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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推理】破冰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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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系列
破冰船(2)
约翰·加德纳 著


1楼2019-11-09 10:25回复
      有时,绅宝汽车驶过一条漫长而平坦的冰冻道路,穿过一些正在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的小居民区——店铺里灯光明亮,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们在人行道上咯噔咯噔地走来走去,女人们背后拖着小小的塑料雪橇,上面高高地堆着从小超级市场买来的食品杂货。接着,汽车驶出小镇或村庄以后,前方除了一望无际的白雪和树木以外就一无所有了,偶尔有一辆大货车或者小汽车,向他刚刚离开的小镇驶去,还有运送木料的巨型大卡车,轰隆隆地驶向他来的方向或是他要去的方向。
      疲劳一阵阵地逐渐向他袭来。邦德有时把车停靠在路边,让寒气涌进车里停留片刻,然后短暂地休息一会儿。他偶尔吮吸一片葡萄糖片,心里感谢绅宝汽车的座位是可以调节的,它使身体在长途驾驶后不致于酸疼。
      上路十七个小时以后,邦德到了离五号公路和另一条叉路的会合处还有三十公里的地方。到了这个会合点,他就会顺着这条叉路一直向东,驶上罗瓦尼米和萨拉边界地区之间横贯东西的直达公路。这条叉路本身在罗瓦尼米以东一百五十公里,在萨拉以西四十多公里。
      他的车灯照射到的风景是一成不变的:白雪空漠地延伸到看不见的地平线上,巨大的森林被冰雪复盖着,在某些没有遭到暴风雪猛烈袭击,或是不受严霜影响的地方,森林突然间看上去像是披上了伪装,呈现出棕色和没有光泽的绿色。他偶尔能看见一块林中空地,有一间白雪复盖的“柯塔”——那是用木杆和兽皮搭起来的拉普兰人棚屋,和北美某些印第安人的棚屋十分相像——或是一座被积雪压塌了的小木屋。
      邦德的心情放松了下来,他操纵着方向盘,纠正着,随时注意着操纵装置的突然变速,驱使绅宝汽车在冰面和压结实了的雪地上稳稳地呼啸而过。
      胜利已经在望了——他不靠坐飞机,也一样到得了旅馆。他甚至于可能最先到达他们的约会地点,那更将是锦上添花了。
      他现在正行驶在一个荒凉的地段上,那条叉路离这里还有十公里远,中间是一片空旷,从这里直到萨拉,除了偶尔有一间拉普兰人的帐篷或是空无一人的夏季小木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他放慢了速度,准备通过路上一大段弯道,正当他绕过这段弯道的时候,他发现右前方有一处拐弯,而在他前方有些灯光。
      他让自己的车灯暗下来,接着又闪亮了一秒钟,好看看有什么东西在前头。在耀眼的灯光里,他看见一辆巨大的橙黄色铲雪机正迎头开来,它灯光通明,弓形的雪铲颇像一艘军舰。
      这不是一辆新式的铲雪机,而是一种更加结实的怪物。邦德借着自己的车灯瞥了它一眼,现在又看见了它的轮廓,他就明白,事情糟透了。他们在这个地区使用的铲雪机主要是由一个巨大的车身构成,车身顶端有一个厚玻璃座舱,在里面可以眼观四方。驱动车身的是宽大的履带,就像那些自动推进的野战炮上的履带一样。不过这种雪铲是安装在车身的前面的,由一系列液压活塞控制,能够在几秒钟之内改换角度和高度。
      至于这种巨大机器上的雪铲,是V 字形的钢制的锐利弓形物,大约有十五英尺高,锋利的边缘向两边弯回来,它可以把冰和雪推到两边,然后依靠铲齿的猛烈冲力把冰雪扔得远远的。
      虽然这种机器看上去很笨重,实际上它却能像重型坦克那样倒退、横跨和转弯。不仅如此,它们是经过特别设计的,在冬季最困难的情况下也能行动自如。
      芬兰人早已解决了清除他们主要干线公路上的冰雪的问题。在这些怪物后面,往往跟随着巨大的螺旋浆式除雪机,铲雪机对坚硬厚实的冰雪发起猛烈冲击以后,就由除雪机把它们清扫干净。真该死,邦德心里想道。凡是有铲雪机的地方,那里一定有暴风留下的雪堆。他默默地咒骂着,因为他已经躲过了两场暴风雪,如果陷在第三场暴风雪留下的积雪里,他的运气也实在太糟了。
      邦德让汽车慢下来,朝后视镜瞧了一眼,在他背后出现了另一辆铲雪机,也是灯火通明,可能是从他刚刚经过的拐弯处开过来的。
      他让车缓缓滑行着,然后增加了速度,挨着路边慢慢地往前蹭。如果前方下过大雪,即使大雪是在偏东的方向,他也愿意尽量把车靠拢路边,让那辆法力无边的神车完全自由地通过。
      邦德让车靠拢路边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前面的铲雪机正霸在公路的中央。他向后视镜望了一眼,发现后面的铲雪机也正霸着公路的中央。在那一刹那,邦德觉得后脑勺上的头发因为感觉到危险而竖了起来。他经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向右一瞧,那条路还是比较干净的。所以,那两台铲雪机并不是在从事正常的清扫工作:它们的用心要阴险得多。
      邦德穿过十字路口仅仅三秒钟以后,便开始行动了。他把方向盘横着打向右边,左脚狠狠地踩在刹车上,他感觉汽车后部进入了不可避免的滑行状态,然后他加大油门,控制着绅宝汽车,让它转过身来。在那一刹那间,邦德已经改变了方向。他慢慢增加了倒转速度,纠正着旋转的力度,以免汽车再一次在身下铺了一层冰的路面上打滑。


    2楼2019-11-09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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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的铲雪机比他估计的更近得多,正当他加快自己的车速,专注于自己的汽车,随时准备防止它打滑的时候,那台坚固的钢铁庞然大物也变得越来越大,离他越来越近,笔直朝他压了过来。
        他能不能抢在铲雪机前头到达十字路口,只有靠运气了。虽说没有时间再看上一眼,邦德知道,另一台铲雪机也加快了速度。如果他不能及时到达十字路口,就没有逃走的道路了。那时,他不是冲进路旁的雪坡——绅宝汽车的车头就会深深埋进雪坡,他的汽车就只好任人摆布了——就是被两头的铲雪机前后堵住,在它们那像刀一样锐利的月牙形铲刃之下,就连坚韧结实的绅宝汽车,也会被挤压得粉身碎骨。
        他的一只手离开了方向盘有一秒钟,按了按仪表盘上的两个按钮。只听见一声轻响,液压装置打开了两个暗藏的抽屉。现在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那些手榴弹和他的鲁格超级雷德霍克手枪了。而十字路口也近在眼前了。它就在正前方。
        那辆在他前方的铲雪机,在邦德的车灯照耀下闪烁着橙黄色和钢铁光泽,离交叉路口只有十二码左右了。邦德像拳击手虚晃一拳那样,把汽车转向右方。他看见铲雪机轰隆隆驶向左方,加快了速度,想在绅宝汽车拐到右边去的时候插过去截住它。
        就在最后一刻,当邦德几乎完全转到右边时, 他突然把方向盘更猛地打向右面,左脚踩住煞车,然后再一次踩着油门,加大了转变的力度。
        绅宝汽车像飞机一样旋转着。就在汽车转了一半,车身横了过来,正好和对面的公路——也就是他应该向左转的那条——成一直线的时候,车开始移动了,就在这时,邦德的脚离开了煞车,也放开了油门。
        邦德纠正着方向盘,慢慢地增加倒车力度,他觉得绅宝汽车像一头十分听话的动物在配合行动,后部微微有些打滑。纠正。打滑。再纠正。踩油门。
        接着他上了公路,稳稳当当地向前移动,两台铲雪机的巨大躯体一个在他左边,另一个在他的右边出现。
        邦德躲开了更为危险的那台铲雪机的铲刃以后——它现在在他的右边——便抓起手榴弹,违反规定地用牙齿咬掉了L2A2 型手榴弹的安全栓,同时把驾驶台那边的门打开一条缝,把手榴弹朝汽车后面扔了出去。
        在邦德努力关紧车门的那一刹那,一股火辣辣的烟气冲进了汽车。接着,他右边的铲雪机的钢刃刮了绅宝汽车的车尾部一下,他觉得汽车在颤抖。
