闹得我们全家不得安宁。如今,我已经让全村的人四处寻他,可到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眼下夫人即将临盆,我分不出多的心思去寻他,二位若是知晓他的去向,还望告知在下,让我们父子早日团聚。”说到这里,杨秩脸上愁苦更甚,对于这个儿子,可谓是又爱又恨。
    听闻父子二人说辞并不一致,跳跳逗逗心中生疑,不由多留个心眼。
    正说着,夫人房中已到,杨秩将二人请入屋中。
    夜色渐起,屋中灯光昏暗,只隐约透过帷幔看到里面有一个腹部隆起的妇人。
    走进屋子,跳跳喜欢性的查看周围的事物,这是一间十分寻常的产妇养胎的屋子,里面四处可见为未来孩子准备的衣物玩具。什么小肚兜,小方巾,木质的小匕首,小木马。
    等到逗逗走近,一旁的小丫鬟轻轻掀开帷幔,杨夫人隔着帷幔将手伸出来。
    取出方巾覆在杨夫人的手腕上,逗逗为她细细诊脉。
    看逗逗诊脉稍久,杨轶颇为紧张地问道:“先生,可是我家夫人胎中异常?”
    逗逗收了手,将方巾放入百宝箱中,缓缓开口:“夫人一切胎象一切正常,只是气血有亏,还需进一些滋养的药物补品。”
    听到诊断的结果,杨秩不由笑容满面,连连应承。忽而他又道:“听闻有能医可以看到妇人腹中胎儿是男是女,不知先生可否帮我家夫人看看?”
    杨秩这话说得有些突然,逗逗一愣,随即也明白了杨秩求子或是求女心切的心情。
    可这一点,也正是他方才诊脉中疑惑的一点。
    “夫人的脉象有些古怪,通常来说身怀有孕的妇人的脉象均为滑数脉。如果滑数脉中带有弦、涩脉象,阴性脉中显现阳性脉,则为男胎;同理,如果滑数中带有细脉,阴性脉中更添阴性,则为女胎。可夫人的滑鼠数脉既有阳性又有阴性,这,我就看不懂了。”坐在椅子上的逗逗皱眉道,之前为小斯把脉之时,似乎也有类似这样的困扰。
    陷入困扰的逗逗没有察觉,可一旁看的真切的跳跳却发现杨秩的面容随着逗逗的话变得阴晴不定,最后在逗逗抬起头时看向他时转为一副笑脸。
    就在这时,帷幔中的杨夫人,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突然惊呼了一声,随即传来呜咽和低泣的声音。
    “也可能是我学艺不精,没有把准脉象,杨夫人你有孕在身,切不可大喜大悲。”被杨夫人突然发出的叫声吓了一跳的逗逗连忙出言安慰道。
    “先生是不是吓到您了?真是抱歉,内子自从身怀有孕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太稳定。”看到逗逗被吓得不轻,杨轶连忙出言解释。
    “无妨,也怪我,不该在夫人面前说这些。”回转过来的逗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到底是年纪轻,怎能在病人面前直言病症之事。
    “夫人安心养胎,您腹中胎儿脉象强健,无论是男是女,生下来定然都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逗逗出声安慰道,却依然没能止住杨夫人的啼哭声,逗逗不免有些尴尬,求救般地看向跳跳。
    跳跳摇了摇扇子正准备开口,却不想被杨轶截了去。
    “两位先生赶路至此,想必还没有吃饭,不如先去前厅进些吃食吧,夫人这边,我来劝慰。”杨轶倒是识得人心思,引开话题,给了逗逗台阶下。
    “那就多谢杨村长了。”逗逗跳跳拱手道谢,随后跟着老仆前往前厅。
    看老仆在前面走得远,跳逗二人便互相咬起耳朵来。
    “这杨村长和小斯的说辞相差甚远,都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逗逗颇为无语的吐槽道,他最是怕这些揣测人心的事了。
    “我看这杨村长似乎颇为关心杨夫人腹中胎儿的性别,看这模样,又不像想要女儿的,可明明有了个儿子。”想到杨轶在杨夫人床前的反应,跳跳皱眉思索道。
    “莫不是因为小斯太过顽皮,杨秩想重新生个儿子继承家业?”跳跳的话让逗逗更加困惑不解,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原因。
    “可是我们与小斯相处下来,他并不是乖戾妄为之人。”虽然相处的时间只有两三日,但跳跳眼光向来毒辣,识人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
    “确实不像。”想到小斯恳求自己医治母亲的模样,逗逗就更困惑了。
    “好了,指望你这个脑子也想不出所以然来,我们还是先吃饭吧。”看到逗逗歪着脑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跳跳笑着用折扇去敲他的脑袋。
    “喂,跳跳,你别太过分!我觉得我脑子就是被你敲坏的!”逗逗双手捂着头,再不理跳跳,跟着仆人向前跑去。
    突然,一时不察,竟然和一个小丫鬟撞到了一起。
    “是我冲撞了客人,客人还请见谅。”丫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青衫衣裙,见与逗逗相撞,连忙低着头道歉。
    “无碍,是我跑得太快撞到了姑娘,姑娘你没事吧?”逗逗看到自己撞到人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怎么回事?”听到有事发生,老仆转身看向几人。
    “没事,没事,我,我先告退了。”小丫鬟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朝着两人来时的方向走了。
    “怎么了?看到好看的姑娘丢了魂了?”眼见逗逗直愣愣地盯着小丫鬟离去的方向,跳跳有些不悦地说道。但随即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刚刚的姑娘模样有些眼熟,像是在杨夫人房中看到的丫鬟,怎地突然跑了出来?
    逗逗有些反常的低着头并未搭话,老仆见几人没什么异样,便接着朝前带路。
    又走了数十步,两人来到前厅,没等多久,杨秩也来到了前厅。


    IP属地:安徽20楼2020-09-30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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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斯干(六)
      原本准备回到杨家的两人,在听过这些事情后,对小斯的安全越发担忧,于是便沿着村子状似闲逛,实则是想看看小斯有没有被发现了。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探讨起刚才听到的谈话。
      “按照那些妇人所说,杨秩并没有儿子,难道小斯是女儿身?”跳跳回想与小斯相处的几日,可并未发现他有什么疑点。
      “不,我曾经为他把脉,那脉象时而沉滞,并非女子所有。”逗逗皱着眉回答道。
      “这杨家的谜团可是越来越多了。”聪慧如跳跳,如今也不得其解。
      就在两人边走边困惑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抓到了!抓到了!”
      “可是村长家的那个不详之人?”
      “正是了,现在正要去祖庙前处家法呢!”
      两个汉子正站在村口,一脸兴奋地讨论此事,跳跳和逗逗闻言,心中一惊,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莫不是小斯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逗逗皱眉道。
      “我们还是跟着他们先去他们口中的祖庙看看再说。”跳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逗逗,眼看那群人就要离开,连忙拉着逗逗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杨家庄的祖庙前。
      一群人闹哄哄的聚在门前,中间围着的正是小斯。
      原来昨日,小斯原本在田间放牛,偶然听见有人说话,似乎在说村长夫人生产之事。
      小斯离得近,并没有听清楚,担心母亲安慰的他很是心急。顾不得被抓的风险,等到夜间,便悄悄潜入村子里。
      趁着夜色,小斯来到了杨府附近,观看了许久,察觉府中似乎并无异常,正待他即将离去的时候,竟然被早起的樵夫发现了,虽然东躲西藏,但还是被人群围堵在一个巷子里,抓了起来。
      于是这才有了祖庙前的一幕。
      一群人架着小斯来到了村中的族庙前,这祖庙修得十分气派,红色的墙面,鎏金的瓦片,与周围青砖黛瓦的农舍相比,仿佛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祖庙前,是一片平坦的土地。正中央摆放着一条长桌,桌上摆放着瓜果蔬菜,鸡鸭猪牛之类的祭品。这些都似寻常祖庙一般,并无二致。
      怪就怪在,在祖庙前不远处,有一条十分深的沟壑,若是人不慎踩入,很可能会意外身亡。幸而沟壑周边建了竹篱,防止有人不慎落入。
      随着人群哄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杨秩和杨夫人从族庙中走出,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矮瘦巫医。
      杨夫人一见到被人捆绑跪在地上的小斯,高声啼哭了一声就要上前,却被身边的丫鬟和丈夫制止了。
      “娘亲,您还好吧?”虽然被捆绑着,但看到母亲,小斯眼中还是流露出一丝欣喜。
      “傻孩子,我让你逃得远远的,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还要回来?”听到小斯关切的话语,杨夫人泪如雨下。
      “天下之大,我虽然能够逃得远远的,可哪里又是我的家呢?”小斯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从眼眶中流出的泪落在地上,晕湿了地面。
      是啊,没有娘亲,没有家人的地方,即便是活下来,可自己这副模样,真的能像正常人一样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吗?
      想到从小到大别人歧视的眼神,想到父亲不经意间流露的对自己厌弃的眼神,想要娘亲多年来为自己吃的那些苦楚……自己能活到这么大,已经是老天的仁慈了。
      忽而小斯朝着杨秩和杨夫人磕了三个响头,仰起带着泪痕的脸笑道:“娘亲,我认命了。”
      “孩子,你明白就好。此事怪不得你,也怪不得我们,天意如此,你就安心去吧。”此时的杨秩亦是满脸动容,闭上眼,转开脸,不再看向小斯。
      “肃静!”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站在杨秩身后的巫医几步走到小斯面前,此时原本聚集在小斯身边的人自动退避,吵闹的声音也立刻平息了。
      巫医一边念着咒,一边举着符咒在小斯头顶画了几画,随即说了句:“施法开始!”
      “不,不要啊!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孩子!”杨夫人听到巫医的话,突然开始猛地挣扎起来,想要扑到小斯身边。可她身怀有孕,行动本就不便,又被丈夫和丫鬟阻拦,只能被困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旁边聚集起的人群,在听到杨夫人的哭喊声后如同木偶一般,毫无反应,依然是面色肃穆地看着仪式的进行。
      只见两个壮汉架着小斯来到了竹篱边,一旁早有人将竹篱打开,巫医开始碎碎叨叨的念着听不清的咒语,直到最后一声:“天佑杨家,必得贵子!”
      “砰——”地一声,小斯瘦弱的身体被直接扔进了深沟里。
      “小斯!”“小斯!”两声惊呼突然响起,一个是痛哭流涕的杨夫人,另一个正是赶来的逗逗和跳跳。
      亲眼见到小斯被人残忍地杀害,逗逗瞬间红了眼底,跳跳亦是收了平日里的笑意,只余惊恸。
      两人施展轻功,越过围观的人群,直奔到深沟旁,看到的却是躺在沟底满脸是血的小斯。
      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生气,脸色惨白,如同一个木偶一般,四肢扭曲成奇怪的弧度,在他身下,鲜红的血液朝着四周蔓延。
      “为什么会这样?小斯……”看着小斯的尸体,逗逗红着眼眶喃喃低语。
      “这是从哪里来的外人,赶紧将他们赶出去。”巫医看到逗逗跳跳闯到祖庙前,连忙让人将他们驱赶出去。
      他的话刚落,旁边就有人走上来要把跳逗二人拉下去。
      “巫医,这是我家请的为夫人诊脉的大夫,他们是外乡人,不懂族里的规矩,还请您不要见怪。”看到跳跳逗逗出现在这里,杨秩连忙上前打圆场。
      看着小斯惨死模样的逗逗身体发抖,双手已然握拳。
      率先从小斯惨死中醒转过来的跳跳自然察觉到了逗逗的意图,连忙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逗逗,不可,他们都是些平民,且人数众多。我们寡不敌众,不能贸然和他们动手,还是等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再说。”
      说着,跳跳拉着逗逗到了一边,随即耳边传来了围观者的低语。
      “哎呀,杨夫人怎么突然昏倒了!真是可怜啊!”
      “哎,怎么说,小斯也是她生的孩子,养了这十几年,突然死了,还是这般惨死,确实可怜。”
      “可怜是可怜,怎奈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还不是怪她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心慈手软,要不哪有如今这些事情。
      “谁说不是呢,自己生不出儿子,说不定就是被这怪物克的。”
      “你们说,小斯是不男不女的怪物?”半晌,逗逗似乎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向周边小声议论的人问道。
      “可不是嘛,我们杨家村都以生子为荣,丫头片子能干啥?何况还是这种不男不女的怪物。”一旁的一个妇人回答道。
      法事依然在继续,已经有人下到坑底,将小斯的尸体拖了上来,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放在祖庙前。
      另一边杨夫人被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的折腾醒了,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近在眼前,亲生骨肉的尸体,又是一声带着颤音的痛哭:“小斯,我的孩子!”
