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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是旧时的模样了。
早在赫敏在出站口看见哈利拖着行李带着三个孩子向她走来时她就这样想。
二十年前赫敏·简·格兰杰迁往异地生活，从此再没能与霍格沃茨的朋友和同学见面，只是通过飞路电话和猫头鹰传递的信件和他们联系。几天前她来信邀请哈利带着詹姆、莉莉和阿不思到她居住的城市旅行。
多年未见，他脸上年少时的印记已经完全褪去，只有那墨染般的头发在无数次与黑巫师的周旋中历练得更加倔强，可圆框眼镜后的绿色眸子和额头上的闪电形伤疤是那样熟悉，无法认错。
赫敏记得她在拥抱了哈利之后，捏了捏詹姆肉嫩嫩的小鼻子，给了三个孩子几块巧克力。
哈利对孩子们说，这是他在霍格沃茨的同学，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赫敏阿姨。
直到现在，缀在夜空中的星星如同撒在黑缎子上的宝石，阿不思在洗手间里刷牙，詹姆和莉莉都换好了睡衣，哈利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转了个弯向她走来，在站点的画面仍像涛涛巨浪，卷进赫敏的脑海。
她在信里就已经写到，让波特一家来她家里住。
“不好意思，我刚才打了好长时间的飞路电话。”赫敏歉意地笑笑。
“没关系，不早了，你快去睡吧。我们几个稍后就去睡觉。”
赫敏微笑着与哈利和三个孩子道了晚安，熄掉客厅里的灯，走进了卧室。
她拉过卧室的门时，它轻轻地“咔哒”响了一声。
眼泪决堤了一般，从女巫的脸上奔涌而下。

“你们今天都去哪了？”
波特家人住进来的第二个晚上，女主人坐在餐桌旁边，轻啄了一口滚热的茶。
“你上班了之后我带孩子们去了公园，拍了很多照片，喂了一会儿公园里的小鸟。”哈利用手托着下巴回答，“喂小鸟的时候掰了点来这儿之前就买好的，本来要当今天早餐的面包。”
吃早餐时，哈利还在催促三个孩子：“快点儿，一会赫敏阿姨还要上班。”
早上赫敏带波特家人参观了自己现在工作的地方，安排他们在单位吃了早饭。
“你一个人生活吗？”
哈利的言语把赫敏拉回现实，她苦笑着点了点头，低低地轻声回答：“我经常加班，比同事们辛苦不少，有时候工作到后半夜。”
如果说褐发女巫家中的装饰品是能力和精干的标志，无声地告知人们，房子的主人强势有为，那么地板和窗台上的灰尘就是在向访客展示，这家的主人太专注于工作，没有了操持家务的时间。
哈利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你还是和上学的时候一样。”
赫敏顺势接过了话题，他们聊起霍格沃茨的老师和同学，聊起入学时在火车上的初遇，聊起修复眼镜的咒语，聊起复方汤剂事件，聊起小天狼星与巴克比克，聊起四年级时的火焰杯……
主题最后停留在哈利的近况上。
“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们生活了很多年了，刚开始他们老是坐在窗边发呆，也不那么爱说话，现在比以前开朗多了。”哈利端起茶碗吞了一大口，像是在压制自己平静之下凶猛波动的情绪，可赫敏坐在桌子对面仍看得见他泪水迷蒙的眼。
“有几个晚上，我下班回家准备好晚餐，孩子们吃了很多，我却没吃几口，嘴唇都烧得起了泡。”哈利一只手捏住眼镜腿向上抬，另一只手扯过餐桌上的纸巾拭抹已经发红的眼眶，“他们都长大了，不再跟我顶嘴，这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他放下茶碗，对面的赫敏也已是泪流满面，褐色的双眼里晶莹一片。
她哽咽着的声音抑郁得几乎凄凉，女性细腻的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孩子也长大了，别再委屈自己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流动，唯有表盘里秒针的滴答声和孩子们平缓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
赫敏笑了笑，擦净了眼角：“小莉莉连袜子都没脱就睡着了。”
哈利站起身：“那，关灯睡觉吧。”
“晚安，哈利。”
“晚安，赫敏。”
她注视着哈利小心地抱着阿不思、詹姆和莉莉走进卧室，给孩子们一一盖好被子后关上门睡下，自己也回到卧室拉上了窗帘。
赫敏躺在床上用手摸了一下脸，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渍湿枕巾。

波特一家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哈利和赫敏并排坐在书房里。
女主人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擦得锃亮的玻璃盒子，清晰得像响晴夜里天边的繁星。
哈利一眼就看见盒子里整齐地放置着的，他们学生时代的照片。
“你对年轻时的某些故事不再留有念想了吧？”她安静地问道。
“没错，与其被称作救世主或是大难不死的男孩，我宁愿做一个普通人。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些，我才不希望孩子重走我的老路——”
清浅的苦涩把哈利的句尾拖得长长的。
“这些年来伤疤又疼了吗？”赫敏碰碰哈利的额头，他任由她的手指在他额头上移动，从墨染般的黑发，到充当了哈利·波特天然名片的闪电形伤疤：“伤疤一直没疼过，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心痛从未停止过。”
哈利好像听见赫敏轻叹了一声，然后她向他靠近，依偎着他，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与他的再遇唤起了她对分别时的回忆，她想说的话太多。
赫敏刚搬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它的发展水平还不算太高，现在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繁华，哈利曾称赞它是座人间天堂。市民们对知识的追求激励着褐发的女巫，她的生活很简单：早上起床洗漱，上班，在单位吃完早餐后开始一天的工作，下班回家，吃过了晚饭便钻进书房，翻书的哗哗声和羽毛笔尖在纸上的响声如同一支曲，唱亮了许多个夜晚。
二十年，赫敏·简·格兰杰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赫敏突然从哈利身边走开，来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两个精致的纸质手提袋，塞在哈利手里。
“我今天中午都告诉你们好几遍了，你是不是又忘了拿出来？”
哈利的样子像是想再次推脱，赫敏巧克力色的眸子变得严厉起来：“拿着，不然我会生气的。”
中午赫敏告诉哈利，让他到自己书房的抽屉里找出两个纸袋，那是她送给他们的礼物，两个飞贼吊坠和一个装饰有小鹿的手链，孩子们一定会喜欢；那条带有鹰头马身有翼兽的项链送给他。四件饰品都是由纯金手工打制，她在当地最有名的珠宝店用了包里大部分的钱买了下来。
中午的他反复说着不用，现在的他把她搂在怀里收紧。

