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水天一色，潭拓寺挂了名的供着对福王小舅舅的供奉，只盼着他到天上做了财神爷，别忘了保佑我腰缠万贯。嘁，我何时变得也这么落俗套了。）
你别说，上回换了块楠木的给他，这几月确实见了些回头钱，莫不是他老人家显灵了？
（又想起自己新婚燕尔，小兔子的开销又是一笔，于是脸又丧了起来。然而眼瞧着老祖宗的生祭也快了，得，这老鬼变着法套钱呢。）堂主事大人，接济接济我呗？

哎——哎哎？你怎么和他老人家一个鼻孔出气咧，好歹邻居多年啊。
（出师未捷身先死，吃百家饭的人，总归得有点本事才吃得，这刑部的主儿嘴巴利成了刀子，三两句便驳了自己的痴人说梦。）
（哎，人走茶凉啊。）可我穷啊——给他老人家（似是怕这牌子上的人从肇陵当真冲出来。便压低了嗓门儿。）穷的只能吃得起饭了。
（扁扁嘴，自回顾着我这邻居家可有什么宝贝能顺，兼之年岁渐长，再薄的面皮儿也都被风打厚了。于是拈香三拜，又进奉罢，才道。）你该敢让我去当官儿，只怕我去了，你刑部大牢就没人了。
（都跑了。）

用得起怎就不会食不果腹了，你仔细瞧瞧，自他老人家享福去了，我写都清瘦一圈儿了。
（是清瘦了，因为伙食口味变动，清淡之下，让我莫名的调理了自己的身子，虽说像极了晨钟暮鼓的僧人餐，却好歹，让我这身子上未曾出现过将军腹，不至走在街上，一眼便是某胡同儿某府的好吃懒做的少爷。）
步军营，我弱冠年纪入营，快别闹了。（掂了掂腰上的小荷包，心底一阵寒颤，这是他老人家拖魂附身了？）旗人入营十三岁起十八岁至，早过岁数了，且毫无经验混进去，还不就是个光杆司令。

？？？
（这个人怎么这样，才几句话就同个刺猬似的，那若是我欠了他许多钱，这人岂不是得把我八辈儿祖宗翻出来一一罗列，痛斥我有钱不还的种种劣行？我细思极恐，一身冷汗。）
去你的，不会说便噤声去。
（我心底扶着额，只觉得自己的跟头摔得十分响亮，只是——同一个胡同这么许多年，到了钱上，怎么都这么斤斤计较了？）
（大概是……也罢。）我说采臣大人，我又不是姚启圣，也不是他范进，更做不成九岁县太爷的。（这个猢狲，骂人忒凶。）不过，若我改日当真祖坟冒青烟中了举——那可真是拖了您这开光的嘴了。

要死了你，主子爷可知他正养着一位什么样的臣下！（这人可真是舌绽莲花，一个字儿一个儿字儿蹦豆似的，一言不合，便是让自己挖了坑踩了雷的。我大概应该买一只黑鬃灵犬送他，让他日后，万分谢我。）呸呸呸！无利不起早，你还真狮子大张口。
走吧大狮子，填好了您的胃，看是哪个更肖像。（净坛使者。）

（我深深地觉着，我现在是骑虎难下，只是——似乎这一餐东西也不是多少银两，左右我是并不差这个数儿的。）
（打定了主意，又想着适才的净坛使者，而后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样互骂并没有什么好处，遂道。）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哎，回头陪我去趟丧葬铺子，挑几位聂小倩，给老爷子烧了去。
（一边儿说，一边儿回头喊他。）走啊你，吃你的山珍海味，和你的普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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