      周围的人似乎都看不见杨夫人的痛哭,就连她的丈夫杨秩亦是一脸冷漠。
      巫医令人取了小斯的血,涂抹在杨夫人的肚子上。杨夫人虽然一脸悲痛,却没有再拒绝,直到巫医高喊一声:“施法完毕”,这场惊悚离奇的法事才就此结束,人群就此散去。
      “嘴上哭得呼天抢地的,最后还不是肚子上抹了自己亲骨肉的血,还不是为了生个儿子!”旁边了妇人临走前还不忘朝着杨夫人的方向悄悄啐了一口。
      跳跳和逗逗看人群和巫医都已离去,这才走到杨秩和杨夫人面前。


      IP属地:安徽22楼2020-10-02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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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斯干(七)
        杨夫人似乎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又晕了过去,一旁的杨秩面露难色。
        “抱歉,两位先生,让你们也受惊了。”杨秩说话的模样依旧温和,和跳跳和逗逗却从这温和中感受到了冷漠。
        “无碍,还是快送杨夫人回家吧。”收敛了情绪的两人,在杨秩面前已经恢复了平静。
        “往后,夫人的身体,还需两位先生操心。”说罢,杨秩准备抱起杨夫人朝家中走去。
        “不好了!老爷!夫人流血了,怕是要生了!”一旁的丫鬟忽然指着杨夫人的裙摆,惊呼道。
        众人这才看到杨夫人的身下已经染了血色,杨秩连忙抱着夫人赶往家中,一边让仆人去找村里的稳婆准备接生。
        一群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回到了杨家,不久后就有稳婆来到府上。接下来是一阵兵荒马乱,慌张的脚步声,男人的呵斥声,女人的惊叫声。
        这般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满脸倦意的稳婆才从杨夫人的房中走出来。
        没有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杨秩见到稳婆心中越发不安,急切问道:“怎么样?我夫人生了吗?”
        “生是生了,只是,是个死胎。”稳婆一脸沮丧,原本生孩子是件好事,若是喜得贵子还能讨个赏,没想到却是接了一手晦气。
        “什么!怎么可能!”惊闻噩耗,杨秩步子不稳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道。
        “夫人早产,虽说七死八活,但夫人悲痛过度,生产时后继无力,孩子是硬生生地被憋死的。只是……”身为稳婆见过的难产之事也不算少,可眼前这位稳婆似乎还有话未说完。
        “可是杨夫人不太好?”一旁的逗逗看出稳婆的异色,出言问道。
        稳婆言语之间有些遮掩,但在杨秩和跳逗二人的质疑目光中,还是讲话说了出来:“倒不是夫人有事,只是这孩子,哪怕平安生下来也是个不健全的,还不如……”
        没说完的话,大家都明白,正在这时,杨夫人身边的丫鬟抱着一个抱着婴孩的被子走出门来,丫鬟一脸泪水,见到杨秩便跪下行礼:“老爷,这孩子……”
        “孩子,就葬了吧,以免夫人醒来,看到更是伤心。”刚刚经历过丧子之痛的杨秩,显然还沉浸在悲痛之中,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
        “老爷要不要瞧瞧孩子最后一眼?”丫鬟颤抖着将小被子递到杨秩面前。
        看着眼前的小被子,杨秩颤抖的伸出手,却在即将揭开被子的一瞬间又收回了手:“罢了,既然无缘,就让他就此去了吧。”
        说罢,杨秩转身离开。
        杨府闹了大半天的动静总算在入夜后消停了下来,当逗逗走到杨家书房时,看到的正是坐在桌子前饮酒消愁的杨秩。
        “杨村长,虽然不应该在此时打扰你,但这几日,我是在存了太多的疑问,还想请杨村长为我解答。”晚饭时没有看到杨秩的逗逗,直接来到了杨秩的书房前,总算找到了人。
        “我知道,先生想问什么就问吧。”依旧是温和的语调,只是嗓音中带了悲痛过后的低哑。
        “我想知道,为何白日里你们要如此那般残忍的将小斯杀害!”谈及小斯,逗逗眼眶染了红,心中被压抑的愤怒又一点一点被燃了起来。
        “我也不想的!小斯!他终究是我的孩子!”听闻小斯的名字,一日之内经历两次丧子之痛的杨秩终于嘶鸣一声,泪如雨下。
        “那为何?”看眼前杨秩这副模样,逗逗又不知该怪谁了。
        “只怪老天不公!我们杨家村世代以生男子为荣,我身为族长,需要继承族中传承,更需要生一个儿子。怎奈老天不公,夫人的肚子又不争气,生了一个又一个女儿。”提及往事,杨秩心中悲痛愈深。
        “那小斯是?”虽早已听村中妇人提及,但对于事情的真相,逗逗还是想从当事人口中听得。
        “小斯是我第三个孩子,原以为我能得个儿子,却不想还是如此。”看着窗外的圆月,杨秩长叹一声。
        “那他之前是还有两位姐姐?可我在府中却并未见到贵府千金。”虽然心中亦有猜测,但逗逗还是不敢相信。
        直到杨秩说出真相,逗逗还不得不信:“小斯的两个姐姐,也都在用来做了法事。在杨家村,若是第一胎生得不是男孩,那女儿便会被视为克星,活不过三岁。小斯是我的第三个孩子,也是夫人用命求来的。当时夫人连失两个孩子,精神很糟糕,我怕她撑不住,只能留下小斯。”
        “天下,天下竟有如此残忍的生子之法!”逗逗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一时不察,将杨秩的就被打翻。
        “呵呵,为了生出儿子,这些都值得。只是为什么我们听从了巫医的话,服了药又做了法,却仍然生不出儿子!难道我杨家要就此绝后吗?”半醉的杨秩已经对于逗逗的怒意并不以为然,而是继续沉静在生不出儿子的悲痛中。
        “药?什么药?”细心的逗逗从杨秩口中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似乎在村中人口中也听过这件事。
        “是巫医给的药,叫做‘转胎丸’,妇人在有孕一月后开始服用,便可保证胎中所孕的是男孩。巫医在村中多年,医术精湛,德高望重,‘转胎丸’灵验的人家也是不少,只怪我们家没有那个福气,生出来的却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杨秩拿起杯子,继续饮酒。
        “生儿生女本是注定,哪有什么‘转胎丸’一说。”逗逗闻言不禁皱眉道:“况且女孩又有什么不好?那些孩子也同样是你的亲生骨血,你怎能如此狠心的对待他们?”
        “女孩哪有男孩好,吃穿不比男孩少,活却干不了多少,养了十几年,到头来还是替别人家养媳妇,有什么用?什么用都没有,不如死了算了,早点投胎做了男娃。”酒醉的深了,杨秩终于丢掉了平日里温和的面具,大声反驳道。
        “若是没有女子,又何来的男子?”不再看已经醉倒昏睡的杨秩,逗逗脚步沉重的离开了杨家书房。
        刚走到自己客房的门口,逗逗便看到跳跳坐在桌前饮茶。见到好友归来,逗逗沉重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怎么样?可查到了什么?”看着悠闲自在喝茶的跳跳,逗逗却是一脸心急。
        润了润喉,跳跳颇为得意道:“你还别说,这一趟,倒是真让我瞧见了不少东西!”
        原来逗逗去杨家书房跳跳没有一同前往,是因为跳跳趁着夜色离开杨府,去了白天里小斯被害的祖庙。
        “真的?快说快说!”听到跳跳似乎颇有收获,逗逗连忙催促。
        “这巫医不是个男的,而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妪!不过说是老妪,感觉也不尽然,照我看来,更像是个不男不女的老怪物!”明明身体是女人,但说话和模样却又偏向男子,可不就是个怪物嘛。
        跳跳的一番话让逗逗脑海中突然闯进一个想法,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异想天开的想法。
        “你猜我还看到什么了?”看到逗逗发呆,跳跳以为他是被自己说的事情震惊到了,便接着说道:“那祖庙中有个暗室,老妪在其中摆放着各种丹炉炼药。这些药各不相同,有些似乎和在府中看到的杨府人的药十分相似。”
        “你将药带回来了吗?”想到方才杨秩也提到巫医的“转胎丸”,逗逗现在觉得,很多事情的疑点可能就要从这药里找到答案。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喏,每种我都拿了一点,也不容易被人发现。”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逗逗,跳跳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好兄弟,多谢了!”岂料逗逗接过锦囊,转身便一头钻进了自己的草药库中。
        摇了摇头,跳跳虽然无奈,却也没有说什么。他并没有离去,而是留在了逗逗房中等待着神医揭晓答案。


        IP属地:安徽23楼2020-10-03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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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斯干(八)
          已至凌晨,杨家客房中依然灯火摇曳。
          就在跳跳伏在桌上半梦半醒之际,突然听见逗逗发出一声欢呼:“我终于找到了!”
          还未等跳跳起身,逗逗便拿着手中的药丸快步走了过来:“跳跳,我知道这些药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不是‘转胎丸’吗?”还带着困意的跳跳揉了揉眼睛,带着困意问道。
          “确实是‘转胎丸’,不过也是‘要命丸’!”逗逗的话掷地有声,惊得跳跳的睡意散了大半。
          看跳跳清醒过来,逗逗接着解释道:“我查看了这药里有丹参、白术、甘草等一些寻常药材,但还有川穹、红花这一类的滑胎药。加上鹿角胶、干犬卵,雄鸡头这些强阳煞阴之物。虽说确实可以增进妇人体内阳气,但是却转不了胎,生不出子。反而食用过度,胎儿会变得畸形,或是出现男女不辨的情况。”
          “难怪我们之前看到村子里的男童大多都有先天不足之症,必定是原本好好的胎儿服用了这药物所致。”联想起之前和逗逗在村中闲逛时看到的场景,当时二人还略有困顿,如今想来,原来皆有因果。
          “不错,而且你拿回来的这些药丸,每个药丸里面的药物成分也不相同,倒像是在反复研制。”说到这里,逗逗突然停了话语,看向跳跳。
          见逗逗眼有异色,跳跳心领神会:“你是想说,巫医是在炼制丹药,而这些怀孕的妇人就是他用来试药的?”
          “不错,不过这件事光靠我们说没有用。巫医在杨家村多年,威望甚高,此事只能让他自己露出马脚。”逗逗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言已出,事自然必行。
          两人关着房门,凑在一起商量了大半夜。商量好了对策后便着手开始行动。
          接连几日,村中都有人看到似是小斯的鬼魂出没,有时大白天都见到,一时间村子里人心惶惶。
          杨家村白日禁酒,担心村民喝酒误事闹事,因此只有晚上才供酒水。巫医就有每日晚上外出喝酒的喜好,因为鬼神之说,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出门。
          这日实在耐不住酒瘾,趁着夜色去了酒庄,跳逗二人便埋伏在他喝完酒后回祖庙的一条偏僻小路。
          因是阴天,晚上并无月亮星子。虽然已是春日,但夜间依旧凉风阵阵。
          喝得半醉的巫医正拎着酒坛子踉踉跄跄地走在回祖庙的路上,突然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他眼前飘过。随即一个缥缈的声音在他四周响起:“巫医,你害得我苦啊!”
          这一声还未断却,又有声音有远及近:“我死的好惨啊!都是你!都是你!”
          “你为何要害我,为什么!”
          “可怜我还没出生,就死在娘亲的腹中。”
          “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你害得我们姐妹年纪轻轻便断送了性命……”
          四面八方仿佛都有声音传来,飘忽的白影从他身后眼前不断闪过,吓得巫医惊叫一声,丢了酒罐子就朝前狂奔,却不想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脚踝,痛得他又是一声惨叫,整个人一歪,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四周是飘忽的白影,巫医吓得坐在地上,抱头讨饶:“你们别来找我,不怪我,都是你们家里的人害死你们的,那些药也不是我逼他们吃的,我也不想死啊!”
          等到他断断续续将这些事情说了个大概,跳逗二人已带着杨秩和村中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巫医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可已无回天之力。
          原来这巫医本是个女子,可正因为身为女子,从小便被家人抛弃,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拜了一位巫医为师。但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以为女子行医就是抛头露面有伤风化。在一次一次的指责和辱骂声中,她开始寻找解决的方法,最终让她找到了,那就是让自己变成一个男子!
          只要自己成为男子,那些世俗的偏见和禁锢便会就此消失!
