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几年前出了宫，我便未曾再进来过，也不知寿安宫的橘树和永和宫的荷花，如今又是什么模样。姑姑召我时，我尚在府里头为摇光煲汤，旺火煮沸，小火慢炖，将成之时，宫里头却传话来了。许是姑姑有什么事儿，将摇光托付给望姰姑姑照看时，也同她说了一声，望姰姑姑似是呆滞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便让自己入宫来了。）
（我坐在车辇上，至神武门外，又下车一路而来，约莫走了一炷香，才到此处。入景阳宫内，姑姑似乎还同以前一般，没有什么变化，但我知道，她真的不是以前那个姑姑了。）
（跪在地上，依礼问安。）民女见过芳娘娘。

（文姬的眼是点了漆的，我向来喜极了这双眼。我含笑与她说着风月，可偏生是迷雾遮了我的眼，藏了风霜匿了飞雪，雪颚低去时，不动声色的压了长眉。）近来可好？（这一声询，问的是她，亦是他们。）
（声声叹。）胖了点，挺好——（我的手延了去，触于她的玉颊又止了住，我曲了珐琅金丝护甲。远山轻扬了起，绛唇勾时，是极浅的一抹笑。）几载未见了？（我经过这宫闱的万里风云，可还是逃不过，躲不了，一个情字。）

（因因婚事已定，再过不久，她便要披上那凤冠霞帔，做一个新嫁娇娘，到了那时，宫里头便又少一人伴着姑姑。起身时，她那一句入我耳中，我已非豆蔻少女，此话听之，也不过付之一笑。）
回娘娘，文姬很好，大家都好。
（她玉手在我颊前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几载未见。初入宫时，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眼下再见到她，我脑海中兀然而出的，是一句别来无恙，我旋即便唤了一声。）
姑姑，五年了。

（人生百年，我心有所念。于这春秋朝夕间，总有一处是被我深深的淹没，是横过的黄沙万里，我再亦寻不到它的踪迹。）文姬——（我唤她。我从不曾为人低了眉去，今日，我只想道上它，道尽了奉天的风骨。）岳佳一切皆安？（是一声询。我，败给了岁月。）
真快，五载了。（于这朱甍碧瓦间一过，谁又能不沾身？我不悔，我不是她，不是芳歇。今世人间走一遭，我风霜雨雪我皆可承。）你芳歇姑姑曾道，岳佳府上添了喜事。（低眉浅笑，轻啜了口茶。）

（年年月月，族中与姑姑皆有书信往来，可她却偏偏询了一声明知的问题，我若是避而不答，是要多伤她的心。）诸事皆安，姑姑请宽心。
（她邀我入座，她还是五年前拜别时的模样，眉间霜雪依旧，而我已挽上妇人的发髻，也已身为人母。所谓喜事，我思索着，是指三哥，亦或者是——）
姑姑所指，可是三哥？

（奉天于我言，便是轮回百转亦不可忘去。我心上的细沙，在慢慢的轻揉了来，陡然间，我推开了来。）不知何时，还能在望一眼他们。（我的乡愁是多余的，可想念之苦，是无一人可以知晓的，我不曾道过，可眉宇之间呢？道尽了我的愁，这处的深渊，我孑然一身相迎了去，分明我有遁甲，可偏生不愿承了去。大抵只有这般儿，这名利二字不必太重。）
真快——（我道了这二字，继而是一声长长的喟叹。）山长水短，相逢太过难。

