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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晋江续写的【一胥梦断】是后传,有空来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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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两年多没写了。后里有个小姐姐问我还写吗,我想了想,还是写。
第一章 初醒
『窗外的阳光透过浅茶色的琉璃渗进室内,我盯着它,很久很久。』
我死了,然后我又活了。
我是只魅,呃,再过两个月后,我才是一只完整的魅,现在嘛,勉强算半只好了。
婢女们说我叫容覃,是郑国王室嫡系的小公主,封号曦和,因刺杀而死,我生前同陈国君后有些交情,又死在陈国境内,于是陈王就将我死后残留的精神游丝凝结成魅。
其实我并不大懂这些意思。
我看着隐藏在浅色华服里的指尖,呈现透明她们说,这是我的躯体还没有完全凝结的证明。
铜镜里我的面容如蕴开的水墨画一般浅淡,看不清楚本来的面目。我呆呆的在床上数着床帐上银丝勾勒的花纹,那是几十个幻术师找遍古籍画出来的符文,可以加固精神游丝,听门外婢女聊天所说,我从小纤弱敏感,精神游丝本就比一般人牢固,所以我死后,才能更容易凝结成魅。
我现在没有记忆,却也知道我这副模样不同于常人,若是出去,能在这陈宫吓坏一群宫婢,可我除了身上这件衣服也没有钱,付不起汤药费,于是只能憋在房里,虽然我才醒了三个时辰。
半夜醒来看到一堆宫婢对我哭的梨花带雨也就罢了,我还没法让我的嘴巴动一下求他们闭嘴,实在是影响不好。还好他们也知道是在半夜,只哭了一会儿就退下去了,我就数着花纹数着数着,也不觉得困。
门口看守的宫婢清萍唤了一声“公主,君后来看你了”
于是我就看到君后笑着跑进来,看看我的手,摸摸我的脸。特别好奇的样子“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魅是怎么结成的,原来竟是这样的”
我躺在床上动动嘴唇,发现并不再僵硬“我这样是不是特别不好看?我都不知道我以前是不是长的好看”
“当然是好看的,你父王郑景候可是当年郑国第一美男子呢,你的生母我没有见过,但是想来但凡能嫁给这么好看的男子的,肯定都是美人。”君后突然脸上突然浮现出甜蜜的模样“你看,我的夫君就是很好看的,所以我也是好看的,我以前,也是被我父王说最好看的女儿。”
我有些哭笑不得“竟是这样的”我又好奇的看着她“君后,原本你也是个公主吗?”
“曦和,你一直是叫我阿拂的,现在还是这样叫吧,不然我觉得不习惯,感觉自己像个严肃的阿姨”君后托腮,看着我艰难的活动手指,对于魅来说,精神灵活多于身体,所以即使我脑海里一直想着怎样活动手指,甚至让它跳个舞,可它也只是翘起来一点点,连弯曲都做不到。“我原本是个公主,不过已经很多年不做公主了”
“也是,阿拂你现在是王后了,自然比公主厉害”我又晃晃脑袋,看着她额间一道长长的疤痕,被她的夫君画成了一枝梅花。画的美极了,阿拂她原本就长的很好看,这样一画,既是情趣又可以掩盖瑕疵,可见她的夫君是很爱她的。
“我只做了一年的公主呢”阿拂数数手指“等那些秘术师将你融合了记忆的精神游丝同你融合在一起,你就知道了,我以前给你讲过的”
也是,听说我死后不到一个时辰陈王就召集秘术师将我变成魅,那时魂魄还未消散,很容易就能聚集起来。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份在郑国还算是比较重要的,阿拂还特别请秘术师保留我的记忆,这样就很有难度了,还需要时间。
就像黎国国主性喜奢靡,连对食物的摆盘都有些要求,于是黎国有位极为出名的厨娘做菜时是将萝卜雕成一朵花,摆在素瓷光洁的盘子上点缀,才让这位国主安逸且舒心。但是现在阿拂的要求,无异于让他们不仅要雕萝卜,还要将萝卜雕成一朵姿态高贵且镂空的花,这一雕,就是半年。其实本质还是萝卜罢了,再好看也是只萝卜,本质不变的东西,做任何的更改,它该是什么味道,便还是什么味道。
我不是萝卜,我只是我,唔,我是容覃,郑国的曦和公主。
君后同我絮絮叨叨了好些话,例如“以前我多么好看现在却如何如何”还有什么“上天一定是嫉妒好看的姑娘才让她活不长”“总是小小年纪就经历生死”之类的话。总结起来就是:我以前很好看,阿拂也曾同我同病相怜过。可我现在忘了,也不知道如何的同病相怜。
兴许是身体不好吧,阿拂絮絮叨叨说了将近两个时辰,喝了两壶茶,去了三次厕所后就趴在我床前哈欠连天。就在我想叫清萍将她送回去时,她的夫君出现了。
果真如她所说,是个极好看的男子,出现的那一瞬间,似乎房门口所有的光都聚拢到身上,虽然后来我发现只是因为傍晚,我的房门又朝西,天边被夕阳晕染出了金色的晚霞,而他穿着黑色常服特别扎眼。
他先是温柔的看了一眼扑倒在他怀里的阿拂,抚了抚她的发丝,接着就看向我。
“果真凝结的很快,才过了五个月,你就出现意识了”陈王苏誉似乎很满意,收回眼神再次温情脉脉的看着阿拂,却发现她正在兴致勃勃的扯住一根他身上的线头,一点一点,已经扯出了一大条缝,他略有些黑线“阿拂,你在做什么”
她有些心虚的摸摸那个缝“啊,夫君,你这里裂了一条好大的缝隙,一定是你没有好好爱护它,呆会你换下来,我给你缝缝”
苏誉抚着额“不必了,拿去让绣娘补,若是让你补,这衣服我还穿不穿了”
“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只是一条缝,我一定能缝好的对吧”她努力做出水润润惹人怜爱的模样。
“........”看的出来陈王一脸不想打击她的样子。
阿拂走后我盯了一会儿床帐,发现层层叠叠复杂多样的符文让我实在眼晕,也罢,术业有专攻,想着想着,困了。
整整两个月,白发苍苍的秘术师们耗费心思的将我的记忆同我一部分精神游丝融合完,只待我慢慢回忆,我也将床幔上禁锢游丝的符文图案背的差不多了。
阿拂每天都会过来看我的情况,反正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事情做。
“阿拂,你为什么要保留我的记忆呢?或许让我重来一遍生活也很好呢?”