          试药对身体总会有损伤,在日复一日的试药中,她的身体虽然有转为男子的迹象,却也产生了极大的副作用。她开始寻找各种人来为她试药,杨家村就是她找到的最佳试药地点,而村子里求子心切的风气,正是她能够在此试药多年已然平安无事的依仗。
          这些年里,她研制的药丸,许多都让孕妇产下死胎,畸形的幼儿,但村子里人的眼中,看到的只有能生下儿子的荣耀。
          最终,这件事情的终结仍然发生杨家村祖庙前。
          穿着灰色斗篷的巫医身形瘦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架着双臂,夹在中间,像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轻飘飘地,便扔进了祖庙前深深的沟壑中。
          再看时,沟壑中,是没有了声息的巫医,斗篷敞开,露出她干瘦的脸颊,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土地,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改变。沟壑外,是喧闹的围观人群,唏嘘声,鼓掌叫好声,鄙夷厌弃的目光出现在人们的脸上,似乎又回到了小斯死去的那一天,什么也没有改变。
          “人最可悲的,是自己的轻贱。”逗逗听到自己身旁的跳跳低声叹了一句。
          可若不是卑微到无法生存,又怎么会自我轻贱。轻贱到想要摆脱上天赐予的性别,成为一个男子,哪怕为此会付出生命。
          追根溯源,不过都是这封建俗世给的枷锁和桎梏,那些偏见如同利刃一般,将女子的自尊和骄傲鲜血淋漓的从她们的骨血中剔除,剜尽。
          只是巫医虽然死了,杨家村重男轻女的观念却依然没有改变,而老祖宗传承下来的法事,依然会继续。
          “杨村长,如果不嫌弃,我这里倒有一张方子,或许能让你心想事成。”说着逗逗取出一张药方和一本历书。
          “先生这也是转胎丸?”看着逗逗取出的方子,杨秩惊喜地问道。
          “不。”听了杨秩的话,逗逗摇摇头解释道:“生男生女本是天意,只不过我从小修习道法医术,对于推算一事也颇有研究。这本历书能够推算从16岁到45岁之间,女子在何岁何月受孕能得男胎,十分可靠。而这药,则是用来滋阴补阳强健体魄的,能够促成女子孕事。”
          逗逗的话仿佛给杨秩一丝新的希望,旁边有生育过的妇人婆子听到有这般神奇的推算法纷纷围了过来,按照历书推算自己有孕的年岁和月份,十人之中竟能中到八九之多。
          见此,杨秩不由对逗逗大为感激,将逗逗跳跳奉为上宾,可这杨家村,跳逗两人却是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两人当日就收拾了行李,一大早,在村中人们还沉浸在一片香甜酣梦中的时候悄然离去。
          “他们那样对小斯,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跳跳略有不解地问道,都说法不责众,这样一个村庄,抓不得杀不得。只是自有老天惩罚,照理说,这些人就算无子而终,也是罪有应得。
          “我只是不想他们再杀人了。”若再诞下女婴,又会有多少无辜性命断送在那深深的沟壑中。
          身为医者,本该治病救人,却不想无意中做了屠夫。
          “嗯,这样也好,你莫要多想了,此事怪不得你。”知道逗逗对于小斯和巫医的死还心怀芥蒂,跳跳轻言安慰道。
          “世间万物自有阴阳平衡之道,若是阳盛阴衰,迟早会出乱子。”回头看了眼渐行渐远的杨家村,逗逗不由叹息一声。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跳跳突然清唱了几句古调,声音悠扬,却带着一股悲鸣之意。
          “是啊,男子生下来便是金贵之躯,长大之后更是要做王侯将相之才。而女子只能困居于室,相夫教子。自古以来,便是男尊女卑,哪怕是古来圣贤,也莫不如此。我们这些凡俗之人,又能如何?”逗逗听懂了跳跳古调中的意思,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来不再看向那渐渐隐没在雾气中的杨家村。
          朝阳渐渐升起,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鲜红的太阳如同初生的生命,哪怕雾气再浓,也总会被刺破。最终,云消雾散。


          IP属地:安徽24楼2020-10-03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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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淇澳(二)
            自温泉共浴之后,逗逗便染上了风寒,加上换季的缘故,虽然服了药,却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完全好起来。
            跳跳估摸着是在野外风餐露宿的结果,私底下认真翻阅了地图,寻了近的城镇行去。
            果然不到两日,两人便到了阳城。
            阳城也算是中原的颇有盛名的城镇,交通便捷,物产丰富,兵强马壮,还有武林世家魏家坐镇城中,如今魏家新出的两位少侠:魏瞻和魏彼,皆是人中龙凤,侠名远扬。
            “说起来,早些年,家父倒与魏家老家主,魏贺有过一些交情,虽然我父亲已经去了,但如今到了阳城,还是应当去拜会魏大侠。”逗逗窝在跳跳怀中,低咳了两声道。
            这几日逗逗染了风寒,跳跳又急着找地方安顿下来为逗逗调养身体。所以两骑并做一骑,硬是让逗逗和自己坐在一匹马上。逗逗武功本就不及跳跳,又身在病中,自然反抗不得,只得随着跳跳去了。
            好在跳跳记挂着逗逗的病情,只将他好好护在身前,并未有其他言语举动,要不然逗逗怕是宁死也是不从的。
            “既然已经到了阳城,这事也不用着急。何况你这几日病着,还是先调养好身体再登门拜访长辈吧。”跳跳收紧披在逗逗身上的披风,驾着马朝城中行去。
            两人刚到城中,只见路旁有个医馆,想着哪怕是到了客栈还是要出来买药,不如顺便买了去。
            两人下了马车,就往医馆走去,才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穿着雪青衣裙的小姑娘被一纨绔子弟纠缠。
            那登徒子似乎有些家世背景,出口皆是调戏之言:“小姑娘,既然你给爹爹买药没有药钱,不如跟了我,保证你有吃有穿还有银子花。”
            被男子拉扯着的姑娘虽说不是上上之姿,却也容貌清秀,此时被困,一时心急,红了眼眶落了泪,更是惹人怜爱。
            一旁的人畏于男子的家世,并不敢上前,眼睁睁地看那姑娘被拖拽着就要离开。
            见此情景,跳跳逗逗连忙准备上前搭救,却不想有人快了一步:“赵公子今日好雅兴,花楼茶馆不待,怎地到这里寻乐子?”
            来人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只见他麦色肌肤,容貌俊逸,一身蓝色衣袍更显风度翩翩,连哭泣的姑娘也看得呆了去。
            “原来是魏大公子,小弟想起今日还有事,就不叙旧了。”赵公子朝着来人拱了拱手道,随后又示意跟着的随从:“还不带上人,赶紧走!”
            “叙旧就不必了,但这位姑娘,我看着颇为投缘,劳请赵公子放过她吧。”被称作魏大公子的青年男子眉目温和,笑着说道。
            “行,那我就先走了。”不过赵公子对他却十分惧怕的模样,听了他的话,并未反驳,而是抱拳行礼,领着随从快速离开了。
            “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奴家感激不尽。”姑娘慌忙朝着魏公子行礼,却不小心踩到了裙摆,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男子伸手扶在了姑娘腰间,但又很快松开,拱手道:“在下失礼了,本都是应该做的,姑娘不必介怀。”
            随后魏公子走入医馆,只留下站在医馆门口痴痴看着男子背影的姑娘。
            “你看看,人家这才叫君子!”逗逗出言赞叹道,看了个全程的二人倒是省了出手。
            “怎么?若是我,我肯定比他做得更正人君子!”跳跳听到逗逗夸赞别人,心中不平道。
            斗嘴归斗嘴,两人也不忘办正事。栓了马匹,跳逗随后也走进了医馆。
            “先生,家父家母近日身体不适,还请您去家中看看。”刚进医馆,熟悉的男子声音就传入了两人耳中。
            “魏少侠,不是我不想去看,只是贵府两位高堂年事已高,已非药物能够救治。”医馆的大夫似乎与这位魏公子已是旧识,他叹了口气,摇头道。
            “我父母历来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身体衰败?”魏公子似乎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反问道。
            这一次,先生却没有给出解答,因为跳跳逗逗二人已走到近前。
            见到陌生人,魏公子没有再说话,而是坐到了一旁等待。
            “先生可是看病?”看到逗逗跳跳前来,大夫问道。
            “不,我们只是抓点药。”跳跳回答道,随即站在他身边的逗逗又低咳了两声。
            “现在的年轻人啊,不看病直接拿药,小心吃错了药,病上加病!”看跳逗两人年岁尚轻,大夫不由轻视了几分。
            “先生是有多年的老胃病吧?且每日清晨总觉恶心,腹部微凉。时有心悸发生,午后居多。”说着逗逗又咳了两声,才道:“如此,先生应该少喝酒,注意三餐饮食规律,多食瓜果蔬菜,才能有所裨益。”
            听到逗逗的话,大夫不由一惊,惊讶道:“小兄弟如何得知?”
            “中医治病大多归类于四个步骤‘望闻问切’,其中这望是极为重要的第一步。我看你面部浮肿,眼睑水肿苍白,眼裂小,额部有指压下凹现象,鼻头通红,兼有酒糟痕迹,便判断出这些大体的病症了。”逗逗压了压喉间的瘙痒之意,缓声说道。
            “没想到小兄弟也是我辈中人,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高深的医术,失敬失敬!”听了逗逗的话,大夫不由大加赞叹,朝着逗逗拱手道。
            “先生谬赞了,我只是偶然风寒,抓几副药回去服用几日便可痊愈,劳先生关心了。”逗逗一边道谢,一边解释了方才之事。
            大夫这才知道自己轻视了两人,连忙转身按照逗逗所给的方子抓药去了。
            “先生是行医之人?”坐在一旁等候的魏公子听了逗逗和大夫的对话,突然走了过来,询问道。
            “正是,不知公子有何事?”知道逗逗不便交谈,跳跳替他答道。
            “家中父母突然有疾,想请先生入府一看,不知先生可否方便?”男子眼神诚挚,对父母的病情十分担忧。
            “不知贵府是?”在听闻男子姓魏之时,逗逗心中便有了猜测,如今倒是可以当面问出。
            “家父姓魏,名魏贺。我乃家中长子,魏瞻,现居于城中。”男子随即做了介绍,却也验证了逗逗的猜想。
            “原来真的是家父的旧识,在下逗逗,家父逗威,曾与魏大侠有过旧交。”逗逗笑着说道。
            “逗逗?莫不是雨花剑主,神医逗逗?”不愧是江湖中人,逗逗一说出名字,魏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惊讶地问道。
            “正是在下,魏公子真是才思敏捷。”逗逗咳了两声,才继续答道。
            “那这位便是青光剑主跳跳?”看一旁站着的跳跳一直陪伴在逗逗身边,魏瞻听说过七剑之中,长虹冰魄佳偶天成,紫云奔雷情投意合,旋风剑主早有了琴瑟和鸣的妻子,剩下两个如影随形的只有雨花剑主逗逗和青光剑主跳跳了。
            “失敬失敬,在下跳跳,魏公子有礼了。”既然被点了名字,跳跳自然也上拱手行礼。
            “我看逗逗少侠身体抱恙,我们也别这么站着说话了,不如到府上暂作休整。”听了跳逗二人到此的缘故,魏瞻连忙道。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本也打算前往魏府拜会,如今倒是省去了诸多麻烦。而且跳跳看得出,对于魏大侠有病一事,逗逗颇为担忧,此去说不定还能帮助魏大侠和夫人调理好身体,也算不负长辈旧年的情谊。
            三人心中大多都是如此打算,自然一拍即合,拿了药,便跟着魏瞻朝魏府行去。


            IP属地:安徽26楼2020-10-05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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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淇澳(四)
              “你对我真好……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深栗色小卷发的少年被跳跳按着,乖巧地坐在床沿。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不过这话音却是带着微微的沙哑。
              “傻瓜,我们是兄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跳跳虽然记得逗逗不喜被人摸头,但此情此景下的逗逗,他终于还是忍耐不住伸手揉了揉逗逗头上的小卷发。
              “是兄弟吗?”逗逗低语了一句,却没了下文。
              跳跳似乎并没有太过在意逗逗的话,而是继续说道:“不过我看魏氏两兄弟感情是真好啊!”
              想到今日所见情景,一直自诩为孤家寡人的跳跳情不自禁地羡慕起两兄弟来。
              就在跳跳沉浸在回忆中时,逗逗偷偷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跳跳,却见他露出少有的羡慕神色,不由愣了愣。
              “逗逗,不如我们也做兄弟吧!”他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们,不是兄弟吗?”逗逗的言语中有一丝不解。
              “不是那种兄弟,你看人家两兄弟,吃喝住行都在一起,多亲啊!我一没兄弟,二没姐妹。你也是,不如我们拜个把子,歃血为盟,做一对血脉相连的兄弟如何?”跳跳说得激动,又凑近了逗逗一些,想听个肯定的答案。
              “不如何。”逗逗依旧低着头,闷闷地答道。
              “逗逗,你要不要叫我哥哥?我先听听看!”仿佛没有听到逗逗的否定,跳跳脑子一门热不怕死的地继续问道。
              “你想我叫你哥哥?”过了半晌,逗逗才问了一句。
              “可以吗?”以为逗逗不好意思,跳跳倒也没有问得太急。
              “你……真想让我,叫你,哥哥?”逗逗说得缓慢犹疑,仿佛像是等待有人能将他的话打断,但直到语毕,都未曾有。
              “嗯!”倒是这一声答应,十分干脆利落。
              一直低着头的少年,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跳跳。青年的眼中俱是信任和真诚,还带着一丝期盼。
              期盼什么呢?是期盼自己叫他哥哥吗?
