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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等我，我是知道的。
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跟随指引缓缓向前，完全没有察觉到天赐正试图阻止自己。
等立定了才意识到自己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在大敞的仓门前凝视着精灵蛋上的纹理，幽蓝的照明灯让自己从铁和玻璃间看见那有些迷茫的脸。
“银...”
清醒没有保持太久，当那股熟悉的力量攀上背脊，想要出声提醒实在太难了，感觉自己撞进了孵化仓，接着沉进了浓稠的黑暗。

　　持续的失重感令你从脚底到头顶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身体水平于地面，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不断下坠还是驻留在半空中的某处。不论如何尝试，所有感官都都用同样空无一物的漆黑回答着你。好在，这样令人慌神的境地持续了数秒，身下视野的极远处很快便终于出现了渺远的光。起先只是几乎不可以肉眼辨析的一小点，其后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扩大，直到清晰可见，直到遮蔽视野，直到彻底驱散笼罩周身的黑暗。
　　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颜色呢？
　　金色、红色、淡紫色、紫色、浅黄色、棕色、绿色、灰色、红色、橘黄色、蓝色、粉红色、淡蓝色、很深的紫色、深棕色…

从脚尖**到心脏，像是平时做梦时的失足坠落却没有惊醒解脱的桥段。
握紧拳头，每一根手指都冰冷僵硬，湿润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艰难的在这漆黑中喘息，闭眼从一数到十，直到平复了狂跳的心，才缓缓睁眼。身下的光斑越来越大，像某种吞吃黑暗的怪物逐渐膨胀，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吞没在这片光里，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微眯着眼睛艰难窥视那神秘的一角。
是什么呢，自己总觉得它在盘旋飞舞
“蓝色...”是，是淡淡的蓝色，是白鸟略过去也不带一点痕迹的蓝色。

　　◆　?????　◆
　　如同人们对濒死时眼前所见光景的描述般，你记忆中无数似曾相识的片段在这片绽放开来的浅蓝色中漂浮着，走马灯般穿梭过你的眼畔。于视野的极远处疾速穿梭于碧空之中只带离一丝云彩的好似火星的翼影，高耸入云的喇叭芽之塔将其修长的身姿呈现在了你的眼前，又于下一刻化作庞然的幻影分崩离析。而熟悉的面孔...叫不出名字的、叫得出名字的、伴于旅途身侧的、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也清晰地于眼前显现，而后被苍空之下茫茫的云海吞入其中。
　　『容我发问，先生，真的要继续留她在这儿吗？最近因为看天空看多了而疯掉的人越来越多了，没准她就是其中一个呢......嘛，我不是在当恶人，最近到处都人心惶惶的，资源紧缺是事实啊。没人想埋骨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大家可都期盼着能回家。』
　　将你从虚无缥缈中拉回现实...或者说是对当下这场梦境而言的「现实」的，是一个语气满是无奈的中年男声。与此同时，耳畔也隐约能够听见气流攒动的声响，仿佛你现在正置身于某个飞行着的交通工具上。片刻的沉默后，另一个稍显年轻一些的沉稳男声做出了回答。
　　『再等等。她的着装看起来不像是伟大荒野(The Great Wildness)的人，她掌握的情报或许会对我们的调查有所帮助。』
　　随着意识渐渐归还于身体，眼前天空的景色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头顶悬挂着的油灯所释放出的烛光，使你久经黑暗的眼睛十分酸痛。你能够感到原本失去的力量正在躯干流向四肢，但这个过程十分缓慢，你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没法做出什么剧烈运动。见你有了苏醒的迹象，两名发话的人迈着谨慎的步子朝你靠近了上来。