我逐渐的恢复了我的记忆,充斥着流离死亡和片刻温馨,那样跌宕起伏的过去。
“我以前认识一只魅,她执着于以前的记忆,想寻找自己存在的原因,我想,重生而来的人,都是想知道自己源于哪里罢”
“唔,当时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很茫然”
“曦和,你原本过的蛮快活的,你知道怎样让自己过的快活,我想如果你不记得了,也会不晓得怎样过的快乐。”阿拂歪着头,眼中从未有过的认真。


1楼2020-04-06 10:46回复
    第二章 往事
    『每当午夜,我会一遍又一遍梳理我的过往,越想越清晰,有些东西,轻易无法忘却』
    我记事很早。
    我的生活,分成了一段一段,每一段都藏着一个女子。
    五岁时,我的母亲沁柳夫人去世,她没有留给我什么印象,我只记得她柔弱的呆在寝宫的床上或者椅上看书,有点力气了就抱抱我,告诉我做为一国公主要怎样的端庄怎样的娴淑,她是唐国的公主,即使靠着一碗又一碗药维持着生命,她仍要求保持着公主的姿态。父王偶尔会过来看看她,多数时间会和我玩一玩,我很喜欢父王,他身上有淡淡药味和墨香。兴许我是他唯一的孩子的原因,父王性情虽冷冷淡淡,却也一丝不苟的教我识字背书,做到了一个好的父亲。
    母亲去世后,宫中其他几位夫人一脸热切的想要抚养我,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并不代表我不明白,宫中的孩子总是早早懂事。我心里不愿做她们手中夺权争宠的棋子,父王直截了当的将我送进昭宁西殿,那里住着新进宫的如夫人锦雀。
    这位夫人果然同其他的夫人不一样,她喜欢我,单纯的喜欢,我想着既然要有一个母亲,不如跟在她的身边。而我之所以这么坚定的跟在她身边,不仅是她给我包扎了那只小兔子,也不仅是因为她在坠落山崖时护住我,是我在父王的眼中看到了柔情和爱意。
    彼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孩童时期会敏感的。我一直以为父王是个冷情的人,七八个夫人总是平等相对,从不偏颇。可是他遇到了爱的人,那如岩浆破冰璧一样猛烈的感情。他们如胶似漆三年,我看到,父王总是低柔的唤她“紫月”,眼光中仿佛只她一人。为她一掷万金,为她夺刀杀豹。我想,世间之爱大抵如此。
    可不知道突然怎么了,幸福的时刻瞬间崩塌,仿佛从来不存在一样。紫月夫人病逝,父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躲在远处看他呕血不止,日日摩挲着一枚相思红豆的骰子,吐得这样厉害,随着血液吐出而逐渐掏空的身体,那嫣红里流淌着的是无尽的心酸和爱意。他命不久矣。之后的事情郑史都记载了,五月,郑景候禅位,平侯容浔继位。我陪同父王住在东山行宫,即使他不太愿意让我看着他这样,却也拗不过我。紫月夫人疼惜我,最不愿意我哭,我一哭,父王也就没办法了。
    父王艰难的捱了一年,身体日日消瘦,去的那日,绯红的樱花绽放的绚烂,连天空都映的红艳艳的,父王又在温泉边看书,大火从半山汹涌来袭,映照的池水通红一片。他葬入王陵后,我曾踏遍枯败的行宫,水底深处,我捞到了那枚骰子。
    骰子还在,人走茶凉。
    父王去的时候我九岁,估摸为了搏一个好名声,容浔待我特别好,还让我跟在月夫人身边,请她教导我。
    月夫人是容浔的夫人,莺哥。据说是紫月夫人的姐姐,曾是一个杀手,我觉得不像,哪有这般娇弱的杀手。月夫人一直陪着我到十二岁,虽是一模一样的容颜,但人终归是不同的。紫月夫人是那样明艳而妩媚,如寒冬的腊梅。月夫人却是柔美中略带忧郁,如娇艳的春花。
    一如利剑,一是剑鞘。
    后来宫中来了位乐师,就是君拂,她给月夫人织了一曲华胥梦,月夫人在梦中完成了夙愿,抛弃了现实中的一切。
    容浔一直认为她没有死去,偏执的找来了许多秘术师想要就活她,虽然没有任何作用。他日日守在她的身边,目光却是像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然而我一月后我又见到了紫月,我才知道这么多年她只是被父王囚禁起来了,他们如此恩爱,父王若故去,按她的性格,一定直接去陪葬。
    她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楚,容浔也不让任何人接近她,只匆匆将月夫人下葬后,他就宣布了要同紫月大婚,我知道紫月才是真正的杀手十三月——真正的莺哥。溶月宫张灯结彩,红色的宫灯,无处不在的喜字。我只觉得讽刺。紫月若是清醒的,怎会甘心这样嫁给他,在我父王钦赐的溶月宫里,在他们最相爱的地方。
    果然,她浑浑噩噩数日,却在披上嫁衣后清醒了。我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向,也大概明白紫月清醒后会做什么,支开了王宫的守卫给她开路。赶在宫门口前拦住她,将骰子递给她。
    “父王忘了带上这个”晶莹剔透的骰子,红的如火一般的豆子。
    “曦和”紫月摸摸我的头,“你也长大了”我默默凝视她的容颜,她眸中盛着坚毅和决绝,这是最后一面,应该是最后了。
    寥寥妆容,原本浅淡的容颜,那般艳丽。雪白的戎面花从远处飞来,一朵朵,将王陵点缀。
    出鞘的剑,如何不见血而归。
    红色倩影渐渐消失在我的眼里,我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用帕子捂住脸,低低呜咽。
    这是我难得放肆的哭。
    月上树梢,哭的头疼,我拍拍衣服,溜回宫里。
    容浔疯了,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我心中对郑宫也隐隐多了几分恐惧,不敢再多出现在他面前。反正这里也没什么让我挂记的。
    这就养成我特别喜欢往九州各国跑的习惯,因为我众多的姑姑们,嫁在不同的国家,我都能厚着脸皮借着一些亲戚关系去看一看,其中最喜欢的是陈国,虽近两代没有姻亲关系,可陈王后君拂却很大方,将宫殿借我住个一年半载都不收我租金,还会给我讲很多九州的奇闻逸事,因此我更加乐意呆在这里。陈王苏誉同意我呆在这里的原因我猜了猜,想必是因为这样我拿野心勃勃的表哥就暂时顾忌表面和谐,不会打陈国的主意,还可以在他处理些国事的时候陪她可爱的小妻子解解闷,而我又是个很有眼力的人,能做到在他们旁若无人的秀恩爱的时候悄悄溜走,实在溜不走的时候封闭六识。我常常对自己说这是一个公主的自我修养。
    我从君拂那里听到了父王同莺哥的感情纠葛,我也给她讲述宫门前的那一幕诀别,阿拂捏捏我的脸颊“你做的很对”
    阿拂讲了宋凝同沈岸的错过,还有公仪斐同卿酒酒的爱恨,上任陈王苏珩同慕容安的错选,让我不止一次暗叹想要学习华胥引秘术。
    现在,算是机会吧。


    2楼2020-04-06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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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残梦
      每日锻炼身体契合度,我渐渐能够自己僵硬地从床上起来走两步,再多就不行了。铜镜映照下我的面容同原来一模一样,融合我父王的五官和母亲的脸型,因为是魅而填了几分灵气,阿拂每每见我都要说一句祸水。
      七月,我醒来两个月有余,我按往常端坐在床上等着阿拂过来,为了摆正这个坐姿我就练了很久,摆弄我已经成为阿拂无聊生活的一点调味剂。今日来的却是苏誉,往常他只出现在接阿拂的时候,看来是有事情同我说。
      “陈王”我扯出一个微笑,行礼这种高难度动作我现在还做不来,除非我想摔一跤,磕破我好不容易才适应的牙齿“曦和还未多谢陈王,复我新生”
      “到不必这样拘礼”苏誉笑笑,脸色好看不少,眉宇间淡淡忧愁。“你之前,特别醉心于华胥秘术,是吗?”
      “自然是”我从前就为世上再没有鲛珠,华胥引这样奇妙的玄术断了而惋惜很久,而这次重生更是让我明白了秘术的神奇之处“陈王何意?莫不是秘术并未失传?”
      “鲛珠是鲛人之泪,鲛珠难得且有些禁锢精神游丝的效用,原本阿拂那颗鲛珠是当年我母亲慕容安的,她同一位秘术师友人在早年游历之时,在异境得到的华胥之术,这华胥引借华胥之调为人们建筑虚空织造美梦,只是他二人都隐居避世,不喜多接触外界,遂将这种秘术封在鲛珠中,我母亲去世多年,那位秘术师还是知晓华胥之术的”陈王顿了顿“我复你重生,一是为了两国邦交,二是因为阿拂视你为知己,我不忍她哭闹。你塑造身体时用的药物,近似于鲛珠,效用也不差,如今我寻过那位母亲旧友,他同意见一见你”
      我一直都为这种秘术陶醉,现在好不容易寻得知晓之人,当然要见。“陈王助我达成心愿,也不会无所求,是想我学会了华胥引之后,去做什么吗?”
