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戏笺:门外若无南北路,人间应免别离愁。」- 亲疏记
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吹木叶这回事,还是年幼时父亲教给的。他最主要还是那个外宽内深的九五之尊,剑戟森森的时候多。尽管对女儿流露出包容和慈蔼,那也是威严的包容,给赐的慈蔼。这样的人太乏味,我都记不清了。但在月夜的宫廊下俛眄折叶的一幕,却从儿时零碎不整的记忆里分割出来,封以流光,迄今也完好得留存着。
这一刻我几乎就要抽回手了。但我死死得绷着,一动也不动。让她把袖子挽得更高,揭去雪绸宝花的伪装,尽显斑驳。
我终究还是打翻了心尖子上,端不平的这碗水。眼神直勾勾的,欲紧咬她的瞳,收纳起自那里一闪而过的每一片阴晴。她的眉罥着一抹轻烟,此时微不可见得受肌理牵动,颤索。眉下的鸦睫就乌密得过分了,将眼眶遮蔽去半,以至所思所想,一丝也看不清。我很失望,又不甘心,再痴看她一会,连话也不答。
母亲诚然是个美人,但她总吝啬对我笑。不笑,便对我皱一下眉也是好的。可她的妆容太精致了,铅华好好得眷顾着她,使皓质呈露,无懈可击,我都记不清她本来面貌。
仗着岸头无情的东风,总能将闲言捻碎消融,我不妨与逢鳷说些浑话:“你晓不晓得,老百姓有一句俗话,‘娶妇得公主,平地生公府。’咱们都是万分难嫁的女人。若真挑中了他们三个,可不定怎么奔走钻营得推辞。”
说罢了,也就随东风南下,不去逐人流涌处的荣华,我看中了一片匿于花底的藤叶,即刻去摘,赶在筵开笙起前,尚能吹一曲《凉州词》。
即使蒙难,我也没有那样多的情思。总觉那须是长年累月囚在深宫中的人,才生出许多无用处的悲喜。
“这一点上,您同我母亲是一样。可惜她既怕冷,又怕山高路陡,是看不到这样野的生机,深的骊山了。”
——又不免提及母亲了。她们生活的圈子那样狭小,却总能感花溅泪,恨鸟惊心,终日揣满奇思妙想。这样一副心肠,被元奴完整得袭承了。
我应了谭姨一声,芳醁便提着竹篓,将里头累累青红摇得晃眼。其中亦有一颗红到剔透的,被小心得倚着边,压在柿山的最顶峰。
直到走下了枝横草深的崎岖的坡,我还兀自在想,她如今看不到的,只好是由我,替她捎一星半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