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正宜，我自公主府出，要往潭柘寺去。）
（乘着马车行过喧闹的街市，待至西郊山门外时，外头的人声已是可辨地弱了好些去。香火的气息是透着缝儿飘了进来，叫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来。只道是寺庙庄严殊胜，合该如此。）
（搭着婢子的腕下得车来，略略理了下裙裳，便要往阶上去。）

（我从前，是不大信神佛的。）
（彼时年少，总觉着这些太虚。即使是到寺中参拜，也不过循个礼数，随大流罢了。可年岁渐长后，身边见了不少无能为力的离别，这再来时，也就渐渐地生出些真切来。）
（许是府里的人早些有来潭柘寺报备过，这一路行着，寺中僧人是礼数周到，可四下里实在也太静了些，不像这佛寺平时该有的样子。只是还未待我与僧人相询，且先迎来一通诘问——听是听明白了，只是离得远，瞧不大清那人行状。）
那边是何人？（与身边一问，婢子会意过去询了，不多时即返，道是位公子，瞧着年轻些。颔首知意，容人一行原也无妨。）
底下人无状，若是扰到了公子兴致，还望见谅。

5
无妨。
（是谁打扰了谁呢？这大抵是算不清楚的一件事情。世间诸事若想深究，总是能寻得着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关系。关系与关系之间四方盘旋，方织就了我们所处的现下。）
（读书人的形貌，大抵都是温文尔雅的表皮下，带着些各自的个性。我望着眼前这位如是想到。年轻的时候，我也见过不少兄弟姊妹们恣意张扬的模样，也受过不少同辈甚至于长辈打量的目光。只是时移世易，我从被打量的那个，变成了打量别人的那个。）
佛祖慈悲，想来不会在意。
（提步续了一些，好歹先是过了山门的台阶。略略一瞥，最终将目光落在人掌中所捧）这是......？

（存无根之水以备用，这确然是文人所能做得出来的风雅之事。有心去仔细瞧那空翁形貌，但念身份在此，总不好表现得过于好奇。）
（是年岁的沉淀，叫一个少时贪玩之人，生出些年长者的稳重来。）
：出家人不打诳语。
（空翁虽丑，然能为人所用者，即是好的空翁。品貌一事，乍眼瞧来虽有眼缘一说，可器物更多的还得看用处。单做摆设原也无妨，可摆设多了，也并非好事。）
：我虽辨不得这来历，但见公子用此也该是有段时日——这能用的，便不失为一件好物。

（此刻，我并不晓得该如何回他。）
（琉璃盏是个顶顶珍贵的物件儿，这我并无法否认。于他、或者于这前来潭柘寺拜佛的大多数香客而言，空翁的价值，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这么一盏的。）
终究是红尘俗人罢了——
（不知说的是他，还是我自己。叹一口气，目光透过寺门望进去，又跟着补上一句，算作正式的回答）
不过是为着一个安字，想着一切平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