      “你倒是明白”苏誉看着远处同公主苏仪笑着相携而来的阿拂,低低地说“我也不要求你什么,若你学会了华胥引,到了时间,也为我织一个好梦罢。”每个人都有求而不得,都有执念,即使强大如陈王苏誉,也有不得已。
      说着他就走了出去,迎着早日的阳光,散去刚才的忧伤,面向他的爱人,那样温柔。
      那温柔中带着怎样绝望和凄凉。
      苏仪看着阿拂扑到苏誉怀里,悄悄的走到我这边,“哥哥还是这样宠爱着嫂嫂”
      “是啊”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加上重生的近一年时间,看的最多的就是二人闪瞎我眼睛的甜蜜恩爱。我顿了顿,“毕竟人生一世,能够在一起也不容易。相爱的人,无法相守才是最痛苦的事。”
      “你最近好像大彻大悟了,曦和”阿拂走过来,“你可不要想不开缴了头发去做姑子啊”
      “重活一次去当个姑子,也太不值得了”我站起来挽挽长发“我只是最近想东西想的有点点多”
      “想多了可不好”阿拂嘀咕了一句“君玮就是想的多了,才开始写小说的”
      “嫂嫂你在说谁呢?”苏仪疑惑的看着她。
      阿拂摆摆手“也没什么,花园里柳树今年长的好,我们去抽枝条做个花环,顺便带曦和散散步”
      按照阿拂的手艺,估计得抽秃一颗柳树。
      最终我还是在心里暗暗怜惜了一下苏誉的花园,然后进行每天的锻炼身体活动。
      这样的日子其实安安分分过着很好,只是没几天陈王传了话过来,说是一月后就着人将我带去那秘术师那里,让我思量一下是否要回一趟郑国。
      说实话我只需要寄一封书信回郑国,然后放出消息说身体不好去了山上修养即可。毕竟大半年前我遇刺的事情可算是轰动一时,而今快过去一年,修养也算和情理,哪有多少人会一直关注一个公主的去向。
      可我还是苦恼了,自从十一岁后,我呆在郑国的日子屈指可数,我在逃避我的过往。
      “不想回去?”阿拂不知道何时过来了,看到我在凉亭中发呆。
      “不知道该不该回去”我捻着手中的海棠花瓣,“这么多年在各国中辗转,突然要回去还一时间有些茫然。”
      “曦和,四方城终究是你生长的地方,你这么多年不曾回去,它就会变成你的一个执念。做人最怕的就是执念”
      也收收花瓣“执念多了就会疯魔,乘着它还不深,了结它吧。”
      “也好。”
      想通了我就准备回郑国,同苏仪阿拂依依告了别,陈王也安排人护送我,坐了五日的马车,就在我感到快要崩溃的时候,终于到了郑国国都四方城。
      先是通知容氏族中,但是容氏嫡系血脉只剩下容浔和我,所以我只进宫按例给容浔请了安。第二日我安排人准备了香烛祭品,先在宗祠拜了长辈,后去了王陵给父王和紫月夫人磕头,最后我去侧陵拜祭我的生母沁柳夫人和容浔的月夫人。
      一直没来拜祭,现在做完了反而送了口气。
      剩下的日子我在自己宫里安分极了,主要是在寻宝,小时候爱上藏东西,现在除这些东西反而觉得很好笑。我在床脚旁边的小洞里掏出来很多东西,一颗从父王旧的发冠上取下来的血红色圆玛瑙,还有母亲留给我的几样金饰,我还寻到紫月夫人送我的一把短刀,这把刀制作精良,我当时爱不释手,后来可能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藏在这里。
      我又找出以前月夫人锦雀给我绣的几方绣帕将短刀包起来别在腰间。接着只剩些小时候不知道哪几位夫人送给我给我的一些小巧玩意儿,现在想想这些夫人,大多都给父王陪葬,早就化作一抔黄土,曾经明艳的容颜又有几人记得。连名字都无法记录在族谱上。
      古往今来的宫廷里,葬着的是无数泪水。
      这些收藏就罢了,我找了个小匣子简单的锁起来,准备带走。宫里的定例一直都有下发,我将钱财都慢慢数好放在贴身的荷包里,毕竟一只魅也是要吃饭的呀,而且最近还有越吃越多的迹象。
      一些衣料和珠钗,我挑了两三支,打算临出宫前分给一些一直呆在这里的嬷嬷和侍女们。白白蹉跎了青春,就用些钱财来稍稍作为慰籍吧。
      郑宫的花园向来是极好的景色,从爷爷那时便请了巧匠雕琢,父王也对花园要求完美,连角落都尽量做的无瑕。同是海棠,陈王宫的海棠粉嫩娇艳,而这里却是高雅潇洒。
      寻了处凉亭稍坐,侍女端上酸甜的花果茶,春日的阳光暖暖的,这样惬意慵懒的生活若是在话本里,必然有一个绝世的美男子以各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与我一见倾心最后缠绵悱恻非君不嫁什么的,当然话本只是话本。
      绝世的美男子没有,娇纵的小姑娘倒是来了一个,约莫五虚岁,想来是容浔后来纳的某位夫人给他添的公主。
      “你是谁?”小姑娘穿着茜红的纱裙,在六名侍女围绕中走过来,想来是子嗣单薄的缘故,每一个孩子都这样宝贝,竟带了这么多仆人。
      “嗯?你又是谁?”我蹲下来和她平视,虽然这样不太雅观。
      “公主......”我的侍女不赞同的轻轻说着。
      “既然知道我是公主,为什么不向我行礼!”小姑娘蹙着像极了容浔的眉,我忍不住笑了,我那表哥眉眼生的英伟,出现在这个小孩子脸上,竟是可爱极了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
      “哦?我像么?”我摸摸脸,这小娃娃倒是审美不错。
      “姑娘,这可是大公主,是王最疼爱的女儿”她后面的侍女昂首“姑娘还是先向大公主行大礼的好。”
      她大概把我当成了某位权贵之女,想要拉拢公主进宫做夫人的。
      “大公主?是么”我扯扯嘴角,没了心情。王室排名一向看辈分,我同容浔平辈,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姑姑,做为前王之女,尊贵只在如今的郑王之下。我虽不在意身份,但是作为公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自有一个公主的职责,在外一言一行都顾及王室,而如今,王室中人都不记得我,独独生出一种寒心感。
      “走吧”不理会后面众人什么心思,我理理衣服走出凉亭。隐隐听到一句“不知礼数”
      小道转弯处走来一位仪态万千的夫人,鬓间斜插一枝金步摇,配着婀娜的步调,言笑晏晏。
      “公主,这是梅居夫人”我瞧了瞧,浅浅施礼。“梅夫人安。”
      “想必,这便是曦和公主了”梅夫人回礼。
      “妾身听宫里老人说过,曦和公主姿容非凡,今日一见果真绝色”
      “夫人才是。”我向前走了走,“想必夫人是来找大公主的,我刚从凉亭处来,已经见过大公主了”
      不去看她的神色,我悠悠走回自己宫里。


      3楼2020-04-06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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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离尘
        『发愣的时候,我总想起这个模糊的身影』
        估摸着陈国使者就快来带我去学习了,我提笔斟酌半晌,呈了一篇自省表给容浔,意思是我身体孱弱,近日又神思倦怠,得云游道人提点,要远离尘世两三年,静心修养,才能得以好转,所以自请到庭华山上为王室祈福。
        没几天他的旨意就下来了,说郑王室不得上天庇佑,子嗣福薄,曦和长公主自请为宗室祈福两年,是有好生之德。同时减税一成,以作表示。
        顿时郑国内外一片对容浔此举的赞美,顺带夸夸我忠孝贤德,端庄貌美什么的。仿佛东陆中公主“最佳典范”就是我。可惜我这个“最佳典范”在庄重肃穆的进入某个佛室第二天,就遣散周围带来的侍从,卷卷包袱跟着陈王派来的接引者走掉了。
        前来引我的使者是个姑娘,如不是她递上陈王的名帖,我真是只以为她是某个世家的闺秀,一举手一投足长年积累下的习惯,早就刻入骨髓里。
        这样的女子,当是捧在锦缎里的。
        “阿茶,我若是到了,你就回去陈国吗?”我承认我没有取名字的天赋,只是因为她说没有名字,而我正在品一杯极爱的茶,就唤她安茶,不过她似乎很满意。
        平安喜乐,浅淡如茶。也算我极大的愿望。
        “不,我就一直和你一起,我研习剑术,是你的侍从。”她也是爱茶之人,我们此时在渡口店家等船,她就迫不及待取出拿出我从阿拂哪里求来的茶,美美的泡上一杯。
