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禅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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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观十年，吏胥弹劾丹徒知县贪污受贿、强抢民女，随即丹徒知县被巡抚拿问。而有百姓上京首告，欲叩阍为丹徒知县昭雪。上令都察院敷臣元戎、刑部觉禅应是入江苏省特查吏胥一事，令地方佐之。】
【调查持续一时，且看属下人将调查好的各府吏胥的报告上呈之后仔细查阅，越看却越来气，把厚厚一沓纸一拍。眉头紧皱，道。】
当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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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按察使本司地方刑狱事，巡抚越过我轻易处理知县事且先不提。各方吏胥的占山为王，还当真是第一次遇到，竟难以想象还有这等事情。看向端着茶杯进来的吉勒彰阿，不由与他道。】
国朝律例严禁贪贿，即便不枉法的，不足一两都要杖五十。未想到天高皇帝远，再严明的法律都成了这些人的耳旁风。
【又拍了下那沓纸，冷声。】你且看这些所作所为，究竟是官府胥吏办差，还是地痞流氓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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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其说得也是实话，自然也能理解。但现在事既然已发生，便要想办法去解决，否则日后再出现此等情况，后果实在不可挽回。颔首应下，道。】
我本已在本省作按察使，如今更是出抚地方、节制三司，但盼能筑一方海晏河清。
【不说吏胥是如何行事的，只这知县管理下属不当，竟差点让自己的项上人头都丢了。否则，何至于闹成这种互相攻讦的场面？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无语道。】
忙活了这些年，却险些要为这驭下无方的事收拾烂摊子，沦为十八省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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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不能主事，反叫吏胥翻了天。本末倒置，又岂能不出错？这等情况虽然是首次出现，却也能从中窥探出其他地方，定然也有不少这样的情况。闻他问起这个中详情，与他细细道来。】
譬如胥吏巡查现场，凭空捏造题报，便是违规的一种。更有甚者故意弄毁文书，往往造成贻误。
【接过他递来的茶，放在了桌上没喝。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你也知道如此乱象非一日能成，从来都是游走于民不举官不究的地带。如今引得群情激愤，单江苏一省就有了这么一大叠过失。你且想，纵观全国数十万胥吏，又该是何等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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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江南地带管辖的事妄图一片海晏河清，但也知晓官场之道。意在查清吏胥诸事，定论主意还得交由奉命前来江苏调查的都察院、刑部，说到底只是做个协助的事情罢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宽心。】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意气用事，被人当了枪使。
【这案卷虽然呈在了案上，事情却还要走访细查。饮下一口茶后看向吉勒彰阿，向他道。】明日你我同赴镇江府，细察此事因由，再行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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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上任未几，就被卷进这么一桩闹到京城的丑闻里，一时不知可是流年不利。胥吏与主官相互攻讦，主官还被夺职下狱，最后竟教钦差查出来是胥吏诽谤——这是何等的笑谈，简直是要江苏上上下下的官僚丢尽颜面了。也无怪乌勒登大老远地从苏州跑到常州来，还不是为了明日北上润州，亲自调查丹徒知县之事。】
【府里还有上好的阳羡贡茶，乃摘自南岳禅寺，少有拿来待客的时候。眼下也着人取了龙池山泉冲泡香茗，自端了茶盏向书房里去。岂料才推门而入，就见乌勒登正大发雷霆。】
【将茶盏搁置于案，顺手捞了一张纸，细瞧究竟是何方神圣。】：啧，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不看不知道，细看竟是种种罪行罄竹难书，不免回头观察乌勒登神色】看来是积怨已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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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他正在气头，将茶盏撤离案上，免得殃及池鱼。毕竟是下头人孝敬的龙泉窑瓷器，更是难得的梅子青，少了一件便凑不成一套了。端着茶盏夹着纸寻把椅子坐了，把东西都安排在小花梨木几上，要将这累累过错细读。只是满目的勒索、欺诈，又怎能容人继续心怀闲情逸致？】
【亏得我不过视学江苏，辖科考教育，不受督抚所制。偶然赴会讲学，遍游绿水青山，倒比他这做巡抚的还惬意不少。闲来也读了不少史，见眼下别无他人，与他分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朱明一朝，尚有《大诰》的“民拿下乡官吏”一条弹压。如今但凡敢搞这套，不说满汉之间如何，官僚自己都要提心吊胆、互相猜忌，岂能办好差事？
【便是叹气】：就此给了胥吏活动空间，也是在所难免——消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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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后果，莫不是前因使然。恰如眼下骤然爆发出来的诽议，都是不知多少年累积下的对峙。只是刚好不巧，正于乌勒登任上爆发出来——本也不该怪他的，却要他扛起这般责任。又尽是些不好论是非对错的观念，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他于这趟浑水里试探出个什么，还是未知数。】
【都是年少相识的情分，总要帮扶一把，见之将心下积郁发散出来，将茶给他端回去。】：我也听闻，这知县是个清正廉洁的，却不懂柔和转圜。更有吏胥胆大包天，才会酿成大错。
【既非一时之因，又岂能登时了结？想来我与他都明白其中关窍，只是发愁该如何摆正姿态，在最短的时间内向朝廷作出交代。】：这文书违规又是甚么说法，我在京中从未听闻这等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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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管全国上下人口几何，十万起计绝非少数。更何况这所作所为从来并非一省胥吏肆意妄为，而是各省各地悉尽效法。它源从贪念，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
【丹徒百姓这么一闹，自然会打到胥吏命脉上。更何况这般脉络遍布国朝十八省，更可能引得他省官僚不满。他人权衡之道把握得宜，却为着一个县的疏漏，不得不给出个交代。至于他省民众，也不免有一学一，直抒积年不快。无论怎么看，都是风雨欲来之势，自然忧心。】
：此事若是处理不当，怕是引得官民怨怼。而你如今的位置，只怕犹为风口浪尖。【点了点那一沓写满血汗的纸，低声】这一叠过失，眼下还是不要深究为妙。待朝廷给了风向再行动，才算是师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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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乌勒登一科入仕，庶常同习，也算是深谙彼此心性，鲜有故作遮掩时。虽此番并未直涉丹徒互讦案中，还是免不了出份力，将他从这场不知端倪的风波中摘出。来地方上自由惯了，放荡山水间，早该有个契机收束心性，免得来日为监察御史所诟病。】
【更何况，本满心想着与此地士人结交，此事未必不是一个借镇江一府、将势力铺展入江北的大好契机。但凡事涉风骨，不也总是士人必重之么——更何况又是这般意义上的“清官”，更要引得闾里大发恻隐之心的。】
：既然你心中有数，我也放心了。【不再多言，另唤小厮为我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