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系
■文/苏恨歌
秦畅最后终于明白，爱一个人，需要的仅仅只是一点点的勇气，而守候一个人，需要的，却是长久而疼痛的坚持……

3.
秦畅把请客的地点定在了香格里拉，对于物理系的穷光蛋们来说，香格里拉就是一个遥远的梦想，所以请客的当天来了异常多的人，都是不请自来的，说是替秦畅圆场，人多力量大，集体道歉学姐就不会怪罪了，说白了其实就是来白吃饭。9点的时候沈依然和苏涵一起来了，引起众人一片喧哗。秦畅看着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沈依然，一脸惆怅地对身边的刘项说，这事还真麻烦，我发现我又爱上了沈依然。
刘项说我靠，秦畅你还真花心。不过大家都爱沈依然，长江里撒泡尿，有你不多没你不少，你就别掺乎了。到头来苏涵也没搞定，两手都要硬两手都要空，你肯定比我还惨。
秦畅微笑着不说话，只是远远地望着沈依然。苏涵在一旁拉拉他的胳膊，小声说，秦畅，你在看什么呢？
秦畅回过头，正好看到苏涵纯净的双眼，他说，哦，没什么。
按照道理，吃完饭秦畅本来是理应送沈依然回去的，结果苏涵中途喝多了，趴在沈依然的怀里几乎不醒人事。而在场的男生中，认识苏涵的，唯有秦畅。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他还是肩负起了护花使者这个伟大的任务。秦畅背着苏涵的时候看见了沈依然如水般的双眸，她的嘴角有很好看的弧度，仿佛在笑着对秦畅说，秦畅。
秦畅背着苏涵，如同背着一堆棉花。苏涵一直在呢呢喃喃地说胡话，秦畅一句也没有听明白，走到学校中央花园的时候苏涵酒醒了，吵着要下来。秦畅将她放下，一脸关切地说，你没事了吧？我没见你喝多少啊？
苏涵突然就笑了，笑得无比的灿烂，她说，秦畅对不起，我根本就没醉，哈哈。
秦畅无话可说，只能将双手插在口袋里，默默地走在她身边。走到女生寝室楼下的时候苏涵停下了脚步，夜风温柔，街灯昏黄，苏涵站在秦畅的面前，抬起头望着秦畅有点呆滞的脸，小声说，秦畅，谢谢你。
然后她便莫名其妙地跑开了，而且是一脸的害羞。秦畅从小就觉得，学理科的女生都有些不可理喻。苏涵的种种表现让他感到稀里糊涂。他一个人有点失落地往回走，路过物理系大楼的时候，却看见沈依然站在楼前枝繁叶茂的香樟下，背着双手若有所思，路灯柔软的光线拉长了她的美丽的身影。秦畅有点小心翼翼地说，沈，沈依然？
沈依然抬起头，缓缓地转过脸，看见了站在夜色尽头的秦畅。这其实是她第3次看到秦畅。第1次是在1周前的一个下午，秦畅穿着白色的皇马球衣在操场上踢球，球滚落到了刚好路过的沈依然脚边。沈依然弯腰将球捡起来，抬头看见气喘吁吁跑过来的秦畅。秦畅脸上的汗水像一条条缠绵的小河不停地往下流，沾了些泥土的脸上挂着稚气的微笑。他伸手接过沈依然手里的足球，笑了一下说，谢谢。
沈依然望着秦畅跑回去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坐在了看台上。那个下午是她上大学以来第一次看男生踢球，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为男生心动。
她努力地记住了他的名字，秦畅，秦畅。
沈依然薄薄的唇角微微地扬起，声音很好听地说，秦畅？
秦畅看了一下手表，11点15分，还有15分钟寝室就要熄灯了。他走到沈依然跟前，语气有点生涩和尴尬地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学姐，荣幸荣幸。
沈依然眯起眼睛很灿烂地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指指物理系旁边的那条小道，说，能陪我走走吗？
秦畅不敢怠慢，连忙说，当然可以，呵呵，没想到学姐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这让你很是受宠若惊吗？沈依然问。
秦畅有点尴尬，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好沉默。沈依然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不停地走路，她低着头，认真的样子宛若一个捡金子专业户。到离寝室熄灯时间只剩下不到5分钟的时候，秦畅忍不住开口道，学姐，我该送你回去了，马上要熄灯了。
沈依然停下脚步，站在秦畅的面前。她上前一步，让自己的脚尖碰到秦畅的脚尖。这个举动使得她和秦畅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秦畅甚至看见了她鼻弯处浅浅的蒙脸沙。沈依然将左手的手掌抚过自己的头顶，最后落在了秦畅的下巴处。然后她退后一步，浅浅一笑说，秦畅，从今天开始，我做你姐姐好不好？
秦畅尚未从沈依然的举动中回过神，她已经一跳一跳地跑开了，沈依然站在长路尽头的最后一颗路灯下，朝秦畅大声喊道，秦畅，还有3分钟，转身向着寝室的方向，加油快跑！