        “这样啊”看来还有秘术师那里多门课程可以选啊,真是很高档的样子。
        渡船口来去的人极多,茶香飘的很远,很多人都看着我这桌,大都蠢蠢不敢动。我配了个略显狰狞的半面具,刚取下罩在外面的斗笠时,还吓呆了一个小孩子。
        一位胆大的客人不请自来,他身着胡服深衣,瘦身高个,戴着一个蓑帽,几缕乱发垂在耳边,肤色晒得偏黑。约莫是经过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略抬抬帽沿,下巴野蛮生长出些胡须,但那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他向着我拱拱手,这是西陆的礼节。他用微微嘶哑的声音说“闻到姑娘这里茶香,冒昧的过来讨杯茶”
        安茶见状看向我,我隔着面纱无奈地点点头,她又取出一个新杯子,我倒了一杯,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享受得端起杯子品了一口。
        “还是大晁的茶好”他摩挲杯沿,“姑娘这套茶具上了年头还在用,想来是极其喜欢的。”赵国几年前就盛行四君子杯,以传统梅兰竹菊画入杯中。我这杯子,当初苏仪的夫君费了些力气搜来的,结果打赌输给了我。不同于普通杯子将图案绘在杯身,它看起来就像寻常茶馆里的器具。老师傅将图细细琢在杯底,只待滚烫的茶汤荡入杯中,水波晃动,隐隐约约透出下面的图案来。
        我用的是兰杯,兰花不易养,最适合湿润又空旷的外面。
        “公子是出行了游牧民族归来吧”我并不想在杯子上多引人注目,“普通杯子而已,用的久了习惯了”眼见着我要乘坐的那船缓缓移动近渡口,安茶收拾起来。
        “是啊”
        “西陆的景色极好,天朗气清,牛羊肥硕。大晁的茶水也香,真是割舍不下啊”明明看到我在收拾行囊,这个男子却还是捣乱似的,不肯将杯子还给我,在他手中随意旋转把玩着。
        “终究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的圆满的”安茶笑了笑,拿起登船的号牌。
        “姑娘赠茶之恩,”他见我伸手,忽然攥住我的杯子,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被他晃了晃神,没想到他笑起来,神采奕奕,也是个极好看的男子“就以这个杯子为证,下次见面时,还报姑娘一茶恩情。”
        从皮相中回过神,细想他刚才说的话。这般厚颜,真是此生未见。我气的发抖,没来得及言语,他却压压帽檐站起来“沿江下去不过五十里就有寒雨,两位别忘了备上雨具”几下便大步走远,上船的人多拥挤,他窜进人群,不多时就消失了。想追都追不上。
        “他怎么能这样!”我气鼓鼓的握紧双拳,想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发泄一下,心疼身体就想想便放弃了。心里难受的像是吞了根茶梗,上下难安“阿茶。我刚才是气得失去理智了么,应该把我的杯子夺回来的,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做!”
        “好吧,我们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回来!”安茶安慰我道。
        “可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我的气焰,像就像被泼了一瓢冷水瞬间消灭了。
        果然,临江而去半日就遇到了雨,我坐在船舱里透过窗看着细雨飘零,看着随身带着的七弦琴,幽幽得叹了口气。
        华胥一引,乱世成殇。琴弦震响,惊动九州。
        我为了一己喜好学习华胥引,为了他人的愿望而奏响琴弦,但是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孰是孰非,谁能定论呢??


        4楼2020-04-06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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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孤山
          摇晃多日,我也沿江看了不少美景,吃了很多风味各异的食物。大晁各地气候多有不同,口味也不一样,潜州特色有酸的倒牙的陈醋,我只尝了一个蘸了它的饺子,就捂着腮不去吃它,安茶看着我酸的脸都皱起来的模样,反而开胃多吃了两个。我们还吃过江州渔伯拿手的烤的很辣的鱼,还有些地方做的梅子杏子之类的酱货,我买了几罐在路上,无聊时抿三四个,美滋滋的吃掉了。
          不知道这样的老前辈是不是都爱找些偏僻的地方隐居,我同安茶下了船寻路。在唐国和另外几个属于外族的部落边境交界处,有几十座绵延的山峰,兜兜转转走了两日半,终于在吃干粮快噎死之前,瞧见几个茅屋。任谁也不喜欢没事爬两三天去找什么隐士高人,所以后来我们安稳的住了两年多,也没见过几个活人。
          而且这个山谷极其隐蔽,据说外面还布下了五行八卦什么的,但是我追问过师父,为什么我和安茶就这么简单的走过来,也没出现什么被困阵中,与守林神兽斗的筋疲力尽,最后被他捡回去,然后收我们为徒的振奋人心的故事。他想了想说可能是阵法太老了,他又不想去花时间修它,哎呀,说到底我一个老头子住在这里怕什么啊。
          我们的师傅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寒冬时他迎着早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差点把一把老骨架给打散了。吓的我和安茶赶紧把他架进屋里,勒令他休息。对,没错,这里只住着他一个人。完全一对二的课程,我们就一人一本书,我的是琴谱,安茶是剑谱。还由于地方实在是不太大,除了茅屋只一个不特别大的空地,我就坐在角落抚琴,阿茶就在离我几步的地方练剑,师傅会上午指导我们半个时辰,下午指导一个时辰。其余时间就侍弄他的几朵花和一块田。
          在我师傅的眼里,地里随便一株半心草,都要比鬼音穿耳的琴声和抖面条一般的剑法要美得多。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我有时会和安茶调换一下位置,我练几下剑,安茶抚几曲琴。安茶以前当是世家女,琴技不说精湛,至少能听的过去,我从小不爱弹琴读书,头几日拨弄琴弦,七弦琴难过的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声。
          阿拂写信过来安慰我,让我放宽心,她说她以前弹琴也是极其难听,吓坏了同窗时期的君玮,导致后来她的琴练得不错了,可君玮一见他抚上琴弦,就尖叫的逃开,完全没有一个剑客的模样。
          可就我所知,知情人士陈王提供,他的小妻子,有几次弹起琴来,也是真的要命的。
          一本剑谱练来练去腻了,一本琴谱弹来弹去也烦了。我们就到老头子屋里寻宝,寻出的大部分都是菜谱,这让我们有点无语,这里荒山野岭的,除了自个儿种的蔬菜,还有山上的野果野菜,大多也就那几样。最好的就是深潭里的几尾鱼,可那鱼异常狡猾,很难捉到,我们废了好多工夫,就捉到过几条而已。但是本着高人的东西就是好的我们都给背下来了,可惜无法实践,把我馋的。后来还有几本医书,我们想着试手,不能拿对方下手,所以山上的动物们就遭了秧,约莫一年后,连稍微大点的活物都看不见了。
          由于师傅实在是看起来蛮脆弱的,我和安茶很担心他突然之间就这样那样了,所以努力学了会医书中的各种急救方法。但是老天垂怜,直到我们出师,他还能拄着拐杖打几圈太极外加种种菜,至于上树摘果子的活计,还是我和安茶的。
          虽然师傅老了点但是该教的他还是不含糊,吃完午饭后若是心情不错,坐在藤椅上慢悠悠讲着一些事情,有些风月雅事,有国家之间的战事纷呈,也有他早年游历的奇闻趣谈,当然也包括他当年同慕容安觅得华胥引的历程。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早年得到那么多好的东西,现在只剩下这茅屋和几本书与我作伴吗?”
