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萧瑟之际，紫禁的深闱里扬起一阵不知其迹，却源远流长的落花风。那是暮夏时衰败的海棠与芙蕖，极不甘地在风中消散，弥留下今岁独属于她地最后一份馥霭。而取而代之继其芳尘的，又是金英菊蕊，远延东篱一阵的馥郁，恰将我送至如意馆的殿前，一瞧今秋的新作。）
“丹青圣手麽？或是夸夸其谈了。”（腊月尽述画手的‘鬼斧神工’，我却莞而笑过。将欲过槛，一人俯身礼至，细瞧其人，却觉眼生至极。）
“那是何人？”（偏首，我如是有询腊月。）

（上次主子有吩咐过去取如意馆画师做的画。正好今日个清闲，手里的活儿也不多，倒是个好机会去完成主子的吩咐。）
（跟管事姑姑打好了招呼，也就往如意馆去。刚一到门口，就听见外头綷縩声不绝，心里明了，定是来了位主子。无论来者何人，我都是要请安保准错不了。）
：“给信贵妃娘娘请安。”
（自己回答她的问题。）
：“奴婢是侍候昌皇贵妃的宫女儿。”

（腊月余音未落，她便循规蹈矩地俯身一礼，我凭着秋日里不甚明晰的光亮，窥探着那眉清目秀的宫人，可任是几番思索亦是无济于事。也罢，我只扬笑，搭过腊月便入了馆内。漫不经心之间，我又询过一句）
噢，你是新入宫的罢？本宫瞧着，你眼生的很。
（未几便有宫人来侍，道贵妃稍后，画将呈来。点颔，啜过清茶，柳眉又挑）今个儿，是来为皇贵妃拿画的？

（见过许许多多的小主娘娘们，严苛宫规时刻谨记于心，让我不敢直视眼前人，不过余光也能让我感觉出来她的姿容妍丽。）
：“倒也不是，奴婢进宫有些年岁了，近日来才被提拔进内服侍，所以您眼生也是正常的。”
（很是有眼力见的替她满上这盏茶。随后递到她跟前，又待她喝完后，自觉拿下。）
：“是的，前晌子主子有让画师作画。”

（昔年乐天所叹的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又何止是唐宫殿堂的一隅，更是百年来流传至此的玉宇琼楼，珠帘一瞬。尤如她，大抵沉沦数时，方可拨云见日，虽皇贵妃的宫嫔一现尘世，却免不得谨言慎行，唯恐大祸将至，可悲，可叹，我亦多有恻隐。）
原是如此。昌妃那处我也不常去，定省时也鲜少见你从随，眼生，自然眼生。
（她递茶来时我观她目中的狡黠，果是灵巧的姑娘。薄唇抿过，茶也啜罢，抬腕一指壁垣）这画的，大抵是凛秋的菊罢，迎寒独自，倒画出些许的风骨。

（我回想起从前还没被分配到主子那里的日子。一堆新入宫的宫娥挤在一起，虽然吵闹劳累，却也觉得很是开心愉快。宫里从来不缺乏伺候的人，只要略微犯了点错，动辄就会被嬷嬷打骂责罚。现在虽是自由了，没有嬷嬷的管束，倒是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了。）
：“您也不是神仙转世，记得住宫里这么多人。”
（我也略懂一些，跟着附和。）
：“风骨在已是很难得，看来这画师也不是光拿俸禄，不干实事的人。”

7
（她言及神仙时，狭长的凤眸不经意间一挑，瞧见的是她安于世事的低顺。她将自己的名姓埋没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任寒飚吹拂，也未曾将她如草芥一般的宿命被人闻知。这便是深闱的可怖与无奈。于此，眸中隐有慨叹，却不愿显于人前，便将双眸映入瓯茗里，再抬时又是如初的泰然）
“既是养于如意馆，自然需得干些事儿，方能入了诸位娘娘同陛下的青眼了。”
（凝观菊图半晌，便有宫嫔奉画而来，轻眄一目便着人收敛送归钟粹，不堪多留，便欲归去）“寻了画儿，好生拿回去罢，本宫先回了。”

（食皇家粮，便替皇家办好每一件事。）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苦衷，谁都有要尽的职责。”
（我以前也是学过一点儿丹青的。粗通些技巧，所以才能搭几句话。不过深聊下去，我的半瓶水可就要晃悠出来了。每个月都会有不同的花盛开，也会有不同的花落下。我没有明确喜欢过哪一种花，我好像对花儿是一视同仁的。）
：“恭送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