              慢慢地,逗逗又低下头,烛光打在他蓬松的头发上,泛出深浅不一的栗色。明明柔软地想让人伸手去揉一揉,可此时的跳跳却无法伸出手。
              “哥哥……”少年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颤抖。
              哪怕不能共情,跳跳也能感受到从逗逗身上蔓延出的无尽的寒凉和悲伤,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咳咳,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我先出去逛逛。”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只能选择逃离。
              等到跳跳摇着折扇吹着夜风在屋外晃悠了许久后,才踱步回到屋子里。
              烛台上的灯火昏暗,时而明灭,即将燃到尽头。
              少年已经去了鞋袜躺进了锦被中,跳跳凑近了去看,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果然又蹬被子了。
              将逗逗露在被子外的腿脚放回被子里,烛火渐渐暗了,室内一片漆黑。
              跳跳有些懒得再去找新的蜡烛换上,只静静地坐在逗逗的床畔,接着月光看少年熟睡的样子。
              因为风寒的缘故,逗逗最近似乎消瘦了些许,原本圆乎乎的娃娃脸,如今看起来有了点尖尖的下巴,又或许是少年长大了,渐渐露出青年男子的模样。
              想着两人刚刚见面的时候,穿着灰白道袍的小小少年,微卷的头发,圆乎乎的脸蛋。还未言语就大打出手,害得当时背着莎丽匆忙上山的急着寻医的自己差点误伤了他。
              过如今想来,寻根究底,也就是因为一只鸡腿的事情。
              年少时的记忆如潮般涌上心头,那时候的他们无牵无挂,心中想的只是完成七剑合璧,杀死黑心虎,铲除魔道,恢复森林大地的和平与安宁。什么儿女情长,什么余生所向,似乎都未曾放在心上。
              只是如今却……
              他虽卧底魔教多年,洞悉人心甚深,但如今,却是有些厌恶起自己的心思通透。
              也罢,如今已行到此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是真无法打开他心中所结,自己哪怕作为兄长,也应陪他一世安乐。
              翌日,阳光还未照进屋子,一向起早的逗逗便睁开了眼睛。
              入目所见,是倚在床边还熟睡的跳跳。自相识,逗逗就知道他容颜悦目。眼前的男子长发如墨,眉眼如画,长而微卷的睫毛轻憩在眼睑,投下一片暗色的影子。难怪蓝兔莎丽往日曾打趣,称他为“跳美人”。
              就在逗逗凝眸注视的时候,跳跳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睁开眼睛,看逗逗正瞧着自己,微微一愣,随即露出笑容问道:“醒啦,是不是饿了?”
              “还好。”刚起的声音还带着微微沙哑,听起来却又一种软萌可爱之感。
              “傻瓜,睡了一夜怎么会不饿呢?我去做些吃食来。”说着,跳跳拍了拍微皱的衣袍,起身出了门。
              吃完饭食后,逗逗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便提出想要去看看魏大侠和魏夫人,却不想被跳跳拦了下来。
              “病痛总是有个过程,你如今才有起色就又要问诊劳神,小心好不了,落下病根!”就这般,逗逗又被跳跳硬压着在房中待了两日才重见天日。
              三日后一大早,逗逗早早地起身收拾了百宝箱,拉着跳跳,准备前去为魏大侠和魏夫人诊治。
              到了前厅正看到魏府的两位公子从卧房出来正朝这边走过来,跳逗二人拱手行礼道:“大公子,二公子!”
              “原来是逗逗先生和跳跳先生!逗逗先生的病看起来已经大好了啊!”魏瞻拱了拱手,带着笑意看向两人。
              “魏公子不必多礼,叫我逗逗即可,跳跳也是。在下风寒已经痊愈,多谢关心。”逗逗回答道。
              “既然如此,两位也不用称呼我们公子了,直接唤我兄弟二人姓名即可。”魏瞻顺着逗逗的话道。
              一旁的魏彼出言问道:“两位这是要去?”
              “我们正准备去为魏大侠和魏夫人诊脉。”逗逗回答道。
              “既然是为父亲和母亲诊脉,理应有家人陪同。大哥,今日外面的事你一人去处理吧,我陪逗逗跳跳去看看父亲母亲的病情。”魏彼脸上亦是挂着笑容,朝其他三人说道。
              魏瞻似乎没有想到弟弟会说出这样的话,略有惊讶,但还是应了道:“如此,也好。”
              用了早膳后,几人分成两路,准备朝各自的地方行去。
              逗逗却在魏瞻离开时,盯着他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逗逗怎么了?”旁边的魏彼看逗逗看着兄长,眼神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兄弟二人感情真好。”逗逗收回目光,想着方才席间魏彼为魏瞻夹菜,两人相视一笑的情景。
              “我与兄长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也是极好。不过逗逗身边不是也有跳跳兄弟嘛。”说罢,笑着看向两人。
              “自然。”逗逗并未再多言,几人朝府后主屋方向行去。
              再见到魏大侠和魏夫人,逗逗只觉得两人的气色和情况比起两三日前又差了许多。上次来看,两人还可以在房中来回走动,如今却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若说有什么没有改变的,大概就是魏大侠一直还念念叨叨的词句:“……是我们的错……我错了……我们不该……是错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两人体弱只能躺在床上,倒是方便了逗逗诊脉。
              坐在跳跳递过来的凳子,逗逗开始为魏大侠诊脉。
              一开始,他眉目间的神色还算正常,可渐渐地,却凝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十分困扰。良久后,逗逗放下魏大侠的手腕,紧接着,又替夫人诊了脉。这一次的时间,倒是少了许多。


              IP属地:安徽29楼2020-10-08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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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淇澳(五)
                “逗逗,不知我父亲母亲情况如何?”看到逗逗诊完脉,魏彼往前走了一步,神情有些紧张地问道。
                看着走上前的魏彼,逗逗脸色有些凝重,叹了口气道:“和我之前猜想的差不多,魏大侠是受了精神上的刺激,又加上早些年东奔西走太过损耗身体,以至于年老体弱,身体已然是朽木之态。至于魏夫人,许是照顾魏大侠忧思过重,又染上病症,加上同是年轻时损耗过度,便是如此。”
                听了逗逗的话,魏彼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紧张的神情松懈了不少。见逗逗看向自己,这才问道:“那父亲母亲是否还能救治?”
                摇了摇头,逗逗惋惜道:“在下医术不精,现如今只能开一些温补的方子,让魏大侠魏夫人再多留些时日。”
                “如此,那便有劳神医了。”魏彼拱手行礼道,他低着头,倒是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不知能否看一下魏大侠和魏夫人之前的药方和配药?”逗逗突然问了一句,随后解释道:“以免我配置的药方与之前的药性相差过大,或者有相克之物,反而损坏了魏大侠和夫人的身体。”
                “药方倒是没有,我和哥哥都不懂岐黄之术,父亲母亲的药也是去医馆请了大夫到家中诊治的,药方是大夫当场开的。”魏彼说完,看逗逗微微皱眉,又道:“不过药渣应该是有的,父亲母亲每日都还喝着药,我让管家寻些来就是。”
                “那就有劳了。”逗逗拱手道。
                很快管家拿了药渣交予逗逗,三人出了魏大侠的卧房,魏彼有事先行一步,只剩下跳逗二人,朝客房走去。
                “魏大侠和夫人的脉象是不是有些蹊跷?”见魏彼已经离开,四下并没有什么人,跳跳出言问道。
                “你怎么知道?”逗逗一惊,抬头看向跳跳。
                少年满是惊讶的表情看得跳跳哈哈一笑道:“你瞒得过魏彼,却瞒不过我。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耐不住跳跳缠人,逗逗沉吟片刻才道:“魏大侠和夫人不是因病如此,而是被人下了毒!”
                “被人下毒?”闻此消息,跳跳虽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吃惊不小,不过很快他便接受了这个事实,低声道:“原来如此。”
                “你相信?”跳跳这么快相信此事让逗逗有些惊讶。
                “这事若是别人说起,我是不太相信,但是若是你说的,那定是千真万确。”说着,跳跳用折扇敲了一下逗逗的脑袋:“神医的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
                自年少成名,多得是被人夸赞的时候。但被跳跳当面夸赞,还是头一遭。逗逗愣了愣,没有反驳被打了头的事情,反而有些害羞地红了脸。
                “不过说起来,这段时间,我感觉在你身边,我的聪明才智都像是被你吃了,越发显得我是个陪衬的工具人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逗逗的反应,跳跳叹气着无力道。
                听闻此言,逗逗不由安慰:“行医之事本就是我的强项,你无需妄自菲薄。”
                “哦?那你说说看,我有哪些强项?”说罢,跳跳眼中光彩一亮,带着期待地看向逗逗。
                这模样却看得逗逗一愣,额,总不能说你眼光毒辣,最会揣度人心,擅长逢场作戏,见机上位吧。
                逗逗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缓了缓才道:“你善解人意,机智聪明,身手又好,是居家旅行的最佳伴侣!”
                “哈哈哈,看神医编瞎话的模样也甚至有趣啊!”看到逗逗面露难色的凑着字数,跳跳被逗得笑出了声。
                “喂!你还想不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回想过来才知道跳跳又在打趣自己,逗逗红着脸恼道。
                “见你所言所行,想必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是魏彼,还是魏家两兄弟?”这一次不待逗逗表现出疑问,跳跳就接着说道:“刚刚魏瞻离开之时,你多看了他的背影两眼,虽然我不知是何缘故,却也知道定是有不寻常之事。而在魏大侠房中,你为魏大侠和夫人诊脉时的神色异于从前,想必是觉察出些什么。魏彼是两位的亲子,你却没有将他们真实的病情告知,定是有所怀疑。综上所述,便得出了我刚才说的结论。”
                这一大段话说完,逗逗不得不佩服跳跳观察入微,善于揣摩人心的本领,但不由还是问了一句:“那你对此是怎么看的?”
                “若是魏大侠和魏夫人确实是中毒,魏家兄弟的嫌疑是最大的。单看魏瞻将我们请入府中为魏大侠看病来说,似乎哥哥没有太多的疑点,只是魏彼刚才在房中的表现,却让我生疑。他似乎十分紧张你的诊断结果,但分明不是担心魏大侠和夫人的病情。还有一事我也颇为奇怪,这兄弟两人年逾二十,家中却没有妻妾,甚至连个通房侍婢都没有,连府中丫鬟都比较少。”说到此处,跳跳见逗逗略带探究的看向自己,连忙解释道:“我们这些漂泊江湖之人,孤身一人潇洒自由惯了,儿女情长之事自是随性。可魏氏兄弟二人,虽说出生武林世家,但长期定居阳城,身边又有长辈,不可能不考虑这些婚姻大事。”
                听了跳跳的话,逗逗有些茅塞顿开之感,难怪自己隐隐觉察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而且就早间的情形来看,似乎自己的猜想不无道理,只是……
                两人一边谈论,一边朝客房走去,等到了客房,逗逗看四下无人,关了门窗才说起魏大侠和魏夫人的病情:“我观魏大侠和魏夫人的脉象,像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但如果要追根求源,我还得看看这药渣。”
                说着,逗逗将管家给的药渣放在油纸上铺开,细细检查起来,不一会儿,逗逗便抬起头来。
                看着眼中光彩流动的逗逗,跳跳知道定是事情有了眉目:“果然,这药有问题!”
                桌子上一堆黑乎乎的药渣,跳跳自然是看不懂,于是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逗逗一边翻着药渣,一边对着跳跳解释道:“这药确实是治疗风湿寒症的好药,只是有人在药里动了手脚。药里的生乌草、附子,曼陀罗有镇痛祛湿的作用,但却被人加重了分量。一开始,服药之人只会觉得身体疲倦,嗜睡多眠,不过两个月便开始精神恍惚,行为异常,继续服用,不过半年就一命呜呼了。”
                “魏大侠和魏夫人虽然身为江湖众人,但人缘关系甚好,也不曾听说结过什么仇家。如此精巧的下毒伎俩,想来也不是外人。我看府中仆役甚少,而且魏大侠和魏夫人身为家主、主母,又有什么下人敢在他们的汤药之中下毒。如此看来,倒真是全了我们方才的猜想。”跳跳摇了摇扇子思索道。
                “哎,事情没有证据,便无法定论,我们还是再看看吧。”逗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陷入沉思。
                “我看你在府中多日,想必也有些烦闷,来了阳城几日也不曾出去看过,不如我们去城中逛逛如何?”
                看逗逗为此事忧心不已,跳跳怕他身体刚好又思虑过重,就提出出门走走的建议。
                “听说阳城的酱香鸡腿和红椒烤鱼颇有盛名,不如我们去尝尝鲜?”向来喜欢吃食和热闹的逗逗听闻此言,确实也有些心痒,两人辞了管家便出了门。
                出了门,跳跳和逗逗就直奔阳城最大的酒家而去,酒足饭饱之后又在隔壁的茶舍饮茶消食。
                正闲聊之际,却听见一旁有人传来交谈声,谈话内容还涉及魏家之事。原本准备喝完茶就离开的两人接着点了壶碧螺春,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IP属地:安徽30楼2020-10-13 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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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淇澳(六)
                  “说起来,李员外家的姑娘一直想要嫁给魏家大公子,就差让媒婆上门提亲了。这魏家公子却是个至情至信之人,自从夫人死了之后,就再没有娶妻。”一个穿着锦衣灰袍的男子一边饮茶,一边同旁边的友人说道。
                  “是了,不过这魏家的两位少夫人也确实命苦,相继嫁入魏府,前后不到半年,但有不到半年相继病逝,真是天妒红颜啊!”友人放下茶盏,也是颇多感慨。
                  “魏家两位公子也确实是君子皎皎、人中龙凤,人又乐善好施,多做行侠仗义之事。少年成名不说,还不近女色,据说连通房丫鬟都没有,真是洁身自好。也难怪,哪怕已是娶过亲的人,多得是女子想要嫁进魏府做续弦。”说到这些风流轶事,两人的话题又不禁多了起来。
                  “不过说起来在,这魏府似乎有些不详,两位少夫人相继去世不说,现在就连魏大侠和魏夫人都恶疾缠身,听说也熬不了多久了。”灰袍男子压低声音道。
                  友人听闻,又叹了口气道:“听说年前魏家二公子还遣送了一批魏府的老人,说是府中人多,不宜魏大侠和夫人养病。如今的魏府,倒是比之前清冷了许多。”
                  “可不是嘛……”两人又说了许久家常闲话,喝完茶便离开了。
                  见两人离开,跳跳放下茶盏道:“魏瞻和魏彼娶过妻子?这我倒是没想到,也没听他们和家中管家提及过。而且这两位魏少夫人过门没多久就相继离世了,倒是太不寻常了。”
                  “不错,看来有些事情,我猜测的没有错。”逗逗喝了口茶,缓缓道。
                  “走,我们先回去再说吧。”说着,逗逗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子放在桌上,两人离开茶舍朝魏府行去。
                  魏府现如今人丁稀少,倒也是十分清静。
                  只是此时,在关闭了门窗的魏府客房中,突然传来一声惊诧,却因四下无人,未被发觉。
                  “什么!他们不是兄弟吗?何况两个男人!这要如何?如何?”跳跳吃惊地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滚圆,嘴巴也张得老大,简直能塞进去一个咸鸭蛋,往日风流剑客的形象荡然无存,看起来甚至滑稽。倒是素日里本爱嘲笑他的逗逗,此时却禁了声。
                  他收拾着手边上的药罐,模样十分冷静,面对跳跳的聒噪,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不如何,怎么,你还想试试?”