        在那一刻,他以为这一刮会把他的汽车撞出公路,摔进他正想开上去的那条叉路两旁的高高雪堆里。但是汽车又稳住了,他重新控制住了汽车,只听见在他的车轮挡板碰撞下,雪堆边缘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迸溅了起来。在高高的雪堆中,仅仅有一条窄道能够容许汽车通过去开上那条支路。这时,从他后面传来了手榴弹的爆炸声。
        他飞快地向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因为他的眼睛简直不敢离开公路和汽车的平视显示器——一股黑红色的火焰正直接从其中一台高高的橙黄色铲雪机底部冒出来。
        如果运气好,这枚手榴弹足以使其中一台铲雪机至少停顿十分钟左右,而另一辆也得忙着把这一辆推到不碍事的地方。
        邦德估计,无论如何,在这条又窄又危险,两边高高堆着雪的窄路上,也可以比任何铲雪机都跑得快。不过,那只是指背后的铲雪机而言。他没有料到,就在他的前方还有一台铲雪机,它的聚光灯划破了黑暗,把他的眼睛都照花了。它似乎是从空气中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回他可没处躲了。走投无路。
        在他背后,如果运气好的话,有一台铲雪机是失掉战斗力了,但是只要道路打通了的话,另一台会马上赶过来的。而在前方,第三台黄色怪物正驶向这里,它的弓形铲刀刮起了羽毛般飞扬的雪片。邦德想道,很可能还有第四台铲雪机,静悄悄地熄灭了灯光,躲在十字路的另一条道路上。
        这就像一次标准的装甲车军事行动,某个人专门为邦德和他的绅宝汽车设下了这次埋伏。选的地点非常准确,选的时间也非常准确。


      3楼2019-11-09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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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没有停下来考虑:某人设下的这个陷阱,是根据什么样的逻辑推理,或者根据什么样的情报。橙黄色铲雪机的灯光已经跟绅宝汽车的灯光交缠在一起了,就连在眩目的光线之中,邦德也看得见弯曲的铲刀向下移动,直到它刚好铲上了公路中间的冰层,弓状铲像飞速划开水面的摩托艇那样轻松自如地把铲起的雪堆向两旁和身后撒开。
          邦德飞快地动起脑筋来。他把车开得尽量靠紧路边,停了下来。现在还呆在绅宝汽车里就简直是发疯。这实际上是一次军事袭击。他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了,现在他只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制止那台向他逼来的铲雪机。
          他的雷德霍克手枪,——它那.44 口径马格南的冲击力以及它那迅速的双重机械装备——正好是现在需要的称手武器。邦德抓起手枪,在夹克口袋里塞进了两枚L2A2 手榴弹。他轻轻推开车门,当他就地一滚,滚出汽车之前,又抓起了一枚被特别空军部队称之为“闪光雷”的惊吓手榴弹。
          地面十分坚硬,刺骨的寒冷像一大桶冰水迎面向邦德泼下来,这时他已滚到绅宝汽车后面,先躲避一会儿,然后再跳进左边高高的雪堆。
          这里的雪又松又软。只过了一秒钟时间,他就被埋进齐腰深的雪里,而且还在继续往下陷。邦德的腿向后蹬去,使双腿变为下跪的姿势,但他还是不住地下沉,直到雪花差不多埋到他的肩膀。
          不过对于战斗来说,这却是一个全新的而且完全不同的优势地位。铲雪机的眩目灯光和驾驶室顶上的聚光灯失去了威力。邦德透过护目镜看见操纵室有两个人,那台笨重的机器正移动着,直奔绅宝汽车而去。
          毫无疑问了,他们已经决心动手捕杀猎物了, 正准备把“银兽”劈成两半。银白斗橙黄,邦德想道。他举起了右胳臂,仍旧抓着手榴弹的左手手腕托着右手腕,好瞄准目标。
          他的第一枪打灭了聚光灯,第二枪打碎了铲雪机驾驶室的玻璃护屏。邦德瞄准了比较高的地方,只要能避免的话,他是尽量不杀人的。
          有一扇门开了,一个人正在爬出来。这时,邦德放下了雷德霍克手枪,把它换到左手,右手拿起那枚“惊吓”手榴弹,拉掉保险栓,用尽全力把这枚坚硬的绿色鸡蛋高高投进驾驶室打碎的护屏里。
          手榴弹一定是刚投进驾驶室就爆炸了。邦德听见惊天动地的一声“轰”,但是他转过眼去没有看那闪光。闪光和爆炸不会对里面的人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可能会把耳鼓膜震破,同时肯定会造成短暂的失明。
          邦德高高举起手枪,向雪堆外面滚去。他几乎像是在那又厚又重的雪粒中间游泳,直到他离开了雪堆,能够站起来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朝铲雪机走去。
          一名驾驶员人事不省地躺在巨大的机车旁边。邦德估计这人是想从车上跳下来逃生。另一名驾驶员坐在驾驶台上,两只胳臂捂着脸,身子不住地摇来晃去,嘴里发出的呻吟声和外面穿过风洞似的公路的狂风尖啸声互相应和着。
          邦德找到了车把手,向上爬到驾驶座外边,把车门拽开。那个驾驶员必定是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在向他逼近,因为他战战兢兢地缩到了一边。
          邦德马上就帮助他解脱了痛苦。他举起鲁格手枪的枪柄,狠狠地砸在他的脖根上,驾驶员立即毫无抗议地进入了睡乡。
          邦德不顾寒冷,把那人拽下车来,拖到铲雪机前面,把他扔到他的同伴身边,然后回到驾驶室里。
          这辆铲雪机的引擎仍然开动着,邦德感觉自己仿佛高高在上,坐在足有一英里高的邪恶的液压装置和那柄大铲刀之上。那排操纵杆看上去使人气馁,可是发动机还是在嚓嘎嚓嘎地响个不停。邦德的全部愿望,是把这头怪物拉到公路外边去,或者,至少拉到绅宝汽车的另一面去,放在能够挡住十字路口其余的那几辆铲雪机去路的位置上。
          结果,一切都很简单。它的正常机械装置,只需扳动一只轮子,一只离合器,和一根节流杆,就能运转起来。邦德只用了三分钟,就把这个庞然大物擦着绅宝汽车开了过去,然后开到了公路另一边。他关上发动机,抽出钥匙,把它朝那片平滑的雪丘山扔去。两名驾驶人员仍然人事不省,他们不仅耳朵被震伤,而且多半要被冻伤。不过,邦德想道,比起他们曾经想把他切成冻牛排,这点惩罚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4楼2019-11-09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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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绅宝汽车里,开足了暖气,好烤干自己,把重新上好子弹的雷德霍克手枪和手榴弹放回各自的暗格里,重新调好按钮,然后研究起地图来。
            如果这台铲雪机是顺着这条小道一直赶来的, 那么,从这里一直到通往萨拉的主要公路上不会有什么障碍了。再有两个小时他就能赶到那里。事实上,他用了差不多整整三个小时,因为这条支路七弯八绕最后才上了直通的大路。
            在12 点过10 分的时候,邦德终于看见了雷冯图利饭店的灯光照明的大招牌。几分钟以后,前面已是一条岔道,出现了一幢月牙形的高大建筑。建筑物背后拔地而起的,高高的飞跃滑雪助滑道、架空滑雪运送车和滑雪坡,都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
            邦德停好了汽车,他惊讶地看见,发动机熄火以后,片刻间,车窗和引擎盖就开始结上了一层霜。即使如此,仍然很难相信,户外是如此寒冷。邦德套上了护目镜,确信围巾已经包严了他的脸,然后在启动中央锁车系统之前,调准了感应器和警报器。
            饭店是一座现代化的半木雕半大理石建筑物。宽大的服务大厅前方有一个酒吧。人们在酒吧里谈笑喝酒。邦德正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服务台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招呼着他。
            “嗨,詹姆斯,”布拉德·蒂尔皮茨叫道。“你怎么来晚了?你是不是一路滑雪来的?”