          师傅幽幽转向外面烟雨霏霏,迷雾朦胧下这看倦了多年的青山,回忆起当年还是不免嗟叹,“当年年少,如今,物是人非啊”
          “再好的珍奇玩物,不过就是一时新鲜”下雨的时候就闲着对弈,我默默落下一子“到最后只是一场繁华,无关风月罢了。”
          “到我这个年纪,是真的没那么多珍惜的东西了”师傅拿起安茶的一颗棋子,堵住了我大开四方的路“可惜世人不懂,拘泥于浮尘,而大部分想明白的都是经历太多,还剩几个能坚持着活下去呢,小禾,你学了华胥秘术,为这些人,请他们做个梦,奏响稍微美好的最后一程吧”能在美梦中溘然长逝,算是幸运了。
          安禾,我的化名。
          我希望自已平平安安的,如同一粒普通的禾穗,历经风雨,恬然自处。
          “小禾,平局了”阿茶冲我眨眨眼睛,我睁大眼看着棋局,师傅那一子拨乱了我开始的好局,我尽力收拾补平,最终还是只能平局。
          “师傅,你真不可爱”我一粒粒捡取棋子,再瞅瞅师傅那满脸褶子,无奈的去把碗洗了。
          “我一个老头子嘛,要什么可爱”师傅撇撇嘴。
          安茶看着眼前这对年龄隔了半个多世纪的师徒两拌嘴,走出去地里采了一盘菜。
          生存使我学会做饭。今晚,煮菜粥吧。


          5楼2020-04-06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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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尘世
            每隔两至三月,师傅就会带我们前往山的边界,在唐国边城集市卖些山野药材,换取接下来我们要吃的粮食米粟和针线布料,顺带买些零食解馋。或是去些外族部落,寻些皮子,毕竟山中湿寒,冬天还是很冷的。
            让行迈靡靡的老年人,做这些缝补针线活计实在是不适合,这两年我和安茶的女红简直突飞猛进,我本来只会绣些花草和做些小手绢,现在缝一件狐皮大衣都不在话下,不过由此我们也知道了当初寻上山的那条路简直就是最偏远的,师傅到现在都觉得我们能够沿着那条路找到他简直奇迹,哼,我当然不会说是我摔下山坡去才隐约看见的。
            两年,足够我学全师傅的琴谱,掌握华胥引的要领了。这两年多的日子简直是我心中最好的时候。
            我把自己当做一只鲛珠,华胥引就跳动在我的左心房。
            阿拂的信每月都有,这个月,送信的黎鸦却来了两回。
            我想,大概我要回归尘世了。
            元月刚过,师傅 又颤颤巍巍下了山,这次出门时没有带上我们,我很生气,因为剩下来的皮子和果脯不多了。他回来时领了两个女子,我只当师傅老来聊发少年狂,再收了两个女弟子。虽然年纪大了些,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想想这两人虽然穿的简朴,以我多年的眼光来看,这基本属于贡品的料子,尤其是领头的美貌女子。一席黛青色深衣,未施粉黛的脸上勾勒浅笑,眉宇间带着丝丝英气,看着她高挑修长的躯体,但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在吞噬她身体里的生气。从她走路的姿态,面部的表情和说话的语调,我敢断定她肯定是个生长于王侯家的女子,底蕴这东西,不是掩藏敷于表面的东西就可以抹掉。
            这女子很和气,和我们说话语调柔柔的带着点韧性,仿佛只是普通来这里做做客,师傅说这是他之前的一段因故,我们若能帮上这女子的忙,便是替他还了这个缘分。游历山河数十载,师傅与无数人因一时目的相遇,又因最终目的的不同与无数人离散,途中认识的何止百千人。秘术师从不轻易与人结下缘,想是极深的缘故了。
            她自称阿黛,兴许是不想让我们从姓氏中猜测她的身份,但是她既然来到了这里,等她思考好了,自然就要说的,现在不过是一时酝酿情绪。
            身姿曼妙,气度雍容,大气浑然自成,这个女子样貌只算中上,然而气质却是无比拟的高贵,清傲中暗藏悠远,温柔里夹藏疏离。我暗暗想着,若是我三十岁了,是否能够像她一般过的恣意,可我转念一想,三十岁就挣扎着没了生的愿望,也着实可悲。
            同行的是她的——婢女,以临,当然是自称的,我和安茶一致认为她两虽然貌似主仆,更像寻常人家闹别扭的姐妹,阿黛总是对她淡淡的,似乎不高兴得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可是还是默许她跟在旁边,真是奇怪的关系。
            可是没关系,我看了她的故事,就能知道。
            她在我们这里住了七八日,捉了六日的鱼,一无所获。
            早上飞来一只雪白肥硕的信鸽,我知道她会来找我的。我取了琴,初三的月牙细长朦胧,不似文人最爱的十五那般圆满,却也发散出让星星追捧的温暖的光芒。
            “安禾,我会死,但我怕疼,想来想去,最后有人告诉我可以死在美梦里”阿黛嘴角勾起一个魅惑的笑容“我请你给我织个梦,但不是现在,而是三月后,我答应过他,就算死,我也会死在他身边”
            “好”我没想过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愣了愣但我还是答应了。“烦请你届时寻个人来带我过去,地方若远些,我不太认识的”
            报恩这个东西,主要是看个人的水平的,我让他得到他想要的,圆了她的夙愿,那才叫善缘结善果。若我做了不恰当的,例如她想要桃我却取了梨子,麻烦半日,他不真正满意,就不是真的报恩了。安茶在我身后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一本早就看烂的书。
            “明日我就回去了,出来大半年了,找到你,我该回去准备一番了。”我瞥了一眼隐在屋子门口角落的以临,见阿黛没有管他,我狠狠心取了腰间匕首,割了点血融进茶里,“可能不太好喝,你且忍一忍吧”我支起琴,理理琴弦。
            “这算什么”一口饮进,我吸了口气弹起她的华胥调,曲调渺渺的声音里,追寻她的过往,并不明亮的月光打在我的琴上,洒在她的没有血色的脸上,也掩盖以临脚下那片水泽。


            6楼2020-04-06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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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十里黛(一)
              “我叫景黛” 我愣住了,脑袋里不自觉的调出很多的资料。
              这名字很好听,同时也很有名。天启城王姬景黛。
              景是王姓。天启景氏,大晁王族,即使至今分封已然九十三载,仅剩属地不大也没有什么战力,可名分上,却是天下诸侯皆为臣。多年前九州一国,倒是没有什么分别,九十三年前帝王立分封制,诸侯势力渐渐变大,故大封天下,各王自立为国。天启城为王都,最初的那位帝王早就变成了一具枯骨,只留嫡系两位公子,景华公子偏长,承天子一脉;其同母幼弟景衡封了天启城附近几座城池为封地,是为椿王。然而因为兄弟二人感情好,便一直共同居住在天启城中,派了亲信管理封地。
              景黛这个名字在我姑姑们的时代绝对是如雷贯耳,景氏嫡系多年唯一的王姬,传言道瑰丽大气,气度雍然。
              景华天子薨逝多年,留下一子一女,儿子景舜继位为天子,女儿景黛同景舜相差岁数颇大,也仅仅比景舜的儿子景然大几岁。约莫三四年前景舜天子也薨逝了,景然继位,娶了唐国琼嬅公主做王后,如今的景黛,可是天启嫡长一脉仅剩的两人之一了。
              天子一脉自分封后到如今三代,都只有正经的王后才有所出,景华天子刚弱冠就有了儿子景舜,没想到过了而立,又得了一位嫡出女儿,身份这样尊贵,自然是如珠如玉般养着。我依稀记得,当年我才十岁多,在郑宫里学习东陆公主的资料时,最负盛名的,也就是重点要学习的,除了卫国的文昌公主和唐国的琼嬅公主,也就是这位王姬了。
