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端着铜盆，水中放了些许花瓣，不经意贴上手腕，抬手接过忍冬递来的汗巾，见白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跟了自己这许多年，这会儿她心里琢磨什么呢，我自然是知道的，转了个身在镜前坐了，指尖落在双鱼纹锁扣上，半晌叹了口气】罢了，梳妆吧
【上了仪舆往长春宫去，才下轿，侧首要嘱咐望善打赏的时候，却见婉妃从远处来了】婉妃妹妹。

（华妃设宴，平姐姐叮嘱要早些去，梳妆后便往长春去。华妃艳炽，我便穿得简单些，杏色宫衫，并珍珠珠花，想榴花如华妃一般是艳丽招摇的，我便免得繁复，轻装简从，清淡秀丽。正往长春去，见着对面阵仗，退至宫道一旁，向来人施礼）臣妾请贵妃娘娘安。
（哲妃，与皇后娘娘似乎格外亲近的。我只曾愿元，打过照面，却不甚熟稔的。 想来她也是去长春宫的。笑道）贵妃娘娘也是去长春门？

【她是近来新宠，本以为又是个香艳绮姝的美人儿，却不想今儿这一身倒是清丽，头上一并珠钗也是素淡的，倒不像是契合皇上喜崇奢靡口味的，不知是皇上换口味试鲜呢，还是这婉妃有意不想让别人过多注意自个】
自然，华妃娘娘的请，谁敢不从？
【这话不知内里的听了也定只当玩笑，自然，我也并不愿在这节骨眼上、长春宫的宫门外，向不甚相熟的她将自个和华妃那些恩怨陈明】
天公许了石榴个好意头，妹妹入宫也有些年头了，合该去沾沾这福气——
【不过要说生子的福气，华妃有是有，却……说遭了天遣也不为过，个个夭折，仅剩膝下的淑嘉公主和幼子敬王】妹妹要是怀了，想要个阿哥还是公主？

（哲妃的话虽然是轻描淡写的，却正戳中自己的心事。入宫虽时日并不算久，但也有四年。自己宠眷算得上优渥，却始终不见孕象，说不伤怀，且是假的。便有些羞惭地垂首）公主阿哥都是好的，只是女儿乖觉又能常伴宫中，故而打心里说，臣妾还是喜欢公主些。
（神色略带黯然）只是臣妾福分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孩子。（想起木兰秋狝诸位皇子，便道）臣妾记得您膝下肃亲王，很是果敢勇毅，木兰秋狝拔了头筹的。

【宫里头的女人，又有哪个不想膝下多子，为傍身也好为邀宠也罢，总是越多越好，不过这事儿实在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如愿以偿的，我生瞻昱后又怀过一胎，却无端小产，太医看过几回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再往后侍寝的次数越来越少……不过现下也看淡了，如她所言，瞻昱争气，对我来说已是此生之幸】
怎么能说是福薄？只是福气还没到罢了，你瞧我，这些年不也只养大了肃王这一个儿子？
【与她往长春宫里走，身后是紫禁城陡立的红墙】妹妹给太医瞧过吗？身子要是好着呢就无妨，往年我自宫人那听说粤地有送灯添丁的习惯，明年的十五，妹妹便去把我檐下的灯摘了，挂到景仁去。

（我无意于养子为自己博一个光明未来，只是希望和恋慕之人有一个花开圆满的结果。那个孩子，融了我和他的骨血，有我的虔诚之心，有我的所有爱慕。我见证着这份恋慕落地，开花，结果，在这片江河中，生生世世永存。爱，是会生长的）肃王孝悌有佳，又文武双全，就算哲妃姐姐只有肃王一个孩子，此生也不枉了。
（随着哲妃步伐迈进长春门，来往几个宫嫔施礼问安，亦回礼。闻她后话，道）太医看过了，倒无大碍。想来如姐姐所说，福分不至罢了。姐姐这份心意，臣妾先谢过了。来年十五，定会记得问姐姐要这只灯。姐姐倒是可莫忘了。

【眼风一瞥，在婉妃姣好的面容上撞见三分羞怯，如春日里初开的海棠，引人燃烛高照、细心呵护，我似乎明白了皇上喜欢她的理由，但万泰十余年来，来来去去的佳丽拢起来许已上百，又有哪朵是常开不败？盛之一时，往后却未必是幸】
【每每这个时候，就不免想起冬至和敬妃，她二人去后，不论帝王还是六宫的淡漠，都叫我彻底明白了世态炎凉四字，像是在劝慰她，也是劝慰自己】左右妹妹不要心急，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得有些耐性，更何况现下有皇上宠着你，早晚会有。
【二人来得不算迟，不少座次还空着，盘中石榴早已剥好了，红如通透的玛瑙珠子，让我想起那年丽妃诞下裴洲后送来的盆景】妹妹从我这儿讨了灯就罢了？我可不依，等妹妹如愿怀上龙嗣，必得还礼才行

（向先来的几位贵妃见礼后随哲妃入座，看盘中剔透石榴，想起那日和亭枝赏花说起的故事。随侍宫女去斟茶倒水，我在一旁闻言一笑）若臣妾真得愿成，自然要还姐姐这份恩情的。介时，臣妾一定准备一份厚礼，亲自送到您宫中，可好？
（一些宫妃带着自己年幼的女儿赴宴，我看见，有些羡慕。目光中带上几分期待）臣妾知道心急也无用，但看着就是很羡慕。当母亲也不易，臣妾还怕自己做不好这个额娘，要多想诸位姐姐取取经。

【曾几何时，我也想她这样，殷切盼着得一子，等他迁去阿哥所后，又处处牵挂、处处担忧，等他六岁开蒙入学，又开始为难，不知该对他严苛些还是宽松些，不知该如何教导才能让他成才，我并不曾有过什么出格僭越的期望，我只想他平安顺遂，但身在皇家，我也知道有些时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自然知道他是有野心的，只愿他的野心，不会换来一生苦难】
妹妹深得圣心，皇上看中的人怎么会错？要说羡慕，你若愿意，往后便常往翊坤来，我膝下养着的裴洲公主最是乖巧，让她与你多说说话，虽然不是亲生血脉，但想必也能体会几分为人母的感觉。
【华妃尚未露面，也就安心坐着，笑着端起茶盏】有妹妹这话我就放心了，今儿以茶代酒，祝妹妹早日得偿所愿。

只要姐姐不嫌臣妾叨扰，日后定会多去翊坤宫走动。
（裴洲公主，隐约记得似乎是已故丽贵妃之女，哲妃大方温柔，像是大姐姐一般，与平妃又是另一番性情。笑着应下，端起茶盏）臣妾借哲妃姐姐吉言。
（相对饮下盏中清茶，与哲妃闲叙一二后，见着平姐姐和华妃娘娘入席，礼仪所在，上前致礼，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