            邦德点了点头,掀起护目镜,又解开了围巾。“看上去像是一个适于散步的美好夜晚,”他板着面孔,严肃地回答道。
            服务台正等着他,所以他只用了两分钟就办好了住宿手续。蒂尔皮茨已经回到酒吧间去了。邦德注意到,他在独自喝酒,看不见其他两人。邦德需要睡眠,原来的计划就是让他们每天早餐时碰头,直到小组成员全部到齐为止。
            服务员拿起了他的提包,他刚要转身朝电梯走去时,服务台值班的姑娘说,有一件寄给他的航空快递邮包。它是一个里面垫着硬卡片的薄马尼拉纸信封。
            服务员一离开房间,邦德便锁上房门,撕开了信封。里面有一小张普通的纸和一张照片。
            M 在纸上亲手写下:这是唯一能得到的对象的照片。看后请毁掉。好吧,邦德想道,至少现在他会知道安妮·塔迪尔长的什么样儿了。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拿起了照片。
            邦德的胃部翻腾起来,接着,他的肌肉绷紧了。在那张衬了纸的照片上对他瞧着的,正是他的摩萨德同行,里夫克·英格伯的面孔。安妮·塔迪尔,保拉的朋友,仍然由于战争罪行而受到通缉的芬兰纳粹党卫军军官的女儿,就是里夫克·英格伯。
            邦德十分吃力地缓缓拿起床头烟灰缸里的纸夹火柴,划了一根,点燃了照片和短信。
            7里夫克
            多年来,邦德早已养成了打一小会儿盹的习惯,并且能够控制自己的睡眠——哪怕在沉重的压力下。他还练就了一门本事,把问题反馈给头脑里的计算机,于是在他睡觉的时候,他的潜意识便开始了工作。通常他醒来时总是神清气爽,有时对困难问题会有了新的看法,并且必然精神振作,疲劳消失。
            经过从赫尔辛基驾车来到这里的异常的长途辛劳,邦德的身体自然觉得疲倦,但他的脑子里却翻腾着一大堆互相矛盾的疑团。
            对于有人闯入和破坏保拉的赫尔辛基公寓的这件事,他此刻根本管不了。他主要是担心保拉的安全。到了早上,他只要打两个电话就能够知道了。
            更使人担忧的是那些铲雪机对他的公开袭击。他是尽快地离开马德拉岛的,以后又拐弯抹角地悄悄地从阿姆斯特丹来到赫尔辛基,这次对他的谋杀企图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有人监视着一切进入芬兰的要道。他们一定是在机场发现了他,后来,又知道他驾驶绅宝离开的事。
            某人显然不想让他参加这次行动,正如同他们在他去听情况介绍之前就想除掉他一样。因此,当邦德同任何隐蔽的反“纳萨”行动还毫无牵连,对之一无所知时,在保拉的公寓里就发生了执刀行刺的事。
            在M 等待邦德回来的时候被派去填补空缺的达德利,曾经表示他不信任柯尼亚·莫索洛夫。邦德自己则有其他的想法,而最新的事件发展——摩萨德情报人员里夫克·英格伯似乎就是一名被通缉的芬兰纳粹党卫军军官的女儿——则更加令人吃惊。


          5楼2019-11-09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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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邦德一边洗着淋浴、准备上床,一边让这些问题深入到他的脑子里面。
              有片刻功夫他曾想到食物,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等到早上和其他人一块儿吃早饭吧,如果他们全都抵达旅馆了的话。
              他仿佛只睡了几分钟,一阵敲门声就侵入了他的意识。他立刻睁开了双眼。敲门声继续着——是轻柔的一次两下的嗒嗒敲门声。
              邦德无声无息地从枕头上取出P7 型手枪,向房间另一头走去。敲门声坚持不懈。嗒嗒两下,停顿很久以后,又是嗒嗒两下。
              邦德背贴着墙,挨近门的左侧,轻声问道:“是谁?”
              “里夫克,我是里夫克·英格伯,詹姆斯。我有话要跟你说。劳驾,请让我进来。”
              他的头脑清醒了。当他睡着了的时候,他所面临的问题有好几个答案。
              其中一个答案简直是明摆着的,所以他已经把它考虑进去了。如果里夫克真的是阿内·达迪尔的女儿,那么,在她和国社党行动军之间完全可能有一条天然的联系纽带。她应该只有三十岁,至多三十一岁。也就是说,她的成长时期可能是和她的父亲在某个藏身之处度过的。果真如此,则安妮·塔迪尔很可能是一个打进摩萨德内部的一个新法西斯的深藏不露的卧底情报人员。
              因此,一定有人刚刚向她透露,英国人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也有可能怀疑,邦德的同事不会反对把这个消息向中央情报局和克格勃加以隐瞒的。以前就有人这样做过,而破冰船事实上也已经被证明,是一个面和心不和的联盟。
              邦德看了一眼他的劳力士牡蛎自动手表的发光表盘。现在是清早四点三十分,正是头脑最迟钝、婴儿最容易完成来到人世的旅途,死神更容易溜进医院老年病房的动荡时刻。从心理上说,里夫克不可能挑选到比这更有利的时刻了。
              “等一下。”邦德低声道,他穿过房间,披上了一件毛巾布睡袍,把赫克勒·科克自动手枪塞回他的枕头底下。
              当邦德打开门时,他很快就断定她没有带武器来。从她穿的那身衣服看,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任何东西:那是一件乳白色半透明的宽松睡袍,松松地罩在一件薄薄的透明紧身睡衣上。她的模样完全足以使任何男人放松警惕:她的被晒成棕色的身体,在那柔软的衣料下几乎显露无遗,那闪闪发光的金黄色头发,和含着惧意、充满乞怜神情的眸子,形成了令人为之目眩意迷的强烈色彩对比。
              邦德放她进了房间,锁上了门,向后退了一步。他的眼睛迅速地打量着她的身躯,心里想道,嗯,她如果不是个超级职业老手,就是个非常单纯的金发女郎。
              “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抵达了这家旅馆呢,”他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显然是到达了。欢迎。”
              “谢谢你,”她安静地说,“我可以坐下吗,詹姆斯?我非常抱歉……”
              “很荣幸。请吧……”他指了指椅子。“需要我让饭店送点什么上来吗?
              也许你想从冰箱里拿一瓶饮料?”
              里夫克摇了摇头,“这真太无聊了。”她看看四周,仿佛晕头转向了。
              “真愚蠢。”
              “你想要谈谈这事吗?”