看着过去的回忆从眼前跑过是一种很奇妙的经历，想要再见的人，再也不见的人，和善的笑容或是疏离的神色，不停被吞入身下的云雾再难找到。
像自己这种曾经多次质疑死后还有一个世界存在并能看见跑马灯和忘川河的人此时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唯恐惊动了眼前在记忆中都已变得模糊的笑容。
交谈的内容将自己拉回现实，听见疯掉这字眼着实让人心里一紧，试图撑起身子可大脑像是供血不足般昏沉，干涩的双眼也因灯光而酸痛。
“唔...”许久没有这样疲倦的感觉，低低沉吟放弃了现在马上就起来的念头，而那两人听见自己发出的动静也逐渐靠了过来。
自己对目前的处境认知模糊，虽然知道人为孵蛋可能会坠入梦境，但眼前的情况竟然如此真实...和科幻。
“你好。”刚开口就感觉那闷闷的声音在脑袋瓜子里转，努力坐起身来试图看清面前两人的面孔“请问...”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对于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最后还是选择了大部分醒来以后发现周围完全陌生的该问的问题。
“这里是哪里？”

　　你花了短暂的一会儿工夫让你的双眼适应房间中的光线，而在这个期间，那名年轻一些的男性指使另一人离开了房间，后者退去时的样子十分恭敬，顺便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
　　环顾四周，这个房间的装潢看起来像是个中世纪船舱，简陋却舒适。你身下铁质的单人床上铺着柔软的白色被单，你不知道自己就这样陷在床上睡了多久。在房门旁有着一个椭圆形的小窗，因为玻璃外层覆盖着一层霜冻的缘故，你无法从舱室中看见外面的景象，好在室内的温度还是温暖而怡人的，除了空气中隐隐夹杂着一丝机油味之外。床边年轻的男性梳着一头整齐的银发，翡翠色的目光望着地面上的某处，似乎是在为你的问题斟酌着答案。合身的黑色西服配上整齐的领结，发话时把控得不轻不重的音量与端正的站姿，虽然你无法从对方的举止中得到任何其对你的看法，却能够看出不少只属于上层社会的温雅细节。
　　「洛佩兹」
　　『小姐，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你来自哪里。对于伟大荒野的人来说，这里是新曼切斯特三点北以西南，群峰之母山的脚下，距离路斯拓冷(Lustrum)九十五空里的中立地带。但如果你如我所想的那样...来自表层(Surface)的话，这里对于你而言应该是头顶的...天空。』
　　连珠炮一样熟练地报出一串对你而言全然陌生的地标后，男性终于说出了些在你理解范畴之内的东西，即便乘坐者类似船只的载具行驶于天空中仍然是十分荒谬的。更何况，以他的说法，就仿佛这里除你之外的人都是在天空中而非大地上出生长大的一般。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所说的一切对你而言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全部接受，他顿了顿话锋，转而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是三型巡空舰奥菲利娅号舰长本杰明·洛佩兹(Benjamin Lopez)，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称呼我舰长就好。你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我也同样愿意解答。』

男子嘴皮子上油似得吐出一大串生涩难懂的地标之后，自己默默将目光移到房门旁的小窗上，主要是不想让男子看见自己眼里**一样的空洞。
说实话就刚刚那一串，自己地名都没记下一个，所幸他后来说的表层和天空自己还能略微理解一点...你看，电影里不是出现过很多这样的桥段吗，天上的女人，地上的男人最后在世界的顶端遇见了对方。
而且自己的处境也像电影里一样离奇，从那覆盖着一层霜冻的玻璃来看自己应该在高空之上，而着看上去像简陋的船舱的飞行器竟然能够平缓的行驶。
“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消化。”无意识的伸手向腰间摸去，去确认自己身上的精灵球和物品，但基本上已经接受了自己正在天上坐船这个设定了。
“不过暂且不论我到底是怎么到这来的...”毕竟我从某个遗迹里抱了个蛋出来这样的解释难以令人信服——虽然对方说的那套也不怎么实际，就姑且当做自己也不知道就行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说。”环视了一眼四周再看看面前的男人“被你捡到？”

