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财铺的怪叔去给人安宅做法，卖面间隙总要看着铺子。只待天色将将夜了，才欲阖门闭户，专心煮面。好巧不巧，来一疯老妇，说遭怨鬼缠身非要怪叔施咒做法，缠着闹着不休。无奈，从柜底取符咒一道，作势画朱笔】天地有灵，小鬼勿扰。【咻咻几下从她眼前过，胡乱拜罢法事，又得二两红钱。往牙上咬一口，欢欢喜喜收进兜里，这才见着面摊子前有个小姑娘候了许久，喜色未收，询道】客官吃面不吃？

不吃

【 市集沽酒，卖酒娘送了一坛新酿的梨花白，提着两坛酒闲逛，正瞅着街边面摊，面望子在风中扬。】
【 走近面摊，卖面郎刚给一旁妇人画符，一符换了二两钱，比之他一碗面钱，实在多赚。】
【 妇人一走，他就看见了我，是不认识我一般，如同招呼一位寻常客。也是，自幼是一别，数年不见，他不曾多变，我已不是当年稚女。】
好呀，来一碗阳春面，再烤一条鱼，正佐酒。

【寿材店边上的面摊常人不爱来的，贵家娘子就不同了，三步不处闺阁什么都新鲜。自个儿当是可乐的，怪叔不收租钱，别的地也没这样好处。咧开了嘴请人进铺里坐着，抹布挥桌时把那铜钱朱笔一并收了，又随手往靠里的桌子搁下，忙步去下油锅】客官且坐着，这面很快就好。烤鱼我这儿没有，添些虾皮给您，再不济俺跑去前头酒楼替您买一盘，且再等等。【纵使人声鼎沸，一嘴徽州口音也铿锵着力道。白天朱雀街极是热闹，面摊生意并不比半夜三更好上几分。偶尔在一边瞌睡，也无人打搅。说话间，油锅入料，面也下去了。】要添辣子不要？

【 面摊旁的桌凳看上去甚是老旧，桌案上已生裂纹，并不是很在意的坐在他才扫出一座上，正对面摊，能见他忙于煮面的模样。搁上酒，翻开桌案上一盏粗茶碗，提壶斟茶将碗一清，又倒在另一碗中，随后拍酒斟满。】
可是我就想吃你烤的。
【 扯下腰间的锦袋，从袋中拿出三钱搁在案上，往他前一推。】
前面不远处有个卖鱼郎，去买一只新鲜鱼，再劳烦你起炉一烤，余下的钱便是你的辛苦钱。至于面钱——
【 又拿二钱。】
我再添二钱，你看合算不？

【初携家小赴京便未想过安生和乐日子，盛京百态，见怪不怪。没搁进辣子，端碗和说话一样利落。】客官，面好了，您仔细着烫手。【着手奉面，顺带捞走五钱银子。自然高兴】划算划算，烤鱼有什么难的，您乐意，俺这熄了面摊只管烤鱼。【说罢从里头退出来，拿白布胡乱把手搽干净，方才口里大话仿佛从未说过，拿了午饭要吃的饼子施给摊边上小乞丐，央人往家里跑一趟，把二弟喊来帮活。还嘟囔几句埋怨】一日到晚的净看那没用的书。【说完回头朝那姑娘和善一笑】您且等儿。
【麻溜儿就朝鱼摊去了，一点不顾好看。生生把价压到不剩半钱，买只不算肥美的鱼，去鳞杀鱼的银两也不给肯人赚去。提溜回面馆时候，已过了好一会儿，朝人赔了礼数，忙去弄鱼。】

