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自己同阿仲说了那桩烦难事后，阿仲一口应下，之后便几天皆无消息。虽是心中惦记，却晓得自己儿子办事自然可靠，便也踏实放下心来，只等着消息就是。一日里忽然来了消息，只道是廉王爷到了，瞧着阿仲进来，先是撩袍请安，接着便似乎知晓自己挂念那事一般，言简意赅说了经过，又道如今那南府小太监已被扣下，等自己示下。想了想道）
这事儿怕是没有这般简单，这样罢，你只命人将他提了来，我亲自审上一审，方知究竟结果如何。
（阿仲得言，命人去提了那小太监过来，自个儿端坐正堂主位，阿仲坐在下首，只瞧着地上那战战兢兢的小太监，默然不语。）

（经不住廉王再三恐吓斥问，将一应罪行招了个底儿朝天，本就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又侥幸觉是受迫于人，或可从轻发落，又恐他一怒之下，当真将我移交慎刑司。如是心头七上八下不得安生，被扣了个把时辰，便被带往启祥宫。跪于堂下，不敢直视座上之人，只抖抖索索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那小太监被提了来，只管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瞧着这般模样，谁又能想到此人许是两桩蟒袍事件并宝相楼之事的幕后之人呢？坐在上首太师椅中沉吟不语，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早先阿仲已同自己说了大概，身旁青瓷茶盏中的茶饮了一半儿，方才幽幽开口）
你且别忙问安，这一出出事儿闹得，本宫也安生不得。本宫且问你，你可知今日本宫唤你前来是为了何事？（几不可见的冷笑一声，语气虽轻，个中意思却说得明白）你只掂量好了再回，既然来了这儿，就别想着在本宫面前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早前招认了两宗罪过，虽受人胁迫在前，到底主子们只看结果，便是从轻发落，倘若数罪并罚，怕也经受不住。心头已经怕得厉害，只当她所指仍是蟒袍之事）
（廉王未曾问及之事，而今只余一桩。觑一眼上座的贵妃娘娘，又觑一眼廉王，一副为难神色，却是十足十地恭谨应道）早前王爷来审，绞走珍珠、私绘蟒袍图案之事，奴才已全都照实招认了，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啊，还请娘娘明察。

（冷眼瞧着底下恭谨回话的小太监，说的算得上是有条有理。这小太监倒也十分乖觉，该他承认的事情，无需自己问便吐了个十足十，至于那起子他觉得自个儿不该说，旁人也查不到的事儿，便是一句话一个字儿也不带多说的。若不是自己老早就怀疑他，这会儿怕真是被他的表现给骗了过去，忽然言道）
你是哪儿的人呐？本宫听着你这口音，倒不像是京城里头土生土长的。
（没接着这事儿往下问，反倒是说起了别的，问罢了话，饶有兴致的喝着茶，等着听这小太监怎么回答）

（一言既出，仍是晨时早已交待过的罪行，余下的暂且只管守口如瓶。不知她又有何问，只盼着早些有了结果，也好过一把刀终日悬于头顶。神思惶惶间，正盘算着下一步对策。不成想她倏乎转了话茬儿，不再对案情究根问底。听她所问，不由得一愣，旋即又回归了本来神色）回娘娘的话，奴才兖州人，自小父母双亡，方才流落京城

那就巧了，本宫前些日子扣下了一个工匠，也正好是兖州人。那人说话的尾音儿里头，就跟你的一模一样。只是那工匠犯的是偷取御用之物的大罪过，他为了活命，就给本宫招出一个人来，说是那人同他里应外合，一起图谋御用的金箔桐油，卖出去之后呢，两人四六分成。
（漫不经心的抚过指上镂空金嵌玳瑁护甲，秀丽眉眼间一派冷漠淡然，那工匠自然是没有招这些话出来的，相反还是打死不肯说。只是那日事发之后，还未来得及通风报信就被总管扣了下来，自己赌的就是这小太监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如今不过诈他一诈，或许招了也未可知。顿了顿又道）
更巧的是，那人的长相，身量同你差不多高，圆脸，丹凤眼……（慢条斯理的往外说着词儿，只看眼前的小太监如何反应）

（原以为至此便已戛然了结，不意兜了个大圈子，最后一桩秘事仍躲不过被昭示于人前的命运。她徐徐道出工匠二字时，面上惊惶再遮掩不住，虽恼他为自保而供我，索性事已败露，再缄口也无济于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告罪）奴才与那贴近工匠确是老乡，只是早前被克扣俸禄，委实是走投无路，才与他合计，出此下策的啊……

（话还未说完，就听着底下跪着那人一叠声儿的讨饶告罪，没等自个儿说些再深的东西，就先一股脑儿招了出来。心里头除了有些嗤之以鼻这小奴的没骨头，却也隐隐有些诧异唏嘘，听着他的话，似乎是因着克扣俸禄生活无以为继，方才出了这么一个法儿。可没想到终归还是犯了宫规，少不得这次要领一个大罪过。侧首看了仲儿一眼，又收回目光看向那小太监）
你说的可都是实情？倘若有半句虚言，登时拖出去打死，也不必过慎刑司定罪了。
（事到如今终归都要有个交待，这小太监虽是可怜之人，但更多可恨之处，譬如玩弄总管于股掌之上，又串通工匠盗窃御用之物，更是罪无可赦。）

（今日供认的三道罪无一事小，尽管贵妃娘娘并未刻下定罪，也知终逃不过一番重罚，只耷拉着脑袋，吓得浑身筛糠）奴才方才所述，绝无半字虚言，奴才自知罪无可恕，却实在是迫于生计，还请贵妃娘娘从轻发落……
（未经再三盘问，便已将三桩罪行一股脑儿地吐露出来，再无旁事可交待，只余一通顿首，一迭声告饶，须臾便被拉下去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