4.
秦畅没想到，苏涵竟然转到了物理系。
作为前数学系的大才女兼大美女，僧多粥少的物理系对她的到来相当重视，仅是欢迎会就提前策划了整整一个月——这也从侧面反映出理科生在策划方面的薄弱。苏涵的到来，无疑是物理系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因为对于沈依然，物理系男生们的态度基本已经达成了一致：这个女生太遥远，只能远观。而对于初来乍到的苏涵，大家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写情书的写情书，请吃饭的请吃饭，晚自习下课突然从路边草丛抱着鲜花冲出的也不在少数，总之，物理系很快便是一片狼藉，连系主任都看不下去了，在课堂上直言不讳地说，你们谁的离散数学和空间物理能考得比秦畅高？好好学习，嗯，好好学习，不要不务正业，满脑子小布尔乔亚的腐败思想！
秦畅听到老师点了自己的名，微微笑了一下，转过脸不经意看到了苏涵投过来的目光。苏涵白净的侧脸被从窗缝流泻而来的夕照抹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他感觉苏涵就如同绽放在眼前的一片云，遥远，而且美丽。
然后秦畅接到了苏涵递过来的纸条，她说，秦畅，初来乍到，你能辅导我以前落下的课程吗？
秦畅回纸条说：按分钟算钱，一分钟十块。
只是他传纸条的动作正好被系主任看见，系主任楞了半天，一脸愠色地看着秦畅说，即便是爱得不能自已，最好也不要在理论物理上递纸条。爱情是要实践的，明白吗？对了我刚才讲到哪了？哦，我们刚说到，由于光速在不同的参照系里都是不可变的，这导致……
秦畅一脸尴尬地朝苏涵笑了一下，满目温柔。
就这样，秦畅成了苏涵的老师，每天晚上都要给苏涵讲两个小时的课。偶尔沈依然也会来找他，吃顿饭或者散散步聊聊天。秦畅的生活一下便陷入了漫无边际的平淡。他坐在苏涵的身边，看着她认真演算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想起沈依然的脸。一个如此切近，一个如此遥远。
秦畅不知道沈依然离自己到底有多远，但是却知道苏涵离自己有多么的近，有一次秦畅在给她辅导功课时，开玩笑般地说，不能说我在海森堡绘景里弄个态，很好，不随时间变化；再在薛定谔绘景里弄算符，也不随时间变化。那好，没有时间了，就永垂不朽了。
苏涵便笑了，她直起身，趴在秦畅的肩上，在他的耳边声色细软地说，秦畅，你说我们会永垂不朽吗？
秦畅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味，十里八街，弥漫在他的世界里，久不弥散。