              她马上点点头。“请不要以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詹姆斯。我当真很善于对付男人,可是蒂尔皮茨……唔……”
              “你告诉过我,你对付得了他,而且当我的前任揍他的时候,你说你本来自己能处理他的。”
              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她像一枚小炸弹那样爆发了。“是的,我搞错了,不是吗?事情就是这样。”她停顿下来。“噢,我很抱歉,詹姆斯。别人都认为我受过严格训练,精明强干。然而……”
              “然而你对付不了布拉德·蒂尔皮茨?”


            6楼2019-11-09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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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邦德嘲讽的语调报以微笑,用同样的口气回答道,“他一点也不了解女人。”然后,她的面孔绷紧了,眼里的笑意消失了。“他真的非常令人讨厌。他想闯进我的房间,喝得烂醉,给人的印象是,他不会轻易罢手的。
                “噢,你甚至于没有用你的手提包揍他?”
                “他真的很吓人,詹姆斯。”
                邦德走到床头柜旁边,拿起他的烟盒和打火机,把打开的烟盒递给里夫克,里夫克摇摇头。邦德点燃了香烟,朝天花板喷出一道烟雾。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里夫克。”他坐在床脚,面对着她,想从这张美貌的脸上找出几分真话来。
                “我知道,”她飞快地说,“我知道。但是我实在不敢单独留在我的房间里。你想象不出来他那副样子……”
                “你也不是一朵一碰就会凋谢的花呀,里夫克。平常你是不会跑到最近的男性那里寻求保护的。那种回到穴居人时代的作法,正是像你这样的人最讨厌和瞧不起的。”
                “我很抱歉,”她想要站起身来,她的怒气几乎可以用手触摸到。“我这就走,好让你安安静静呆在这里。我只不过是需要找个伴儿。这个所谓的小组里的其他人全都没法给别人做伴。”
                邦德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肩膀,轻轻把她推回椅子里。“好啦,留下吧,里夫克。不过,请不要以为我是傻瓜。不管布拉德·蒂尔皮茨是烂醉如泥还是完全清醒,你只要眼睫毛朝他闪一闪,就能把他管住。”
                “那可不一定。”
                这种策略,可以上溯到伊甸园,那种最古老的手段。可是他又凭什么不同意?如果有个漂亮的姑娘半夜里跑到你的房间里要求保护——哪怕她完全能照顾好自己——她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然而那是发生在真实世界里,不是在邦德和里夫克两人生活和工作的这个秘密和欺骗的迷宫里。
                在秘密行动中,性仍然是一个关键因素,不过,它不再像过去一样被用来进行讹诈了,而是用来更微妙地增加压力,例如取得信任啦、设置陷阱啦,引入歧途啦。邦德认为,只要他牢记这一点,他就可以使局势变得对他有利。
                他深深地吸了又一口烟,作出了至关重要的决定。里夫克·英格伯正单独呆在他的房间里,而他知道她真正是谁。在她作出任何其他行动之前,也许他最好还是把牌坚定地摊在桌上。
                “两星期以前,里夫克,也许还不到两星期——我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时间概念——当保拉告诉你我在赫尔辛基,你做了什么事没有?”
                “保拉?”她看上去像是真正困惑不解的样子。“詹姆斯,我不知道……”
                “你看,里夫克,”他向前侧过身,握住她的双手。“干我们这行的常常交一些古怪朋友,有时也结下了奇怪的仇人。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但是你是需要朋友的,亲爱的。你瞧,我知道你是谁。”
                她的眉毛皱了起来,眼睛变得小心谨慎。“当然罗。我是里夫克·英格伯。我为摩萨德工作,是一个以色列公民。”
                “你不认识保拉·韦克?”
                她没有迟疑。“我见过她。是的,许久以前我和她相当熟。但是我已经有,哦,大约有三、四年没有看见她了。”
                “那么,最近你没有和她来往?”邦德听见自己的声音,略微有点傲慢地说道,“你不是在赫尔辛基和她一起工作?你们没有约好在一起吃晚饭——就在你来马德拉岛和大家会见以前——后来保拉又取消了这个约会?”
                “没有。”坦白,爽快,直截了当。
                “甚至也没有用你的真名跟她约会?用安妮·塔迪尔这个名字?”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好像想把身体里的每一分空气都吐出来。“那是我想要忘记的一个名字。”


              7楼2019-11-09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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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敢打赌。”
                  她迅速抽出了她的手。“好吧,詹姆斯。现在我想要一支烟了。”邦德给了她一支他的烟,为她点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让烟雾从她的嘴里涌出。“你好像知道很多,我应该让你告诉我这个故事,”她的声音是冷冰冰的,原来那种友好的、甚至打情骂俏的声调都荡然无存了。
                  邦德耸耸肩。“我只知道你是谁。我同时还认识保拉·韦克。她告诉我,她向你吐露说我们正要在赫尔辛基会面。我去了保拉的公寓。那里有两个耍刀子的能手在监视着她并且准备把我剁成一流的牛排。”
                  “我已经告诉过你,保拉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我说过话了。除了知道我的旧名字以及相应地知道我是一名前党卫军军官的女儿以外,你还实实在在地知道些什么?”
                  邦德微笑了。“只知道你长得很美。关于你我什么也不知道,除了你所谓的那个旧名字。”
                  她点了点头,绷着脸,像戴着面具似的。“我也是这么估计的。好吧,詹姆斯·邦德先生,让我来告诉你全部故事,你就可以整理出一套确凿无疑的档案来。过后,我想我们两人最好想法弄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事——我是指发生在保拉家的事……我还想知道,保拉跟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保拉的公寓被人捣毁了。昨天我在离开赫尔辛基以前去了那里。另外,在来这里的路上,我跟三台——也许是四台铲雪机发生了小小的争执。那些铲雪机摆明了要把我的绅宝汽车,连同坐在里面的我,改造成另外一个模样。
                  有个人不想让我来到这里,安妮·塔迪尔,或者里夫克·英格伯,不论哪个是你的真实姓名。”
                  里夫克皱起了眉头。“我的父亲曾经是——现在是——阿内·塔迪尔。
                  那是事实。你知道他的经历吗?”
                  “他曾在曼海姆的参谋部任职,后来接受了纳粹的任命,成了一名党卫军军官。勇敢、残忍无情,是个受通缉的战争罪犯。”
                  她点点头。“那部分经历我不太清楚,直到我十二岁左右才知道。”她轻声说道。但是邦德觉得她那坚定的语调是真诚的。“当我的父亲离开芬兰时,他带走了几个同僚军官和一些士兵。在那个时代,你知道,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随军人员的。在我的父亲离开拉普兰的那天,他向一位年轻的寡妇求婚。她出身世家,在拉普兰拥有大片地产,主要是森林。我的母亲有一部分拉普人血统。她接受了他的求婚,自愿跟他一起走,于是她自己也成了某种形式的随营人员。她所经历的恐怖是你无法相信的。”她摇摇头,仿佛她仍然很难同意她自己母亲的行为。塔迪尔在离开芬兰的第二天结了婚,他的妻子即始终留在他身边,直到第三帝国崩溃。他们后来又一同逃亡。
                  “我的第一个家在巴拉圭,”她告诉邦德。“我当然什么也不知道。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几乎从一开始,我就能说四种语言——芬兰语、西班牙语、德语和英语。我们住在森林里的一个有围墙的寨子里。我们在那里其实很舒服,但是有关我父亲的回忆却是很不愉快的。”
                  “告诉我吧,”邦德说道。他劝说她一点一点地讲出了实情。事实上,它是个老掉了牙的故事。塔迪尔既专制,又酗酒,既蛮横,又是个虐待狂。
                  “在我十岁的时候,我们逃走了——我母亲和我。我觉得那是一场游戏:
                  装扮成一个印第安孩子。我们是乘独木舟离开的,然后在某个瓜拉尼人的帮助下到了亚松森。我母亲成了一个十分悲伤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想了什么办法,但是她为她自己和我都弄到了护照,瑞典护照,以及一些津贴。我们乘飞机去了斯德哥尔摩,在那里住了六个月。我母亲天天去找芬兰大使馆,最后我们终于拿到了芬兰护照。头一年我的母亲一直住在赫尔辛基,办理离婚手续,要求为她失掉的土地——就在这里,在北极圈里——得到赔偿。我们住在赫尔辛基,我在这里才开始上学。也就是在这里,我遇见了保拉。我们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事情就是这样。”
                  “这样?”邦德重复道,他的眉毛耸了起来。
                  “唔,其余的事都是可以预料到的了。”
                  在上学的时候,里夫克开始知道有关她父亲的事情。“十四岁时,我知道了一切,我吓呆了。我的亲生父亲竟抛弃了他的祖国,加入党卫军,这使我感到十分厌恶。我想这成了一种摆脱不了的心态——一种情结。到我满了十五岁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就我自己的一生而言,我想要做什么了。”
                  邦德在审问时听见过许多自白。多年的经验会使你对它们产生一种感觉。里夫克的故事是真实的。对于这点,邦德愿意拿出钱来打赌,哪怕只是因为这个故事讲得很快,只有一些最必要的细节。那些藏在极其隐蔽的伪装下的人,往往对你讲得过分详细。


                8楼2019-11-09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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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仇?”
