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信儿的时候,正逢夜色昏昏,桂魄藏身,放眼望去,一应的青砖灰瓦,全给隐在了黑暗里,只余了黑灰暗调,古旧、深沉,却显得太过沉静了,甚至带着些凄冷。府门口原是挂着两盏红纱灯,大红色的绫子布做了灯面儿,眼下却不见一点儿喜庆,反像斧钺般悬在头上,委实令人觳觫,好似只有系颈伏罪,才算全礼了。)
(有些惊讶于帝王崩逝的平静,尚未及窥得荧惑守心,亦或乾罡风起,便是连着书文里诸如百川沸腾,山冢崒崩之类、主天下大变的异像也不曾有。只一夕之间,满城披白,天下缟素,卿相人臣,齑盐寒儒,无不举哀于市朝,凡此种种,从未想见。)
(寻常百姓尚需衔哀致诚,何况高门王府。)
(目光所及之处,具是一片素白,横脊两端用以镇火之用的鸱吻,在满目苍白的映衬之下,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恹恹地衔脊而卧,却再镇不住人人心里的那团燥火。我生于承平之世,又兼宗室之子,我出生的时候,玛父尚还硬朗,长辈血亲具在,故而,自个儿从未见过如今日这样的阵仗,亲贵近臣于心戚戚,部院衙司枕戈待旦,一切光彩与不光彩的心思,在这个时候尽皆换做了叩殡号哭,而不敢作其他姿态——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谁敢做这个出头鸟,来触新君的霉头呢?)
(外头的气氛属实压抑,我躲进蓬莱,多少想找回一点儿昔日插科打诨的感觉,却仍旧免不了同定衡对坐无言的结局,我小啜了口茶,继而轻轻撂下茶盏,瓷器与案几相碰的叩响,在周遭静谧的空气里化开一道口子——总得找个话头儿吧。)
“衡弟,新朝伊始,于国是朝政,或许改弦更张,你——可有何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