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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月中天》(甜宠/美受/种田/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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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我叫月风,明月如霜,好风似水。
......
盛产樱桃杨梅的抚州是当地有名的贫困县,每一届调任到抚州的县令都因为贪墨被免职,就算如此,县令们所贪的钱财居然还没有别的州县收的礼多,长此以往,抚州积贫积弱。
忽然有一天,抚州又调任了一个新知县,他容貌极美,一下就把整个抚州的姑娘都给比了下去。
他人不高,话也不多,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身上的疑点却越来越多......


1楼2019-10-28 23:54回复
    主角:尹月风 李瑛 展千钟
    配角:襄阳公主 李现 等


    2楼2019-10-28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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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红线毯
      =========
      “滚!什么都不会,还敢学人卖艺!”
      腊月寒天里,停靠在柳堤旁的画舫点起了花灯,一个蓬头乱发、衣着单薄的少年摔倒在甲板上,楚州滴水成冰的天气,令这灰色布衫下的瘦削身躯不住发抖。
      一双腿已经冻得麻木,即便是站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让少年感到力不从心,他努力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如同街头流浪的野猫。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忽然感到身子一轻,有人把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整个儿架了起来,可他实在冻得厉害,眼皮沉重得像是已经被风雪粘住,他心想,一定是有人以为他死了,要把自己扔到江里去喂鱼。
      料想之中的刺骨寒冷却并没有降临,身体反而渐渐回暖,似乎是被带到了一个烧着炭火的暖阁,良久之后,少年终于恢复了意识,他张开双眼,看到周围熟悉的一切,来往客人们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不正是他才被赶出来的画舫?
      “小兄弟,你饿了吧?”少年看得入了神,蓦地被身边这个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两只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慌与无措,慢慢映出一个青年的脸庞。
      青年人操着一口外地口音,他穿着朴素,眉目和善,只有一件厚的斗篷披在肩上,里面的袄子还打着一块补丁,桌上也只摆了一盘酱瓜,和几个热的馒头。
      “先生,是您救了我。”少年看着他递来的热馒头,不觉湿了双眼,哽咽道,“未请教恩公的大名......”
      “快别这么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小兄弟,我听你说话不是楚州口音,莫非也是从外地来的?”
      “我本长安人士,不幸流落楚州,本想来画舫弹琴讨营生,可我并不会弹艳歌。”
      青年人仔细听他诉说身世,神情不由得转为哀伤,慰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一张口,他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坎坷运数,话在喉中转了又转,最终化为一声浅浅的叹息。
      暮色四合,画舫里摆起了酒宴,这时不知是从何处响起了琵琶声,那琴声幽幽切切,如诉如慕,呜咽断续,又听歌女开口唱道。
      红线毯,择茧缲丝清水煮,拣丝练线红蓝染。
      染为红线红于蓝,织作披香殿上毯。
      美人踏上歌舞来,罗袜绣鞋随步没。
      ... ...
      一丈毯,千两丝。
      一片丝罗清似水,花随玉指添春色。
      “先生,您为何流泪,可是想起了家乡的伤心事?”少年的眼睛很美,曾有人赞许他的眸子清澈如水,然而伴随这悠长的歌声,少年眼底的一泓清水却逐渐凝结成了冰霜,那样冷彻,透着恨意,“血汗凝练的红线毯,任由美人踩踏歌舞......为官做宰又如何,谁又能逃过草芥的命运。”
      “此言差矣,十根手指各有长短,如果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那么还有谁会去为百姓请命,为朝廷效力呢?”青年人卷起袖角拭去眼泪,继续仰头听着曲。
      青年人的一番话似曾相识,少年禁不住心头一阵酸楚,声音像是含着沙:“先生,你我素不相识,您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的样子像极了潭州洪灾之后无家可归的百姓,我对他们心存愧疚。要是我走了,世上就又少了一个好官,所以我要留下来,哪怕我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萤光。”
      是夜,忽然下起了暴雪,江上北风肆虐,折断了船舷,大雪漫天翻飞,将那柳堤染成了一段白练。画舫不慎翻沉,青年人为疏散船上的人,纵身跳入飘着浮冰的寒冷江水中,让人们踩着他的肩膀上岸。
      “先生!——”茫茫夜色中,少年声嘶力竭地喊着,直到画舫完全沉入江中,他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青年人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有一份调任抚州的剌牒,和一块梨木制的官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少年捧着他的遗物,站在岸边泣不成声,可江水偏要连他的凭吊也吞没。
      “恩公,你说你走了,世上就会少一个好官,我原本应是一个将死之人,无奈被迫流亡楚州,如今我苟存于世,暂代你去抚州就任,以报你的一饭之恩。恩公......我绝不会再让世间少一个像你一样的好官。”


      3楼2019-10-28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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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崇文馆
        尹月风跛着回了尹府,老爷还没下朝,正路过花园时,不知从哪来飞来一枚银镖,嗖的从尹月风耳边划过,咚地一声钉在了一株柳树上,尹月风惊住,扭头去看柳树,只见那银镖上穿着一朵红花,他这才想起来,方才乱中逃走,忘了摘掉头上的花。
        这银镖的主人缓缓朝尹月风走来,竟是个穿罗裙的小姐,样貌和尹月风有三分相似,正是尹家尚未出阁的八小姐,这八小姐不爱绣花,终日只爱捣腾些男人的东西,爹说过了今年就要把八姐许配出去,到底是哪家公子却不曾说明。前阵子尹家门前总有宫里的轿子来,尹月风猜,他们尹家出了那么多王妃夫人,如今只剩下八姐待字闺中,兴许是要指给太子,可巧今年就定下了太子,这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你又去哪儿疯了,学女人往头上戴花儿,也不怕人家笑话你。”八姐走到尹月风面前,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浅笑道,“我给你做了身衣裳,一会儿你穿上,看合不合身。”
        “不年不节的,做什么衣服?”
        “傻小子!”八姐一拍他肩头,皱眉道,“咱们家以后不请先生来教书了,从明天起,你要去崇文馆里念书。既然要进宫,自然要给你做身漂亮衣服,还得是我亲手做的,以后你再想穿我做的衣服,就得看我心情了!”