7
（时隔几年，景阳栽下的橘树，花又栖满了枝头，这五年来，姑姑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呢，却是谁也说不清的。无论添喜是三哥，还是四弟，又或者是哪一位族妹，于她来说，皆是见不到的。幸而，还有芳歇姑姑伴着她。）
姑姑，你现在不就见到我了吗？
（我非少女，吐出的话，分明还同在宫中当差时一样。）芳歇姑姑、嘉娘娘、和娘娘，她们近来还好吗？
9
（幼时，我并不知她们的故事，随着年岁增长，我隐约知事，仍旧看不清这之间的纠葛。人间江湖如寄，她既在此间心安，那就是她所选所愿之事。原先宫内又遇之人，大多皆安然，那便是我之乐事。）
原先在寿安宫种下了几棵橘树，也不知如今什么模样，不过姑姑屋外那一株，长得极好。
（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实在是一件幸事。）
11
（屋外层云密布，似大雨将至，本想出声，却聆暴雨忽至，一句小心尚且挂在嘴角边，最终囫囵而下。姑姑兴许也未曾意料到，二人面面相觑，我又忽地一笑。）
天意如此，不过，文姬想去瞧瞧那雨中的橘树是什么模样。（见她望来。）毕竟，也有许久没见了。
（出屋之时，见那树枝在雨中，愈发显得葱翠，我将目光移回到姑姑身上。）姑姑，这几年，你过的是真的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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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自有宫内的规矩，不可留宿便是其一，我俩都清楚得很。）那文姬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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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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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几年，景阳栽下的橘树，花又栖满了枝头，这五年来，姑姑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呢，却是谁也说不清的。无论添喜是三哥，还是四弟，又或者是哪一位族妹，于她来说，皆是见不到的。幸而，还有芳歇姑姑伴着她。）
姑姑，你现在不就见到我了吗？
（我非少女，吐出的话，分明还同在宫中当差时一样。）芳歇姑姑、嘉娘娘、和娘娘，她们近来还好吗？
（文姬道来后话时，恍恍然，我还以此时她仍于宫中侍奉。可是岁月无情，偷走了我魂牵梦绕的五年，这五年间，究竟是谁将它偷走了。无人应我，大抵这便是命，是我自己抉的。）我的文姬，五载未见。（我将眉眼一弯。）你还是一如往昔，让我好生瞧瞧。
（她又询了我三人，这三人都住在了我的心上。）挺好。改日我还邀你来，让你见见她们三，和妃这人不是，上次还说请我吃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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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我并不知她们的故事，随着年岁增长，我隐约知事，仍旧看不清这之间的纠葛。人间江湖如寄，她既在此间心安，那就是她所选所愿之事。原先宫内又遇之人，大多皆安然，那便是我之乐事。）
原先在寿安宫种下了几棵橘树，也不知如今什么模样，不过姑姑屋外那一株，长得极好。
（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实在是一件幸事。）
（其实，分明芳歇与我同为岳佳之人，应是这一程中的盟友，可惜……旧事不愿再提，心中有一道鸿沟无法跨过，亦不愿舒眉弯眼好言相待。）景阳宫外的一株橘数，真是陪伴了姑姑数载。（一顿。）你走之后，我亦只有望它，才可想我们的奉天。
（我真的很想奉天。我忘记了今载是建绥几年？不想去记了，陡然间窗外乌云笼罩，心上一惊，就像落入了冰窖。）要下雨了。我喜欢这样的雨日，像极了曾经。（话止住了，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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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层云密布，似大雨将至，本想出声，却聆暴雨忽至，一句小心尚且挂在嘴角边，最终囫囵而下。姑姑兴许也未曾意料到，二人面面相觑，我又忽地一笑。）
天意如此，不过，文姬想去瞧瞧那雨中的橘树是什么模样。（见她望来。）毕竟，也有许久没见了。
（出屋之时，见那树枝在雨中，愈发显得葱翠，我将目光移回到姑姑身上。）姑姑，这几年，你过的是真的快乐吗？
走——（二人四目一对，眉梢轻挑了来。文姬言到了想望雨中的橘树，正合我的心意，我将手递了去，她纤细的柔夷覆了上来，靖山在身后撑伞，我二人慢生的走到树下，正望橘树时，她又询了一句，我有些失神。）
文姬——（这次我唤她，不带有任何的起伏，飞雪又上眉梢。）姑姑过的很好，这处是无数人向往的。（我不悔的。）五载了，你还是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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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自有宫内的规矩，不可留宿便是其一，我俩都清楚得很。）那文姬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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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离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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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