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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三国志》古写本残卷中值得注意的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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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辽宁1楼2009-10-31 12:29回复
    【内容提要】跟传世的刻印本《三国志》比较,20世纪出土的六种《三国志》古写本残卷,字数虽然不及传世本的百分之一,但其中拥有许多值得注意的异文,有的异文至今鲜为人知。从文化史、文献学、语言文字学等角度对此展开专题讨论与综合研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摘 要 题】汉语言文字学 
    【关 键 词】《三国志》古写本/异文


    IP属地:辽宁2楼2009-10-31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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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关于《吴志·吴主传》残卷 
      这份晋人写本残卷1965年1月10日出土于新疆地区吐鲁番英沙古城南的一座佛塔遗址中,(韩度)共存40行,凡570余字,中间偶有残缺。跟传世本《三国志》对照,古写本第一行仅存“巫”字左侧,是“是岁刘备帅军来伐至巫山秭归”的“巫”字的残余笔画;最后一行止于“敕诸军但深沟高垒”句的 “高”字。 
      郭沫若《新疆出土的晋人写本〈三国志〉残卷》(载《文物》1972年8期)在比较了传世本与古写本的内容之后,揭示了7则异文,并对其中5则发表了意见。 
      据我们调查,古写本跟传世本相比,除了出现异体字100多个以外,在校读古籍方面富有研究价值的异文实有10则。关于异体字,我们拟另文讨论,本文只就郭文提到的7则和我们发现的3则异文略述己见。


      IP属地:辽宁4楼2009-10-31 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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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郭文发表于30多年以前,现在看来,有不少地方需要进一步讨论,今依郭文次序论列于下。
        (1)勉——俛 
        传世本“故遂俛仰从群臣议”的“俛”,古写本作“勉”。郭沫若认为,古写本作“勉”属于“误写”。 
        郭文断言“勉”为误字,恐怕为时过早。我们认为,古写本的“勉”很可能是“俛”的通假字,它未必属于抄写的讹误。流传已久的古籍,其文本总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有所变化,一般说来,抄写或刻印时代越早的文本,其中的古字、俗字以及通假现象就越多。有迹象表明,在唐宋以前抄书人的笔下,“俛”与“勉” 是一组通假字,例如《诗经·邶风·谷风》“黾勉”的“勉”,在唐李善《文选·文赋注》中引作“俛”,宋人所编的《太平御览》卷504也引作“俛”。由此可见,从上古到中古,某些从“免”得声的字曾有通假关系。因此,传世本的宋(南宋)、元、明、清刻印本及中华书局校点本《三国志》作“俛”,而晋代写本作 “勉”,未必属于文献学上的校勘问题。从古音通假及古书形态不断演变的角度来看,古写本作“勉”而不作“俛”,正反映了魏晋时代的用字特点。


        IP属地:辽宁5楼2009-10-31 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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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而”字的有无 
          古写本“据三州而虎视于天下”的“而”,不见于传世本。郭沫若说,传世本“无‘而’字,殆夺”。 
          郭文用“殆夺”二字评议传世本,等于向后来的研究者提出了进一步论证的要求。我们认为郭说可从,下面从两个方面略作论证。第一,上文出自东吴赵咨对魏帝曹丕称扬孙权的一段话:“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而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据三州而虎视于天下,是其雄也。”从文法角度看,古写本显然优于传世本。因为“获于禁而不害”“据三州而虎视于天下”两句排比,均用“而”字表示转折关系;传世本没有“而”,语义、语法、修辞上均有缺憾。第二,今天我们能见到的时代最早传世本应推号称“咸平本”的《吴志》(实际上是北宋末、南宋初的刻本),从这个版本开始,直到最近40多年来流行的中华书局校点本《三国志》,虽然都没有“而”字,但是,《太平御览》卷211的引文却有“而”字,足见北宋初期之人所见的文本还有不脱“而”字的,可与古写本互相印证。 
          附带说一下,赵幼文《三国志校笺》① 在“取荆州而兵不血刃”一句下面注释云:“《太平御览》卷463引‘州’下无‘而’字,考《文选》李注、《实录》《通鉴》、郝书,俱无‘而’字,应据删。”在这里,赵笺忽略了古写本有“而”这一事实,从而过早地得出了传世本“取荆州而兵不血刃”的“而”字属于衍文的结论。