              这三位公主,一位殉国不谈,一位嫁了当今天子。最后这位只知道嫁了晋国一位做了质子的公子,而后晋国遭遇内乱,这位本来都不被提起的公子,峰回路转做了晋国国君,让人直叹人生无常。
              也许在他人眼中,这位景黛王姬,后来的晋国夫人,是极有福气的人,可我从她哀婉凄凉的华胥调里,看到了她从夫君做了晋国国君后,越来越痛苦纠结的人生。
              我手下没有停,她也只是顿了顿又继续讲,“听到我的名字你也是能够想起来的,我生在帝王家,听母亲说,当年她怀我时候,就想生个女孩,然后我就出生了”
              我有幸看到景华天子的样貌,还有他的王后,景黛的样貌和他们两人很像,景华天子从没想过自己之后会有一个这么活泼漂亮的小女儿。九月十八,秋日微凉,产房外云破天光,在看到小小的包袱时,他的手都在不自然的抖动,这时才十二岁的先天子景舜看到自己的小妹妹,高兴地还转了个圈。景华天子文采只算平平,当即钻入书房,想给自家女儿起个好听的名字,翻到下午,仍旧没想到一个令他满意的。他活了半辈子,可没有一天看过这么多的书,无奈的挠挠头,随手抓起一本游记,翻了两页,翻到一首词:
              ①“西凤满目。渐院落悄清,愁近银烛。多少虫书堕翠,又随波縠。姮娥半露扶疏影,向虚檐、似知幽独。浦鸿声断,枝乌漏永,芳梦难续。
              记旧日、离亭细嘱。早归趁香边,频泛酝酝。谁遣而今,对景黛娥双蹙。玉鞭但共秋光远,漫空怜、如许金粟。露零襟冷,萧萧更兼,数竿修竹。”
              “父王给我取的名字,景黛,封号姮娥。只可惜我不是很记得他的模样了,我六岁他就去世了。”景黛笑了笑,“但我还是记得他很疼我,母后和父王感情极好,郁郁两年,母后也随之而去,我一直在哥哥的庇佑下长大,嫂嫂也很可亲,也没人敢为难我,就这么无忧无虑的长大,后来就遇到他。”
              “我的夫君,也就是现在的晋离侯,相里郢”阿黛记事早,三岁时初见相里郢的事情,现在还记得。“他被当做质子送过来,还小小的。被一位将军抱在怀里,直到交给母后”
              那时晋国国力已经逐渐弱小,相里郢的父亲晋荣侯只知道纵情声色,纸醉金迷,朝政被两大宗族和四大家族把持着,可是晋国地处平原,国民富饶,引来邻国觊觎,三四十年前陈国郑国唐国曾经联军想要攻打晋,晋国三面环军,无奈只能向天启城求援,晋荣侯一边许了边境多处城池给三国,一边又将刚出生的儿子送去天启城做质子,总算平息了这时的围城之急。
              晋荣侯儿子众多,围城之时他的侍妾刚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众人都觉得不详,此时为了攀附天启城,刚好顺水推舟派去做质子,甚至急的连这个侍6妾的月子都没有坐完。晋荣侯送别前,站在城楼上望着自己治下的王城郢都,“这孩子以后生长于天启城,孤希望他不忘故土,特以王都给他取名,唤作相里郢”
              郢都,郢城,臣子啊,这名字取得很有深意,以臣为名,就这样想断了他的君王之路。
              一个未及月的婴儿如何知道故土是什么。
              其实像晋国这样的大国基本不会送质子,一般都是依附国家的小部族和边疆的小国家才会选取这样的措施,是为寻求庇护。相里郢的身份比普通质子高,又低于天启城的景氏王族,不高不低,异常尴尬。
              景华天子的王后带着年仅三岁的景黛接见了晋国的使者,相里郢被晋荣侯派遣的将军阿广小心又奇怪的托在怀里,让满怀母爱的王后一下子就怜惜起来,还亲自抱了抱相里郢,景黛趴在母亲的腿边,托着小脸懵懵的看着襁褓里的婴孩,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一个懵懂天真,一个初来人世。
              相里郢的母亲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妾,弱柳扶风般的女子。未出月子就被荣侯打包来为质,几日的车马颠簸,加上这一段时间受到惊吓和远离晋国的担忧,一下子压垮了她。进入天启城前她就病的人事不省,虽然有天启城内的好药吊着,也不过将将撑了八个多月,相里郢此时只会爬动还不会说话,从此就由晋荣侯派遣将军留下的几名副将保护他带大。
              驰骋疆场的汉子不懂得照顾孩子,只得排了班轮流照看他,又怕他出了什么意外,除了必要参加的一些庆典和例行被召入宫,基本拘着他不带他出门。六岁之前的相里郢,眼里只有质子府这不大的天地。这六年间天启城也是风云变幻,景华天子同王后相继去世,所以根本没人想起这个不重要的孩子。


              7楼2020-04-06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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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十里黛(三)
                天启的继承方式不同,王姬不是普通的公主,是可以握实权的政治人物。约莫百年前,大晁未分封前曾有位烈性子的王姬,出嫁后随夫君在他国居住,王夫三番两次提携亲信,驱逐旧奴,甚至提出要纳妾一说,王姬自觉受了欺辱,悄悄在酒盅里做了手脚,不久后王夫暴毙。后来她绝了嫁人的心思,以寡居的身份回到天启,辅佐她的弟弟二十载,施恩百姓,惠利邻国,功不可没。她百年之后不愿同王夫合葬,就存于天启阳陵侧陵,与其母、弟妹相邻。
                必要时,军队可听王姬的号令行动。因此她们的婚姻也自由一些,不用同诸侯国公主们做筹码一般和亲。说句不吉利的,景舜天子若未留子嗣而崩,应当先从景黛膝下优先挑取天子人选。其次才是景衡那一支,除了女子不可做天子之外,她的后代,也享有天启王族的继承权,在落后诸侯国还在男尊女卑,男权至上的时候,天启已经改革创新,王族女子可参与政事,平民女子做官行商了。这也就是,天启只剩一主城和附近几座小城池,可暂时没人敢打他主意的原因。
                相里郢懵懵懂懂的受了王姬的庇佑,舜王后请的随行御医给他诊脉,开了两幅安神定心的帖子,景黛难得静下心来陪着相里郢直到他入睡。
                “王姬,您打算好了?”以临陪着景黛时间很长,两人感情不一般,所以才敢有此一问。
                让阿广守着睡得并不太安稳的相里郢,景黛轻轻阖上厚重的木门,傍晚的霞光蕴散出点点墨蓝色,三月的迎春花只开了半枝,晚风夹杂寒潮,吹的娇嫩的花朵瑟瑟发抖。想着里面那个孩子发白的小脸。景黛叹了口气,有着不符合九岁年纪的深沉:“我既然说了,便不会改。他自小做质子,在我天启城一直被忽视,没有受到应有的待遇。一国的公子,六岁还未知人事,甚至说话都不算利索,身边只携有几名晋国的将领,是我们的失误。”
                “既然为时不晚,就要改过,我会好好请人教导他,习文练武,一样不落”景黛走回自己的主殿,殿里点上了烛,微弱的烛光混合着淡淡的伽南香,她透过香炉看着不远处的小弩,射中野猪的羽箭已经清洗过送回来,景黛摸着冰凉的箭头,忽然明白了责任是什么。
                第二日春狩正式开始,景黛一本正经的坐在王后安排的座椅上,看开始前的比武演示,相里郢落座在她的下首,景黛观察他的状态,有空讲解一下节目,随着演武场武官们打斗愈演愈烈,相里郢的眼中闪烁出向往的光芒。
                “我知道你六岁了,”景黛点点前方,又指指阿广“正是习武打基础的时候,我天启臣民,男子几乎人人都学武,近年来,女子习武也不在少数。不是为了去伤害别人,而是为了强身健体,平日里,都是阿广保护着你,但是作为一个有担当的人,至少要有最基本的保护自己的能力。”
                “阿广教过我刀法,”相里郢看看别在阿广腰侧的铁刀,“可是,我提不起来”
                “我倒是觉得刀不适合你”景黛脸上浮起了笑意 ,眼角弯弯“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十八般兵器,刀剑弓枪,矛鞭戈斧,还有些奇门兵刃,阿广适合用刀,但你不一定合适”
                “王姬喜欢什么呢?”