                  “不,不,我就算了吧。”跳跳连连摇手,嘿嘿笑道。
                  见逗逗没有作声,跳跳便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两兄弟之间有私情的?”
                  逗逗低着头,缓缓道:“我原本也只是猜测,但这几日,魏氏兄弟两的表现有太多可疑之处,还有魏大侠的那些话,也确实是受到了精神刺激所致,所以我才大胆猜测。”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处于震惊状态的跳跳,很快又低下头,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今日早晨看兄弟两从房中出来,魏瞻走路的姿势十分明显的不对劲,只是这事却不好再与跳跳细说。
                  “可,可……”跳跳可了两声,还是没可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不由感慨一句:“我看魏氏兄弟皆是一表人才,何至于此?”
                  “怎么?常年留恋于烟花之地的魔教护法跳跳,竟不知这‘龙阳之好’?”每每说到跳跳当年身在魔教的那些“丑事”,逗逗就变得能言会道起来。
                  “嗐,我那时不过都是些逢场作戏,找的也都是些清倌儿,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些。虽然也听得旁人说起,但身边却也未曾见过。”跳跳说此话时,言辞闪烁,多有抗拒之意。
                  “虽说有悖伦理,却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龙阳’、‘分桃’之类的典故,这些也不过是人之私欲,与男欢女爱并未差别。魏氏两兄弟从小相依为命,甚少接触女子,又因其父母鲜少探看,故而相互产生情感,也在情理之中。”逗逗虽低着头,分析地却头头是道。
                  “就算如此,也不应该毒杀自己的父母,既为人子,理应重孝。”跳跳实是不解其中之意,皱眉道。
                  “嗯,确实如此。恐怕之前那两位嫁进府的魏少夫人,也与此事有诸多关联,只是如今,我们不确定,到底是这兄弟二人一同犯下的刑罚,还是一人所为。”逗逗低头沉思,手上也停了动作。
                  “既然不知,那便再观望观望,这狐狸,迟早都会露出尾巴来。”跳跳打开折扇,摇了摇,露出他口中所说的狐狸一般的笑容。
                  与此同时,魏家两兄弟之间也在进行着一场紧张的谈话。
                  “彼儿,父亲母亲之事,是否与你有关?”今日魏彼离开府邸之后,便直接去找了魏瞻。
                  谈完外面事情的魏瞻找了个酒楼厢房点了饭菜,坐等弟弟的到来。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刚举起筷子的魏彼,听到哥哥所言,停下了动作,一脸疑惑地看向哥哥。
                  “父亲母亲突然患了疾病,又精神恍惚,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相比于弟弟的疑惑茫然,坐在主位上的魏瞻却是一脸平静。
                  “大哥,你……”魏彼喊了声大哥,便没有了下文。
                  “早在两位夫人去世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但你一直都十分小心,甚至连我也瞒着,若不是父亲有一次单独叫我去谈话,我到现在还不知情。”魏瞻看着弟弟如此,十分痛心道。
                  不料魏彼冷笑一声道:“原来那个老头子还给你传过话,我倒是没有料到。不过那两个女人也确实该死。她们嫁进魏家,也是因为贪恋魏府的荣华富贵,还甚至想要染指哥哥你,这让我怎么容忍!”
                  看到弟弟气急败坏的模样,魏瞻又不忍心安慰道:“我两自小长大,你知道,我也不会再碰其他人。”
                  “可自从那两个女人进府,我们不仅要分房而居。不说日子久了还是会被她们发现,单说被她们日日缠着,就实在烦人得很。不如除了,落个清净。”想起之前那些烦心事,魏彼说着火大,端起桌子上的酒盏猛喝了一杯酒。
                  “可到底是父亲母亲的意思,我们作为儿子,不应该违背。”魏瞻按住魏彼还要继续倒酒的手,摇头叹息道。
                  “正是如此,我才对他两厌恶至极!当年我们年幼,他们狠心将我们抛下,自己去逍遥快活,等到我们承担起家业,又想起我们,回来享福。若只是回来住着,我也不介意养着两个闲人,却不想他们竟然还从外面找来女子让我们成亲。小时候他们回来,祖母死了。如今他们回来,又要拆散我们。他们哪里是我们的父母,他们哪里配为人父人母,他们简直就是我们的克星!”说到这里,魏彼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我告诉那个老头子,我和哥哥才是真夫妻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是有多精彩!”
                  “什么?你把我们的事告诉了父亲?”魏瞻一惊,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错,我还告诉他,他的那两个千挑万选的好儿媳,也是我杀得!他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想到当时魏贺被自己气得差点吐血的情景,魏彼心中畅快不已。
                  “你将这些事告诉父亲,就不怕父亲同外人说吗?”毕竟是两条人命的事,魏瞻不得不担心。
                  “不,他不会。他一世英名,怎会容忍自己的两个儿子私相授受,行这种苟且之事。他不但不会说,还会帮我们瞒着,瞒得好好的。”说到魏贺,魏彼心中似乎带着无尽的恨意。
                  “可现如今,可怎么好?”想到父亲母亲和家中的情况,魏瞻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怪弟弟还是该怪自己。


                  IP属地:安徽31楼2020-10-14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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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淇澳(七)
                    “哥哥,你别担心,这几日我加重了他们药里面的剂量,不出五日,父亲母亲就不用我们再操心了。”说到这里,魏彼心情甚好,举杯又饮了一杯酒。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逗逗和跳跳,他们二人见多识广,且足智多谋。今早看来,他们似乎已经发现了些什么,若不尽快解决,这两人恐怕才是我们兄弟二人的克星。”魏瞻缓缓坐了下来,面容严肃。
                    哥哥的话倒是点醒了还在欣喜中的魏彼,他沉吟片刻后道:“这二人确实不简单,若不能平平安安将这两尊大佛送走,那就只能请佛归西。”
                    兄弟俩定了主意,草草用了餐后就赶往家中。
                    刚进府中,魏彼看到跳逗二人正从屋中走出来。
                    “跳跳,逗逗,两位这是要去哪里啊?”魏彼笑着迎向两人问道。
                    “还未曾想到去哪,只是在屋子里待久了,想出来逛逛。”跳跳摇着折扇,悠闲道。
                    “总待在屋子里确实气闷,出去逛逛也好。阳城虽说不如京都,但一些特色小吃也颇有风味。”知道逗逗喜爱吃食,魏瞻开始介绍道。
                    “确实,早间才去吃了酱香鸡腿,味道确实不错。”跳跳眼珠一转,接着说道:“说起来,我们顺道还听闻了一些两位公子的风流韵事呢!”
                    “哦?竟有此事?”魏瞻看起来似是十分惊讶。
                    “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听闻城中不少闺阁女子都倾慕公子。”跳跳双眼含笑,打趣道。
                    “那些不过是些庸脂俗粉,一个人逍遥自在岂不快活?”一边的魏彼听了皱眉道。
                    “那倒也是,两位公子风华正茂,哪怕再过十年,又何愁没有佳人入怀。”跳跳把话说得轻佻,倒是有了几分纨绔子弟的模样。
                    “好好地说这些做什么?”说着,魏彼几步走到院中的兵器架旁又道:“早就听闻青光剑主雨花剑主剑法卓然,从前便想较量一番,只可惜没有机会。前几日见两位看到院中兵器也是手痒,只逗逗身有抱恙。现如今正是天赐的好时机,不知两位可否与我们兄弟俩比试比试?”
                    “倒也不错,出门远游至今,都没有拿过剑,练练也是无妨。逗逗,你以下如何?”收了折扇,跳跳看向一旁的逗逗。
                    “也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两人对视一眼,逗逗回答道。
                    兄弟二人在兵器架上选了一把快刀和一杆长枪,跳跳和逗逗选的是熟悉的长剑。
                    随着一声清咤,四人之间的切磋开始了。一阵刀光剑影后,兵器相触之声叮当不觉。
                    魏瞻一杆长枪舞得如同游龙,一个虚招晃过,直刺跳跳左肩。跳跳闪身避过,身侧魏彼长刀如灵蛇,顺着身侧游了过来。逗逗足尖轻点,闪身跃到跳跳身边,长剑一挑,魏彼的长刀被内力荡开,紧接着魏瞻的长枪又贴着地面横扫过来。
                    跳逗二人被两兄弟包围在中间,竟有些处处受制之态。
                    看着跳逗似有不敌,魏彼不由心中鄙夷:“哼,名震江湖的七剑也不过如此。”
                    正当魏彼和哥哥使了个眼色,准备再攻的时候,背靠着背的跳逗两人,忽而同时侧目,眸光交汇,剑招突变。窝在两人手中的长剑仿佛活了一遍,闪电一般刺向兄弟两人,剑刃寒光逼人,剑招强劲,硬生生地将兄弟二人逼退数步。
                    魏彼还要再上,魏瞻此时却收了招式,抱拳拱手道:“是我兄弟二人输了,两位剑法精湛,在下心服口服。”
                    “哥!”魏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魏瞻拦下:“都多大人了,还这么鲁莽。”
                    “魏兄谬赞了,两位武功十分了得,我和逗逗也是心生佩服。”跳跳收了剑,拱手笑道。
                    四人之间虽说还有说有笑,可内里已是暗潮汹涌。
                    “大哥,方才你怎么不让我继续和他们打下去?”一回到房间,魏彼略带不满的朝魏瞻抱怨道。
                    “不可,且不说我们的功夫确实不及他们,就算打得过,也不应当如此明目张胆。”魏瞻坐在桌边,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跳跳和逗逗已经知道了父亲母亲的事?”虽然有些莽撞,但魏彼并不愚笨。
                    “跳跳方才言及我两的婚姻之事,看似是打趣,实则是试探。我两的事,他们多半是知道了。”虽说逗逗可以诊出魏大侠的真实病症,但心思缜密的跳跳却更让魏瞻忌惮。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省得夜长梦多。”魏彼朝魏瞻做了一个“击杀”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可七剑向来感情深厚,若是雨花剑主青光剑主折在了魏家,难保其余五位不会上门讨个说法。七剑是出了名的护短,长虹剑主更是个难缠的角色,到那时,我们就再没退路了。”想到跳逗二人身后的关系,魏瞻有些犯难。
                    “不,哥,如今我们动手还有一搏的机会。若是等父亲母亲过世,这两人出了府,那才是再无退路。”比起哥哥的思虑良多,魏彼却是十分果决,但很快又道:“倒是父亲母亲那边……”
                    “午饭过后,我已经让人给他们送了新的汤药,想必神医开的药方,药效也非寻常药物,父亲母亲身体虚弱,一时间承受不住,也是有可能的。”兄弟二人心意相通,魏彼刚刚说出忧心之事,魏瞻已然解决了此事。
                    “什么!大哥!你不应该插手此事!”听了魏瞻的话,魏彼大吃一惊。
                    在他的印象之中,比起内心肮脏龌龊的自己,哥哥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哪怕当初二人之事,也是自己一意孤行,恳求所得。哥哥原先也是不愿,但耐不住自己以残害自身为注,才逼得哥哥点头同意。
                    对待父母,哥哥虽然也没有太多情义,却也一直是个尽心侍奉的好儿子。父亲母亲生病之初,也是哥哥去医馆请了大夫来医治。哥哥从来都如清风霁月一般,让自己为之倾慕。
                    之前那两个嫁入府中的**,也是自己一手策划弄死的。一直到昨日,哥哥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却不想现如今,还是因为自己染上了鲜血。
                    看魏彼自责得红了眼眶,身体颤抖,魏瞻轻轻握上他的手:“傻孩子,我们兄弟向来荣辱与共,你做和我做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你瞒得我好苦,若不是你瞒着我这许多事情,我又怎么会把跳跳逗逗两人带到家里。”
                    只是这些话,如今说来,都已经迟了。
                    “哥哥,等今晚的事情了了,我们就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隐居吧!”魏彼反握住哥哥的手,看着哥哥低声说道。
                    “好。”魏瞻叹息一声,看着眼前的弟弟,露出一丝笑容。
                    日头渐渐西下,卫氏兄弟原本打算借着晚上用膳的时候在酒水中下毒,将家中的两尊大佛就此送走。可却没有想到,逗逗推说风寒复发,跳跳陪同照顾,两人并未出来用膳。
                    而此时,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逗逗却出现在了魏大侠和魏夫人的房中。
                    “果然如你所料,两人都没有气息!”将探在魏大侠鼻翼下的手指抽回,逗逗回头对跳跳说道。
                    “呵,这两兄弟下手可真快!”跳跳因在午后看到管家向魏大侠和魏夫人房中送药,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得知是魏瞻嘱咐,但到了房中后左思右想,不太对劲,便拉着逗逗谎称病症,实则到这里查看。
                    “这么说来,今晚管家来请的答谢晚膳,说不定就是场‘鸿门宴’。”两人与魏氏兄弟切磋后离开魏府又逛了一会,等到回到府中就被管家告知魏氏兄弟备了丰厚的晚膳答谢逗逗和跳跳为父母诊治。
                    “原先还以为此时魏瞻能脱得了嫌疑,如今看来,兄弟两倒是一条心。此次一记不成,定还有后招。”说到此处,跳跳突然灵光一闪,快速说道:“逗逗,我们快回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一场好戏!”


