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还者的责任
“令音小姐——明天可以和我约会吗？”
天宫市上空，在一万五千米高空中浮游着的巨大空中舰<Fraxinus>里，五河士道下定决心说出了这句话。
站在眼前的，是一位身着“拉塔托斯克”的军服的20岁左右的女性。
粗细不一的头发，苍白的肌肤。眼角处深深的黑眼圈——
如果只列举这些特征的话，也许有人会认为她是一位患上了不治之症的病人，但即便考虑了这些特征之后，她依然美得令人窒息。
端正的鼻梁，略带忧虑的双眸，倒不如说，就连上述的特征，也会给她创造出一种虚幻的氛围。或许是那种氛围衬托着她的美丽。
——村雨令音。
作为保护精灵的组织<拉塔托斯克>的分析官，也是士道班级的副班主任。
然后是——身为所有精灵灵力的源头的“始源精灵”，崇宫澪。
也是，即将在三十个小时之后，将精灵们杀戮殆尽的精灵。
“……”
听了士道的话，令音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注视着士道的脸庞。
“真是让人吃惊啊，突然之间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令音平淡的声音传来，她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感到惊讶。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恐怕是猜到了士道的意图吧。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勉强。虽然是非常亲密的关系——不，正因为如此——说出这么突然的话，这种惊讶的反应也应在常理之中吧。站在令音的立场上，士道也一定会说同样的话。
但是，如果是令音的话，心中的感情不仅仅这么简单吧。士道一边注视着陷入了激烈思考的令音的双眼，一边平静地呼吸着。
“不行吗？明天——不，日期应该已经改变了，所以应该是今天。距离与DEM的战斗还有一天时间。”
“是这样吗，那就没有约会训练的必要了。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或者做什么喜欢的事来放松——”
“不是训练。”
“……”
为了盖过令音的话语，士道大声说。
令音无言，在那一瞬间，她偏离了视线。与其说是没有看着士道的眼睛，倒不如说是在确认周围有没有人。
“这种地方可不适合开玩笑，如果被其她精灵们听到或者看到，你也会很为难的吧。”
“我没打算开玩笑——令音小姐，你刚才说了吧，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可以了。我，正因为是处在这个时候，所以才想邀请你去约会。”
“……”
听了士道的话，令音再次无言。
“……这件事情大家知道吗？”
“当然，我没有告诉她们。这对大家来说是秘密的约会。”
“……可以问一下吗？为什么是我？”
“会讨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如果想约会的话，应该会有更多的对象，大家的申请也都会很积极的。”
“那样的话，是不行的啊，因为我想和令音约会。”
“……”
第三次的沉默。
然后，在数瞬之间做了什么想要逃离的微小动作之后，令音微微地吐了一口气。
“……你太狡猾了。”
“诶……？”
“如果被人那样说的话，是不可能拒绝的。”
“！那就是说——”
士道惊讶的睁开眼睛，令音微微点头。
“……找个能和大家错开的有空闲的时间吧。去哪里好呢？”
“谢谢……！那么明天早上10点，在天宫站前碰面，拜托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但是如果在那之前没有把残局收拾好的话，会被琴里生气地数落一通的。”
被令音这么一说，士道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符合常理——别说是在前一天了，在当天的深夜发出约会的邀请，怎么看都相当的不礼貌。
不，正确地考虑的话，并不是没有思考过这种行为是否不礼貌。只是，在片刻之前的士道看来，这是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的事情——即便被问到现在是否有余裕的话，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抱歉，突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虽然站在我的立场上，对这件事不好说太多，但对于你的邀请，我也是很开心的。——话虽这么说，但是要和琴里做好融通工作也并不容易，而且，你也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回报。”