                “弩箭”景黛做了个扣动弩的姿势。“说来也奇怪,我总觉得刀剑这样的兵器太冷,一旦用了就会沾些血腥,靠的近了自己也容易伤到;又不爱枪矛之类招式繁复,所以偏爱一击即中的兵器,就如弓和弩,这是天生属于战场的武器,不需要和敌人靠近碰撞就可一击致命。”
                “这是弓箭?”相里郢指着场中此时天启将领表演的射箭,拉弓,瞄准,箭入靶心。几番简单的动作也能看的入迷,景黛看着他有些痴迷,有点像以前的自己。
                “我想学弓”睁着一双清灵的大眼,相里郢的请求让景黛无法拒绝。
                “好”
                一弓一弩,以箭为轴,纠缠不休。
                景黛把全副身心都放在相里郢身上之后,夏狩自然就提不起什么兴趣了,景舜天子只得带着几名武将象征性的打了几天猎物后就返回天启城。回到天启城的景黛缠着嫂子安排好相里郢每日的课程,上午习字,下午习武。
                舜王后安排其他孩子与他一同上课,这些不乏是王侯之后,年龄相仿,打闹间,相里郢性格也明朗了很多。其他孩子倒没什么,只是有一个孩子的眉眼,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阿广看到公子每日去王宫学习,从背书认不全字到提笔写大字,身体也健壮很多,简直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不由暗叹景黛王姬的好处,可当他有一天见到自家主子从床边捏起绣花针,就很不解“公子,您衣服破了?”
                最近公子。
                “没有啊,”相里郢真挚的看着他“王姬很头疼这些女红,我想让她开心,所以在帮她做,王姬还让我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然后阿广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公子穿针引线,飞快的绣好一片叶子,嘴里还不时的背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默默楞在当场。
                他觉得已经无法叙述他目前的感觉,阿广有种本能感觉得这样不对,说到底他现在都在怀疑当初把公子交给王姬管束是不是做错了,可是看着公子很开心的样子啊,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有立场或是有理由去阻止公子这样做。
                阿广的纠结暂且不去管,反正相里郢是日日跟着景黛,上课练武一日不落,从早起入宫到傍晚门禁回质子府,只要是景黛在的地方基本都能看到相里郢,所有人都觉得是晋国质子知恩图报才追随在王姬身边,也是因为他们二人年纪小,倒是没人觉得不妥。
                可是孩子总要长大,景黛慢慢地也到了及笄之年,舜王后暗中留意起六国的青年才俊,渐渐觉得两人这样总腻在一起不好。七月初二,景黛的亲姨母,也就是夏国宁夫人因病去世,本着让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可能就不会再一直黏在一起的想法,舜王后说服景黛前往夏国吊丧,景黛没有多想,带着随从去了夏国,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相里郢没能跟过去,多年的质子生涯使他自小细心敏感,何况他跟在景黛身边六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纯真的孩子,他心里知道舜王后的想法,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已经例外了五年,实在不能当做什么都不懂了。
                相里郢五内郁结,甚至为此病了两三日,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想的还是景黛,景黛,景黛......就像是中了秘术,好几年了,他每恭敬的叫一次王姬,心中都会默默呢喃着景黛的名字,这样美好的名字,这样美好的女子,就像那年第一次见到她,紫衫纱裙,微垂的鬓发随风轻飘在脸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问他叫什么名字。
                “阿郢”
                “阿郢”
                你今日射中靶心了吗?
                你看你这个字,写的好丑呀。
                阿郢,帮帮我吧,荷包我不会做呀。


                9楼2020-04-06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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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文笔很好,加油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0-04-06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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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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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徽章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0-04-06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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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不到就算了”景黛咬唇,只握着茶杯“我才不会想你”
                      “可是我会想你”相里郢垂眸,手搭在景黛肩头,俯身半趴在景黛后背,像小时候撒娇一样,紧紧抱着景黛。这个动作他可能觉得自己长大了,两年前就不经常做了。
                      景黛听他话语里面的哽咽,回手轻拍他的手背。
                      相顾无言。
                      景黛终归还是无奈的接受相里郢去军营的事实,年后招兵,相里郢化名楚郢,两手空空去了征兵处,这回连阿广都没有跟随过去,景黛为阿广谋了个禁军小队队长的空缺,既是在宫里任职又能出去,职位也并不低,也不算是亏待。这样她就经常遣以临送点东西给阿广,阿广利用身边各种关系,例如邻队队长的妻弟是楚郢那一块的厨子,探听到楚郢何时会有假期,偷偷去看一眼,或者塞点东西。
                      楚郢在军中一向奉持低调原则,连面容都用颜料掩盖,显得面色偏黑,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双亲亡故,和哥哥同住但嫂子刻薄,只得参军的可怜人。阿广自然就是他那个懦弱的,被家里母老虎看的死死地哥哥,因此每次阿广偷偷来看楚郢,总是被各种有色的眼睛看的发毛。
                      相里郢何等细心的人,他心知阿广带给他的东西都是景黛准备的,景黛出手的全是精品,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好东西,绝不是他现在这个身份可以拥有的,因此带来的衣服用具一律不收,若是糕点果品就立刻吃掉,阿广每次临走前会塞碎银子给相里郢军营里相识的人,打点四周,托他们照应。
                      楚郢在军营里是个认真不多话的实干派,功夫不说是最好,也是最勤快的,他最为人所熟知的是射箭的神准,瞄上的猎物从来都逃不出他的手中。一次在椿城附近围剿山贼,相里郢在东禺山埋伏了两天,终于等到匪首出现,一箭射瞎了匪首的右眼,一箭刺穿心脏,还有一箭,咳咳,在某个不可言喻的地方。
                      他熬了三年爬上百夫长,已是极不容易,毕竟身体单薄,练了多年只让他个头上涨,刚养出点肉一匀就没了,看着虽不瘦小,也绝对说不上强壮,在一群肌肉横飞的汉子里,就显得比较弱势。见不到就算了”景黛咬唇,只握着茶杯“我才不会想你”
                      “可是我会想你”相里郢垂眸,手搭在景黛肩头,俯身半趴在景黛后背,像小时候撒娇一样,紧紧抱着景黛。这个动作他可能觉得自己长大了,两年前就不经常做了。
                      景黛听他话语里面的哽咽,回手轻拍他的手背。
                      相顾无言。
                      景黛终归还是无奈的接受相里郢去军营的事实,年后招兵,相里郢化名楚郢,两手空空去了征兵处,这回连阿广都没有跟随过去,景黛为阿广谋了个禁军小队队长的空缺,既是在宫里任职又能出去,职位也并不低,也不算是亏待。这样她就经常遣以临送点东西给阿广,阿广利用身边各种关系,例如邻队队长的妻弟是楚郢那一块的厨子,探听到楚郢何时会有假期,偷偷去看一眼,或者塞点东西。
                      楚郢在军中一向奉持低调原则,连面容都用颜料掩盖,显得面色偏黑,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双亲亡故,和哥哥同住但嫂子刻薄,只得参军的可怜人。阿广自然就是他那个懦弱的,被家里母老虎看的死死地哥哥,因此每次阿广偷偷来看楚郢,总是被各种有色的眼睛看的发毛。
                      相里郢何等细心的人,他心知阿广带给他的东西都是景黛准备的,景黛出手的全是精品,只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好东西,绝不是他现在这个身份可以拥有的,因此带来的衣服用具一律不收,若是糕点果品就立刻吃掉,阿广每次临走前会塞碎银子给相里郢军营里相识的人,打点四周,托他们照应。
                      楚郢在军营里是个认真不多话的实干派,功夫不说是最好,也是最勤快的,他最为人所熟知的是射箭的神准,瞄上的猎物从来都逃不出他的手中。一次在椿城附近围剿山贼,相里郢在东禺山埋伏了两天,终于等到匪首出现,一箭射瞎了匪首的右眼,一箭刺穿心脏,还有一箭,咳咳,在某个不可言喻的地方。
                      他熬了三年爬上百夫长,已是极不容易,毕竟身体单薄,练了多年只让他个头上涨,刚养出点肉一匀就没了,看着虽不瘦小,也绝对说不上强壮,在一群肌肉横飞的汉子里,就显得比较弱势。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0-04-07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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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过了繁忙的年节,阿广照旧抽了空来看他,“王姬最近如何?”相里郢咬下一口甜软的白梨糕,问道。今年的冬日似乎格外漫,以往天气泛冷他就会咳嗽,白梨糕是王姬特别给他调的药膳之一。有两块无论是形状大小都和旁的不一样,想来是出自某个对自己手艺没有正确认知的王姬手里。
                        “王姬自然很好”阿广笑的尴尬,神情也不自然,尤其是被相里郢盯着看的时候,纠结不忍一脸的扭曲狰狞。
                        “是么?”相里郢吃完糕点,用帕子仔细擦手,盯着他,一遍一遍的擦。
                        阿广瞬间就慌了。
                        “舜王后想为王姬择夫,目前看好了夏国的国君庄沂,黎庄公的公子稳,还有陈国公子誉,不过公子誉拒绝了,还有天启城中两三个世家子弟,我是听以临说的,王姬好像还不知道。”阿广额头大滴大滴的落汗,明明是初秋的凉爽,在公子的注视下,还是像被火烤似的。
                        “这样啊”相里郢目光瞄向远方的王城方向。
                        “公子,王姬明年就是双十年华,各诸侯国的公主莫不是十七十八左右就出嫁了,王姬得高僧说不宜过早出嫁,可是这年岁,再拖也是不可能的了。”阿广这么多年算是看清了自家主子的心理,想来是除了王姬,也没有什么执念了。思及此处,阿广咬咬牙“公子何不问问王姬是怎么想的?”