        尹月风还是不解:“为什么是今年?我只有十二岁,还不够年龄去崇文馆呢。”
        “那谁知道,爹爹升作尚书仆射,人家就准你破格进去了,快别问那么多了,去试衣服。”
        八姐做了一身崭新的白衫,袖口和肩上都绣了浅金色的银杏叶,听说仿的是宫里时新的样式,妃子们喜欢在腰上挂香袋,八姐也给他做了一个黛色的香袋挂着,穿在尹月风身上清雅极了。
        翌日一早,尹月风穿上了八姐做的新衣,爹不准他坐轿子,只好走着去宫里,崇文馆临着太极殿,也贴着太子的东宫,尹月风听说崇文馆里汇聚了天下之书,凡是做学问的人,毕生的梦想就是在崇文馆里做校书郎。
        尹月风虽然第一次进宫,但他并不怕生,父亲在朝为官,下朝归了家嘴上念叨的却还是“皇上”、“天下”,尹月风听得多了,便不觉得皇上陌生,只觉得皇上像一个爱让父亲操心的亲戚,皇宫是天子的家,又何尝不是朝臣的家,父亲半辈子都在紫宸殿里,就连娘亲去世那年,也只是回府送了最后一程。
        宫外一墙之隔,也有桃花陆续开了,尹月风脚步轻快,心情美得想哼歌,他是破格入的崇文馆,指不定有多少人羡慕他。
        尹月风就快到崇文馆了,这时从后头来了一顶轿子,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追上尹月风,将他叫住,轿子随即缓缓放下,轿里的人手执折扇,忽把轿帘一挑,另一手搭在婢女的臂上,慢慢地下来了。
        轿子里坐的是个贵族公子,年纪与尹月风相仿,穿一件天青色的衫子,五官清丽可人,一双手洁白纤细,这要是个女子,也定是个美人儿。
        “你就是尹月风?”贵族公子把眼一撇,并不看他,颇有些盛气凌人的骄傲模样,“你的位置我要了,你坐我的,我们两不相欠。”
        尹月风心下好奇,座位都是一样的,难不成他的桌椅下面埋了金条不成?要换座原本是一件小事,可他偏不喜欢此人的做派,他不拿正眼看人,凭什么要用命令的口吻叫他让出座位?
        “我不换。”尹月风也把下巴一抬,不想输了气势。
        “你!”贵族公子怒视着尹月风,又道,“你知道我是谁么,就算借你两个胆子,你也没有资格对我说不......你爹尹生平还要忌我三分呢!”
        “好哇,那就劳烦你告诉我,你是谁。”
        “哼,说出来吓死你,我就是定襄王安如山的女......次子安庆家。”贵族公子搬出了定襄王,尹月风一转眼珠,觉着这名字听着耳熟,爹爹回府来也常说此人,不过都没什么好话,总不过是骂他谗臣、小人之类的话。
        “可惜了,我没听说过,反正我不换,你就算搬出了皇上我也不换。”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按住他!”贵族公子一声号令,七八个仆婢一起上去捉尹月风,尹月风昨天才扭了脚,今天还没痊愈,自然逃不掉 ,很快就被扣在了地上,扭起了双手。
        尹月风抬头恨恨地盯着他,道:“你干嘛这么凶,不就是个座儿,又不是金子做的,你做什么非要得到不可?”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本郡......本公子的事,你不配过问。给我掌他的嘴!”
        “这里是皇宫,你敢动私刑!打伤了我......我就......我就去皇上面前告御状!告安如山纵容其子在宫里为非作歹,告你羞辱尚书仆射!”
        “......好一张利嘴,跟你爹一个德性,”贵族公子挥了挥手,又哼了一声,“算了,既然你肯让出座位,本公子也乐得饶你一命。走吧。”
        仆婢给尹月风松了绑,一众人欺负完了他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尹月风不服气地冲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想不到头天念书就被个纨绔公子给压了一头。
        尹月风一跛一跛走到了崇文馆,谁知还没跨进大门,迎头又撞上了一堵软墙,真是倒霉到了家。这墙既软且热,尹月风仰头一看,这画面竟有些似曾相识,昨天在茗汀雅叙他就这样撞过一个人,不想这情形又在崇文馆重演,连人也没换,只是昨儿个那人,今天也换了身新衣服。
        李瑛换了一件红的圆领袍,腰上的带子珠玉为饰,华贵无比,尹月风抬头,他正巧也低了头,两人的视线无意间交织在一起,不正如昨日马背上的一瞥。
        过往的宫女走到这里,忽然欠身行礼,齐呼“太子殿下金安”,尹月风心尖一跳,脸色顿时刷白,他就是皇上亲封的太子?八姐未来的夫婿......!
        “殿下金安。”尹月风忙将身子避开,给李瑛让道,脚还疼着,此刻却顾不上了,他只想快些进去念书,最好让太子不要认出自己。
        卫玠伸着脖子看向尹月风逃也似的背影,又拿手肘碰了碰李瑛,笑道:“主公,看呐......凤飞姑娘。”
        一经卫玠提醒,李瑛恍然认出他眉心的朱砂,想不到“凤飞姑娘”换下了红装,反倒更好看了,看来他和“凤飞”的缘分未尽。李瑛嘴角漾开一笑,大步上前追住尹月风,忽然将他一条胳膊抬起,挂在肩上,另一手往他腰上一抓,尹月风扭伤的脚顿时离开地面,就这么被李瑛架着进了崇文馆。
        “殿......殿下!”
        “脚伤了就别跑这么快。”
        尹月风一千个一万个想拒绝,倒不是因为脚上的伤只是轻伤,而是李瑛的手抓在他腰上,分明有些轻薄之意,却硬说成是同窗之谊,崇文馆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聚到尹月风身上,其中有一道目光最为凌厉,如刀子一般,除了那安庆家还有谁?
        李瑛将尹月风“护送”到空座位上,接着要在隔壁就座,座位上已有了主人,但见太子殿下对这座位格外青睐,便只好相让。安庆家白费了心机,正满脸的委屈和不甘心,他此刻恨不能把尹月风剥皮拆骨,尹月风无意同他争抢,只好为难又尴尬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尹公子。”
        “臣在。”
        “你知道承天门大街上,有一条红拂巷吗?”
        “回殿下,那里是有名的烟花巷,家父管教甚严,臣从没去过。”
        “不碍的,等你的脚好了,我带你去见识一番,那里有位叫凤飞的头牌姑娘,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是吗?呵呵......”尹月风把脸埋进书卷,脸上不知怎么,竟热了起来,太子李瑛气度高贵,在尹月风看来,世上有两种颜色的白是最洁净的,一是剑上的寒光,一是雪夜里的月光,两者皆有一股高不可攀的冷意,李瑛便是这样的人,他身上有凌厉的剑气,眼里有清冷的月光。
        尹月风猜不透李瑛的话里有几分是玩笑,或许他早就识穿了“凤飞”,不过是借此调戏他,可是李瑛为什么要调戏他......
        休息的间隙,安庆家跑来李瑛桌前,朝他甜甜一笑,这在外人看来似乎过于肉麻了些,可他并不在乎,反而纠缠起来:“李瑛哥哥!”