                    “某种形式的报仇。不,这个字眼儿不正确。我的父亲跟希姆莱所谓的“最后解决”——犹太人问题——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跟他们是一伙,他是一个被通缉的罪犯。我开始认为自己是属于那个在煤气室和集中营里失去了六百万个灵魂的种族的。有很多人说我做得太过分了,我只是想做点具体的事。”
                    “于是你成了一个犹太人?”
                    “我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去了以色列。我的母亲在两年以后死去了。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我离开赫尔辛基的那天。在不到六个月的时间里,我就开始了改变信仰的最初步骤。现在,我跟任何改变信仰的非犹太人一样,完完全全成了犹太人。在以色列,他们采用了所有想得到的办法阻拦我——但是我坚持下来了——他们甚至让我服兵役。然而正是服兵役使我终于成功了。”
                    现在,她的微笑充满了自豪。“扎米尔派人叫我去,亲自接见了我。当他们告诉我,他是摩萨德的指挥官兹维克·扎米尔上校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
                    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那时候,我已经是一名以色列公民了。后来我参加了摩萨德的特殊训练。我有了新的名字……”
                    “关于报仇呢,里夫克?你已经赎了罪,但是复仇呢?”
                    “复仇?”她的眼睛睁圆了。然后她皱起了眉毛,脸上闪过一丝焦灼。
                    “詹姆斯,你真的相信我,是不是?”
                    在邦德开口回答之前的两秒钟里,他在头脑里重温了一下事实。如果里夫克不是他所见过的最高明的欺骗能手,那么她就只能是他原先所想的那样,一个表里完全如一的人。
                    这些感受还得和他对保拉·韦克长期的亲密了解放在一起来印证。邦德从他和保拉的第一次见面起,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除了是个可爱而聪明的、努力工作的女孩子以外,还是什么别的人。现在,如果里夫克讲的是实话,保拉就成了一个说谎者,一起未遂谋杀案的同谋犯。
                    那两个耍刀子的艺术家是在保拉的寓所里堵截住他的,然而,她却照顾了他,还开车送他上飞机场。某一个人显然在去萨拉的公路上尾随了他。这件事只可能在赫尔辛基才办得到。保拉?
                    邦德从保拉的联想扭转回来。“有一些原因使我不能相信你,里夫克,”
                    他开口说道,“我认识保拉已经很久了。上次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她向你,向安妮·塔迪尔透露过,她是指名道姓说的。她说安妮·塔迪尔在赫尔辛基跟她是同事。”
                    里夫克慢慢地摇了摇头。“除非有人在假冒我的名字……”
                    “你从来没有在她那一行业里工作过?广告业?”
                    “你在开玩笑。我已经说过没有了。我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你了。我在上学时认识了保拉。”
                    “她知道你是谁吗?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
                    “知道,”她柔声说,“詹姆斯,你很容易解决这个问题。打个电话给她的办公室,跟她办公室的人核对一下。你问他们,是否有个叫安妮·塔迪尔的人在为他们工作。如果是的,那么就有两个安妮·塔迪尔。如果不是,保拉就是在撒谎。”她向前靠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我告诉你,詹姆斯,并没有两个安妮·塔迪尔。保拉在撒谎,而且我自己就很想知道为什么。”
                    “是的,”邦德点点头,“是的,我也很想知道。”


                  9楼2019-11-09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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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你相信我的话了?”
                      “你没有必要对我说谎,因为所有的事实在非常短的时间内都会被证实。我原以为我非常了解保拉,但是现在……唔,我的直觉让我相信你。我们可以去查找证据,从这里就可以,更不用说从伦敦了。伦敦已经说过你是安妮·塔迪尔。”他对她微笑,他的头脑正在向他的身体发出信号。在离得这么近的距离,她的确是个非常可爱的年轻女人。“我相信你,里夫克·英格伯,你是个地地道道的摩萨德,只有一件事——复仇的问题——你还没有说出来。我无法相信你只是想为你父亲的行为赎罪。你想抓住他,或是想杀死他。你到底想哪一样?”
                      她挑衅似地微微耸了耸肩。“其实,哪一样是无关紧要的,是不是?无论事情怎样发展,阿内·塔迪尔却只有死路一条。”那悦耳的嗓音突然变得钢铁般坚硬,然后,它又变得柔和了,并且带着低低的笑声。“我很抱歉,詹姆斯·邦德,我本不应该在你面前耍花样的。今晚布拉德·蒂尔皮茨确实招人厌,但是,我也确实对付得了他。也许,我自以为是个内行而其实并非如此。我竟天真地以为能骗得了你,詹姆斯。引诱得了你。”
                      “引诱?引诱到什么样的罗网里去?”虽然邦德对里夫克的动机和资格已经确认到百分之九十九的程度,但是他还是保留了百分之一的小小的警惕心。
                      “罗网两个字并不太确切。”她伸出一只手,把手指安放在邦德的手掌心里。“说实话,我和蒂尔皮茨以及柯尼亚呆在一起都没有安全感。我想要弄清楚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邦德放开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她的肩头。“我们在干一件需要信任的工作,里夫克;我们两人都需要从别人那里获得信任,因为我和你一样,对我们的这套班子都并不满意。不过,先解决首要的问题吧。我想问你这个问题,只因为我已猜到了。你是不是很明确地知道,你的父亲已经跟‘纳萨’搅合在一起了?”