　　「洛佩兹」
　　『我们是在地平线之碑的遗迹里发现你的。据传我们的祖先是表层人，地平线之碑是他们创造出连接表层与伟大荒野的「门」，但现在已经因为不知名的缘由损毁了，被怪物占据为巢穴。为了救你我们牺牲了两条命...所以，如果你发现这里的人对你怀有或多或少的敌意的话，还请你包容一下。伟大荒野是个危险的地方，每一趟调查损失都在所难免，大家都再清楚不过。』
　　在提及「牺牲」时，沉稳的舰长虽然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任何怒气或悲哀，却暗中不甘地抿了抿唇。
　　『我说了这么多，你也自我介绍一下吧。名字、身份、故乡、目的...不论如何，在到达下一个港口前我们都得在这艘巡空舰上共处了，一定程度的了解是必要的。』
　　话毕，他从一旁的写字台前拉过一把同样铁质的靠背椅，在你的床边坐了下来，上身倾往你的方向。头顶油灯中燃烧着的火光呼吸般明灭着，使你们二人投在地面上的影子也微微随之摇曳。

虽然又在心里强调了一遍这是梦，但听见他们为救自己牺牲两人以后还是愧疚的低下脑袋，同时暗自思付他所说的地平线之碑是否就是阿露福遗迹的前身...不对！？如果说是门的话，阿露福遗迹和地平线之碑可能就是天与表层的出入口？
正在思索突然被男人的问话拖回现实，还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推测，只是轻轻点头转身面向男子，将脚搁在地上，以最放松的姿势开始整理自己的语序。
“我叫莫率然，在地表的职业是赏金猎人...唔，类似于接受别人报酬替别人做事的人。”生怕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想想又添上了一句解释“城都桔梗人，目的...倒是没有什么。”毕竟我只是想要孵个蛋。
“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叫做阿露福遗迹的地方，我的父亲是在那边做研究的...学者？”转了转眼珠子开始寻找起大家都能听懂的词汇“他在那个地方发现了一颗精灵蛋，正好就委托给了我，所以...在孵化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等我醒过来我已经在这里了。”
“那么这和你调查的事...有没有关联呢？”

　　所幸，你的精灵球与随身物品都在身旁，精灵们的状况看起来也安然无恙的样子。不过，虽然你还没有走出船舱的机会，你却能够隐约感受到这个梦境世界中的人与精灵的联系，并不如你原本世界中的紧密。如果这里的人们也将精灵视为伙伴的话，你至少应该能看见进出的人们有一两只精灵跟随着才对。这名舰长大抵也看到了你的精灵球与其他和精灵有关的物品。出于礼貌，他没有过问。
　　「洛佩兹」
　　『城都、桔梗、阿露福...这些地名听起来有点像是旧世界的语言。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我有个朋友是，他平时住在新曼切斯特，不幸与我们的航向相反。』
　　片刻沉默的思索后，舰长不太标准地默念了一番你所道出的地名，而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说你是赏金猎人、吗。那看起来我们算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同行，这艘奥菲利娅号在结束服役后一直通过自由委托来维持运作，大多数都是些商务型的货品运输，有少数时候也会战斗、搜救、调查等的任务，比如这回。...伟大荒野的天空原本是碧蓝的，云层之上的空岛被温暖的阳光笼罩，不论是动物还是植被都十分繁荣。但...某一天，阳光突兀地消失了，空中的温度骤降到了人类几乎无法生存的程度，空岛上的动植物纷纷灭绝，原本只存在于黑暗的怪物四处横行。更糟的是，这种情况还在继续恶化。』
　　『传说，有人谋杀了太阳。』
　　『找到凶手，就是奥菲利娅号此行的目的。没有委托人，这场远征单纯是我们为了求生而自发踏上的。我们已经牺牲了许多人了，而直到找到真相之前...牺牲也只会不断增加。抱歉，你或许只是个不幸的普通人，我不该把你卷入这场乱子里来。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在下一个港口路斯拓冷(Lustrum)把你放下，那里剩余的太阳能源还足够许多年的供暖，研究员们培育出的能够在黑暗中生长的真菌也能够暂时充当食物。』
　　一番话说完，舰长神情失落地缓缓站起身来，将靠背椅吱呀一声推回了原处。舷窗外的冰霜已经愈发厚重了，寒冷到了几乎凝固的空气使巡空舰的推进就像是海中行驶着的船只一样，时不时上下颠簸着。

