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额尔赫自幼相交，故也谙晓她阅珍无数，是以眼光极佳。凡珠玉华饰，堪得她不吝道句赞语的，必也悉属宝器。纵然此前自个儿已思忖良久，迨她将那珊瑚玦拣选而出时，却半分未存犹疑，当即颔首道好】
既得你道一句好，那便是它了。
【两两静坐间，将案上诸物归置齐整，思量着明日即着人妥善置办个瑶匣。凡事宜速不宜迟，予溪生的生辰礼既定，也算了却一桩要事。鸣玉业已将沏好的芳茗呈来，自斟了一盏递与她】
今岁新得的君山银针，尝尝可还合你口味？

【每岁万寿皆设阖宫筵宴，嫔御之中冀图以此博宠者，提早数月筹备也不足奇。届时一众帝胤列席旁侧，照例是要于宴上颂祝献礼，藉此一展各自的精意覃思。禁中不乏有淡泊者，或宠渥正隆，弗愿奉此为契机，但若所呈之物过于虚衍，也是欺藐君上的纰过一桩】
【她语及皇叔，难免又使我忆起绛雪轩那日晌午，未许求赦的言犹在耳，徐徐长出一口气来。双手支颐，唔了声道】容我想想。
【馔玉琼珍不足贵，寻常琴书诗画的微末工夫，又实难于一众献礼中脱颖。一番思量下，侧过身来正色与她道】
额尔赫作一幅《海晏河清图》可好？

【画虎不成的愧窘使然，亟盼这场父女间的周旋得缓，我非系铃人，贸然解铃自也不得其法，退而求次，或可寄望于献礼事上助她扳回一局】可惜《海晏河清图》之真迹已无缘得见，早闻如意馆中藏画之富，兴许存有拓画，可供你取来临摹借鉴。
【茶汤晾至此时温度正宜，低头饮过一口】皇叔天子之尊，何等稀世珍物不曾过眼——皆不及额尔赫的心意为重。
【温言解颐，着意又添】额尔赫作画时若遇着难处，不妨请太后娘娘稍作指点、加以润色。

【额尔赫素精岐黄、好鉴华珍，然其摹效作画之艺许要稍逊。今有此议，泰半源自当日与溪生论画时所得。然这献礼之意本不在画，故也非是要她如何笃意研习以致乱真，但顶上这名画之题，兼有慈宁指点，便足以于引得皇叔注目】
我尝听人说，太后娘娘曾在建昌年除夕年宴将此画献上，忖来必是细细赏鉴过石涛真迹的。
【也似漫不经意地，将言外意蕴点到辄止。后见她隐有辞意，又道】今日小厨房做了糖蒸酥酪、桂花糯米藕、紫薯小圆子，数你来得巧，不如留下用些再回罢？
【得她允下，二人共用小点，后话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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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小厨房给皇玛嬷熬了一锅润颜羹，说甚么有养颜润肤、延年益寿的功效。捉衣嬷嬷呈来的时候，我正同皇玛嬷说着近些日子听来的趣闻，故而也分了一碗得尝。皇玛嬷高兴得很，厚赏了那出主意的宫女，还提拔她做了做小厨房的司记。可在我眼里，这不过就是把当季的桂花同枸杞、银耳，再加些冰糖熬一起，顶多是加了些旁的岐黄药材辅佐，普普通通一碗羹，那润肤之言还算凑合，甚么延年益寿浑是阿谀谄媚的言辞。可瞧着皇玛嬷欢喜，倒也不愿扫了她老人家的兴致，推脱说寻孝昭顽，便离了西暖】
【及踏入来鹤，还不及绕过立屏便扬了声儿，亟亟欲将方才所见那阿谀之景同她好好说道说道】
姐姐，姐姐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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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满腹牢骚还未曾寻机同玉鸾儿姐姐一一诉来，便听得她出言相询。瞧着那芙蓉面上的期待，话堵在嗓子口也只好生生吞了下去。随着她三两步移至案前，眼风顺着将那案上的几样簪钗宝珏扫过，也不曾刻意留心的，顺手指了指那珊瑚珏】
这珊瑚玉的颜色难得，瞧着不错
【因心中存着无名火，刻下也着实无甚好兴致来挑玉选珍。然这话甫出口，又生怕自己的敷衍叫人听了去多思，羽睫一掀，又亟亟启口补了句】
旁的簪钗珠钏想她也不缺，还不若这块珊瑚珏瞧着别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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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鸾儿姐姐似是一心扑在择选生辰礼上，我在一旁怫悦了半晌也不曾得她一句询。既挑好了珊瑚珏解了她眼前困局，本以为她定能瞧见我明晃晃写在脸上的闷闷不乐，不曾想她却慢条斯理的归置起物什来，还从容的斟壶品茶。一时间小心眼作祟，将那白瓷盏接来，却未有要尝的意思】
这还有俩月呢，姐姐就开始选啦？【丹唇一瘪，端着莫名的醋意，却偏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遮掩】
那岂不是显得我不孝？皇阿玛今岁的万寿，我还不曾想过送什么呢【偏靥觑她，两颊因赧怯和心虚添了绯红，却因逆着光，不易叫人察觉】
不若姐姐给我出出主意？【此言半是没来由的赌气，半是话至此业确有意咨诹一番，故叫人听来，仍显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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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臂端到案上，右手虚握成拳支颐，偏首瞧玉鸾儿姐姐迎着光的芙蓉面上，眉山微微蹙起，一副认真为我思虑的模样，心湖里那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泛酸的烟气儿也登时烟消云散】
【实则万寿贺仪的点子早在我心头盘旋了几回，却无一落地，权因这泱泱大国，能叫皇阿玛觉得稀奇的东西不足万一。况当今万岁本不喜奢华荣贵，若只挑个甚么寻常珍宝来献，怕是难得青眼反惹不悦。故而将玉鸾儿姐姐的话听来，乌眸只晶亮了一瞬，又霎时黯淡了下去】
这主意好是好……【业不遮掩，只将心中顾虑尽数倾诉】可你也晓得，我本于绘画上不曾有大师那般的技艺，岂非是见诮大方？
【一顿，弱声再添】我恐皇阿玛非但不悦，还要责我亵渎匠师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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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玛圣旨钦赐荣国衔不过数日之前的事儿，恩荣锡身，故而今岁的万寿更叫我挖空心思，只愿让皇阿玛称心乐意。思忖之下，觉此计不啻为一个好点子。不临班门，纵是弄斧也不伤大雅。真迹若难寻，只肖学的一点神韵，再甫有如意馆花匠的指点，倒也不算难事】
还是姐姐想得周全【那瓷盏中的银针清茶褪了蒸腾的水汽，瞧着更是青碧可人。心中一桩大事落定，刻下终是有了心思浅尝一二。素知皇阿玛对玉鸾儿姐姐不吝恩赏，这茶叶也定是人间尚品】
姐姐这银针也是好极了，喝着倒比贡慈宁的还清冽些呢！
【后又闻她提及皇玛嬷，罥烟眉一簇】为何问皇玛嬷？我倒不知皇玛嬷还有……绘画之能？【想方才还端着一碗银耳汤乐呵呵的皇玛嬷，心中纳罕极了，径直问道】
姐姐若有弦外之意，还同我买什么关子？！快说与额尔赫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