                      她不假思索地说,“完全明确。”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正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我被派来做这件工作。自从国社党行动军的事件第一次发生,以色列的计算机和基地人员立刻开始了分析。自然,他们会注意那些老的领导——国社党原来的成员,党卫军,以及从德国逃出去的人。有好几个姓名。我父亲在名单上名列前茅。关于其他事实,你只能相信我的话。然而,摩萨德掌握了证据,证明他和这些事件有极为紧密的联系。所有的武器都是通过芬兰运出俄国的,这不是什么巧合。他就在那里,詹姆斯,新的名字,几乎是新的面孔,整整一套新的身份。甚至还有一个新的情妇。虽然到了他这一把年纪,他仍然精神抖擞、不屈不挠。
                      我知道他就在这里。”
                      “一只准许捕猎的鸟。”邦德苦笑了一下。
                      “正是猎鸟的季节,詹姆斯。我亲爱的父亲正当猎捕季节。母亲常说他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新的元首,一个纳粹的摩西,要把他的孩子们领回到他们的福地去。好吧,孩子们的力量正在壮大,而这个世界已经是一片混乱,以致于年轻人,容易受影响的人,不管听到什么样半瓶醋的空论,都会全盘接受。你只要看看你自己的国家……”
                      邦德不服气地说,“我的国家还从来没有选出一个疯子,或者容忍一个疯子来掌握大权。我们有一副刚强的背脊骨,迟早——我承认,有时稍稍晚了一点——总会使事情走上正轨的。”
                      她友好地撅着嘴说,“不错,我很抱歉。不论哪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缺点。”里夫克咬着嘴唇,思想开了一会儿小差。“劳驾了,詹姆斯。我确实有一个优越条件,也可以说它是优先获得情报。我需要你站在我这一边。”
                      跟着它上,邦德想道。即使你几乎已经有了完全的把握,在吞下鱼饵的时候,也还要有百分之一的保留,并且保持警惕。他高声说道:“好的。可是其他人怎么样?布拉德和柯尼亚?”
                      “布拉德和柯尼亚都在玩光荣就义的游戏。我不敢肯定他们是两人合着干,还是两人对着干。他们是相当认真的,可是还不够完全认真。这话听起来是不是很傻?有点自相矛盾?但这是事实。你得留心观察他们。”她直接望着他的眼睛,好像想催眠他,她的声调使人觉得她在讲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瞧,我有一种感觉——只是直觉而已——反正不是中央情报局,就是克格勃,他们有什么东西想隐瞒。某种和‘纳萨’有关的东西。”


                    10楼2019-11-09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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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敢打赌那是柯尼亚,”邦德轻松地说道。“归根到底,是克格勃邀请我们来的,是克格勃找上了我们——找上了美国、以色列和英国。我想,他们发现的,可能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武器流失到国社党行动军去的问题。
                        武器流失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可是,假如还有其他问题呢?其他某种骇人听闻的问题?”
                        里夫克挪了挪椅子,挨近了邦德坐的床边。“你是说,他们发现自己不但丢失了武器,而且还有某种十分严重的怪事?是他们控制不了的事?”
                        “这只是一种推理。听上去倒是挺有道理的。”她离得如此之近,邦德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水气味,加上一个娇媚女人身体的天然芳香。“只是推理,”他加一句,“但却是可能的。克格勃的所作所为一点儿也不符合他们的性格。他们一向总是秘而不宣,现在却跑来要求帮助。他们是不是想把我们拉下水?把我们当做傻瓜?他们想在真相——不管是什么——暴露的时候,把我们全部牵扯进来?以色列、美国和英国都要承担罪名。他们也太狡猾了。”
                        “替罪羊,”里夫克又低声说。
                        “是的,替罪羊。”邦德不知道他的极端保守的老长官M 对这个词是什么看法。不管什么样的俚语,M 都讨厌。
                        里夫克说,关于克格勃想损坏他们的名誉的图谋,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他们也应该现在就订一个团结一致的协议。“我们当真应该每人都帮助对方警惕着背后,哪怕我们的推理并不正确也罢。”
                        邦德侧身靠近她,脸上露出他最迷人的微笑,他的嘴唇离开里夫克的嘴只有几英寸。“你说得完全正确,里夫克。虽说让我注意警惕你的胸前,我倒更愿意。”
                        而她的双唇,此时也似乎在检查他的嘴唇。接着她说道:“我并不是很容易被吓倒的,詹姆斯。但是这回我却有点心惊肉跳……”她的双臂伸出来搂住了他的脖子,他们的嘴唇充满爱抚地、轻轻地挨在一起。邦德的良心还是困扰着他,让他多加小心。
                        但是这些警告被他们的双唇燃起的火焰化成了一缕轻烟,随着他们双唇张开,舌头接触,这火焰燃得更旺,终于变成了熊熊大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的嘴唇才分开,里夫克气喘吁吁地紧紧抱住了邦德,她的气息温暖着他的耳际,她在他耳边呢喃着热情的话。
                        邦德把她慢慢地从椅子拉到床上。他们紧紧搂抱着,贴在一起。然后他们的嘴唇再一次合在一起,直到他们两人,仿佛接到了无声的信号,同时伸出手来摸索着对方。
                        没过多少时间,他们两人便都全身赤裸着,肌肤狂热地紧挨着肌肤,嘴唇柔情蜜意地吮吸着另一张嘴,仿佛那儿有着从没有采撷过的琼浆玉液,正好给他们解除焦渴。
                        一开始,这是一种情欲,一种饥渴——两个孤独的人互相响应着对安宁和信赖的自然要求——渐渐地,它变得亲切、温柔,甚至带着真情实爱了。
                        邦德的头脑深处仍然模糊地留存着一丝残余的疑惑。但是他很快就被这个迷人的尤物弄得忘乎所以了。她的四肢和身体仿佛在以一种几乎是心灵感应的方式和他沟通交流。他们像是两个协调得天衣无缝的舞蹈者,彼此在举手投足之际,无不配合得恰到好处。
                        到后来,里夫克在被子下面像个孩子似地蜷缩在邦德的怀抱里,他们又开始谈起了工作。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短短几个小时,只不过是暂时地逃避了他们职业的残酷现实而已。现在已经过了早晨八点钟。又是一天,又是在那个秘密世界里攀难涉险的一天。
                        “那么,为了这次行动,我们合作吧。”邦德的嘴觉得异乎寻常地干燥。
                        “那就包括了我们两人……”
                        “是的,还有……”
                        “还有,我会帮助你打发党卫军高级将领塔迪尔到地狱去。”
                        “噢,谢谢,亲爱的詹姆斯。谢谢。”她抬头看着他,脸上绽开了微笑,这笑容里只有快乐,没有怨恨,也没有恐惧,虽然她恳求的正是她痛恨的父亲的死亡。接着,她的情绪又变了:那是宁静,是眼睛和嘴角的笑意。“你知道,我根本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11楼2019-11-09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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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里夫克。要是你早上四点跑进一个男人的房间,而身上几乎没穿什么衣服,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想过这种事吗?”
                          “噢,”她大声笑了起来,“想是想过。可是我真的没有料到它会发生。
                          我原以为你是个非常职业化的老手,而我也是个意志坚强受过良好训练的人,肯定什么都能抗拒得了。”她幽幽地低声说,“我确实被你迷住了,就在我看见你的那一刻,但是,你可别因此就得意忘形。”
                          “不会的。”邦德大笑道。
                          邦德的笑声刚停,就立刻拿起了电话筒。“现在我们可以看看,从我们所谓的朋友保拉那里能听到什么消息。”他开始拨赫尔辛基的公寓号码,同时,对正在穿上她那件被叫做睡袍的半透明绸衫的里夫克,投去爱慕的眼光。
                          在线路遥远的另一头,电话铃响了。没有人接电话。
                          “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里夫克?”邦德放下了电话。“她不在那里。”
                          里夫克摇摇头。“你当然应该接着打她办公室的电话——不过我真不懂这都是怎么回事。我曾经跟她很熟,但是为什么要拿我来撒谎?这毫无道理,而你说她是你的好朋友……”
                          “很久了。我一点也没看出她身上有什么阴险的东西。这一切都叫人难以理解。”詹姆斯现在站了起来,向安着百叶窗板的衣橱拉门走去。他的棉夹克衫就挂在里面。他从夹克衣袋里取出两个奖章,把它们向屋子另一头扔了过去,它们叮咚响着落在了床上。这将是他对她的最后一次考验。“你看这些是什么,亲爱的?”
