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的”
冬天的一个午后,采访在他平时的排练厅进行。拍摄中,许巍长吐气,交替着深呼吸,额头冒汗,这些细微表情只有通过拉近的摄影镜头才看得到。
当他为了拍摄需要拿起琴,没忍住拨了一下弦,连着两下,接着那个熟悉的声音随着曲子飘成了歌,摄影师见他“整个人焕发出神采,马上有了自信和底气。”
调整姿势、换拍摄位置,化妆师帮忙整理头发,歌也一直唱了下来,直到放下琴,许巍才醒过神,“不好意思,每次一拍摄,我就特紧张。”
他弹的是新专辑没有收录的曲子。“我就在这玩儿呢。”许巍笑,曲子还没填词,他哼的是“世界语”。
这几天他嗓子有点儿沙,冷风一撩拨,鼻炎就犯了。他穿着深绿色飞行外套,室内暖气足,他注意到我羽绒服太厚,告诉我他还有件外套在,问我要不要换上。“不热。”我一再婉拒。到第三次,我讲了实话,“我不好意思。”
“没事儿的。”这句最许巍的话又出现了。无论在工作中、还是生活里,即使在舞台上面对几百人、几万人时,这种一对一的、商量性的、带点儿轻轻宽慰的语气都没有变过,“北京这几天太冷了,等下出去会感冒的。”
我换上他的牛仔外套,他见我表情有些不自在,自己接上话,“没事儿,反正你问我什么,我就聊什么。”
上张专辑之后,许巍开始和人交往了,也开始喜欢时尚的东西,听HipHop。“如果不演出的话,第一时间肯定是健身、听音乐,有时间弹弹琴,然后读书。最近买了好多书,还没读呢。基本上都是这样,很简单。”
新专辑十首曲子,大都是在日常中记录下的,有的来自火车上,有的来自飞机上,有时睡前一个念头就能拽着他起来弹半小时钢琴:这些闪现的灵感都被录音笔记了下来。到了2017年,许巍忽然想,得把这几年积累的东西听一听,他一边听一边把没感觉的删掉,结果发现光删就删了14个G。
有一年过年回西安,家人团聚时,许巍忽然“情绪波动了起来”,他拿侄子的吉他弹出心绪;之后再听,还是有感情,就写了词。“明月在夜空里,宁静在晚风里,星辰闪耀漫天,而你在眼前。”他给这首歌起名“你的深情”,放在了新专辑里。
“怎么没我当时听不带词的好听?”许巍印象里,朋友李延亮以前常说这句话。2002年,制作第三张专辑《时光·漫步》时,许巍签约的百代总裁迈克特别喜欢他录的小样,听到填完词的歌曲,迈克也说了同样的话。一群人总结,一填词,歌有内涵了,但音乐原有的韵律却被削减了些。
之前的六张专辑,许巍写词一直是苦熬,到这张终于顺利些了,快的一周,慢的一个月,除了最后那首《夕阳中的城市》:专辑已经进入了弦乐录制的阶段,这首词还没写出来。李延亮劝他先玩两天。许巍住在北京城西,在家待了两天。到鼓楼一家录音棚正式录制弦乐时,许巍听到昂扬的乐声,转头和李延亮说,“这首歌不能这么录,这儿我写出来了。”
整张专辑行至最后,明媚光亮随着这首歌降下去,沉缓了。许巍凑到李延亮身边,轻轻唱词,“即使在我平静的时候,忧伤依然掠过我心底。只有在我想你的时候,希望的光才照耀我。”
李延亮刷一下眼泪就出来了,回忆到这儿时,他有点不好意思。李延亮今年49岁,是国内最优秀的吉他手之一,舞台下不戴墨镜时,他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人。1995年,他认识了许巍,这么多年下来,七张专辑,他都和他一起。“这张是许老师把音乐和词结合得最好的一次。”
生活中,李延亮喊许巍“许少年”“老许”,采访时顺着记者换称谓,“《无尽光芒》,许老师上来就说了,是献给生活,他非常放松,大家玩得也非常放松。唱片对歌手来说就是他人生轨迹的记录,有些东西是用语言表达不清楚的,当你用open的心来感知音乐里妙不可言的一切的时候,你都会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