          IP属地:辽宁6楼2009-10-31 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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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潘——鄱、番 
            传世本“鄱阳言黄龙见”的“鄱”,古写本作“潘”,郭沫若说,传世本“‘潘’作‘鄱’,殆误”。 
            郭文怀疑传世本的“鄱”属于误字,也值得讨论。在古代文献中,“潘”“鄱”“番”等字有同音通用的历史。例如《左传·定公六年》“潘子臣”的 “潘”,《史记·吴太伯世家》引作“番”;《史记·陈涉世家》“鄱盗当阳君黥布”的“鄱”,《汉书·陈胜传》作“番”,唐颜师古的注释是:“番即番阳县也,其后番字改作鄱。”对于《史记·西南夷列传》“番阳令唐蒙”的“番”,唐张守节《史记正羲》的注音是:“番音婆”。从颜师古、张守节的解说中,我们不难看出,唐宋以后习见的“鄱阳”,在先前的文献中通常写作“番阳”,有时写作“播阳”。按照古音假借的通例,当然也可以写作“潘阳”。这样看来,古写本作 “潘阳”所反映的是晋代用字习惯,传世的宋元以下诸本作“鄱阳”是出自后世古籍整理工作者之手。唐人所编《群书治要·魏志》及宋刻本《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分豪不与”的“豪”,到了元、明、清刻印本中变成了“毫”,人们要么从历时层面把“豪”与“毫”看成古今字,要么从共时层面把“豪”与“毫”看成通假字,却没有人用孤立、静止的观点说“豪”“毫”二字中必定有一个错字。古写本的“潘阳”到传世本里变成“鄱阳”,跟“豪”“毫”的演变属于同一类型。 
            跟郭沫若把《吴志·吴主传》的“鄱阳”看成“潘阳”的误文相反,陈乃乾把《吴志·吴主传》注文中的“潘阳”看成“鄱阳”误文。在陈乃乾校点的《吴志·吴主传》② 里,裴松之注引《会稽典录》中的“潘阳”,被校改为“鄱阳”,校改的依据是“从潘眉说”③。其实,清代学者潘眉只是说“潘阳当为鄱阳”,梁章钜也只是补充说:“吴时无潘阳县”。拿这种尚未得到实证支持的说法作为校勘的依据,难免犯主观武断的错误。如今,1972年公布于世的古写本《吴志·吴主传》的“潘阳”赫然在目,跟《会稽典录》“潘阳”遥相呼应,说明近代人习知的“鄱阳(县)”在孙权时代写作“潘阳”。事情很清楚,潘、梁身在清代,不知有古写本《吴志·吴主传》残卷;陈乃乾在1959年完成的《三国志》校点本中采用潘、梁之说,也是因为没有看到古写本《吴志·吴主传》残卷。即此一端,也可以看出古写本在文献校勘学等方面确有“一字千金”的价值。


            IP属地:辽宁7楼2009-10-31 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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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之际”的有无 
              古写本“君生于扰攘”,传世本作“君生于扰攘之际”,郭沫若说,传世本“下有‘之际’二字,较长”。 
              再好的古写本,也只能做到失误较少,绝不能保证没有任何失误。如果说,传世本《吴主传》有胜于古写本的地方,大约这一例是有可能通过论证得到承认的。


              IP属地:辽宁8楼2009-10-31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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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之——者 
                古写本“犹冀言之不信”的“之”,传世本作“者”。郭沫若对这组异文也没有发表意见。 
                从语法、语例两个方面考察,仍以古写本为优。第一,古写本的“言之不信”表示“所言不可信”,而传世本的“言者不信”则表示“发言之人不可信”,显然是前者更符合上下文的意思。第二,“言之不信”也是当时的常用语,又如《魏志·蒋济传》注引《列异传》载孙阿事云:“阿不惧当死,而喜得为泰山令,惟恐济言不信也。”其中“言不信”三字,《太平广记》卷276《列异传·蒋济》引作“言之不信”,恰与古写本《吴志》之语相合。


                IP属地:辽宁10楼2009-10-31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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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靡——麾、摩、 
                  古写本“口陈指靡”的“靡”,传世本作“麾”。郭沫若说:“系抄本之误。” 
                  郭文所谓“抄本”,指古写本。就我们考察,断言古写本的“靡”字是误文还为时过早。从“”“麾”“摩”“靡”的音形义的关联情况来看,“靡”与 “麾”不见得没有通假关系。先看“”与“麾”的关系——“”字见《说文解字·手部》“,旌旗”,段玉裁指出:“许伪切,古音在十七部,俗作麾。”这就是说,“麾”跟“”是异体字。再看“麾”“摩”“靡”之间的关系——《史记·建元以来侯者年表》“下麾”的“麾”,在《汉书·景武昭宣元功臣表》中作 “摩”,可见这两个字在距《三国志》成书时代并不遥远的古籍中有通假的先例。“靡”跟“摩”也是这样,例如《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下摩兰惠”的“摩”,在《文选·子虚赋》中作“靡”,可见汉魏六朝时二字可以通假。既然“靡”可以通“摩”,“摩”可以通“麾”,“麾”又同,而靡、麾、摩、四字又均从“麻” 得声,那么,“靡”与“麾”很可能在魏晋时代具有通假关系。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靡”与“麾”通假的第二个例子,因而不能断言这两个字一定具有通假关系,但同样也不遽从郭文的意见。


                  IP属地:辽宁11楼2009-10-31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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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郭文没有提到的3则异文。
                    (8)传世本“陆逊部将军宋谦等攻蜀五屯,皆破之,斩其将”的“之”,不见于古写本。 
                    上文有“之”无“之”均可通。古写本没有“之”,跟陈寿《三国志》行文求简的特点相合,比传世本更接近于陈寿原著的面貌。“破”字煞句(后面一般不加逗号或顿号),“斩”字紧跟,这种文句在传世本《三国志》并不罕见。例如《魏志·袁绍传》:“太祖救延,与良战,破斩良。”又《于禁传》:“复徙攻张绣於穰,禽吕布於下邳,别与史涣、曹仁攻眭固於射犬,破斩之。”《蜀志·马超传》裴注引《典略》:“超后为司隶校尉督军从事,讨郭援,为飞矢所中,乃以囊囊其足而战,破斩援首。”


