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倒两杯茶，举杯喝个满口，将唇蜷抿着，半干的唇浸湿一点，把干裂的唇纹润一润，才把茶咽下。齿咬下唇，左右刮一刮，感觉嘴上起皮，也懒得去撕下。）
（一夜未断梦，把一场恐怖看个完整，晨起也没有多大动静，只是心中一直恍惚。脸色苍苍，梳妆时候叫人免了胭脂，不然红白交遇，将面上的恍惚看得更透。两手握杯，手腕贴着桌面，见人来人往，才觉得是光明的天。眉压，暂时无言。）

（坐在荣之姑姑对面，看着她提着壶，倒了一盏又一盏茶，却一直未曾言语。自同她一并出门，她面上便不见往日笑色，只余苍白惝恍，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
（在她倒第三盏茶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动了动唇，问道）
姑姑，你怎么了？

（食欲不见，一味替人替己斟着热茶，张口猛饮，用力过度的下场便是水化利刃刮过喉咙，不是火辣的那般疼痛，只是觉得喉咙被开了一缝，透风地凉。第三杯过，胃中渐渐沉坠的感觉，把杯放下，微扬的头就这么僵着，去看斜上的天。叹口气。）
（低头将茶杯装满，堪堪停在杯口之下点点位置，等会要动手捧在手中，肯定要洒出些。）
昨晚做噩梦了，挺真实的。

（看她又仰面喝下第三杯茶，眼波曼移，凝于她紧蹙的眉间，她一直饮茶不止，我又委实不解其意。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姑姑的确非常奇怪）
（我接过她手中的瓷壶，为自己添一盏茶。一听噩梦二字，陡然抖了一下握住盏的手，洒出一星半点儿的茶水，将臂稍稍移开些，道）
什么梦？多真实？

（环顾四周，人去人又往，总不见向后退的人，自然没有人愿意分心去听路人故事，只是自己也不敢说出口。哪怕多一人倾听，只是这不叫分享，是多一人担忧与害怕。）
好几个时辰的事了，我哪有把所有都记得的可能。
（梦去才是好，昨夜前心情坏些，哪知道就成就了那样的梦境，红白交接，虽不至于满眼的黯色与无边血涯，只是梦中自己背后编织的阴谋就够自己烦恼许多。又记起一位持刀冲来的场景，闭眼，两指按着眼角。）
就是些可笑的结局，转换至梦醒时分，这些就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个姑姑真的是太奇怪了，先是坐在这里喝了三杯茶，经我询问，才说是做了个噩梦，之后呢，我问她是什么梦，她告诉我她不记得了，那她居然记得她做的是噩梦？）
（心里虽然如此想，但碍于长辈的面子，也不好直说。替她又斟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安慰道）没事没事，肯定是姑姑近来忧思过多导致的，多喝点茶，不要多想就好了。

忧思？确实吧，这年纪了，该忧思的可就是多了。
（不置可否，她说的有理，现在环绕自己身边的，无非便是那几个重要的人，三人成戏，都不知道演了多少出不重的戏，有笑又哭，最后烦心的，不都是只有自己。看她如此轻巧，叹一口气，并不是会有谁愿意拥有自己昨夜的梦。难得笑处，叫人点几样菜。）
看你现在这样子，应该也不会做我这般的梦吧，要做也应该是做美梦。梦里梦外，可不都是有一个疼你的人在？

回戏太累了，我瘫

（回不出来，人间不值得啊）

（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这年纪，搞得好像姑姑很老似的，不也就比我长一辈，怎么说的好像是我奶奶一样。她这句话倒是问倒了我，凝眸看她，道）
姑姑，其实吧，我一般不做梦。
（我经常一觉睡到大天亮，就算做梦，也全忘完了）
所以，您到底做了什么梦？

（一搅和，给她一白眼，后再朝天上递一记。睁得眼睛干涩，回来再眨一眨眼。）
生老病后，是什么？
（一日未果腹，出府前恶心得连桌上早膳都可忽略不看，到外头来只饮三杯茶，暖意融到了血脉中后，还是掩盖不了饥饿感，直接动筷。专门挑了简单的来说，过中有什么恩怨纠纷，都化了尘烟不记得。）
生人最怕什么？尘土归了后夜半点灯怕的又是什么。总之那个梦，怕什么来什么，最不可能的人，就是背后最可能的人。

（我听她说完这一大串，搞得我愣愣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生人、尘土，怎么还点上灯了，什么最不可能的人就是最可能的人？我立刻换了一种眼光看她，眉间闪过诧异）姑姑，您……说的我一句没听懂。
（也不能算是全然未懂，至少……懂了那么一点儿）
呃，除了第一句我知道，是死之外，其他的，真心没懂。

（能说出来，大概回头自己又能再梦一回，告诉你才是傻子。）
你不懂正常，要是懂了，我觉得你就是我梦里那个追杀我的人了。
（把一句话放下，再不多言，吃食为上。方才没注意多少，点的多是荤菜，酱味浓烈为多，晨起的第一顿，对这些颇为抗拒，只挑一道素食煎饼，偶尔吃一两块肉。早上吃得浓烈了些，喉咙不适，又得多喝热茶。转头叫人再添一碗白粥，拌菜吃亦无妨。）

我……
（此时此刻，面对她，我的内心是非常复杂的，那种情绪，我也说不明白。只能说，诧异里带点震惊，震惊里带点疑惑，疑惑里带点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里带点惊愕，惊愕里带点难以置信……）
（看她一直吃菜吃菜，我又开始疑惑不解了）姑姑，你早上是不是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