                    IP属地:安徽32楼2020-10-16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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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子衿(一)
                      睁开还有些酸涩的眼睛,入目的是一片豆沙色的帷帐。不是魏府客房的姜黄流苏,看起来,倒像是客栈常用的布料。
                      逗逗转了转眼珠正想着,身旁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逗逗,你醒啦!”
                      转过头,看到的正是一脸惊喜的跳跳。
                      “嗯,醒了。”他低声回答,声音是初醒的微哑。
                      很快,甘甜的茶水就送到了唇边。跳跳一手将他扶起,一手端着茶盏放在他唇边。
                      “我只是伤了左肩,右手还能动。”眼看着跳跳就要手把手喂自己喝水的模样,逗逗有些被吓到,连忙伸出右手去接。
                      “你听话,别乱动,乖乖把这茶喝了。”像是哄孩子一般,男子的声音是带着磁性的低沉,吹拂在逗逗耳边,让他悄悄红了耳垂。
                      没法办,只好将着跳跳的手喝了些茶水,随后又被跳跳放平躺下。
                      这时候,逗逗才有机会观察起眼前的跳跳。
                      男子似乎是那夜后便再没有睡过,眼中血丝肉眼可见,就连下颚也多了不少青色。没想到一向爱惜容貌,风流倜傥的青光剑主也有如今这副模样。
                      看跳跳将茶盏端回到桌子,并未开口说话,逗逗便问道:“魏家兄弟的事怎么样了?”
                      跳跳闻言转身,看向床榻上的逗逗道:“官府查出之前两位魏府少夫人的死以及魏大侠和魏夫人的死都是魏瞻魏彼两人所为,只是两人已经畏罪自杀,案子也就算结了。”
                      “那魏家?”虽然多少已经猜到结果如何,但逗逗还是忍不住问道。
                      “魏家已经被官府查封,从前的家仆也是跑的跑散的散,如今已经没有人了。”说道此处,跳跳也不由叹息一声。
                      百年的武林世家,一夕之间,竟然沦落至此。世事变迁,令人感慨良多。
                      “话说,你那日的‘御剑术’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虹猫习得此术,倒不知你从何时所学?”回想当晚惊心动魄的场景,逗逗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不过想到跳跳为了护住自己,召来青光剑,心中又满是感动。
                      “哈哈,自然是背着你们偷偷学的,要不然我一个英俊帅气的单身男子,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岂不十分危险?”跳跳颇为自恋道,引得逗逗嫌弃不已。
                      可嫌弃归嫌弃,逗逗想到之前的听闻,还是颇为担心地问道:“听说修习‘御剑术’十分困难,若是未修习纯熟,很容易反噬自身,你……”
                      “你什么你?怎么,虹猫那小子习得我就习不得?”见逗逗质疑自己的能力,跳跳板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这几日,你就在床上躺着好生休养,别尽想这些有的没的。”说着,他上前帮逗逗捻好被角:“刚醒来恐怕也饿了,我去给你寻些吃食来。”
                      “好吧。”见跳跳不愿意多说,如今自己身上又带着伤,确实应当多休息。
                      醒来说了许久,也确实困倦了,逗逗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见逗逗安睡,跳跳放轻了步子走出房间,又轻轻关了房门。出门后,跳跳的步子突然快了许多,直到走到客栈长廊的拐角处,终于耐不住喉间的那一股腥甜之气,软了身子靠在墙角。
                      “咳咳。”青年男子低咳了两声,再看掩口的掌心,已是一片鲜红。
                      果然,修炼不到家结果被反噬了。
                      看着掌心的鲜血,跳跳却露出了一抹笑容。
                      也幸好修习了“御剑术”,否则那日,自己与逗逗恐怕无法全身而退。若是逗逗能安好,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此处,跳跳忽而皱眉。若是当时自己没有掉以轻心,逗逗便不会受伤,若是自己能再谨慎一点,逗逗如今就不会躺在病床上。
                      他握拳狠狠地砸在墙上,殷红的血色沿着墙面蜿蜒而下。
                      等跳跳找了吃食回到房间的时候,逗逗仍在熟睡。
                      因为失血过多,少年的脸色失去了往日的红润,苍白如纸。
                      看着这张脸,他忽而想起从前的逗逗来。胆小怕事,是七剑之中最怕死的了。可似乎自己每次遇到危险,他都不曾退却。
                      当年的自己也曾年少无知,原以为只要凭借青光剑和雷电便可除去黑心虎,为了寻求诱饵,不得不找到逗逗帮忙。少年虽然胆怯,口中满是拒绝,但最终还是应了自己的要求。以至于在黑心虎对自己痛下杀手时,他不畏黑心虎,冒死也要救下自己……
                      原来,很多事在一开始便有了端倪,并非无因有果。
                      “你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察觉身边有人,逗逗睡得不太安稳,动了动眼睑,醒了过来。
                      “嗯,你先吃点东西,饿着肚子可不好养病。”跳跳将逗逗扶起,可正准备大展身手的逗逗一看到眼前的清粥,顿时垮了脸。
                      “****腿……”他低声喃喃,却故意让他听见。
                      可一旁端着粥的跳跳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道:“粥店的老板说这粥炖了四五个小时,最是能滋补身体,里面还有红枣、桂圆,补血益气,就适合你这种失血过多的!”
                      身为医者,逗逗自是知道跳跳说得在理,可作为一个吃货,他只能露出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将跳跳喂过来的粥一口一口吃掉。
                      “可是我还是想吃鸡腿,跳跳,我嘴里没味。”吃惯了肉食的逗逗,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素菜和粥水。
                      跳跳身为他多年的好友,自然也是知道,听到他又说了一遍,便露出一丝笑容:“等你把这碗粥喝完,我就给你鸡腿。”
                      “真的吗?”逗逗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抱希望的随口念叨,竟然也能实现,不由惊喜道。
                      “不过说好了,只能吃一口!”将汤匙递到逗逗嘴边,跳跳一本正经地板着脸道。
                      “嗯!”大口吞下汤匙里的粥饭,逗逗为一口鸡腿而努力奋斗。
                      等到吃完了那一口鸡腿,便是到了换药的时间。
                      “换药?”逗逗闻言一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身上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自然要换药。”将逗逗吃过的碗筷汤匙收拾好后,跳跳便拿了布帛创伤药过来,准备给逗逗换药。
                      “那我身上这?”逗逗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已经被包扎过的伤口。
                      “自然是我包扎的,昨夜你昏了过去,虽然当时及时用金疮药止了血,但还是要重新包扎的。”跳跳一板一眼地说道。
                      他知道逗逗怕羞,若是此时再开玩笑,想必今日这药就不用换了。
                      逗逗自然也是知晓这些的,但一想到跳跳帮自己更衣上药的场景,即使是自己昏迷着,这画面想想也让人脸红心跳。
                      见眼前的逗逗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跳跳不由撇过脸偷笑。
                      “别耽误时间了,又不是没看过。”跳跳将金疮药和布帛放在床榻旁的小几上,伸手就要来给逗逗换药。
                      “别,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嘶……”看到跳跳就要俯身过来解自己的衣带,逗逗吓得不轻,连忙用右手阻挡,却不想牵动伤口,疼出声来。
                      “别动!”跳跳连忙伸手按住了逗逗的手,声音中也带着几分不可抗拒。
                      “还是我来吧,你若实在害羞,就把眼睛闭上。”将逗逗的双手放到身侧,跳跳在他耳畔轻声道。
                      “我,我才没有害羞呢!”所谓的打肿脸充胖子,亦不过如此,只是到底是纸糊的老虎。当跳跳再次靠近的时候,逗逗一双原本睁得滚圆的眼睛,猛地闭上,还微微撇过头去,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耳边传来跳跳的两声低笑,逗逗气不过,闭着眼又道:“要换就快点换,小心把本神医冻着了,我再找你算账!”
                      “好好好,小的这就给神医大人换药!”看着眼前闭眼傲娇的小神医,跳跳忍着笑容想着,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倒是不说什么神医不会生病的话了。


                      IP属地:安徽37楼2020-11-07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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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子衿(二)
                        不过尚未到盛夏,天气清凉,确实也要手脚快些。跳跳这般想着,伸手去解逗逗的衣带。
                        白雪的中衣被解开,露出里面少年的身体。
                        少年肤色白皙,稚嫩的身体像是刚抽条的嫩芽。虽然单薄,但肌理分明。因为骨架偏小,锁骨也是十分精巧,一颗小小的红痣窝在锁骨中间,像是点上的朱砂,艳丽夺目。
                        眼前的景象让跳跳愣了愣,昨日已是夜间,情况紧急,换药又换得匆忙,并未细看逗逗的身体。而如今,这样一幅春色摆在自己面前,跳跳也不由觉得耳根发热。
                        既然是换药,跳跳虽动作轻缓,但手指还是会无意间触碰到少年的身体。渐渐地,跳跳发现自己指尖碰过的地方很快出现了一点红晕,点点成片,仿佛雪中盛开红梅一般,就连逗逗的呼吸都快了几分。
                        跳跳愣愣地看着,慌乱中低下头,定了定神,再抬头时,眼中又复清明。
                        动作轻缓的揭开昨日包扎的布帛,看到的是一个鸡蛋大小的血窟窿。虽然血已经被止住,伤口已经结痂,但看起来还是十分恐怖。
                        “疼吗?”他看逗逗微微抽着气,不忍心地问道。
                        “不疼。”少年的声音嗡嗡的,却是在忍耐伤痛的模样。
                        “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温热的气息随着跳跳的话音落下,轻轻地吹拂在伤口处,倒是奇迹般地缓解了疼痛。
                        “跳跳,你……”逗逗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向跳跳,却不想到自己与跳跳近在咫尺,又吓得赶紧闭上了眼。
                        在跳跳的低笑声后,逗逗只听他道:“我依稀记得,小时候练剑受了伤,娘亲就是这般哄我的,想来这方子也确实奏效,你看,你可不就不疼了嘛。”
                        “你,你看伤口就看伤口,离我这么近做什么?”对于跳跳的说辞,逗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带着羞意恼道。
                        “好好好,这就换好了。”将手中的绢布缠上逗逗的伤口,跳跳将敞开的里衣拉起,又将衣带系好。
                        见逗逗仍是身体僵硬,闭着眼睛不说话,跳跳不由笑道:“药换好了,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出去了。”
                        说着,将逗逗扶着躺好,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一连数日,各种珍贵药材接连给逗逗灌下去,内外兼治,这伤好的自然也就快了,将养了不过半个月,已经恢复如往日。
                        “不再多休息几天了吗?”看着逗逗已经开始收拾起行李来,跳跳犹带担心地问道。
                        “不了,我想早点离开。”收拾着包袱的逗逗没说什么缘由,跳跳却也能猜测到几分。
                        “也好,待得久了,人都懒散了,是时候重新出**迹天涯了!”侧卧在美人榻上的跳跳甚是悠闲地摇着折扇,这几日逗逗身体大好,许多事情已经不用他来做,他自然是落个清闲。
                        两人说走就走,次日便背着包袱出了客栈。
                        出城时,路过魏府的宅院。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无人打理的宅院已经荒废成一座废宅,原本辉煌气派的门楼边也生了杂草。
                        看到过往人群走过魏家门口,纷纷避开,仿佛有洪水猛兽一般,逗逗不由好奇地问道:“他们怎么好像都在躲着什么?”
                        “那日的事情,因为来的人多,所以看到的人也多。不少人出去之后将魏家兄弟二人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街坊们听,很快就有人传出这是一种会传染的病症。男子相恋,本就有违阴阳之道,众人怕祸及自身,就连经过魏家家宅附近都要纷纷避开,生怕自己染上这种怪病。”跳跳抬头看了眼魏家门头上的匾额,依旧是龙飞凤舞,肆意洒脱的模样。
                        闻言,逗逗并未再开口说话。
                        两人背着包袱,从魏府前走过,从前门庭若市,如今门楣凋敝。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复又坠落在地,碾作尘埃。
                        两人一路走来,又路过了不少城镇市集,倒都颇为顺利。一时之间,神医逗逗和青光剑主跳跳携手江湖,治病救人,惩奸除恶之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既然是闲来无事浪迹江湖,两人便一路南行,沿途所见俱是山水秀美之景,倒也算是一桩美事。
                        这日又经过了一个镇子,跳跳逗逗本不做停留,但身上干粮已所剩无几,两人如今皆是洒脱随性之人,便拉着马匹,到镇上补充干粮。
                        “喂,你们听说了吗?今天圣姑要在圣庙里面举行入教的洗礼仪式!好多人都要去呢!”正在买着吃食的跳逗两人,无意间听到传来的交谈声。一开始倒不以为意,可听到后面,倒引起了两人几分兴趣。
                        “我知道我知道,我准备带着我家孩子一起去。若是能被圣姑看上,那就是我们一大家子的福气!”