                        当年相里郢去军营历练之前就有诸侯国公子向舜王后提出联姻,随后王姬去了趟护国大寺,专门请了位得道高僧看命,预言说王姬不宜早嫁,这才短时间内歇了他国的心思。相里郢知道这条预言,花了王姬小小半的金库给寺中的佛像从新刷漆。
                        “嗯”相里郢心中绒绒草滚来滚去,痒痒的,让他没由来的急躁。“我知道”
                        仿佛不抓紧,王姬就嫁去了他再也见不到的地方。
                        思考两个晚上,相里郢默默制定了两个计划,他告了假,偷偷潜入夏国呆了几日,然后悄悄回了天启。等到阿广轮休的时候,他又让阿广随了商队经过黎国。正好他入营三年期满,相里郢选择了退役,不过他没有着急去入宫见景黛,而是拜见了以前的朋友们。
                        五日后,阿广随商队回来。
                        天气城中能有点底蕴的家族,和有些势力的外族质子,都在宫中给景黛陪过读,也就是相里郢的同窗,这些人多半不会对王姬有些想法,毕竟年少时被逼着绣花抄课文并非什么光彩的事情,普通人也不会像相里郢那般觉得荣耀的。旁敲侧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想法,外面的事情也办妥了。相里郢开始自己的套路了。
                        寒食节时,景黛同舜王后会去护国寺上香,相里郢托以临在王姬回程时拖上一拖,尽量请王姬单独在寺外呆一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0-04-17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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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舜王后取了景黛摇姻缘的签文“东阳出扶桑,云屏隐月华。红绡缠飞鸟,秋来易无实。”着实不像是好预兆的签文,偏偏垂暮的解签师抬抬沉重的眼皮。
                          “施主的姻缘就在前方”
                          彼时景黛在以临的带领下来到寺旁一个人迹罕至的小亭子,虽然年久失修,光线也被大片树叶所遮挡,仍旧能看出精心打扫过的样子,亭中备了温热的果茶,是景黛今日想喝的甜柚茶。
                          “你到底是想见我还是不想见呢?”景黛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顺势坐在垫了软垫的石凳上。
                          捞起果茶美美的饮了一口。
                          寒食节前后都伴有春雨,今日天气直阴阴的发冷,风也一阵阵的不停歇,此时一杯温和的暖饮,最适合被拖着早起还饿着肚子的景黛了。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给续上茶汤,温暖的气息从背后袭来“王姬呢,可想见我?”相里郢俯下身去,下巴靠着景黛的肩,摩擦着银蓝色的衣料,“或者说,王姬可想我?”
                          “哼”景黛并不言语,眼眶却不争气的微微泛湿。
                          “不怪我了?”相里郢长得比景黛高了,他披着斗篷从后方拢住景黛“我再也不走了,只要你愿意.....”
                          景黛侧身一转,揪住相里郢的头发,逼着他弯下腰,面对自己。
                          她能看见他脸上没来得及掩饰的错愕的表情,景黛笑意绽开,突然猛地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凑上自己的唇。她发间清润的桂香伴着唇舌间的阵阵柚香甜味,瞬间扑满相里郢的嗅觉世界,他顺势搂住王姬的肩,加深了这个吻。
                          明明只是几片树叶晃动过的时间,相里郢却能清楚地记得景黛弯曲睫毛上的露珠,煽动几下,掉落在如玉的面庞上。
                          景黛毫无预兆的哭,相里郢手足无措的哄。
                          “我发誓,以后就算是死,我也会在你身边”哭的迷迷糊糊间,景黛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这是他的承诺。
                          “我会向天子求娶你,无论怎样的艰难,我都不会放弃”
                          舜王后解了签文,想着自家小姑子好事将近,回宫就兴致勃勃研究起她看好的几个公子。从各国搜集来的情报让她却不那么开心。
                          陈国公子誉已经有了未婚妻,不可拆人姻缘;夏国国君是景黛的表弟,按理说应该是最适宜的人选,可他已有姬妾数十人,委实是个浪子,景黛嫁过去怕是要受委屈的;黎国公子稳倒是个洁身自好的,只是他与自己的谋士同吃同住,听闻是个龙阳呢。
                          三个最佳人选落空,其它国家没有适龄的公子,王后眼光转账了天启城之内的勋爵豪门,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就这样凑巧,年岁大一些的正准备和和美美要个二胎,年岁小些的就像预备好似的,今日这家定亲,明日这家过彩礼。
                          真是下手迟一步,全盘乱套。
                          舜天子乐呵呵的安慰自己的王后,告诉她相里郢已经向自己言明,想要求娶景黛。
                          “阿黛会同意吗”舜王后想起来相里郢的质子身份,有些忧心他的身份。
                          “那是自然”舜天子探过自家妹妹的口风“咱们天启的王姬,嫁给谁都是低嫁,嫁给相里郢还不用千里迢迢跑到他国去。只要他们两人互相欢喜有有何不可呢”
                          “那好,给阿黛建个府邸在宫外,我还能时时见到她”舜王后被说动的满心期待。“不过想求娶我的妹妹,不是那么容易的”天子说。
                          说起来这件事迷糊中我有些印象,晋国国君娶景黛王姬之前,特地回了趟晋国,请他那昏庸的老父亲下了恩旨,给他的母亲夫人的名分,移葬入王陵。当然是看在天启的面子上,不过也算是提了提他的身份。后来相里郢亲赴颖川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亲手做了三支羽箭,送给王姬做定情之物。
                          不过我听闻在他们即将成亲之前,曾有过一位巫溪族的公子求见过舜天子,希望天子改变心意,将王姬嫁给他,卜了星挂,问了凶吉说对大家都好。不过天子并没有理会他这样的疯言疯语,想打发他走,反而是相里郢听闻后,邀请他参加了他们的成亲礼,见到二人如此恩爱,后来这位公子便不再纠缠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0-04-17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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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


                              IP属地:上海17楼2020-04-25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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