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先坐。”
午后浅眠。目过案几前，与一旁砂茶壶，示意其泡茶。展臂，由侍从披及外衫，指抹正衣襟，温声。
“怎么……这时候来。”
略顿声，挥掌，退下四周侍从，待门掩，周遭静谧，唯远间水珠坠落之声。方落坐对首，抬目而对。
“说吧。”

小童来引，便尾随其而去，先穿堂而过，绕长廊，转过照壁，才入一堂。他好整以暇的端坐着，我却很不见外的落了座，并一句埋怨。
“可真难找。”
埋怨过，又从袖中取出揉的泛皱的信，引入正题。“阿娘的家信，要我亲手交给你的。”

一方薄信。
接过，抽来案上刀锋，裁开密封，取出一方宣白。墨迹徐徐，言着深切的家宅思念，与那一位的离去后，一些不可言说的词话。垂目，将薄纸对折，塞回衣袖。
“水沸了。”
指其添茶。
“等下我写封回信，你带与阿翾。”

牢牢封着的漆在锋利的刃下断开。信封已因藏入袖已经被我揉搓得泛了卷，放在光下，还能瞧见一寸寸冒出头的纤维，从中抽出是信还是完好的，平展如初。
“好。”
我应他，垂首探指勾来青玉盏，故作无意，“是很要紧的事么？”

这算是一件要紧事吗？不。至少在此时，不会有什么变化。就如同海浪滔天的前一刻，总是那么的安静，平和。
“不算。”
在他的目光下，抽开身旁的书屉，取白宣，镇纸压平。微敲案几。
“磨墨吧。”
目眄过其颜。
“……很想知道吗？”

吞下一口温热的茶，一顿，才又点一点头。眼落在案上泛黄的封上，总印在经卷上的簪花小楷落在纸封上，隽秀而坚韧，依旧漂亮。
“阿娘很看重。”
是以这一次，我没有像从前那样按捺不住的拆开一角，偷偷窥视其中秘密。阿娘交付时的叮嘱，也泄露了彼此间心照不宣的那一点小秘密。

“这件事，其实没有那么重。”
至少对此时的我们来说。
但如果有那么一刻，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比如空置的后位，而不是逝去的皇后。那么以我的立场，更应该置身事外。或者说，见风使舵。
“或者说，还没有严重到该打乱自己的步伐。”

茶水略有些烫，冲淡了毛峰的滋味儿，故而不知不觉间，如牛饮水般，一盏茶竟见了底。置下盏，小童提壶复又添满。晶莹的茶液滚入盏，腾起细密的雾。我抬首，眼底氤氲着一层雾。
“但那一天总会来的。”

将写好的白宣吹干，叠放入信封。提笔——翾亲启。提笔，搁落峰架。从桌面，推至其面前。
抬起目光，缓缓的说。
“是的。但那一天，在那一刻，也一样的。”
时间，会让事件变得仓促，如同人的离开。但也一样，会留给你充足的准备。或许可以称一句逞强，但我也只是想，把我的家人保护好。如此而已。
“不留你了。”
指了一旁白碟。
“垫一点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