看见自己的随身物品和精灵都在身边，长长的舒了口气，话说回来如果自己的七颗精灵球都消失不见了，要重新找回他们就是新的故事了。
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与精灵的联系并不紧密，扯起嘴角苦笑，擦了擦半透明的球壳将它们塞回了背包扣好了扣子。
“如果我能帮到你的话，我是说，我可以帮到你，我能加入你们吗，舰长？”
将挎包放在船头，看着男子脸上的失落缓缓站起身来，将双手环在胸前正色道“如果说我来到这世界是命中注定，那遇见你肯定也不是巧合。”
“我看得懂一些古代文字，有关地表的事也基本全知道，再者说了，我需要找到回去的路，不可能永远在你说的小港口避难的。”说着自己已经开始俯下身子开始找自己的小皮鞋了，话语间还抬眼去打量男人的神色，一些关于阿露福和地平线遗迹的猜测已经在心中慢慢酝酿了。
“对了，我可以出房间看看吗？”

　　舰长见你愿意加入他的调查，扬起嘴角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来，看起来这是他最为希望的结果，只是先前他有些单方面地担心你会不愿提供帮助。他俯下身来将目光降到与床上的你齐平的高度，伸出右手来友好地与你握了握。他的手掌紧实而有力，显然与那种丝毫碰不了力气活的贵族少爷不同。
　　「洛佩兹」
　　『奥菲利娅号欢迎你。除了尽量别去货舱之外，把这里当自己家吧。以及，舰首因为有高温锅炉存在的缘故，舷窗上基本都没有结冰，如果不是必要情况，尽量别去直视星空。自从太阳死去，恒星之间的秩序也紊乱了，沉浸在那片诡丽光彩中的人其中不少...都陷入了疯癫。』
　　在靠近舱门的地方贴着一张纸质的紧急逃生路线图，里面大致绘制了奥菲利娅号的结构，虽然这不是一张地图，派上地图的用场还是毫无问题的。与你所在的卧室船舱相同的还有另外七间，除此之外，餐厅，会客室，厨房，办公室等设施应有尽有。
　　『距离抵达路斯拓冷(Lustrum)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我在那里有一名也同样对这场事件正进行着调查的友人，到时候我们的会面你也能来参与就再好不过了。』

以同样热情的力道回握对方的手，相视而笑，这样的结果自己并不意外，刚才半梦半醒中听见的交谈早给自己安了个底，不过这位年轻的舰长到比自己想的要亲切很多——毕竟自己可不擅长对付凡事只用经纬度说话的人。
“我明白了。”对他的提醒轻轻点头，目光落在那张逃生路线图上陷入沉思，不知道奥菲利娅号有多少成员...或者说还剩多少成员，当了解事情始末后再想想洛佩兹说的两人牺牲，就算自己要把它当成一个梦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只要你一句话的事，我会尽我所能为你们提供帮助的。”多了解一些关于伟大荒野的事情还求之不得呢，找到自己的鞋起身下床，虽然步伐还有些虚浮却掩饰不住眼里想要探索的欲望。
父亲一直埋头钻研的阿露福遗迹，自己算不算有幸窥探到这故事的一角？探险者的血液在蠢蠢欲动，不论如何醒来时绝对要不留遗憾。
打算去船上看看，将挎包也提在了身上“等待的这段时间就让我好好参观一下奥菲利娅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