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赛法号于晚间六点驶入艾西图斯堡的空港,众人在六点半用餐,用完餐后直到九点前大伙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规划明天的行程,至于拉卡姆无论餐前或餐后都在搜查关于卡利欧斯托罗的秘密改造,而他的挚友诺亚则跟在一旁怜悯地关切着拉卡姆徒劳无功的搜查作业,但完全没有出声阻拦的意思。
此时两道长龙的龙影从空港下方离去,龙背上各自乘着一位女性,她们驱使龙身向艾西图斯的荒野飞去,最后两人降落在丘陵野径上,但那个地方不够完美,于是身形娇小的女孩便带着少女继续前进。当晚云系稀薄、满天星辰,艾西图斯的山丘没有那些典型的、受浮力作用而产生的崖突,它平坦而肥沃,是牧人与他们的家畜经常会来的地方,但今晚的访客既不是牧人、也不是它们的家畜,踏上艾西图斯山丘的是一对炼金术师,她们的灯火在黑暗中拉出了两道轨迹,夏日的飞虫因趋旋光性而绕着灯火打转,但时不时刮起的劲风总是将它们吹得东倒西歪,也把两人的披风拉的劈啪作响
克拉莉丝与卡利欧斯托罗路上没说过什么话,她们都想把话放在演奏会的预定地再讲,等两人终于来到了一处长了树群的小丘前时,克拉莉丝就立刻选了一块适当的岩石当座椅,随后她又提炼土中的二氧化硅与铁构成一块放置灯火的平台,火光照亮克拉莉丝的美丽而清秀的脸蛋,褐金色的头发在光辉中染成了火焰般的橘黄;她手中赤红的梅比斯因演奏的到来而显得闪亮动人,丝丝琴弦勾破清风,琴身内外合一,彷佛对应了天地无边。
而卡利欧斯托罗就坐在正对面,一张她造出来的威武王座上。卡利欧斯托罗本觉得这没甚么大不了的,她不过就是来看体验一场演出、观察一场实验,但克拉莉斯的一举一动与她死去千年的妹妹几乎别无二异--卡利欧斯托罗没有因此着迷,她只是暗笑自己就算能打破伦理、超越物质,却依旧无法摆脱命运的梅比斯之径。
"啊,美妙的夏日夜晚......今天是不是和那位女乐师来的时节差不多呢?"卡里欧斯托罗问。
"我想想......也许是吧,她来的那个日子是在夏末,最热的时候才刚过,"克拉莉丝轻轻抚过琴弦,"真的好怀念啊,在她出现以前,我只是个连自己要学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妈妈和爸爸期望我展现出继承人应有的聪颖天资,而我也试着努力,努力把一切做到最好。我是炼金术师之祖的妹妹的继承者,然而师傅你的妹妹最伟大的技巧是破坏,我必须学的却比破坏这件事还要多上许多......克拉莉丝想要更单纯地去了解一件事,将物分解、令形体消散,把属于祖先传承下来的目标做到最棒最好,我的天赋与使命就是如此,为什么当时妈妈和爸爸就是不懂呢?"
"克拉莉丝,炼金术是创造的科学,学者钻研科学终究是为了达成有形的目标,就连我的妹妹会以存在崩坏作为一生研究的成果也并非因为她穷究一生只研究如何毁灭,那位愚蠢的小姑娘只是不愿接受我的理念,因此才想要以消灭反击我超出人伦束缚的创造,实际上在那之前她就和我一样同为创造者。小克拉利丝,光是毁灭的话,所有人都会做,就算不是你那个连概念都会消灭的崩解技术,无法生产的破坏就是烙印在生物与魔物身上的本能欲望,星之民懂这个道理、空之民也懂得这个道理,那你懂吗?"
"可是......"
"唉唉,严肃的事就别谈了。告诉我,你学过哪些曲子?"
克拉莉丝忍不住岔笑。"要是尼欧女士在,她肯定会把我给笑死的。其实啊,我就只会弹唱一点简单的民谣曲,其他高深的歌谣一点都不懂。"
"那么今晚你想以哪首歌做开场呢?"