“哈…哈…”
士道苦笑着，额头上流下了汗水。令音微微向他挥了挥手之后，便走在了<Fraxinus>的走廊上。
不久，令音走过走廊转角，背影也消失不见。
“呼哇……”
在确认了这件事完成的那一瞬间，士道就像潜在水中许久的人终于将脸露出水面一样，大力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手指也微微地颤抖着。为做好此事而准备的强行挤压出的极度紧张的精神和气势，也如同一口气般从他的身体中喷涌而出。
士道靠着走廊的墙壁，就这样缓缓蹲到地上。
“……总之，第一关过了……对吧？”
士道用着谁也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嘟囔着。
邀请令音去约会这件事，暂且算是成功了。当然，由于接下来表演才算正式开始，所以不能松懈，但做到这步之后，姑且也可以让人安心地喘口气吧。
尽管如此，这一成功在某种程度上完全是可以预测得到的。
令音对士道——不，澪对真士的邀请，是不可能拒绝的。这一点士道是明白的。
正因如此，尽管士道提出约会邀请的时间有些不符常理，手段也有些强行，但最终应该也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
在那之后，士道伸出双手，给自己打了打气。
明天的约会是必须要去的，但在这之前，还有些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约会的对象，可是始源精灵。要说能完全安下心来去约会什么的，自然是不存在的。那样的话，在有限的时间里，只能先做些自己能够做的事情。
但是，问题是有先后顺序的。以防万一，不一定能将士道的所有想法强加于令音，否则一瞬之间，计划就会崩溃。那么，最先做的应该是——
“——！对了，首先是它！”
片刻的思考后，士道打起了精神，用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之后，他在走廊上走着，最后踏进了舰内的男厕所。
虽然<Fraxinus>舰内配备了无数摄像头和监听器，但是还不至于探测到男厕所里吧。在这里，只要不大声说话，就不会留下对话的记录。
士道用钥匙锁住了厕所的门，从口袋中掏出了智能手机，点开了标识为“M”的应用。
在手机画面上，显示出“MARIA”五个字。从手机的扬声器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应用程序启动。有什么事吗？”
像铃铛一样的少女的声音。现在士道乘坐的空中舰“Fraxinus”的管理，AI鞠亚。
是的。通过士道的智能手机，鞠亚可以以应用程序的手段和士道直接通信（在士道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安装）。用这个的话，就有了不通过战舰上的机器与鞠亚交流的可能。
“我有话要说，鞠亚”。
“怎么了？在决战前邀请女教师约会的五河•无节操•士道。”
“……”
面对着总觉得带着一种带着不高兴的情绪色彩的声音，士道不得不沉默了。
……看来刚才的交谈也被记录下来了。确实只有那个场景被发现的话，那么被这样指责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不，那个啊，鞠亚。”
“不，我是没有指责士道的打算的。恐怕这次战斗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虽然大家都不想有人死去，但在那之前把后顾之忧斩断并不是绝对不好的。而且，在濒临生命危机的时候考虑种族的延续是作为生物最自然的本能。如果是令音的话，作为第一次的对手也没关系吧，一定会很温柔的。我还不知道士道为什么喜欢上年纪的人。作为参考，您能告诉我具体是哪些点吗？包容力吗？胸部吗？安心感吗？胸部吗？还是胸部呢？”
“嗯，鞠亚？”
“即便再往大了算，最多也就是95厘米。我的舰身的胸部的部分可是超过了250米。”
“讨厌我的胸部的哪里呢？……””不是的，首先先听听我的话……！”
士道恳求地说，终于让鞠亚收敛了即将爆发的气势和咄咄逼人的话语，再这样下去，他就会被逼迫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大家还在吵吵嚷嚷的时候，从走廊照入临时休息室的灯光中，突然走出了一个身影。
“嗯？”