                        “可不是,圣姑的药能治百病。若是能进圣衣教,便可以延年益寿,长命百岁,说不定能带着一家人享受荣华富贵呢!”
                        跳跳和逗逗听到这里,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之色。
                        “我长这么大,倒是还没听说过有什么药能治百病的呢。”逗逗低声嘀咕,不想被旁边站着的店铺老板听了去。
                        老板听了逗逗的话,连忙道:“哎,少年人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镇子上的圣姑可是神仙转世,吃了她给的圣药,就算是垂死的老人,也能再活上数年!”
                        “这倒有点意思。不知青光剑主可否赏脸,陪在下走这一趟??”逗逗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朝着跳跳道。
                        这些时日,因为逗逗受伤,跳跳对逗逗的颇多宠溺,以至于如今他也敢来打趣跳跳。
                        “神医相邀,自当奉陪!”跳跳展开折扇轻摇,笑得风流倜傥。
                        逗逗一愣,随即低下头。无奈,两人虽然相处甚久,但若是直视跳跳,逗逗依然还会被他的美色迷惑,害羞脸红。
                        既然已经商定去处,两人买了吃食,找了客栈安置马匹,就跟着前往圣庙的百姓朝着村外走去。
                        前往圣庙的百姓颇多,跳跳和逗逗粗略看了一下,估摸着有数百人。其中男女老幼皆有,衣着佩戴也是参差不齐,有坐着轿子的富贵人家,也有衣衫褴褛的穷苦仆役。想来这圣姑倒是有好生之德,并不因家世财富而偏颇对待。
                        两人跟着人群走了大约两个时辰,才看到一座青山的轮廓,没想到,这圣庙竟然建在山中,倒是十分神秘。
                        见人陆陆续续地走进山中开出的一个洞穴,跳跳逗逗二人也混入其中。
                        走过短窄的山洞入口后,里面的景象让人只觉得豁然开朗。
                        一个天然溶洞在众人面前出现,洞穴宽敞,约莫有一座中等府宅的大小。溶洞地势上高下低,在最高点的位置建了一座宝座,座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女子带着斗篷看不清容貌,只看到她手上拿着一株奇异的花朵。花朵根茎纤长没有叶子,花瓣殷红似血。
                        在她左右两侧,各站着五位白衣女子。这些女子却并未蒙面,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容颜俏丽。
                        “看来,这位就是圣姑了。”进入山洞后的跳逗两人,并未像其他人一样走到溶洞中间,而是寻了个隐秘之地藏身。
                        “嗯。”跳跳应了一声,示意逗逗仔细观望。
                        进洞后的众人并未立刻跪拜,而是按照穷富身份分队站开。等众人站好之后,仪式才正式开始。
                        所谓的洗礼仪式一开始,几个白衣侍从就从旁边搬来一个半人高的水缸放在人群前,另有一些侍从端着盘子走到富人们所站一边。
                        “请诸位进献心意,待进献完成,圣姑会亲自赠药,保诸位健康长寿!”站在圣姑身旁的一位侍女向前一步,朗声道。


                        IP属地:安徽38楼2020-11-07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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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子衿(三)
                          这时候,富人们纷纷掏出带着的钱袋首饰,放进盘子内,不一会儿,十数个侍从手中的盘子里俱是金光闪闪,珠宝盈盆。
                          而站在另一边的穷苦平民,竟然一个一个列队走到水缸旁边拿过侍从手里的刀子开始割腕放血。
                          “看来,若是想要得到圣药,我们躲在这里倒是不行。”逗逗沉吟道。
                          “你有钱吗?”身旁的跳跳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没有。”逗逗答道,随即朝跳跳看去。
                          却只见跳跳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因这段时间因为要给逗逗养病,自己只能忍痛割爱,将多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买了不少好吃好喝的来伺候这位小爷,如今已是囊中羞涩。
                          “那就没办法,只能下去割血了。”跳跳摊开手道,大有撸了袖子就要下去割血的架势。
                          “得了,小爷这里还有两袋黑狗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了。”逗逗一边叹气,一边从百宝箱中拿出两个囊袋,看样子哦倒是颇为惋惜。
                          洞穴中穷人的数量大概是富人的数倍,等到逗逗和跳跳混入人群中已排在末端,再看水缸,已有大半缸的鲜红人血。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手脚,将黑狗血放入水缸之中。
                          放过血的贫苦穷人又重新走回原地,本就面色饥黄,如今更是惨白如纸,有些病弱之人几乎无法站立,山洞内,也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等到放血完毕,圣姑从宝座上走了下来,在盛着人血的缸前驻足,随后念叨起一些听不懂的咒语,百姓们纷纷跪下,聆听圣姑的教诲。等到祝祷结束,又是一群人送上圣药,收了圣药后,众人再行跪拜之礼,这才结束了仪式。
                          随后,圣姑关闭洞府,众人被遣了出来。
                          “就这么一颗药丸能治百病?”看着捏在指尖约莫手指头大小的黑色药丸,跳跳不由疑惑道。
                          逗逗将药放在鼻下闻了闻,皱起眉头道:“这药有些古怪,我还要细细查看。”
                          两人跟着众人走在回镇子的路上,中途又有不少人自行离去,剩下的多是一些老弱妇孺,就在跳逗二人疑心药丸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悲泣。
                          逗逗转过身,便看到一个穿着素净的妇人抱着一幼儿瘫坐在地上,口中哭泣道:“宝儿,宝儿你快醒醒啊!”
                          “大嫂,可是有什么难处?”跳跳和逗逗转身折回,来到妇人身边问道。
                          “我的孩子病了,求求两位先生救救他!”看跳跳和逗逗与旁边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不同,妇人眼中顿时燃起一丝希望,哀声求助道。
                          躺在妇人怀中的孩童不过三四岁的模样,一张小脸烧得通红,睡得还十分不安稳,额角尽是虚汗。
                          “我来看看。”医者父母心,一看妇人怀中的孩子病了,逗逗连忙蹲下身子,为孩子把脉。
                          “先生,先生我家宝儿怎么样了?”见逗逗会医术,妇人连忙问道。
                          “大嫂不必担心,只是风寒引发的温病,喝几服药就可痊愈。”说着逗逗从百宝箱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递给妇人:“我是行医之人,若是大嫂信我的话不妨先给孩子服下这颗‘退热丹’,先把孩子身上的热气散掉。”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妇人一边感谢,一边双手接过丹药,给孩子喂了下去。
                          几经折腾,几人已经落于人群之后,好在妇人识得回去的路,几人便同行了。
                          看妇人抱着孩子行走吃力,跳跳便将孩子背在自己身上。吃完药的孩子昏昏沉沉地睡着,脸上的烧总算慢慢退了下来,虚汗也少了许多。
                          “大嫂来此恐怕也是为了求圣药而来,可方才孩子生病,怎么不先把丹药给孩子服下?”看妇人除了瘦弱之外,并不像是有什么急症的人,背着孩子的跳跳想到刚才的情景,不由疑惑地问道。
                          “我看两位眼生,怕是外地人吧?”妇人看了看跳跳和逗逗,叹了口气问道。
                          “不错,我们今日才到镇上,听说镇上的圣衣教有能治百病的圣药。在下不才,学习了点医术,想见识见识这能治百病的药,便和兄长跟来凑个热闹。”一旁的逗逗回答道。
                          “这哪是什么能治百病的药啊,这是害人命的药!”一提起圣药,妇人面带愁人,又隐有愤怒。
                          “哦?不知大嫂为何这么说?”跳跳瞥了眼身旁的逗逗,看到他脸上同样疑惑的神情,好奇问道。
                          看跳跳逗逗皆是面善之人,又救了自己的孩子,妇人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这药原也不是为我自己和孩子求的,而是为了我家那口子。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原来,三年前,镇上突然来了一个治病救人的圣衣教。圣衣教的首领是一头戴斗篷的白衣女子,传言她是神仙转世,来此普度众生的。
                          一开始,圣衣教确实免费给穷苦平民看病,还会向镇上的人发放能治百病的“圣药”。可半年之后,圣姑便不再给百姓医治,而是隐居到了镇子外的山里。最怪的莫过于用过圣药的人,虽然治好了旧疾,却从此无法离开圣药,只要不按时服用,超过半个月便浑身如蛇蚁撕咬,疼痛瘙痒难忍,让人状若癫狂。
                          为了得到圣药,人们只能每月初一十五向圣姑进献心意。美曰其名进献心意,实则是富人奉上金银珠宝,穷人献上新鲜血液,才能换得这一颗宝贵的圣药。
                          “岂有此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医者最不能容忍这些打着行医救人旗号,却做着谋财害命勾当的人,逗逗听完不由怒道。
                          “当地的官府就没有管的吗?”一旁的跳跳认真思考后冷静地问道。
                          “哪里管得了?而且县老爷的儿子之前也得了重病,如今也要依靠圣姑的圣药才能救治。今日来献上钱财的,就有官家的人。”妇人以手掩面,擦掉脸上的泪痕。
                          随后她拉起自己的衣袖,将自己满是刀口的手臂展露在二人面前:“那些有钱人还能靠钱财求得圣药,而我们这些穷人家,只能割血求药。”
                          看着妇人手上一条条新旧不一的疤痕,逗逗跳跳眼中俱是震惊,看来这求药一事,她已经不是来了三两次这么简单。
                          “哪怕是健康的人,每月割血两次也吃不消啊!”逗逗皱着眉,不忍心道。
                          “那还能怎么办?没有银钱,就只能拿这条贱命去换了。”妇人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大嫂能否带我去看看您丈夫?我想看看他生的是什么病。”逗逗思索片刻,朝妇人问道。
                          “当然可以!可,可我没有诊金付给先生……”妇人一听逗逗说要去给家人看病,一脸欣喜,但随即又落寞下来。
                          “不用诊金,我才疏学浅,还是先看看再说吧。”逗逗摆了摆手,宽慰道。
                          几人走了两个时辰已回到镇上,随后又跟着妇人到了家中。
                          穿过一条长长的巷道,一个破旧的草屋出现在几人面前,妇人从跳跳手上接过孩子,打开门,先进了家。
                          逗逗和跳跳还未进门,便闻到一阵膻腥和腐臭的味道。
                          “关门,快关门!”一个嘶哑浑浊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逗逗和跳跳对视一眼,走进屋子。
                          知道丈夫见不得光亮,妇人连忙将门窗重新关了起来。
                          “孩子他爹,我在路上遇到两位懂医术的先生,请到家里给你看病。”将孩子放置在床榻上,妇人对着窝在床头的丈夫说道。
                          “我没病,看什么病!圣药呢!我让你去求圣药,你求到了吗?”窝在床头一角的男子衣衫褴褛,似是许久没有更换过了。一头长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身后,看起来十分瘦弱,但对妻子,倒是十分厉害。


                          IP属地:安徽39楼2020-11-15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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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子衿(四)
                            “圣药我求来了,你别急。”见丈夫催促,妇人连忙从里衣中小心翼翼地取出用油纸包好的药丸。
                            “圣药!”见妻子拿出药丸,蜷缩着的男子突然像是有了无穷的气力,一把从妇人手上抢过药丸,快速窝到床头,伸出一双焦黄的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火石凑近药丸点着,随后一脸享受的吸食着药丸冒出的缕缕白烟。
                            “他这是?”跳跳第一次看到此种情景,不解地问道。
                            “他这是在吸药呢。圣衣教的圣药与旁处的药不同,这药是要点着了吸才有用。”妇人怕丈夫烫着,连忙走上前去帮忙。
                            就在男子吸食圣药之际,逗逗也在悄悄地观察他。
                            男子看起来骨瘦如柴,在刚进入房间见到他时,他目光呆滞,双目浑浊,瞳孔缩小至针尖大小,看起来昏昏沉沉,如同古稀老人,时不时地,还有抽吸鼻涕的声音传来。
                            逗逗从他露出被褥的腿脚上看到,他身上还生了不少痤疮,有的伤口因为得不到医治已经恶化,化成脓水,散发出阵阵腥臭味,有的形成了溃疡留下疤痕。
                            再就是他一听到妻子求得圣药,整个人都仿佛活了过来,吸食圣药时,瞳孔放大,时而半眯着眼睛,仿佛已腾云驾雾一般,享受着世间极乐之事。
                            看到此处,逗逗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并未诊脉便拉着跳跳走出了房间。
                            “逗逗,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见逗逗将自己拉出来,又一副心思深重的模样,跳跳连忙问道。
                            “嗯,看大嫂丈夫的情景,像是染上了毒瘾。”逗逗脸色不好,语气亦是十分沉重。
                            “毒瘾?”对于毒瘾,跳跳还停留在虹猫中了血魔疯癫丸之后的情景,当时的虹猫和七剑都被这毒瘾坑害不小。
                            “他染上的,并非是当时虹猫那种嗜血的毒瘾,而是一种依赖性的毒瘾。”看出跳跳心中的所思所想,逗逗出言解释道。
                            “那这到底是什么毒瘾?”虽然游历诸多地方,可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病症,跳跳并没有过多了解。
                            “我幼年曾听父亲提及过,在南疆有一种花叫做‘阿芙蓉’。此花从花到叶再到根茎皆可入药。所用之处也甚广,可敛肺、涩肠、止咳、止痛、催眠,治久痢、脱肛、心腹筋骨等诸多疾病,皆有奇效。只是……”说着,逗逗的眉头锁得更紧:“花虽有芙蓉面,却是蛇蝎心。此花入药适量可治病,若过量则会使人上瘾,迷惑人的思想,消磨人的意志。若是没有及时吸食,身体便如万蚁噬心,声泪俱下,痛楚非常人所能忍受。可若继续吸食,最后只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并发多症,万般潦倒而亡。”
                            青光剑主向来机智过人,一点就通,但仍有疑虑,便问道:“你怎知他们所食的圣药,就是用阿芙蓉所制呢?”