                    IP属地:辽宁12楼2009-10-31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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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传世本“讨备之功,国朝仰成”的“成”,古写本作“诚”。 
                      古写本作“诚”,是“成”的通假字。这类通假现象屡见于其他古籍,例如《战国策·赵策一》“恐其事不成”的“成”,汉墓出土的帛书作“诚”。《老子》二十二章“诚全而归之”的“诚”,景龙碑作“成”。
                      (10)传世本“即日下诏,敕诸军但深沟高垒”的“敕”字下面,古写本有“令”字。 
                      “敕令”作为复音词,屡见于《三国志》,例如《魏志·公孙瓒传》载刘虞“兵无部伍,不习战,又爱民屋,敕令勿烧”。又《武文世王公·中山恭王衮传》载曹衮“疾困,敕令官属曰:‘吾寡德忝宠……亟以时成东堂。’”又《牵招传》载魏文帝“敕令还击比能”。《蜀志·姜维传》:“寻被后主敕令,乃投戈放甲,诣会于涪军前。”《吴志·华核传》:“晧以核年老,敕令草表,核不敢。”由此看来,古写本作“敕令”,比传世本更富有三国语词的特色。


                      IP属地:辽宁13楼2009-10-31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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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拟说明两点: 
                        (一)拿古写本影印件⑦ 跟宋刻本对比,除了李文揭示的异文12则,我们还发现异体字60多个。 
                        (二)上述李文、吴文均有订补的必要,兹订补如下。
                        (1)畏君亲怀——畏威怀亲 
                        传世本作“畏威怀亲”,古写本作“畏君亲怀”。吴文认为传世本的“畏威”的“威”是误文,应当根据古写本校改为“君”;“亲怀”二字误倒,应当根据传世本乙改为“怀亲”。 
                        李文说:古写本“‘亲怀’二字旁加两点,以示颠倒”。 
                        李文的根据,是古写本原件;吴文的根据,是古写本影印件。这样看来,古写本的原文应当是“畏君怀亲”,其中“君”字胜于传世本。吴文⑧ 关于“亲怀”二字误倒的内容应当删去。


                        IP属地:辽宁15楼2009-10-31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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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众——求 
                          李文说,传世本“以诈求归”的“求”,古写本作“众”。 
                          如果古写本确实作“以众求归”,那么,其中“众”字当属误抄。
                          (3)——兵、侯 
                          李文说:传世本作“增兵讨仇”的“兵”,古写本作“侯”。 
                          我们怀疑,古写本的原字未必是“侯”。从字形上推测,它很可能是“兵”字。中古时代,“兵”写作“”,是隶书中流行字形。例如古写本《吴主传》《虞翻陆绩张温传》中的“兵”字都写成“”。“兵”的这种字形,跟“侯”的隶体字颇为相似,例如《王基断碑》、魏《三体石经》残石中“侯”都写作“”,跟隶书“”接近。因此,从字形来看,在三国时代,“兵”的写法与“侯”的写法非常相似,极易相混。可惜我们所见的影印件不很清晰,这个问题只能存疑待考。


                          IP属地:辽宁16楼2009-10-31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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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泯——民 
                            李文说,传世本“背弃国民”的“民”,古写本作“泯”。 
                            我们揣测,古写本的原字应是“氓”。手写的隶体字“氓”“泯”二字很相似,这两个字的释读,只有参考文义才有可能区别开来。在古汉语中,“氓”跟 “民”有时是同义词,例如《诗·卫风·氓》“氓之蚩蚩”,毛传的解释是“氓,民也”。古写本作“氓”,后世刻印本作“民”,在文本上体现了不同时代的用字特点。
                            (5)“心”字的有无 
                            吴文说:古写本“用命心此城”的“心”,当为衍文。 
                            李文说:古写本“心”旁加两点,以示除去。 
                            既然古写本的“心”字旁边有删字符号(即“两点”),吴文关于“心”为衍文的内容应当删去。


                            IP属地:辽宁17楼2009-10-31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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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氾——汜 
                              传世本“汜弟忠”的“汜”(音祀),古写本作“氾”(音泛)。虞氾,字世洪,名与字相应,都是水势洪大的意思。“氾”与“汜”音义不同,不可不辨。
                              (2)大末——太末 
                              传世本“太末徐陵”的“太”,古写本作“大”。《汉书·地理志上》“会稽郡”有“大末”,颜师古注引孟康曰:“‘大’,音如‘闼’。”卢弼《三国志集解》引惠栋曰:“‘太’当作‘大’,孟康音‘闼’。”孟康是三国时代的注家,他的注音说明了“大末”是三国时代的写法,而古写本作“大”不作“太”,反映了历史的真实。宋刻本等作“太”,系后人所改。


                              IP属地:辽宁20楼2009-10-31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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