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直到有一天。
张良在山顶俯视着那座我们生活了很多年的城池,我和凌一起见证了新郑燃起的熊熊大火。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以为我们也置身于火海。
张良失去了他的朋友,他的家,他的故国。
凌问我,怕吗。我说,不怕。可是我们没有家了。
凌沉默了片刻,拍拍我的肩膀,说,他会带我们找一个新家。我当时点点头,却不怎么信他。毕竟我从出生起就生活在新郑,怎么能舍得呢。
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我和凌相依为伴,开始了一段为人卖命的旅程。好像所有的名剑在杀戮中才能体现价值。鄙人不才,和凌位列十大名剑。如果看官有幸见过名剑录的前几名,便能发现,我和凌的门面功夫委实不错,可至前三。但是论起杀伤力却总不如前面几名,这有凌的缘故,他曾对我说他不愿丧失理智舔血而生,而张良始终保留了心中那份悲悯,非生死关头手下留情居多。
我和凌见证了张良的成长,而他也同样见证了我们的变化。我和凌都发现少年之前眼中不自觉带着的意气风发与青涩懵懂都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望月背影里时不时散发的孤与寒。我和凌,倒是配合得极好,但还是沾染了不少鲜血。凌的剑身越来越亮,我心中隐隐不安,有时会忍不住生出想把他藏起来的想法。
张良擦拭着剑身时,有一瞬愣怔,但很快恢复清明,他喃喃自语:“恨是荒芜之地的野草,因为恨,才能继续生存。”
我并不认同。凌却也对我说:“你也不要太难过,他会带我们走出去。这条路虽然艰难,但我们一定可以做到。”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之后,我们会面临更多身不由己,染上更多血迹。你……别怕。”
我急着反驳,倒也没注意他的安慰语气,我有些气恼:“一件兵器,断断不可成为杀戮之器,你忘了你最初见到张良时对我说的那句话吗?”
那时,凌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对我说他在这个少年身上闻不到一丝杀人的气息,他渴望亲近。是的,少年那时的眼神如同秋水一般纯净。凌避开我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应该也回忆起来了。
但凌却问:“大火燎原后,如果你是草,你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如果只剩你一株,你要靠什么才能活下去?”
凌比我更懂张良。我虽酸但认。
哎,还是小时候好啊,不用亲自面临那么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