                            “你可还记得我们在溶洞中看到的那个身穿白衣带着斗笠的圣姑?”逗逗看向跳跳,在对方点头后继续说道:“当时她手中拿着一株奇异的花朵,我初见时便觉得有些古怪,如今细细想来,正是《百草图集》中抄录的‘阿芙蓉’花的模样。”
                            最后,逗逗又朝门里看了看:“我看大嫂丈夫的症状也与书中描述得极为相似,应是‘阿芙蓉’无疑了。”
                            “那你可知这种瘾症要如何救治?”听闻这圣药的药效竟然如此强劲,跳跳也不敢轻怠,连忙向逗逗询问。
                            “这药瘾要戒,说来也简单,却又比登天还难。”逗逗想到书中的记载,不由长叹一口气道:“戒除药瘾要全凭患者的意志,稍有不坚定的,就无法成功。哪怕成功戒掉毒瘾,若是又吸上一口,那便是前功尽弃了。”
                            “如此说来,倒也不算是没有办法。”想到当初虹猫戒除毒瘾,还是靠着雷电的力量,可又有多少人能够有长虹剑主那般坚定的意志。见逗逗陷于困顿,跳跳只有轻声宽慰。
                            正当两人站在门外说着话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见了跳跳逗逗还在门外,妇人赶忙问道:“两位先生,我丈夫的病,可还有救?”
                            逗逗见妇人实在可怜,便挑着些好话道:“你丈夫的病说起来有些棘手,倒是也不难治,最根本的就是断了这圣药,若是真的能断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先生不要瞒我,他这是不是,是不是快不行了?”不料妇人听了逗逗的话,却突然红了眼眶,两行清泪从眼角滚落。
                            “原本我们隔壁的李家汉子也是和我家丈夫一样,只是患了腰疼的老毛病。三年前吃了圣姑给的圣药,便一直断不了。前两个月,李家的没了,只因李家婆子跑了,父母又年迈,没办法去求圣药。没了圣药,那人连半个月都没熬到,就活生生地被折磨死了。”似是回想起了当时看到的可怕场景,夫人哭得更厉害了。
                            她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道:“我丈夫从前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也是勤勤恳恳过日子的人。我们夫妻俩自幼相识,成亲后也是相敬如宾。可自从用了这圣药,他整体窝在床上,还性情大变,动辄对我打骂不已,整天心里眼里惦记的都是圣药。只是如今这般,我怕也撑不了多久了。纵然舍不得夫妻情分,我却不能带着孩子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跳逗二人见妇人哭得实在伤心,只能安慰她。知道她家境穷苦,没有银钱买药材,逗逗便给了她不少急救的药丸,两人又从身上找出为数不多的钱财也给了她。
                            道别妇人之后,跳跳和逗逗俱是心情沉重,步履缓慢,不发一言。
                            原本来时走得快还未注意,此时的他们一边走着,才发现这里居住的百姓都是穷苦之人,不少和那妇人的丈夫一样,此时正窝在床上一脸享受的吸食着圣药。
                            也见了一些人,因为没有药而在房间里撕扯头发,满地打滚的,仿佛野兽一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药当真是可怕!”纵使在魔教看过无数酷刑的跳跳,见了发病的人,也不由惊叹道。
                            “药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背后操纵这些药的人。”看着这些病人在自己眼前痛苦的存活着,逗逗医者和侠者之心再一次高涨:“他们先是打着免费医治的幌子让百姓们相信他们,然后通过圣药控制百姓。富人谋财,穷人害命,真是一箭双雕!”
                            “若想百姓不再被药物控制,我们只有除掉圣衣教。”如今的跳跳,负青光于身后,倒是比之前摇着扇子,风流散漫的时候,更像几分剑客。
                            “不错,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有断了这圣药的来源,才能真正解救这些百姓!”逗逗亦是朗声应道,随即他沉吟片刻又道:“且不说他们掠夺钱财,单说他们每逢初一十五便让人进献那么多的新鲜人血,我看,这其中定有古怪。”
                            “如此说来,我们要去先探一探这圣姑的底细了。”跳跳心中也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
                            两人向来是思量周全后便即刻行动,跳跳和逗逗先是回到放置马匹的客栈休整了一番,随后又找了镇上的人,画了附近的地图。经过两日的探查,两人摸清了从镇上去溶洞的路线和溶洞附近的地形。
                            在镇上居住的两日里,逗逗和跳跳又陆续听到了一些因为圣药而家破人亡的事情。在为百姓免费进行医治的同时,两人更加坚定了铲除“圣衣教”的决心。


                            IP属地:安徽40楼2021-01-08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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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子衿(五)
                              暮色渐渐淡去,天边的最后一缕霞光也被吞噬,夜悄然到来。趁着夜色,跳逗两人偷偷朝圣姑隐居的溶洞行去。
                              跳跳和逗逗施展轻功,原本两个时辰的路程缩短为半个时辰,等到了溶洞附近,月亮才堪堪挂上天边。
                              虽是天然溶洞但看守却十分森严,远远地便看到有身着白色衣衫戴着面具的侍卫在溶洞附近巡视。
                              “今日这情况……”看着来来回回的侍卫,跳跳颇为顾虑:“逗逗,你带兵器了吗?”
                              “喏,这不是吗?”跳跳一转头,正看到逗逗从百宝箱里取出一把宝剑,定睛一看,正是雨花剑!
                              “雨花剑!”跳跳一脸震惊地看向逗逗,又看向雨花剑,差点失言叫出声来。
                              “哈哈,还没有我百宝箱里装不了的东西,上次只是失手拿错了而已。”见跳跳惊讶失态的模样,逗逗倒是满脸神气。
                              “我以前不信,现在是真信了。”跳跳只觉得这百宝箱才是居家旅行必备的法宝。
                              “怎么,就许你有‘御剑术’,不许我有百宝箱了?”逗逗撇过脸,骄傲道。却没想到脚边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子,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是谁?”巡逻的侍卫十分警觉,听到响动马上就要走了过来。
                              “喵——”一声猫叫,分散了侍卫的注意,却吓得跳逗两人心头直跳。
                              “看来我们想进去并不容易。”逗逗低声道,转头却看到跳跳笑得一脸狡黠。
                              “那就用老办法好啦!”不愧是做惯了卧底的青光剑主,就连打入敌人内部的方案都有好几套。
                              不一会儿,他和逗逗便穿着圣衣教的白衣,混在巡视的侍卫中,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溶洞。
                              潜入溶洞后,除了洞穴四壁燃起的灯火,洞内和两日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等细细观察后才发现,原来这溶洞四通八达,在洞的四周,又有数十个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跳跳和逗逗怕被发现,不敢与侍卫们在一起太久,随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队伍。
                              两人仔细观察了各个通道进出的人,寻找适合下手的对象,刚好看到了一个端着饭食的蒙面侍女朝一个通道走去。跳跳与逗逗一合计,觉得风险比较小,便跟了过去。
                              通道约莫可以同时行走两人,十分崎岖复杂,四周还有其他通道,不过正好也方便了跳跳和逗逗藏身。侍女进入通道后并没有点蜡烛之类的东西,跳跳和逗逗这才发现,原来通道的顶上镶嵌着会发光的萤石,虽然并不十分明亮,但行动已是绰绰有余。
                              又行了一段时间,似乎是到了一个新的溶洞。这处溶洞虽然没有外面的大,却也有一间房子大小。
                              就在跳跳和逗逗暗自猜测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侍女的声音从洞中传来:“你快吃吧,再不吃东西,你就要被饿死了。”
                              与侍女声音相应的,是一个哭泣的少女的声音:“姐姐,我想回家,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原来这洞穴里居然还关押着少女,逗逗和跳跳相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你别哭了,既然你父母把你送到这里,你被圣姑选中也是***的荣耀。若是你不听话,说不定圣姑就会断了你父母的药,到时候你们全家都不会有好下场。”侍女叹了口气,半是安慰半是恐吓道。
                              “不,我父母早死了,我是被人骗来的,我家中还有弟弟和奶奶,我要回家。”少女声泪俱下,让人闻者动容。
                              “就算要出去,你也要先活下去。如果你再不肯好好听话,被圣姑去祭花,你就永远都别想见到你的家人了。”见少女不听劝告,侍女放下饭食便退了出去。
                              跳跳和逗逗见侍女退下,便闪身避开。等脚步的声音慢慢走远,两人才从暗处现身。
                              “你,你们是谁!”正在哭泣的少女看到突然出现的跳跳和逗逗,脸上皆是惊恐。
                              “姑娘,你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跳跳害怕她喊出声,连忙低声解释道。
                              “救我的?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吗?”看跳跳和逗逗的衣着打扮和圣衣教的侍从无异,少女不由怀疑道。
                              “我们不是这里的人,只是游历江湖的剑客。来这里是有其他事情。刚刚听你说是被骗到圣衣教的,所以准备救你出去。”知道一时之间没办法告诉少女太多的事情,跳跳便简而言之道。
                              “可是哪怕我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听到跳跳的话,少女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但又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暗淡下去。
                              “姑娘为什么这样说?”逗逗不由疑惑地问道。
                              “我刚到这里,就被圣姑喂了药,如果没有解药,我还是会死的。”少女脸色灰白,害怕自己还没有见到家人最后一眼就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既然如此,在下倒是有一计,也许能偷出解药,还姑娘自由之身。”跳跳思绪转得飞快,略一思索道。
                              “什么办法?”听到有办法,姑娘急切地问道。
                              “不知姑娘可否暂时假意屈服,实则帮我们探听圣衣教中的情景,我们再根据姑娘的线索去偷解药。等偷到了解药,姑娘自然也就自由了。”跳跳一边将计划告知,一边观察着少女的反应。
                              “那,那我怎么相信你们?”这少女还颇有警觉性,并没有立即相信跳跳的说辞。
                              见少女心怀疑惑,跳跳又道:“那这样吧,你不是说你是从外面被骗来的吗?我们去找你的家人,等找到了再拿信物来救你。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好!一言为定!”听说二人能够帮助自己找到家人,少女不再犹豫点头答应。她伸手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犬牙的吊坠,交给跳跳:“我叫思思,家就住在镇上西头吊桥旁。这是我从小带着的东西,我家人见到就会相信你的话。我弟弟身上也有一块相似的吊坠,只要你把我弟弟的吊坠带来给我,我就相信你们的话!”
                              就在三人商量着如何谋划的时候,突然从通道处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是谁!竟然想帮她逃走!”
                              三人俱是一惊,回头过来,才发现说话的,正是刚刚离开的侍女。
                              跳跳眼疾手快,身形一动,来到侍女身边,想要直接将她打晕。却没想到,这侍女颇有些身手,竟然避开了跳跳的进攻。只是她不妨洞中还有个逗逗,结果被直接点了哑穴。
                              “你们别伤害她!”正在跳跳和逗逗思考着如何处置侍女的时候,一旁的思思却替她求情:“月姑娘也是被逼无奈,她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
                              闻言,跳跳和逗逗相视一眼,看来其中还有诸多缘故。
                              “月姑娘的弟弟被人骗来做了侍从,她是为了救弟弟所以才会到这里来。”思思看着被点了穴道的侍女,连忙求情道。
                              等听思思说了缘由,跳逗两人才知道,原来这位月姑娘和他们是同样的目的。月姑娘和弟弟是镖局出身,所以有些武艺傍身。两人数月前来到镇上,弟弟却在市集中被人迷晕送到了这里。
                              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为了救回弟弟,月姑娘假装被抓,同样被送到了这里。
                              服了药的月姑娘十分得力,圣姑以为她被彻底控制,还有些身手,对她颇为器重。来教中不过半年,已经有些权利,负责看管教中新被送来的侍女。
                              “既然如此,是我们唐突了。”看着眼前的月姑娘死死地瞪着她和逗逗,大有一腔怒气无处宣泄。
                              跳跳有些讪讪地替她解了穴道,月姑娘倒是个识大体的人,见跳跳逗逗言辞恳切,便没有再过多为难。
                              只是没想到歪打正着,又多了一个帮手,无论如何,这对几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IP属地:安徽41楼2021-01-25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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