        这声音甜而纤细,不像是男声,李瑛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崇文馆不是女孩家该来的地方。”
        “二哥病了,我只不过是代替他来读书嘛,李瑛哥哥,皇上亲封你做太子,我还没有恭喜你,这个送你!”说话的原来不是安庆家,却是安家的小妹,彭城郡主安倩容。
        “谢了,这样的香包我已经有很多。”
        “那怎么一样!这香包是我亲手绣的,人家花了很多心思的......”
        “说了不要,你自己留着吧。”李瑛不堪其扰,一下起身走了。
        安倩容手里攥着香包,女儿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心意,竟送不出去,她仿佛遭受了奇耻大辱一般,顿时红了眼眶,声音也带了些哭腔,都怪李瑛对她太过无情,小郡主不堪遭辱,便把气撒在了边上的尹月风身上。
        “你都听到什么了?以后本郡主和太子殿下说话,请你有多远滚多远!”
        “是,我滚。”尹月风不想落井下石,他也知道女孩子的脸皮最薄,被心上人拒绝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又何必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他立马起身离开,离这小郡主越远越好。


        6楼2019-10-28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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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从严治吏
          天亮了,淡淡的晨光落在阶上,尹月风醒了梦,慢慢张开了双眼,却发觉自己躺在清光阁的床上,昨夜睡得太深,竟梦见了四年前的事。
          四年前,红拂巷里落花翻飞,他与李瑛相识,那时云天明净,惠风和畅,从未想过会有离散的一天,现在这一切只能在梦里重现,可是梦醒了,心也空了。
          尹月风靠在床前,脸色苍白憔悴,缓了好一阵之后才起身穿戴衣裳, 打开门,就见展千钟在花园里修剪花枝,身上已换了灰蓝色的制服,园子里栽有茶花和水仙,馥郁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大人,昨晚睡得好吗?”
          “今天还是你当班,过会儿用了早饭,就把衙门里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吧,我有话要说。”尹月风神色漠然,声音像池里的薄冰,冷冷的,展千钟不由得直起身子扭头过来看向他,笑也停在了嘴边,大人似乎不太高兴,可他却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大人不愿提起昨夜,也许他做的梦不好,正拿人撒气呢。
          “是,属下领命。”展千钟提醒自己说话要谨慎,万一触了大人的忌讳就不好了。
          早饭是展千钟准备的,清粥油条还有豆浆,尹月风只吃了一半,剩下的留在灶上并作午饭再吃。展千钟召集了所有衙役,已经在堂上等着,尹月风去到门前,眼睛往一班衙役身上一扫,其中一人心虚地压下脑袋,不敢叫尹月风瞧见自己的脸,正是昨天在府衙门前睡觉的胖衙役。
          “都把名字报一遍。”尹月风没有穿官服,还是昨天那身淡绿色的衫子,衙役们一个接一个地报名,连同展千钟在内,共有衙役十一人,尹月风听罢,取来一吊钱,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五个铜子儿,唯独展千钟没有。衙门里的差人都是无田可耕的穷人,穷得揭不开锅便来府衙做事,也没有俸禄,只求三餐温饱,自尹月风之前,还从没有哪个县令给他们发过银子。
          衙役们攥着铜子儿,心里高兴,脸上也不由得笑起来,还有的甚至得意起来,故意看向一无所得的展千钟,笑他不懂衙门里的规矩,不会奉承人前,所以今天遭了冷落。
          尹月风发完了铜钱,回身又道:“这是你们该得的辛苦钱,拿去或是打酒吃,或是买衣服,都随你们的便。从今天起,你们都不用来衙门做事了,把制服脱了留下,官家的东西一分不许再动,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此言一出,有如一个旱天霹雳,打在衙役们的头上,连展千钟也怔住了,尹月风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本县昨天问过展捕头一个问题,我问他,你为什么当差,展捕头说,他儿时受过一个衙役的恩,那衙役死了,他便接那衙役的班。那衙役是个清正之人,展捕头接的不是他的差事,接的是他身上的清正。而你们......”尹月风忽地冷笑一声,微含怒意道,“你们接的是那些糊涂官的班!如不是本县亲眼所见,一个老妇上街买米,银袋遭无赖抢夺,衙役不抓坏人,反劝旁人不要滋事,此地竟没有律法可依从......都被你们这些黑心的人给抹黑了!”
          “大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今天算是见识了,不过您可别忘了,大人要想治理一方,便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没有我们这些小鬼为您开路,您一个人......又如何成事?”有个不怕事的衙役反呛了尹月风一句,话里满是怨责,尹月风面上更冷了。
          “你这是在说我,不该把火烧到你们身上?按你的说法,我应该和你们互相照应,反正我是被贬的官,到了抚州,目的也无外乎一个,就是回迁。可笑,真是可笑......”尹月风摇头冷笑,道,“那好,我告诉你,本县自到抚州之后,早已下定决心留任,我张允平这辈子也不想升官发财,你要在心里恨我,那是应该的,但你们若是敢在抚州作乱......就不要怪我执剑打鬼了!”
          “大人!......”
          尹月风背过身子,抬手打住说话,毫不留情道:“诸位,请吧。”
          衙役们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只好脱去制服悻悻离去,展千钟捡起散落一地的制服,回身看了看尹月风,他皱了眉,心里隐约有些担忧,可早上那会儿他刚惹怒了大人,此时有话却不敢随意乱说了。
          “展捕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没了这些小鬼,这府衙就形同虚设了。”
          “大人,不碍的,过几天我就去招人。”
          “不必了,府衙里的章法还没有立起来,不宜急招,此事我自有分寸,等到需要时,我会再让你去招人。”尹月风转过身,方才冷而严肃的表情须臾融化,笑颜如花,“这几天要辛苦你了,一会儿陪我出趟门,我要去乡间看看。”
          “去乡间?”
          “很奇怪吗。”
          “不是......以前调任来的县令,通常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神,再接着去本地的富豪家里问候,从来没人说要去乡间走走的。”
          “做官做成这样,还没掉脑袋,确实该拜神。”
          午后,两人下到乡间,走在田埂上,一眼望去,青山之间错落着一片片的田地,有的青有的黄,田里的劳作的人很少,还有不少荒着的田无人耕种,这样的荒景尹月风还是第一次见。
          “为什么抚州的农民有田却不耕?展捕头,你家有田吗?”
          “大人,我是个孤儿,家里只有一个小妹,去年分了一亩田,也只是拿来种菜罢了。”
          尹月风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走了有一里地,忽见前方有间草房,一个老妇正生火做饭,尹月风笑着往草房的方向一指,道:“展捕头,我们去那儿。”
          “大人喜欢看人做饭?”