6.
秦畅回到寝室，看到刘项正趴在桌子上写信。秦畅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你还没对沈依然死心啊？
刘项没说话，只是抬头笑了笑，他说，美丽的女生就是道物理难题，要坚持才能攻克。
秦畅没有再回答，躺在床上，眼前都是沈依然一脸纯净的样子。秦畅知道，沈依然在等待自己的表白，那么自己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秦畅下定决定，再次来到女生寝室楼下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沈依然在朦胧的夜色里出现，她说，秦畅？有事吗？
秦畅说，能陪我走走吗？我有话说。
秦畅陪沈依然走到物理系大楼后面的长凳处停下了，他站在沈依然的对面，面容凝重，宛若准备慷慨就义的邱少云。就在他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手机却响了，秦畅接了电话，听到了苏涵的声音，苏涵说，秦畅。
秦畅说，嗯。
然后就听到苏涵的哭声铺天盖地的传来，像一条缠绵不断的河流将自己淹没。苏涵一句话也没说，哭了很久之后便把电话挂了。秦畅挂下电话，看了一眼沈依然。沈依然笑着说，是苏涵吧？
秦畅说，嗯。
沈依然没再说什么，而是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脚尖和秦畅的脚尖对齐。秦畅以为她又要为自己量身高，却没想到沈依然的伸出双臂，很轻很慢地抱住了自己的腰。她将脸贴在秦畅的胸口处，小声说，秦畅。
秦畅，你知不知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开始喜欢你。
秦畅，你知不知道，在物理系，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秦畅，你知不知道，在物理系的这三年里，我需要多努力，才能撑起这个美丽的外壳。
秦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深深地害怕你也会因为压力而和我远离。
秦畅，你知不知道，默默喜欢你的这些年，我承受了多少委屈。我宁愿自己平庸点，笨点，就像苏涵那样可以轻松地跟你在一起。
可是秦畅，不要骗自己，我生日那天你犹豫了，是因为你心里有了苏涵。你在我面前，太过小心翼翼，太不快乐。我有无数次地看到过你跟苏涵在一起，开心的样子。
秦畅，我爱你，可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更合适你的，应该是苏涵。
沈依然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拍拍秦畅的肩说，快去吧，她在等你。
秦畅低下了头，他伸出手指擦去沈依然眼角的泪水，然后转过身，朝着苏涵寝室的方向，快速的跑去。
沈依然靠着路灯的立柱，想起那天看到苏涵泪流满面地趴在秦畅怀里的样子。她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下来，她摸摸手里那张飞往美国的机票，终于泣不成声。
她说，秦畅，忘了告诉你，姐姐保送麻省理工的研究生了。

7.
物理系大楼离苏涵的寝室只有不到一千米，但是秦畅却觉得这段路程，无比的漫长。
他终于赶到的时候，却看到站在楼下的刘项，抱着身穿紫色连衣裙的苏涵。秦畅的大脑一下便懵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他靠着寝室后墙的墙壁，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绝望中收到沈依然的短信，她说，秦畅，我在去往机场的路上，记住，好好爱她。
秦畅拿着手机，呆呆地说不出话。他想给苏涵打个电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中秦畅接到了苏涵的短信，她说秦畅，你迟迟不向依然姐姐表白，是因为我吧。其实秦畅，喜欢她，就要勇敢地告诉她的。不要一直埋在心里，让一切都成为错过。我接受了刘项，不再是你的牵绊，你要勇敢地走出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秦畅收起了手机，没有再打电话，他终于明白，爱一个人，需要的仅仅只是一点点的勇气，而守候一个人，需要的，却是长久而疼痛的坚持。苏涵和沈依然的都坚持的太久，她们都累了，而自己呢？秦畅不知道，他坐在物理系后面的那个长凳上，忍不住想起苏涵曾趴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她说，秦畅，你说我们会永垂不朽吗？
秦畅眼前的世界，突然便模糊了。
                               《完》

欢迎常来。

很喜欢呐
他这个系列叫
青春记事薄 吧

很喜欢你的文字，很喜欢那些调侃中渗透的悲伤，细微的刺痛遍布全身的感觉，很好。

故事于生活无关吧

最喜欢每个文章的最后一句话，都是泪流满面的，醒悟，爱情有了太多弯路，真正清醒的时刻是那么痛心……

殿下的每篇文里都会有一个苏姓的人物出现吗？

多年了，再次看到你的作品，心中不尽惆怅。高中时看到你的《系里系外》的某些篇，时至今日，也来到大学物理系。5年了，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