                          里夫克伸出手,握住奖章看了一下,立即轻轻惊叫了一声,让奖章跌落到床上,仿佛它们是滚烫的东西。
                          “在哪里?”这三个字就足够了:它们仿佛像一颗子弹那样飞快地迸了出来。
                          “在保拉·韦克的公寓里。放在梳妆桌上。”
                          在里夫克·英格伯的声音里,全部愉快都消失了。“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见过它们。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的手伸过去再次拿起了骑士十字勋章,把它翻了过来。“你看见了吗?他的名字就刻在勋章背面。我父亲的带橡叶和刀剑的骑士十字勋章。在保拉的公寓里?”最后这句话充满了惶惑和怀疑。
                          “就在梳妆台上,人人都看得见。”
                          她又把奖章放回床上,朝他走去,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我本来以为我什么都知道,詹姆斯,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保拉?为什么撒谎?为什么有我父亲的骑士十字勋章和北部战役盾牌纪念章?——顺便提一句,那枚纪念章他是特别自豪的——但是为什么?”
                          邦德紧紧抱住了她。“我们会了解的,别担心,我跟你一样关心这件事。保拉一向看上去……唔,挺正派,挺规矩的。”
                          一两分钟过去了,里夫克缩回了身体。“我得让头脑清醒一下,詹姆斯。
                          你能跟我一块上滑雪道那里去吗?”
                          邦德作了个否定的手势。“我必须去见布拉德和柯尼亚,我认为我们两人要互相帮对方警惕的呀……”
                          “我很想出去一个人呆一会儿。”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亲爱的詹姆斯,我不会出事的。我会回来吃早餐。如果我来晚了一点,请代我向大家道歉。”


                        12楼2019-11-09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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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在老天的份上,千万小心。”
                            里夫克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羞答答地说,“刚才的事实在太美妙了,邦德先生。恐怕它会变成习惯呢。”
                            “但愿如此。”邦德紧紧抱住她,两人在门口互相亲吻。
                            她走了以后,他回到床前,弯身拿起阿内·塔迪尔的奖章。到处都能闻到她的香气,她似乎仍然在他身边。
                            8蒂尔皮茨
                            詹姆斯·邦德心里非常不安。除了一丝小小的疑虑以外,一切都在对他说,里夫克·英格伯是绝对可靠的,完全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阿内·塔迪尔的女儿,是那个皈依犹太教的姑娘,而现在则是——连伦敦也这么说——一名摩萨德情报人员。
                            然而,保拉·韦克的疑案,却使他感到震惊。多年以来,她和邦德是那样亲密,他从来没有想到,她除了是一个聪明的、爱玩的、十分勤奋,而且对自己的工作非常内行的姑娘以外,还可能是别的什么样的人。
                            把她拿来和里夫克以及最近的种种事件对证一下,保拉突然显得站不住脚了。
                            邦德比平时更缓慢地洗了淋浴,刮了胡子。他穿上了厚实的马裤呢运动裤,黑色绞花套头毛衣,和一件可以遮住P7 型手枪的短皮外套。他把手枪挂好,检查过扣套,又取来两夹备用子弹,把它们放进了运动裤背后特别缝制的口袋里。
                            这套装备,加上脚上的一双柔软的鹿皮靴,在旅馆里是够暖和的了。邦德离开房间时,心里发誓从今以后他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上那把枪。
                            邦德在走廊里停住了,看了一眼他的劳力士手表。从清早到现在,时间过去得飞快。现在已经将近九点半钟了。保拉的办公室一定有人上班了。他回到屋子里拨打赫尔辛基的号码,这次拨的是办公室的电话。接线员用芬兰语回答了他。这还是那个在那一时冲动的、命中注定的日子里和他打招呼的接线员。那一天现在显得多么遥远了啊。
                            邦德改用英语讲了起来,而接线员也像上次那样讲起了英语。他请她找保拉·韦克接电话,传来了回答——清楚地、斩钉截铁地,并不完全是出乎意料地。
                            “很抱歉。韦克小姐度假去了。”
                            “哦?”邦德装出失望的口气。“我答应过要跟她取得联系的。请问你知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接线员请他等一下。“我们不太清楚具体地点,”她最后告诉他,“不过她提到过到北边去滑雪——我觉得太冷了,在这里就够受的了。”
                            “是的。好的,谢谢你。她走了多久?”
                            “她是星期四走的,先生。你要我给她留个口信吗?”
                            “不。不,我下次到芬兰的时候再找她。”邦德要挂电话,又说:“顺便问一句,安妮·塔迪尔还在为你们工作吗?”
                            “安妮什么呀,先生?”
                            “安妮·塔迪尔。我想,她是韦克小姐的朋友。”
                            “对不起,先生。我想你一定搞错了。我们这里没有那个姓名的人。”
                            “谢谢你,”邦德说着便挂上了电话。
                            是这样,他想,保拉像他们其余的人一样,也到北方来了。他朝窗外看去,虽然天空清澈碧蓝,阳光明媚,然而你几乎看得见严寒——仿佛你可以用刀子把它切开。虽说天空是那么蓝,这不可思议的天空却没有一丝暖意,眩目的太阳光像是从一座冰山上反射出来的。呆在温暖安全的旅馆房间里,世界上的这部分地区的外在现象往往让人大大地上当,邦德对这点知道得很清楚。用不了一两个小时,太阳就会消失了,代之以一场斜扫过来使人疼痛的雪,或者代之以遮大蔽日的、看得清的坚硬的霜冻。


                          13楼2019-11-09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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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房间在楼房背面,从那里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登山牵引车,滑雪坡和弧形的滑雪跳台。一些小小的人形正在登上不停地移动着的牵引车,想抓紧时间利用一下短短的日照和清新的空气。此外,还有些人正在高处沿着斜坡滑下,有的滑成之字形的弯度以减低速度,有的则沿着直线快速滑下,身体前倾、双膝并拢。他们的身形衬在白雪之上,恰似许多快速移动的黑蚂蚁。
                              邦德想道,里夫克很可能就是在那纯洁晶莹的白色景物上快速滑下的人们中的一个。他几乎感觉到了滑雪时直线下滑时兴高采烈的心情,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没有一块儿去。这时,詹姆斯·邦德朝雪景看了最后一眼,便站起来离开房间,向大餐厅走去。这片雪景上最醒目的是滑雪者和移动的牵引车。
                              此外还有两边绿色和棕色的大片枞树林,它们被风吹得起伏不停,树顶点缀着厚厚的冰雪,就像装饰起来的圣诞树一样。
                              布拉德·蒂尔皮茨坐在角落上一张靠窗的餐桌旁,他正在观看邦德刚才从楼房稍高处看过的风景。
                              蒂尔皮茨看见他来了,漫不经心地扬起手臂,既算是打招呼,又算是验明身份。
                              “嗨,邦德。”那僵硬的面孔稍稍柔和了一点。“柯尼亚向你道歉。他为了配备一批摩托雪橇,要晚点儿来。”他凑近了点。“显然就在今晚行动,或者说,在明天清晨,如果你希望准确些的话。”
                              “今晚做什么?”邦德拘谨地问道,把一个冷淡客气的英国绅士的模样扮得维妙维肖。
                              “今晚做什么?”蒂尔皮茨两眼望天,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今天晚上,邦德朋友,柯尼亚说,有一批武器将要运出‘蓝野兔’——你记得‘蓝野兔’吗?他们在阿拉库尔蒂附近的军火库?”
