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多年以前的我,留着一头不愿意剪的长发,没有手机、没有微信、更没有信用卡……但是内心却被艺术的激情燃烧着、被信念与情感召唤着,在一个阳光闪烁的金色之秋,我带着十几个学生到山村写生去了。


一辆通往山野的卡车上,我和学生们簇拥而坐,屁股下面垫着行李,兴奋得喉结彭彭直跳,颇有久在樊笼里复归返自然的情态。


汽车离开燥热的城区,渐渐驶入了成片绿荫的乡间大道,顿时,眼前仿佛换了一番天地,秋风朗朗,云白天蓝,绿影娑婆。放眼望去,无边的绿野托着隐约可见的远山。明丽苍绿的田野景致,把青年男女的浪漫情怀一下子激活了。学生中有摇滚歌手,略作邀请,就开唱了。他一唱大家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吼起来,桎梏许久的歌喉一下子放开了。先是崔健、汪峰;接下来是窦唯、臧天朔;再是田震……歌声一个接一个,似摇滚大联唱。那个时代的许多歌谣与激情,一时间都涌上了青春的歌喉。汽车在原野上飞驶,歌声随风洒落在无际的田野。


汽车到站,是一个古老的山村。村子周围被云山包围着,由于山的阻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和外面的世界有些不同。房子和院墙都是用石头垒的,黄褐色的石块经过岁月风雨的打磨,已变得光滑温润,如同包了浆。村前屋后到处是压折枝头的果树,以柿子树、石榴树居多。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芳香与炊烟的混合气息。


村中央的大街上有棵粗壮叶茂的槐树,硕大的树冠是喜鹊和鸟儿的家园。喜鹊呱呱一叫,整个山村越发显得幽静。树冠如同是一把硕大的伞,在村落中间遮了好大一片树荫。这里于是成了老人们天然的休闲之地。树荫下,村里的老人们常在这里纳凉谈天、照顾孩子,村里的各种新闻也从这里口耳相传散播到村落各处。天气晴朗的日子,以粗实的树干为中心坐了一圈人。晴朗的日子,村里的年轻人早已上山或外出打工去了,来此闲坐的多是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偶尔也有年过半百带着草编活的妇人们。人们在这里悠闲地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这种场合年老的长辈往往掌握着话语权,其他人甘愿做默默的倾听者。老人们吸着旱烟在这光影婆娑的秋光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山村旧事,往往说完一段,要唏嘘沉默老半天。沉默如同深邃的暗夜,融化着人们的想象力,給所聊的话题蒙上了一层抽象的色彩。闲聊中道出的语言虽然不多,但是,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共同经历的往事,不需要通篇大论,只要稍微提及一点,便可在每个人的内心里点醒一片,立刻还原成完整的声色并茂的故事。他们当中断断续续的话语,仿佛是海洋中露出的冰山一角,通过这一角,完全可以把人们的思绪带入无边无际的记忆深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