          “这个老婆婆我见过,你看她年纪大了,行动不便,生火做饭是力气活儿,我们过去搭把手。”尹月风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了前头,展千钟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老妇的草屋。
          家里忽然来了两个客人,老妇只认识展千钟,一见了他便打招呼请他坐下:“展大爷,昨天要不是你呀,我连买米的钱也被人抢走了,多谢你,多谢你!”
          “不必客气,我来介绍,这是本县新来的县令,张允平,张大人。”
          老妇将尹月风打量了一番,原本和善热情的眼神里忽然起了戒备,一听说他是个当官的,便像是见了仇人一般,老妇哼了一声拉下脸,朝尹月风身上吐了泡口水,嘴里更是骂道:“呸!贪官烂官不配进我的家门,我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你要抓我就抓吧,我骂了你,心里就痛快了!”
          展千钟脸色一变,忙用袖子擦干净尹月风的衣服,急得眉眼都挤在了一起:“大娘,你可冤枉好人了,张大人不是贪官!”
          “就是现在不贪,以后也要贪!”
          “展捕头,你看到了吧,贪吏惹了民愤,我若不散了他们,只怕比现在还要狼狈呢。”尹月风无端被老妇吐了口水,却丝毫不恼,反倒苦笑,“我没事,你也别这么紧张了。”
          “大娘,您再仔细看看这位大人,”展千钟小心护着尹月风,就怕他又被羞辱,“昨天在大街上,那个死死抱住无赖的叫花子,您还记得吗?那不是真的叫花子,就是这张大人。”
          尹月风轻轻推开展千钟护在他身前的手臂,把袖子卷起来,给老妇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老妇见了他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这才回想起来昨日街上的一幕,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好人。
          “大人,民妇有罪,民妇......”
          “这没什么,大娘,柴火不够了,我去帮您添柴。”尹月风说着就去干活儿,展千钟也不闲着,立马过去和他抢着干,他心想,这读书人的手哪里是做农活的,大人看着也不像卖力气的。活儿都让展千钟揽去了,尹月风只好帮着烧饭,老妇心里愧疚,赶忙去烧水倒茶招呼客人。
          尹月风一打开锅盖,只见锅里煮着一锅稀米汤,说是粥,可是野菜树叶却比米多,就这还算是过得去的,再穷苦一些的,连野菜也吃不到。
          “大娘,我想像您打听个事。”
          “哎,大人您说。”
          “这田里怎么不见农人?”
          “大人......您刚来抚州,还不知道这里的苦况,抚州不是没有农人耕田,反而是无地可耕啊。大人看,那些绿绿的良田都是富户王家的,王家拿荒田换人家的良田,年年如此,这平民百姓家手里的田总是贫的,粮食收成不好,家里人吃不饱,就只能卖了田产。”
          展千钟一边劈柴,一边回话:“大人,王家是抚州的富户,王家的粮仓比军库里的还多,等到荒年就拿出来高价出售,好几年了都没人管,就在去年,王家还花钱捐了官......实在是可恶。”
          “王家......”尹月风念了一遍,又问道,“那粮种呢?荒田虽然贫瘠,也不至于荒成这样,把税粮减一半留作谷种,再上报即可。”
          “谷种?”老妇摇了摇头,竟哭泣起来,“哪里还有什么谷种,都让上缴了,说是征粮,却不给钱,连吃的口粮也要没收。”
          展千钟擦了把汗,又给尹月风倒了杯水,见他皱眉沉思,不免担忧道:“大人,您在想王家的事?王家势力很大,您该不会......”
          “你放心,我不傻。”尹月风接过水喝了一口,朝他一笑,像是宽他的心,“展捕头,你怎么总是把我当瓷娃娃似的,一会儿怕我摔了,一会儿怕我跌了,我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但是我们一定要办,否则抚州的百姓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大人,这是哪儿的话,属下的职务就是保护你。”展千钟想说过刚易折,可是面对尹月风他却说不出口,大人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可不正是要人护着么?


          7楼2019-10-28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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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美人心计(上)
            尹月风与展千钟去到乡间问明了田况,归来时已是天黑,两人路过一间粥铺,展千钟忽然拉住尹月风,招呼他进去喝粥。
            “老板,来两碗牛肉粥!”
            这店名叫小妹粥铺,卖粥女郎是个年轻的姑娘,扎一双漂亮的麻花辫子,身穿浅蓝色的衣裙,一眨眼的功夫便杀好了鱼,切好了葱,手脚麻利极了。
            “客官稍等!”卖粥女忙中抬眼一看对面的桌子,嗓门儿清脆动听,展千钟给尹月风倒了茶,随后便过去给卖粥女帮忙招呼客人。卖粥女忽然一把拉住展千钟,对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
            “哥,那位绿衣公子是谁呀?看着不像抚州的人,眼生。”
            “怨不得你没见过,他是新来的县令,叫张允平。”展千钟接过卖粥女手里的活计,一边切菜一边又说,“对了,一会儿粥铺打烊,你回去找几件可穿的衣服,改一改尺寸,送到衙门里来。”
            “改衣服干什么?我做几身新的给你就得了。”
            “不是我要穿,是我想给大人添衣裳,大人的盘缠掉江里了,来的时候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脚上还穿着破草鞋,说是个做官的,可清官哪有不穷的?你就把我的衣服改小一些,先让大人将就穿一阵,大人个子不高,你就比着自己改,对了,记得挑颜色鲜亮些的啊!”
            “知道啦!真是的......”卖粥女将牛肉粥端到尹月风面前,嘴里还嘀咕,“什么时候倒关心起别人来了。”
            尹月风后来才知道,这卖粥女就是展千钟相依为命的小妹,展薇薇转头又去忙别的了,但只要空闲下来,就忍不住往对面桌子上看,尹月风生得俊俏,笑起来尤其好看,这可是个稀罕人物,没见过官吏里有这等清秀之人,怪不得大哥对他这么好。
            吃完了粥,展千钟随尹月风回到衙门,如今府衙上下只剩他们两个人,少不得过上一阵朝夕相对的日子,展千钟索性把换洗的衣物带回了衙门,打算长住。
            尹月风回来就往签押房走,今天倒是没有再看案卷,反而把展千钟叫了来,说有事要与他商量。
            “展捕头,本县每年要缴纳多少税粮,人口又如何?”