"嗯嗯--那位女乐师曾教过我一首自创曲,她把那首歌叫做《万物源起》。"
卡利欧斯托罗示意要克拉莉丝演奏,克拉莉丝则装作是一位专业的演出者抱着琴向观众起身行礼,接着她坐回原位调整了一个适当的姿势,摆在弦上的手尖蓄势待发。
那位终灭的炼金术师拨弄琴弦,她开口唱道:
"世间唯有一物不曾出现意外,它的名字叫毁灭;
世间唯有一物不曾有过秩序,它的名字叫诞生。
看那苍穹殒落、黄昏终结,真理之火粉碎万物,但源起之时终将到来,毁灭与诞生,绝非两面。"
梅比斯的琴声穿透空气,传至三十公尺之外,它的音色是超越悠扬的无尽蔓延,高音上探星辰、低音穿至岩底;梅比斯发出的旋律不只是音乐,它那是是能贯穿万物的共振频率,无论是砂石草木还是飞禽走兽,它们都在梅比斯与那首曲子所选定的影响范围内。
风消失了,气压的差异被强制均衡;地上的尘土缓缓浮升,岛陆提供的重力在此失去作用;翠绿的青草先是失去了水分而萎缩,接着它的细胞壁塌陷分解,如同那些躲在土中的虫子那般化为一摊粉尘,来不及逃离的野鼠与野兔发出短暂而痛苦的吱喳声,牠们的血液蒸发、毛皮剥落。此地所有的崩坏都是共时的,没有传递上的差异,无情的毁灭之歌描述着这半径三十公尺内的小小世界将走向何种结局。
但面对致命的力量,卡利欧斯托罗仍选择静静地留在自己的魔力结界中观察克拉莉丝,看对方沉浸在指尖触动的每一节音符,她支配了歌曲、也被歌曲所支配,那位神秘的女乐师交付给克拉莉丝的是十分接近存在崩坏的恐怖知识。但她的首曲里藏了一个伏笔。
剎那间,两座油灯在寂静中走向毁灭,它的黑暗艾西图斯的星河都无法穿透。
"有开始才有终结,而终结之后则又是另一个开始,"卡利欧斯托罗低语着,"小克拉莉丝,那个可怕的女人究竟是谁呢?"
紧接着黑暗之末,空无一物的地面被海量的算式符文所覆盖,同一时间消失的琴声从彼世归来,梅比斯的音色记录了这个世界的所有原子与魔素,它将现场留下的残骸重新组合为克拉莉丝所期望的状态。首先是两盏灯,它们定位了世界,尔后空气重新流动、重力回归岛屿;粉碎的青草与树木按着顺序由根至顶迅速合成,细小的生物自虚空中窜出,虫子们依循本能又一次回到了灯火前的盘旋,死去的野鼠与野兔突然从地洞中跑了出来,地上的闪耀金光令它们措手不及。
在物归原型的同时,卡利欧斯托罗身后的土地却一层层隆起,那片半圆弧状的阶梯座椅圈出了一片小广场,而演奏者克拉莉丝坐在此地,为无名的观众们献上一曲。
"呼呵......"克拉莉丝喘了口气,斗大的汗珠滑过脸庞,"......感觉好奇怪......"
卡利欧斯托罗为清醒的克拉莉丝献上掌声。"很棒的曲子,克拉莉丝。"
"诶嘿嘿,师傅你过奖了......哇!我们刚才来的时候有这种东西吗?"
"这个?"卡利欧斯托罗比了比身后的观众席,"没有,但我认为你或许想要有一个。再弹一曲,如何?这次就来首民谣吧,你听说过一首叫做《龙胆花》的小曲吗?"
"这个我会,它可是我的拿手曲目呢!"
("喂--克拉利斯、卡利欧,是你们吗?")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唤,那是芬耶的声音,她跟着古兰还有露莉亚出来找人了。
开辟的炼金术师卡里欧斯托罗与终灭的炼金术师克拉莉丝听见之后彼此对望,这时卡里欧斯托罗以微笑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克拉莉丝低头想了想,最后她挺直躯干表示:没问题!最可爱的克拉莉丝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