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这场！

（风也停，雪也净，冬末春初的最后一场细雪唤来了一个融融的春。一根绿蔓越过墙头，在春风淌过时舒展新叶，点点嫩芽比枝头含苞的花更温柔。）
（绵绵密密的雨一停，流云便嵌在了青空里，半掩金乌。若芭蕉有心思，如是落在它眸里，那片云该是昔日的高墙，掩去半片虹光，碍它与春日的照面。穿过新立的屏风，捻来一颗青团，轻轻咬下，与东君一同吞一口青草的气息。）
（这是——目光凝在案上，帘抬在东风入室的前一刻，被冬日的风霜欺凌过，更觉这阵风温和。偏首，与青云叹。）：“我念朝朝，她们亦爱春山的团子。”
（搁下手中半颗，另取油纸包下几颗，捧在怀里，迎着温风出了槛。碌碌的车马，行过两畔低垂的杨柳枝，一点疏风便将它们压低了枝。停在公主府前，挑开车帷，着人传。）：“请你家公主踏春去。”（轻笑。）：“万要她知，尚携青团，切记切记。”

（春风送暖，吹出了山川一片新绿，桃杏枝头的露水滴落，溅在草地上，带着花儿的甜蜜。又吹过后园的小湖，泛起碧波潺潺，在阳光下露出了笑容。）
（还吹来了禁宫深深的一道邀帖，笃笃地叩响了公主府的门扉。）
（我迅速的净面整装，甫出府门就见到了深姐的马车，堆纱之后一道倩影绰约。由人搀扶着登上车舆，车内的娇人儿便显露了真颜，展盈盈笑）好姐姐，朝朝来啦。
（与她并坐，探向那怀里的一包，又一笑）唔，尚热着，还好还好。

（早先雨还在落，天未归晴好时，六一同青云一道儿为我扎了几枚纸鸢。因无人肯放，唯好统统挂在树上，在细雨中亦有一派莺歌燕舞。只是，今日却无可放的鸢了。）
（帘幕被掀开，细而柔的春风与客一道入了车内，吹得发间的杏花簌簌，花枝上的香气也窜在四周。缓缓怔着，不忘迎着她弯眸笑开，回神之余，她早在身畔空闲的地儿坐好。将用油纸包得严实的青团一下，都塞进她的怀里，唇边噙着笑。）：“快尝尝，是春日里…青草的气息！”
（话音才落，小小的眉便又悄悄拧在一处，实是第二句使我糊涂。还不曾想出一个更恰当的词，倒叫我先说了出口，扬了扬手，顽笑道。）：“今日特来要你做只白羊。”

白羊？（唇边喃喃，两粒乌黑的瞳仁转了几转，才又笑开了眉眼）那我肯定是深姊最温顺可爱的一只小绵羊了。
（说话的此刻，我正软在她怀里，小心翼翼地拆开被油纸严严实实包裹着的青团，这副乖巧的模样，那不就是一只温温糯糯的小绵羊吗。青团露出油绿如玉的一角，便有隐约的艾草香味钻入鼻中，小口地咬下一口糖馅，化开一嘴的甜滋滋）
好甜……（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咽完了才又说话）深姊今日想要去哪儿呀？朝朝陪你。

（青团握在她手中，偏着雪白的一段颈，殷殷地望她。待凝着的娇人儿笑着依偎到怀中，拧着的小眉赶忙松开，垂下首眸一弯，与人俱吃吃笑着。）：“自然呀，朝朝至温顺可爱啦！”
（我自然明，若是在春日的草甸，怀中的人儿便该是那位至温顺的绵羊，在日光下，洁白如玉。抬手轻轻抚了抚她额前碎发，柔声。）：“仔细别一下用太多，腻得慌。”
（车内是青团的气息，甜蜜蜜的馅。一字一句为她下了诫，可不该叫她就此躲开。轻抿着唇，稍有失神的回神间，望回她桃花面上，抿起的唇往下一撇。）：“可叫我为难了，还请你帮帮我——”

去哪儿呢？（两粒漆黑的瞳仁骨碌碌地转了转，目光闪烁着笑意，想出一个熟悉的地儿，说到今日踏青也颇为应景）咱们不妨去西郊吧？那儿有一片桃花林。半隐于丹楼翠阁，倏隐倏见。迤逦而东，野径数折，两亭浮水，小桥通之。溪河绕其下，愈绕愈曲。岸上值桃树数百株，花繁如雪，色绮如霞，故那里还有一个名儿，叫“临水红霞”。
（是我常去的地方，想着便好像眼前满满一片灼灼粉色，鼓动她又道）如今春梅落尽，桃花初绽，咱们去赏桃不正好？

：“红霞。”（触及春桃二字，连半道的风都凝滞住了，不忍拂落桃李娇客。上回在宫外赏桃，已是旧年的事，翻过二三载年头亦可。颔首应下，由朝朝引路，使宫娥知会帘外人。）：“那我们去见见，宫外的桃花可输启祥的碧桃。”
（至桃林前时，车马自觉地慢了步子，在不远处阔地停住。相携下了车，映目是片桃粉色，连着仿若映开了云，这与启祥的碧桃是不同的。眸晶亮，欣然地与朝朝沿着溪河畔的绿荫道行，走至一株桃树下，迎着掉落下来的桃瓣。）：“是东君憩息在这儿了？”
（轻笑，掌接下一朵桃。）：“姊姊为你发间添一朵花罢。”

（桃林虽在西郊，可我们姊妹在马车里一路闲谈，竟也不觉着远，很快便到了。窗牖被春风轻轻一卷，绉纱吹起来，便可窥见一林茂盛娇美的桃花，是一簇簇的淡粉色，像是姑娘家脸上抹上了一团可爱的脂粉。）
（我先下了马车，再轻扶深姊也下来。站定那儿，由着她替我簪上一朵在鬓边，扬着脸娇笑问她）好看么？
（又与她往深处去，两人被掩映在这桃花丛中，细细看着，这些桃花在嫩绿的枝叶衬映下，好像更加娇艳欲滴。看看身侧的深姊，不禁咏上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扬手将那朵粉桃簪落她乌发间，风拂过颊畔，吹开盈盈笑意，春意声息徘徊在耳边。如幼时姊妹在花下同游，指尖还残余方才的花香，掌轻轻地拍了拍她发顶，柔声。）：“好看，好看极了。”
（头顶的云被风吹跑，徐徐抬目，望日影斜。沿道又行，林深处的桃花掩在簇簇绿叶下，春光漫入其中，便被裁剪成了细碎的光影落在地上。）：“这话说的是你，你正簪着桃风呢！”

（微抿着唇笑）那我也替深姊簪一朵吧。
（一面细细地掠过桃枝，看其间哪一朵最鲜润清媚，替她再增三分丽色。哦不，又何须——）
（我折下顶上那一株，它微颤颤地从上头滚落一滴清晨的露珠，将它斜插在深姊鬓边）这下好了。
（左右瞧瞧，绽开一个笑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此一句，正衬深姊了。
（虽长住宫外，但约摸听到点儿消息，深姊将要许嫁，我自是要藉这片灼灼桃林，愿她日后姻缘美满。）
（而后共赏美景，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