            “回大人,抚州县共有一千三百户,每年缴精米一千石,各大小丁税、秋税不等,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如此重的赋税,有时交不起税,连口粮也要上缴,可那王家却不在征税之列,实是可恨。我是琢磨着,什么时候去会一会这个富户。”
            “大人三思!这个王家可不好惹,就算要治他,也需从长计议。”
            尹月风笑了:“展捕头,你又来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跟他硬碰硬。我知道有一句话叫入乡随俗,这抚州本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抚州,既来了,少不得要按规矩办事,我要先去探探口风,摸清楚这王家是怎么办事的。”
            展千钟欲言又止,尽管尹月风多次强调他有分寸,可他却总是忍不住想要护在大人身前,他与大人相处的时日不长,大人现年三十岁,做官的年头少说也有十年,但他的模样却十分年轻,看起来还不满十八岁,展千钟疑心自己因大人的相貌过分年轻,所以才总是把他当成弟弟看待。
            “大人想怎么做?”
            “我听你说,历届的县令到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拜神,拜完了庙里的神就要去拜活神,我想,这些人常年与贪官污吏打交道,深谙官场之道,所以我想去取经。先不要打草惊蛇,就按他们的规矩来,说到规矩,我想没人比你更懂了。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见得比我多。”
            展千钟略想了想,回道:“依我看,这个办法可行,要说衙门的规矩嘛,我猜这王家明天就会让家仆送东西来,先探探你是清官还是贪官。”
            “那要是个贪官,会怎么做?”
            “摆酒。跟拜神一样,也要在家里摆酒请他们吃饭,不过......王家毕竟是富户,就算您请他吃龙肉,他也未必满意,请客也不好请呢。”
            尹月风摸了摸下巴,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了主意:“这也不难,展捕头你是穷人家出身,所以总觉得请人吃饭要满席酒肉,你才说王家去年捐了官,既然他家喜欢做官,就是想标榜自己是读书人,省得外人总说他王家是土财主,毕竟名声不好。何不如就满足他这附庸风雅的心,就在翠微亭里摆酒,摆好了,再给我准备一架琴,唱曲儿的姑娘咱们请不起,我亲自弹给他听。酒菜嘛,这几天你得空了去山里打些野味,酒就用下等的浊酒,这些人吃惯了好酒好菜,一定喜欢尝鲜。”
            “这......大人,你有几分把握?”
            “八分。”尹月风一笑,颊边梨涡浅浅,又指了指自己的嘴,道,“以前有人说我嘴利,我看不能浪费了这天赋,剩下这两分,就看我给他怎么说了......”
            “大人,您在潭州时,也遇过这样的事吗?属下觉得,您好像经历过很多大场面,寻常人连王家的前门也不敢随意过,您这一打主意就说要请客,实在很有胆量。”
            尹月风嘴角的笑意淡了淡,眼神有意无意地避开展千钟,一个小小的潭州长史自然不会有如此气魄,可他终究不是张允平,尹月风生于官宦世家,父亲是尚书仆射,官居二品,莫说是一个王家,就连太子......也曾是他的同窗。
            “......大人,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展千钟见他又一次走了神,眉宇间似有一层哀伤之色,他顿时挺直了腰板,一副挨打认错的表情,“大人,属下嘴笨,你要是不舒心,就骂我吧。”
            “不关你的事,我......我是想起了过世的夫人。”尹月风心不在焉,伸手去乱翻案卷,却无意间看到桌上落着几片粉色的桃花,他拈起花瓣,轻轻夹在书里,问道,“展捕头,园里还种桃花?”
            “是,有一棵上古的桃树,三四百年了,说是衙门里的根基,不能随意砍伐,就留到现在了。”
            “这桃花树是长安来的。”
            “大人如何知道?长安的桃树有何特别?”
            尹月风将一片花瓣置在手心,呈给展千钟看,浅笑道:“长安城的桃花,每一朵都有血斑,也比别处更鲜艳,故不叫桃色,而称之为妃色。这种桃树只开花,却永远不会结果。”
            “好像还真是从未结过果子,大人,你懂的可真多!”
            入夜了,衙门外忽然来了人,是个熟悉的声音,在堂前喊了声“哥!”,展千钟知道是妹妹来了,立马出去迎人,展薇薇把改好的衣服交到他手上,却不急着回家,眼睛在衙门里四处搜寻。
            “你看什么呢,这么晚了,快回去吧。”
            “今天那个绿衣公子呢?没跟你回来吗?”
            展千钟一拍她的脑门,笑道:“你这个丫头,看上我们大人了?我实话跟你说吧,大人刚才还在想念他的亡妻呢,这么多年都不续弦,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展薇薇洁白的脸刷的一红,狠狠锤了哥哥两下,鼓着脸嗔道:“你可别乱说!我这是......我这是爱美之心人皆有,这十里八乡的,我看就属这张大人最好看了,倒是你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找个嫂子!”
            “我没工夫跟你斗嘴了,大人还要看公文,我要陪着,你回去吧,带把灯笼走,我送你。”
            “嗯,你也别太劳累,我走了。”
            展千钟把小妹改好的衣服送到尹月风桌上,展薇薇的手很巧,虽是改过的衣服,却像新做的一样,每一件衣服还都绣了些花样。
            “这衣服?”
            “我让小妹改的,大人要是不嫌弃,就凑合穿着吧。”
            “真多谢你费心了,替我谢谢展姑娘。”尹月风对这些旧衣服爱不释手,大小也正合适,“展捕头,我明天还有事要托你去做,你早些休息吧,我看会儿书就睡。”


            8楼2019-10-29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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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千钟点了点头,出门去睡了,尹月风心情颇好,抚州地方不大,可身边都是些朴素可爱的人,倒也有些简单的快乐。
              尹月风伏案看书,到子夜时方起了睡意,他捧着旧衣回到清光阁,望着那床榻却皱起了眉,他近来总做梦,梦见从前的事,从前的人,焉知不是这清光阁的床太舒服闹的。清光阁以前是小姐夫人们的绣房,难怪在这房里睡觉,连梦也比别处多情。
              不管如何,人总要睡觉,尹月风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躺平,把两眼一闭,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
              从那之后,安庆家便隔三差五地“生病”,彭城郡主扮男装进崇文馆的事也见怪不怪了,大家都知道小郡主的身份,倒有不少公子哥追逐在她石榴裙下,甘作她的马前卒,只可惜郡主眼里只有李瑛,却不知李瑛眼中的人又是谁。
              尹月风也自换座之后就安分守己,日日捂着眼睛和耳朵,不理郡主和李瑛,任他们两个在崇文馆里爱恨纠缠。
              崇文馆虽是皇室贵族念书的地方,若终日都只是读书,未免太枯燥了些,太傅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偶尔在一起玩闹。一天,太子说要玩个新游戏,谁要是有胆量陪他玩,他就赏赐一匹宝马。
              有这样的好事,安倩容自然冲在最前头,果不其然,她就缠着她的李瑛哥哥,说要定了他的马,幸好被一帮婢女及时拉住了,说她是金枝玉叶,不能碰这危险的东西。
              李瑛说的新游戏,是拿人顶着一只苹果在头上,站在二十尺开外,再由他拉弓射箭,若成功射中了苹果,就把马赏赐给顶苹果的人。这是军营里用来训练士兵箭法的发明,太子李瑛自十岁起便从了军,近两年才回长安,一来怀念军营生活,二来也是喜欢热闹。
              尹月风站在角落里凑热闹,他才不稀罕什么宝马,不过是想看看谁有这份胆量,万一李瑛的箭偏了一寸,那劈成两半的就不是苹果,是脑袋了。
              李瑛备好了弓箭,却迟迟不见有人站出来,卫玠不想扫了他主公的雅兴,便第一个站了出来,哪知李瑛挥了挥手,摇头道:“我不要你,你懂武功,会闪避。我要一个不会武的木桩子。”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人肯站出来,李瑛不肯罢休,忽然说要念诗,点到谁就算谁倒霉,尹月风心里窃笑,他站在最边上,无论念的是五言还是七绝,都点不到他身上。
              “就你了。”谁知李瑛说是要念诗,却根本没念,大手一指,直接点在了尹月风身上。
              “......殿下,你耍赖!你根本没点。”尹月风不知所措地退了两步,却被卫玠一把抓住,推到了人前。
              “尹公子,这是殿下抬举你呢,你看,我想顶苹果,殿下还不让呢。”卫玠往果盘里挑了个大的顶在尹月风头上,又给他使了个眼色,“尹公子,我给你挑了个大的,这样殿下好射中,一会儿你千万别动,你一歪,那箭就偏了,知道吗。”
              “我......”