                              “哦,是吗。”邦德的样子使人感到“蓝野兔”和盗窃军火是他最不感兴趣的事。他拿起菜单,仔细研究着那些长长的菜肴名单。
                              当侍者来到的时候,他只是一连串报出了他平常点的菜,不过特别强调他要非常大的一杯咖啡。
                              “我抽烟你不介意吧?”蒂尔皮茨的话已经简洁到了像印第安人的咒语那样的地步。
                              “只要你不介意我吃饭。”邦德没有微笑。或许是由于他的皇家海军背景,以及多年在M 身边工作的缘故,他认为别人吃饭的时候你抽烟,跟大家为效忠君王干杯时你抽烟一样,其程度相差无几。
                              “喂,邦德。”蒂尔皮茨把椅子拉近了些。“我很高兴柯尼亚不在这里。
                              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是吗?”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口信。菲利克斯·莱特向你致以最良好的祝愿。锡达也问候你。”
                              邦德感到有点诧异,但是脸上没有露出来。菲利克斯·莱特是他最要好的美国朋友,他曾经是中央情报局的第一流高手。菲利克斯的女儿锡达也是中央情报局培训出来的人员。事实上,就在最近,锡达刚刚跟邦德合作,出色地完成了一件任务。
                              “我知道你并不信任我,”蒂尔皮茨继续说道,“但是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兄弟。重新考虑一下,因为,我可能是你在这一带唯一的朋友。”
                              邦德点点头。“可能。”
                              “你的上级给了你一份良好的情况介绍。我也在兰利得到了情况介绍。
                              我们两人得到的情报,很可能是相同的,而柯尼亚则并不想把他得到的情报都讲出来。所以我说,我们必须携手合作。越紧密越好。那个俄国**不会拿出手里的全部货色的,我猜他准备了一些让我们料想不到的东西。”
                              “我还以为我们全都在一块儿工作呢?”邦德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淡而有礼貌。
                              “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以外。”蒂尔皮茨虽然拿出一包香烟,却没有点燃。他们停了一下,等着侍者送上邦德的炒鸡蛋、咸肉、烤面包、桔子酱和咖啡。侍者走了以后,蒂尔皮茨接着说道:“你瞧,在马德拉,如果我没有开口,我们最大的威胁——那个假货伯爵——就根本不会提起了。你跟我一样,向他挑明了这条情报。康拉德·冯·格勒达。柯尼亚不会把他交给我们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告诉我。”
                              “因为柯尼亚在为两方面工作。克格勃里有些人卷进了武器盗窃案。我们在莫斯科的人早在好几个星期以前就已经把这事告诉了我们。直到最近这些情报才被确认下来,并且送到了伦敦。到了一定的时候,你也可能会收到某种信号。”
                              “那么,起初情况到底如何?”现在邦德变得很简洁扼要了,因为布拉德的话显然证实了他刚才跟里夫克讨论过的那条推理。


                            14楼2019-11-09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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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你们那方面没有把全部情况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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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你有麻烦了。”布拉德·蒂尔皮茨的眼睛变得像碎玻璃那样闪烁发亮。“里夫克·英格伯的那位发了狂的关系疏远了的爸爸,党卫军高级将领阿内·塔迪尔,正是我们这小小的英雄传说里的冰雪之王。阿内·塔迪尔就是冯·格勒达伯爵,一个十分恰当的名字。”
                                邦德用咖啡濡湿了嘴唇,他的脑子在飞快地思索着。如果蒂尔皮茨的情报是正确的,那么伦敦根本没有提到一个字。M 所提供的所有情况,只是一个名字,以及这人至少可能是武器的操纵者,还有,就是伯爵几乎完全可以肯定是安排各级运送站把军火从苏联边境运到最后转运点的主持人。没人提起冯·格勒达就是塔迪尔。
                                “你敢肯定这件事?”邦德除了漠然而平静以外,不愿意流露出别的感情。
                                “就像白天之后一定是黑夜那样肯定——在这里,黑夜总是来得挺快的……”蒂尔皮茨突然住了口,朝餐厅另一头望去,他的眼睛停留在刚刚受到如此热烈的接待的那对夫妇身上。
                                “喂,真巧呀,”蒂尔皮茨的两只嘴角愈发往下撇了。“瞧瞧,邦德。
                                这就是‘那一位’本人,康拉德·冯·格勒达伯爵,还有他的夫人,人们只知道她叫伯爵夫人。”他喝了一口咖啡。“我要说,那可是个正好合适的名字。瑞典语的‘格勒达’,意思就是‘发光’。在兰利,我们给他起了个假名叫‘荧火虫’。他正是靠着面包,靠着过去当纳粹时搜刮来的赃物,才发光的。现在他当上‘纳萨’的指挥官,肯定又在搜刮赃物了。另外,他同时也是一只虫。就我个人来说,我是一定要把这只标本装进瓶子里的。”
                                那对夫妇看上去确实气度不凡。邦德已经看见他们刚刚到达时,侍者捧走了他们厚实昂贵的毛皮大衣。现在他们坐在那里的姿势,简直像是他们拥有整个拉普兰一样,他们看上去几乎像一位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公和他的夫人。
                                康拉德·冯·格勒达身材高大,肌肉健美,背脊挺直。他是那种不会因为岁月而衰老的人。他看去比五十岁显得老一点,比七十岁又显得年轻得多,因为,对于这样一个骨骼结构和面部如此优美,晒得这么黝黑的人,实在难以估计他的年龄。他有一头厚实的铁灰色头发,当他跟伯爵夫人谈话时,他向后靠在椅子上,一只手做着手势,另一只手则搁在椅子扶手上。他那副洋溢着健康光泽的棕褐色面孔上流露出生气勃勃的活力,这种活力放在一个积极进取的年轻的行政管理人员身上,也不会显得不恰当。至于他的容貌——从闪亮的灰眼睛到贵族气派的瘦削下巴,到高傲的昂起的头部,的确是出类拔萃的。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人。‘发光’两个字实在确切。
                                “品质上乘?”蒂尔皮茨问道。
                                邦德微微点头。你只要看见这人,就知道他具备那种难得的品质:领袖魅力。
                                伯爵夫人的举止也顾盼不凡,仿佛她拥有大量钱财和人力,足以买下或取得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她显然——虽说伯爵的年龄无法猜测——比她的伴侣年轻得多,但是她看上去也像一个十分看重自己身体和健康状况的人。即使现在坐在早餐桌旁,她也使人觉得她是一个习惯于进行各种运动和锻炼的人。邦德暗想,这肯定也包括最古老的室内运动。因为这位夫人光滑柔嫩的美貌容颜,文雅地盘在脑后的黑色发辫,端正秀美的五官,全都说明了诗意般的异性吸引力。
                                邦德还在偷偷打量这对夫妇时,一个侍者匆匆走到他的桌旁。“邦德先生吗?”他问道。
                                邦德表示他正是。
                                “您有个电话,先生。就在服务台旁边的电话间里。有位保拉·韦克小姐想和你通话。”
                                邦德立刻站了起来,他注意到了布拉德·蒂尔皮茨眼睛里稍微带点询问的眼光。
                                “有问题吗,邦德?”蒂尔皮茨的声音似乎变得柔和了,但是邦德拒绝作出反应。他心里想,对待“坏”布拉德,应该像对待响尾蛇一样小心翼翼。
                                “只是一个从赫尔辛基打来的电话。”他迈开了步子,心里却很惊异保
                                拉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
                                邦德走过冯·格勒达夫妇的桌旁时,对这对夫妇投去了直接而又显得漠不关心的一瞥。伯爵抬起头,碰上了邦德的眼光。他的眼里是几乎用手摸得着的仇恨:直到邦德走过这张桌子以后很久,他还能感觉得到这种仇恨,就好似伯爵闪闪发亮的灰色眼睛在他的后脑钻了一个洞。


                              16楼2019-11-09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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