一看，就发现房间的入口处站着一个少女。披散到肩部的头发，像人偶一样没有表情的脸。——是在隔壁的临时休息室里睡觉的精灵·鸢一折纸。
“哦，折纸。不好意思，被吵醒了吗？”
十香确认了折纸的样子，低下了头。因为是一贯对声音敏感的折纸，如果在旁边的房间发生这样的骚动的话，被吵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
但是，折纸却对十香的话表示否定。十香不可思议地歪着脖子。
“嗯……你怎么了？”
十香问了一下，折纸很平静，却又像是隐藏着内心极为剧动地样子说。
“如果所有人都起床了的话，那正好。——有重要的事。跟我来吧。”
“……？”
似乎是从折纸的样子上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十香点了点头。
“………………”
——极为漫长的沉默之后。
琴里，像吐出胸中淤积的让人发闷的污泥似的，说出了那句简短的话语。
士道与鞠亚和她的通信成功，已经是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的事了。在鞠亚的指示下，琴里在办公室里和士道碰面。在总算听过士道关于未来的事情的说明之后，琴里的心情变得像怀着铅一样沉重。
然后——那就是刚才的那一句话。
那是一个很短的，但是却毫无疑问地表露出琴里的内心的难过的两个字。
如果那是事实，就一定会想哭喊吧。实际上，我想哭得不得了。我想靠在士道的胸膛上，将两人靠在一起，然后尽情地哭喊。尽管那会让人觉得正在哭喊的那个家伙不过是个小朋友。
但是，有着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弃的那种激情的坚韧——无论幸与不幸——琴里已经准备好了。用黑色丝带系好两边的头发，一边摇晃着披肩的夹克的下摆，一边轻轻地抬起沉下的脸。
“谢谢你。对不起，你说这些也很辛苦吧。”
琴里温柔地说。但是，与她柔和的声调相反，她的表情却显露出痛苦。
但是，那也是理所当然的。琴里在部下中最为信赖的令音是始原的精灵——她是在五年前将琴里变成精灵的幻影本人。
并且，虽然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发生，但是她确确实实杀了包括琴里在内的所有精灵。
无论怎样，这一切都是琴里无法忍受的。
“……不好意思。”
“为什么士道要道歉呢？”倒不如说，在那样的战场上的决定让我觉得你也有机智的一面。如果没有士道的话，我们的命运早就被决定了吧。真的——谢谢你。”
这样说着，琴里微笑地看着士道。
“那么，那么，我们就来讨论对策吧。”
当琴里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时，在士道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的瞬间。从两人之间放置的小型终端中，传出了鞠亚的声音。
“……”
士道轻轻地屏住呼吸，在一瞬间的迟疑后，点头表示同意。
“啊啊……”是啊。
琴里从口袋里取出智能手机，向鞠亚发送了“抱歉，得救了。”的消息。然后鞠亚马上就在画面上给出了回复“这样怎么好意思，谢礼什么的，用三台超级计算机就可以了。”
琴里在勉强自己，这是非常明显的。但是琴里仍然是一位坚强的司令官。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能认为士道是在勉强她。
当然，诚实地吐露自己的感情固然好。确实，有时也需要像年龄相称的女孩子那样表现出自己的脆弱比较好。
但是，那一定不是现在。
因为现在，战争还没有结束。
“……”
在一切终结之后，用力抱着琴里，然后尽情地哭泣，士道下定了这样的决心，继续说道。
“总之，邀请令音小姐去约会是成功的。问题是从这之后开始。”
“是的。要在早上之前考虑一下约会的内容。当然，需要保证最低限度的睡眠时间。”
琴里一边数着手指一边继续说着。
“并且，对维斯考特的准备也要进行。即使是令音——澪的封印成功了，在那之后也一定会被维斯考特知晓，因为他有能观察‘眼睛’。这样来说的确是可能坐收渔翁之利的家伙。”
“哈哈……”真是啊！
士道带着干涸的笑容耸起肩膀。
的确，依靠士道的力量，来自时的天使“刻刻帝”的力量，得以从绝望的结局中归来。从已经过去的已经决定了的历史中，得到了重头再来重新做一次的机会。
但是，与此同时，也有在未来所没有实现的事情。
士道与“拉塔托斯克”，在即将到来的二月20日，与维斯考特——DEM社进行的最终的决战。

@Goldia🌌 貌似出了点问题，你去作家协会里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