              “卫玠,这苹果太大了,我不要。”李瑛走过来,顺手拿走了尹月风手里的苹果,接着在盘子里千挑万选,最后捏了个山楂果来塞给尹月风,笑道,“这个还差不多。”
              “殿下!”尹月风后背一凉,竟出了冷汗,真要是个苹果他也就不怕了,可这山楂只有指甲盖大小,怎么可能射中?
              卫玠推着尹月风站在了选定的位置上,随后李瑛便摆开架势,从箭囊里挑了一支羽箭,再将弓拉满,尹月风反复念叨着卫玠的话,一定要站直,一定要站直......
              尹月风果真站得笔直,一动不敢动,二十尺开外,李瑛正拿箭瞄着他,眉角眼梢都含着笑,尹月风因为太过紧张,没有觉察到李瑛看他的眼神,总是与旁人不同,究竟什么不同,却未可知。
              尹月风紧紧闭上眼,一阵箭风从颊边刮过,李瑛的箭终于还是偏了,山楂完好无损,从他头顶掉下来,骨碌碌滚了老远,那箭射断了尹月风的发带,一头及腰的青丝披散下来。
              再睁开眼,李瑛已经背着弓走到他身前,捧腹笑了一阵之后,从袖中取出一根新发带,亲手将他那被春风吹乱的长发重新束起。
              “这叫妃色,是长安城里桃花的颜色,此地的桃花每一片都有血斑,是太祖皇帝远征突厥时带回来的品种,只开花,不结果。”李瑛为尹月风缠发,这妃色的发带成了太子亲赐,需每日绑在发间,不得离身。
              卫玠把赏赐的宝马牵来,朝尹月风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尹公子,你真是英雄,这马叫雪里青,你看,只有额头一块青斑,通身都是雪白的。”
              “怎么不骑去炫耀一圈?”
              “我......我腿麻了。”
              李瑛听得大笑,笑罢,两手抓起他的腰肢,将他抱上了马,又亲自为他牵马。尹月风隐约觉得有人朝他背后丢了刀子,火辣辣地疼,扭头一看,原来那刀子是小郡主丢来的。
              “殿下,要不这马......”
              “你嫌它不好。”
              “不敢,是月风不会骑马,不如你赏给郡主吧。”
              “不会骑,我教你。她有没有马与你无关,只要她去母后跟前哭一哭,就是城池也会赏给她,不用你费心。”


              9楼2019-10-29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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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去睡了,随缘更新(并不)喜欢的留个言吧


                10楼2019-10-29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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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常上来顶一顶


                  11楼2019-10-29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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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楼2019-10-29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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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10-29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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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一顶


                        14楼2019-10-29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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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楼2019-10-30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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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是几时断的?记不清了......
                            尹月风睁眼醒来,转眼又是一个宁静的早晨,他的脸色却比昨天还要差,尹月风强行打起精神,催促自己办正事要紧。
                            尹月风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出门,下意识叫了一声“展捕头”,结果院子里无人回应,又过了一会儿,他猛然想起来,自己昨天就交代展千钟去打猎了,现在衙门就他一个人。
                            他愣愣得站在门前,挠了挠头,忽然觉得院里有些冷清,尹月风开始想法子给自己找事做,省得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夜里总是乱做梦。他想起清光阁后还有个藕池,因为长期无人打理,藕荷都长得又歪又乱。
                            尹月风翻遍了整个衙门才找到一把锹子,往肩上一扛,就往藕池去了,池里的塘泥需要疏浚,要想藕花开得好,需得活水来养,这藕池原本是有活水的,只是被塘泥堵塞了。
                            尹月风一锹一锹翻开塘泥,费了好些时候才把堵塞的出水口疏通,他不擅长做这些气力活儿,偶一为之却觉得其乐无穷,出了一身汗,倒是痛快了些,原本苍白的脸也浮起了血色,比刚起床那会儿红润多了。
                            藕池边上还有三分荒地,长满了野草,尹月风扶着锹子擦了把汗,心想,要是把这荒地开垦出来做个小菜园,岂不是一件美事?挖出来的塘泥就堆在池子边,齐民要术里说,河底的泥能养庄稼,塘泥与河泥相差无几,不正好用来养地?
                            尹月风说做就做,立马放下了锹子,把衣摆卷起来,掖进腰里,蹲着割起了野草。这野草拔了也不必丢,直接扔到藕池里,等三五日之后自然腐烂,又能化作春泥养护藕花。尹月风忙活了一上午才把荒地清理好,天气还没彻底回暖,他却热出了一身汗,这荒地的泥土要细细打碎,犁上一遍,再把塘泥盖上,等天气暖和一些 ,就能撒菜种了。
                            尹月风放下袖子擦了把汗,扶着锹子在池子边坐着歇了一会儿,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衙门里没有杂役,只好尹月风亲自去迎门,到了门前一看,只见门外停了一辆马车,那敲门的正是从这马车里下来的,穿一身光鲜的崭新绸衫,比尹月风身上的还要新得多,原来是王家的下人。
                            尹月风立即把两手擦干净了走到他跟前,笑道:“这位大爷,来衙门有什么事?”