【 一碗清汤素面，几根翠绿的菜叶，几颗如星点缀的葱花撒在上面。从箸筒里抽出一双竹箸，将碗中混沌一搅，挑起一撮送入口中。】
【 平平无奇。】
【 在家也是山珍海味之人，即便是换口也是平凡之物精致做，家中的阳春面连汤底也要比眼前这碗繁芜的多。不过，有些故旧之味。】
读书是好事啊，将来考个功名，你不也就不用起早贪黑出摊卖面了。
【 复挑了几撮，就搁碗推在一旁，端起碗盏饮酒，入口浑有清梨香。而他也从卖鱼郎处买来鱼，去鳞破腹，上炉烤之。】
不知你一日能赚多少，能养活弟妹么？

【添了几味料，隔上炉子烤，面也不煮了。鱼轻易糊，便宜的老碳又生不起温柔火，只得一直蹲着扇扇子。一面应道】可不得考个功名，再不济做个教书的，写字的。都成。
【独身客人爱与店家闲聊，聊的好了二回三回的来，顾也尽捡些让人舒心的话说。】有面吃，饿不死。【浓烟呛鼻，笑的有些勉力】还能养活家里一只花猫，一条老狗呢。【好一会儿鱼才有了香味，用刀划开鱼背，往上撒了点辣子。】听您口音，也是扬州新安人吧。

【 鱼搁在炉上烤，他就蹲在炉钱拿起蒲扇在哪儿扇，不一会儿就见他脸上被熏得乌黑，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
【 瞅他的样子，难忍一笑，但未出声，】【 鱼搁在炉上烤，他就蹲在炉钱拿起蒲扇在哪儿扇，不一会儿就见他脸上被熏得乌黑，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
【 瞅他的样子，难忍一笑，摇了摇头，端起茶盏将余酒饮罢。】
是啊，休宁县的。
你不也是——？

【几阵香味惹得肚子咕噜叫唤，却疲累的感觉不到饿。】我？【沉默了一会儿】沈家来的？
【再不说话了，待好一会儿，拿筷子拨过，鱼熟了。给她端去，方才五钱银子除去半钱买了鱼，分文不动，往她面前丢下】吃完快走。【转身架起面锅，拿糊面拌了猪油大口吃着，不大不小声嘟囔着】那家的没一个好东西，姑娘也不外了去。【借着一口怨气，只管狼吞虎咽。不肯再看她一眼】

好啊！

【 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有趣。】
【 案上的那碟鱼被烤的很香，再度拿起竹箸剥开鱼肉，夹起一块尝，辣辣的感觉在口中肆意妄为。一口就餍足，放下竹箸，端起酒清口，拿起案上的银钱握在手中。】
沈家的——兄长真是好无情呢！
【 摄衣而起，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端着一碗油腻的糊面，大口吃着，那眼里是鄙夷是不屑。】
当年族长逐兄离族，我不过也只是个稚女罢了，也从未为此事推波助澜，可兄长却说我不好，我又是哪儿不好了。
【 将手中银钱搁在面摊上，矮下身去看他。】
兄长也是怪人，宁愿接受三房的施舍接济，也不愿意收下你用劳力换取的辛苦钱，鱼烤的很好，我很喜欢，这些银钱本该就是你的。
——不是施舍不是接济，难道不好么？

【也不顾及的接话，侧目时尽是匹夫之勇。】哪儿不好？拿我寻开心好不好。【提膝卧凳，坐着舒服了好些。糊面吃的急，肚子生疼，烧火一般的。】可不，三房大小姐温柔漂亮，善解人意，我就乐意受她接济。
【语气轻慢，没有半点敬重女流的意思】莫叫什么兄长了，不受。

【 掌中握钱，有几分轻重，掂量着听叮铃当啷响，只一会儿还是给搁在那面摊上，弯腰俯身，魅影罩他，唇一弯，笑道。】
好了——收与不收在你，我也不愿与你再辩，你心中对我有了计较，再多言语也是徒费唇舌。
【 起身掸衣，拂袖向离，才出几步又想一事儿，回身朝不远那人话去。】
你说错了，不是三房大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我沈媚，本身就是恶女。
再会了，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