翌日清早赫敏从床上起来，为了让波特一家赶上早上的列车。她将自己蓬乱的长发扎在脑后，送别了哈利和他的孩子。
走到车站，哈利又一次拥抱了她，提醒她保重，不要因为工作过度疲劳而累坏了身体，他浓绿的眼睛里的泪光折射着明亮的光芒：“我会想你。”
赫敏也揉了揉鼻子：“我帮你们买的点心留着路上吃，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飞路电话。”
哈利用力点着头，赫敏对上了阿不思的绿色眼睛：“赫敏阿姨，你是……”
“你们爸爸的一个老朋友。”
仿佛车站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焰，吞噬了所有的空气，她只能答出这句话。
远远听见列车的鸣笛声，波特一家要上路了，他们转身对赫敏挥挥手，然后乘上了列车。
悲伤像风寒一样漫上来，列车早已驶出她的视线，赫敏还在站台上没有离开。

列车结束了在站点的停靠，再次启程时的颠簸把赫敏从睡梦中晃醒了，枕头上一片泪渍，她一看手表，马上就要六点了。
她揉了一下眼睛，在轻声的呵欠中叠好被子，爬下卧铺。在确认了自己的行李一件不少后，女巫走向列车洗手间对面的洗脸槽。
赫敏对着镜子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水，刚刚又是个梦，自从魔法部安排她出差那天起，她做了不少和丈夫孩子有关的梦，梦见哈利的伤疤又痛了，梦见儿子不见了，梦见女儿生病了……
赫敏深知自己被安排到外地参加的研究工作之重要，一旦泄露到黑巫师耳中，后果不堪设想。为了最大程度地保障研究工作的安全，魔法部严禁研究者在任务完成之前走出场地或与外界联系。因此赫敏在接到通知的那天晚上就告诉哈利和孩子们，不必给她寄信或者打飞路电话；一是那里没有飞路网，二是寄去的信无一例外会被拦截没收，三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出差，他们写完信要寄到什么地方都是未知。
那天哈利和三个孩子送她到车站，坐上列车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
哈利的头发是不是又疯长了？阿不思有没有带他那个对猫毛过敏的同学来家里？詹姆的袜子洗了没有？莉莉那段时间有点咳嗽，我好像忘了告诉哈利晚上多关几扇窗户……
还有……
她出差前家里就都在忙着搬家，不知道哈利把屋子收拾得怎么样了。
列车一直向前行驶着，赫敏倚在车窗边，窗外的景物投射在车窗上，一轮一轮消失又出现。
下一站就是她要下车的地方，赫敏已经等不及要见到他们了。

女巫拉着行李箱走下列车，向出站口走去。
“赫敏！这里！”
四道身影随着赫敏所熟悉的话音在向她挥手，哈利已经带着三个孩子快步向她靠近，他们在人海中一眼就认出她来。
赫敏也不断地向丈夫和孩子们挥着手，明亮的巧克力色眸子中洋溢着笑意。
阿不思、詹姆和莉莉飞快地抱住了妈妈，哈利从妻子手中接过行李箱，掂了掂她的双肩背包，张开双臂把赫敏和孩子们一起收进怀里：“好久不见，欢迎回家。”
行李箱的滚轮“咕噜咕噜”向前转动，哈利向妻子询问了诸多如“在哪出差的”“住宿条件好不好”的问题，赫敏简单地回答了，因为她正对着哈利的黑眼圈左摸摸右看看。
“波特夫人，家里的大型家具我们都搞定了。小物件哪些要哪些不要，就交给你了，我弄不好。”哈利温柔地说，“好几次都收拾到后半夜两点多，前天搬家搬到晚上十二点半，我困死了。”
詹姆在一旁插嘴：“昨晚爸爸喝了点酒，然后睡着了，今天早上五点多把我们三个从床上叫起来。”
莉莉接着詹姆的话说：“爸爸告诉我们，今天一定要早点起床，我们要去车站接妈妈。”
“波特先生，看来酒还有助眠的作用。”赫敏笑了，用食指轻戳着哈利的额头，“细软你们大可放心，不过我要问一句，我不在家的这些天，你们是不是都进入无政府状态了？”
哈利连连笑着回答“没有”，躲开她伸过来假装要揪住他耳朵拧动的手：“都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吃早饭。”
赫敏轻晃了一下哈利的胳膊：“我的那份少放些糖。”
一家人在笑语中走出了车站，沐浴在甜蜜的暖阳中。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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