                            “你们这儿管事的呢?我记得叫展什么的......”这下人得了尹月风的一句奉承,遂把得意都写在了脸上,说话也不由得趾高气扬来,他眼神越过尹月风的头顶,又道,“我家老爷捎我带话来。”
                            “展捕头有事出门去了,大老爷有什么话要交代,烦您进来喝杯茶,慢慢说。”
                            “倒也不必了,我还有事,下回吧。不知你们这新上任的县令,到任了没有?”
                            “不知大老爷有什么事要找我。”
                            “你就是张允平?”家仆略吃了一惊,这才拿正眼瞧了瞧尹月风,他上下一打量,只觉得奇怪,老爷说这张允平年近三十,怎么眼前此人却是一副少年脸孔?
                            尹月风仿佛瞧出了他的疑惑,又是一笑,道:“在下刚到抚州,怨不得大爷没见过我,我自小就长这样,不显老,家乡的亲人都说我长得吃亏些,不是有句老话嘛,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张大人说笑了,老爷托我带话来,说原本预备了一份薄礼给大人,是一块刻有明镜高悬的匾额,只可惜老爷找遍了整个抚州,也找不出满意的木材来,只好请大人等上几日,等我家老爷找到了上好的木材,就让下人给您送来。”
                            “原来如此,多谢大老爷如此费心想着我这个小小的县令了,这样,大老爷的这份心意,张某收下了,改日张某必定登门亲谢。”尹月风送走了王家的仆役,回到藕花池,把剩下的土给翻好,日落时分,展千钟就背着几只野鸡和狍子回了衙门。
                            “大人,你看我都打了什么好东西!”展千钟身上还背着弓箭,脚上穿着一双草鞋,活脱一个猎户模样,尹月风看他满载而归,便称赞他办事得力。
                            “展捕头,你的箭法真不错,咦?怎么还有草药......展姑娘病了?”
                            “这是野人参,只长在深山里,见了生人还会跑呢,我翻了两座山才找到这几棵,拿去熬鸡汤最滋补了。”展千钟看向他,浅浅一笑,“我看大人来了几天,脸色一直不好,想必是劳累所致,所以我就想着给你补补身子。”
                            “我什么也没做,哪里累得到我?”尹月风嘴角的笑淡了淡,叹道,“只是最近常做梦,被梦境所扰。不碍的,你不用担心我。”
                            “大人,您别怪我心眼直,我向来都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您在衙门里住着,少说也要住个一年半载,我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大人。可是属下总觉得......大人您似乎习惯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展千钟的话似乎说中了要害,尹月风眼神一动,故意闪躲开他的目光,拒人千里......这样的词本来不该用在他的身上,可是曾经那个尹月风,正是被人轻易打开了心房,又狠狠地,里里外外地伤透了一次次,他只不过是不想再做同一件傻事。
                            “王家刚才来人了。”尹月风强行岔开话题,展千钟隐约觉察到大人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只好住了口,又忍不住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又惹大人不高兴了。
                            “是么,不知那王家送了什么礼物来,往年他们家送来的都是千金难求的古玩字画,最次的也是珍珠玉石。”
                            “没有。”
                            “啊?”展千钟吃了一惊,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便追问道,“大人,您再说一遍,王家送了什么来?”
                            “就是什么都没有。”尹月风淡然一笑,又道,“王家遣人带话来,说他家老爷想送我一块匾额,可是还没有找到最好的木材,所以耽搁几日。”
                            “......既是这样,他为什么不等做好了再送来,哪有礼物还没送出去,就先告知人家没预备好的?”
                            尹月风闻言又是一笑,摇了摇头,道:“展捕头 ,这怨不得你不知道,你还没听出这里面的意思来。”
                            展千钟经他一提醒,过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了然道:“是啊,我怎么反倒忘了,这王家是何等富贵之家,自然有几分势力心态,恐怕是嫌大人头上的这顶纱帽太小了。”
                            “正是,他还暗里提醒我,要想在抚州混得开,得先拜一拜他这个活神。”
                            “这......王家要什么东西没有?就算大人送一座金山给他,他兴许还看不上呢。”
                            尹月风打了盆干净的水来,洗干净手上的泥污,转身又去了签押房,让展千钟为他磨墨开笔。尹月风将衣袖卷起,提笔在纸上落下一行潇洒飞扬的行书,一边写,一边对展千钟说话。
                            “我的这份大礼,纵然有十座金山也换不到。三百年前,武夷山一带战乱频起,此处贼寇横行民不聊生,山上有个素真观,观主是个布衣道士。这道士听闻山下大乱,遂带领观中弟子起义,死守武夷,贼寇屡次起兵而不能攻,后来这道士被叛徒出卖,落入贼寇之手,将死之际,他用剑割破自己的双手,在身畔的石碑上,写下这幅青松帖。血流尽之时,这帖也写到了结尾。太祖皇帝因敬佩这道士宁死不屈的气节,就把碑文拓印下来,珍藏在崇文馆里,当时只有皇上最宠幸的臣子才有幸能借这碑文回去临摹欣赏,一直以来都不对外人开放。”
                            展千钟听得入了迷,手上也忘了磨墨,只见尹月风挥笔如有神,即便是他这样不懂字画的人,也能瞧出这字帖里的韵味,看似潦草的字迹,却有一股浓重的杀意,这杀意里又含着满腔的悲愤,写到最后,墨迹越来越干枯,正像是洒尽了最后一滴血,发出了最后一声咆哮,真叫一个酣畅淋漓。
                            “大人,莫非你写的这幅字,就是青松帖?”展千钟说完,立马反应过来,疑惑道,“可是大人,你刚才说......这字帖在崇文馆里,只有朝廷重臣才能看到,那你又是如何临摹的?”
                            “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是你想不到的。”尹月风一口气写完整幅青松帖,让展千钟明天裱起来,到时候他要亲自送给王老爷。
                            “大人一定常常练这幅字吧,所以才写得这么好。”
                            “练了好几年,只有这一次写得最好。”尹月风一边洗笔,一边心道,布衣道士就义时所写的碑文,若不是死过一次的人,又如何能写出那种绝望的心境呢......


                            16楼2019-11-09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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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京师第一人
                              尹月风应下的话,三日之后便兑现了,展千钟裱好了青松帖,跟随尹月风一同到了王家府上,要亲自送上这份大礼。
                              尹展二人步行到王府,展千钟自小在抚州长大,对于王家的气派他早已听说,但亲眼见了之后,还是大为震惊,王府门前单是摆着的石狮子就比衙门的精致许多,另有四个门童守着,还有一个门童专司牵马,落马石的棱角已经磨得发旧,可见此处常有车马来往。
                              展千钟看得发愣,忍不住转头看向尹月风,却见他气定神闲,似乎丝毫不为王家的富裕所动,尹月风忽然开口,低声对他说道。
                              “一会儿进去,见了人,你不必说话,只管跟着我。”
                              “......为什么?”
                              “我怕你没见过这些有钱人家的规矩,会出丑。”尹月风忍笑,又道,“我做什么,你就跟着照做。”
                              展千钟顿时臊红了脸,本想反驳,却又无话可反,他又是一怔,心中有些惊奇,方才好像见到大人笑了,他初到抚州时就不曾笑过,常常是公事公办,怎么如今却和他开起了玩笑?这倒也好,大人越来越像朋友了。
                              当日来衙门传话的家仆随后出来迎接,把两人请进正厅之后,接待尹月风的却是王夫人,王夫人命人沏了香茶,端来果点,一面吩咐一面对尹月风赔笑,说是老爷出了门,还要两三日才能回抚州。
                              尹月风像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他并不失落,只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到了王夫人面前,请她打开品鉴字画,又说了这幅字帖的来历。
                              “大老爷既然不在,这事对王家主母说也是一样。夫人,这字帖乃是在下亲手所临,便是京师之中,也难有人写得出。一来是为了庆贺大老爷在朝中捐了官,二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王夫人命丫鬟小心打开字帖,却只是随意扫了一眼,说不上如何满意,却已是给足了尹月风的面子,展千钟说的不错,这王家眼高于顶,纵然送一座金山,他们也是看不上的,只不过看在尹月风亲自送礼的诚意上,倒是勉强给了个笑脸。
                              “张大人实在客气了,咱们老爷如今也算是您的同僚,还望日后在这官场里,多多照应。”
                              “不敢不敢。”
                              “大人请喝茶,这是福建的铁观音,清水产的,每年所做不过百罐。”
                              “多谢夫人,贵府的香茗果真清甜回甘,真不愧是名品!”
                              展千钟站在尹月风身侧,看着他与王夫人品茗赏画,还不时开口作诗,他不仅又在心底暗暗赞叹,大人果真是才子,他一点也不像个寒门出身的书生,倒隐约像是朱门绣户里走出来的少爷,自有一股天成的贵气。
                              “大人方才说,有事相求?”
                              “正是,张某初到抚州,对此地实在陌生,又得知大老爷在抚州德望甚高,所以想来请大老爷指教一番,还望大老爷不嫌弃,在下于五日后,在衙门略备薄酒,乞劳动大老爷玉趾,就寒舍小酌,万勿推却。”
                              “我当是什么事呢,”王夫人笑道,“张大人放心,我家老爷本也想尽地主之谊,只是不想大人先一步有了此意,你们想到一起去了。等老爷回来,我就将此事转告。”
                              “那就好,有劳夫人了。”
                              “大人客气了。”
                              尹月风起身作揖,展千钟如梦初醒,待他们之间的客套话说完,随后就跟着尹月风离开了王府。想不到只是见一面就已经如此波折,最后也没见着王老爷,展千钟本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只看着尹月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笃定他心中已安排好了一切。
                              “展捕头,你没察觉出这王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尹月风一边走,一边随口就问起了展千钟。
                              展千钟一下被他问住,立马开始回想他们刚到王府时的情景,可细细想了一遍之后,他却没发现什么疑点,但既然大人问起来了,就必定有他的用意,展千钟如实回答道。
                              “属下觉得,王府的人虽然喜欢攀附权势,但好歹也懂一些诗书之礼,懂得待客之道,所以有一点属下觉得很奇怪,既然王老爷知道打发人带话过来,怎么就预先安排见面,反倒让大人您白跑一趟,这不像是知书识礼的人家会做的事。”
                              “我不是说这个。还有别的没有?”尹月风摇了摇头,渐渐皱起了眉,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恕属下愚钝,除此之外,属下没察觉到别的疑点。大人有什么发现,不妨直说。”
                              尹月风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向展千钟,叹了一声,道:“刚才喝的茶不对劲。”
                              “什么?”展千钟一惊,神色略变,“茶水有问题?大人,你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属下带你去看大夫......”
                              尹月风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呛了一声,忙摆了摆手,笑道:“你想到了哪里去了,我是说,他们家的茶不对劲,不像是清水岩产的, 似乎只是市面上卖的普通茶叶,用香料泡煮过之后晒干的次等货。”
                              “这有什么说法?”
                              “唔......认真要说,这茶拿来给我漱口都嫌次了些。”尹月风摇了摇头,笑道,“倒是能用来浸宣纸,晾干之后,纸上会留有茶香。”
                              展千钟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略带着抱怨道:“闹了半天,大人是在拿我寻开心。”
                              尹月风扭头朝他一笑,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展捕头,我们本来也不是出门办公事,你又何必如此拘谨?”
                              展千钟本来以为这位张大人甚少言笑,应该是个清冷严肃的人,直到被他三番四次戏弄之后,才觉得大人身上终于有了一丝烟火气,不知怎么,他心中隐约有些雀跃,眼下正是黄昏天,气氛一如往常的轻松愉快。
                              展千钟忽然一把揽住尹月风的肩膀,笑说要带他去喝酒,尹月风个子不高,被这男人挟在臂弯中,竟有种别样的娇弱之感,尹月风脸上顿时有些烫,他下意识想要推开展千钟,可又怕他多心,最后只好忍了回去。
                              展千钟万万没有想到,尹月风看似弱气,酒量却在他之上,展千钟喝了大半坛子的米酒,已经有了些醉意,脸上红红的,眼冒金星,半趴在桌上愣愣盯着一旁的尹月风,样子有些像温顺的大狗。
                              尹月风却意犹未尽,仍优哉游哉地喝着酒,展千钟醉得有些糊涂,朦胧的眼神不知不觉落在了尹月风的唇上,只见那浅粉色的一双唇沾着酒液,反着点点水光,他一垂帘,又长又细的睫毛便在鼻梁上落下阴影,展千钟心中一动,忽然开了口。
                              “大人......”
                              “嗯?”
                              “你家中可还有姐妹?我是说,你可还有未出阁嫁人的姐妹。”
                              尹月风哒的一声放下酒杯,奇怪地看向展千钟:“你问这个干什么。”
                              展千钟嘿嘿笑了起来,脸上愈发红了,他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尹月风,忽然伸手刮了一把尹月风的脸蛋儿,语带轻薄。
                              “大人,你真美......”
                              “......!”尹月风一惊,随即又想到展千钟这是醉了酒,不是故意要调戏他,便也不生气,只是叫来店家结账,随后便扶着醉酒的展千钟回了衙门。
                              “大人,大人......”
                              “展捕头,你醉了。”


                              17楼2019-11-22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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