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禅撰袖

【 酒煮妥了，先生布置的字帖临完了，终于盼来今日霜雪一落胜似千年。奚山先生曾答应我的西山晴雪。】
【 出府前给额涅问过安，额涅恐我受冷，愣是迫我裹件银狐氅，拢个暖炉方才放我上车驾，绣帘放下前的一刻我还盯着额涅好看的脸，笑意盈盈地同她说着昨夜我做了个好梦，梦到天光乍破。】
【 到了。好像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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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华亭，万山俱寂。我在西山候她赴约，赴一场霜雪千年，候东风下的人间第一风流】
袖姑娘【我站在车辕之前，探手挑帘儿，又将掌心递去她面前。他在车内，眉间清秀，白皙的脸颊衬在厚厚的风毛之中，倒让我念及从扶余归来的梨亭——也是这般模样，却比不得眼前人安静，还未下车，欢声笑语已惹得简斋出门探看，扬目】霜雪千年好等，袖姑娘却有些难等？
【淮敏，我想你会懂我——不动声色见你如是，才自在；不动于心见你如是，才无憾】

【 这群玉山头见，雪落无声，片片描绘眼底人间。纤纤玉捂在暖烘烘的暖炉上，唯有染着蔻丹的指尖微微闪着寒意。却偏偏像极了傲雪红梅。他仍是那般叫我袖姑娘，听着像极了打江南水乡曳着莲波，与鹭鸟争渡的小姑娘。 】
实在是路上风雪大了些。【 曳了娇音 】却不是被困住了。是觉着好看，才停车在路边摘了朵红梅。 【 从衣袖间小心翼翼掏出那朵小小的梅花 ，献宝似的。 】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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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朵梅倚在她指间，在掌心绽开，似以骨血浇灌的花，自然傲雪。不动声色的收了手，目光凝聚花间，笑问】花中第一流？我带你，来见“东风第一枝”的——【这是句玩笑话。千百次打西山梅林过，从未见仙鹿，我只当那是个传说，关于淮敏的传说】
【转身去看更远的山峰，斜依青山的别院，覆雪而立，候客远归，回首】别鹿她们温好了酒。你若恐雪泥染了鞋袜，我背你上去【远离城池，远离是非，远离人言。可于我，那不过是座城池】

【 有朔风掠过，指尖微微受了冷，便往袖口缩了缩。前些日子暗香沉香几个丫头取了最艳最香的蔻丹，说是寒冬腊月也要红火喜气，两个丫头自个儿花里胡哨过还不算完，非得扯着我给我也染的红红的，好在还满心欢喜添上几句袖格格的手儿嫩葱似的染了更好看。却笑，微微抿抿檀樱。 】
您说今日我可否有幸见那仙鹿？实在不成，梅花化作的仙女儿也好啊。
【 却也省去同他客气，弯着眼，孩童一般颔首 】那劳烦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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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去见她【冬日西山，人迹罕至、是以素来安静。一路登山而上，只闻二人呼吸，深深浅浅的白雾于面前交融、消散。我不曾开口同她交谈，脑海中想起的尽是曾经的一切，走马灯一般的在眼前掠过，无论是背上人，还是我要去见的她】
【梅林碑前，我放下她，伸手拂去落雪，指腹划过碑文，问她】如今，你已然见到了她，可有何等感想——我本担心你会害怕，所以不曾同你提起。
今日既来了，焉有不见的道理【俯身蹲下，这才回首】撰袖，她叫淮敏，孟淮敏。

【 他的背脊像一座宽厚山峦。他步子走的很稳，却因雪深，好几步仍是深一脚浅一脚的，于是我头上流苏也跟着晃了晃。 】
【 到了，那座碑。这好像是我同他故事的开端吧，也是他同她故事的结局，我终于还是不知始末的。有雪片落在鸦睫上，濡湿了。微微压着嗓子，唯恐惊扰有钱的一切。 】淮敏。
【 我重复道，一字一顿。却叹 】你喜欢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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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前洁净，可闻酒香，我知道燕归、别鹿来过，替我来过。无声叹息，我不欲将情感展露，但又不想瞒她，俯仰天地间，终道】我曾爱她，刻骨【却不铭心】
【少年时，感慨尘世繁华，羡慕红尘逍遥。我感激淮敏陪我同行过，也遗憾，她最终未能同我实现白首。渐而，时间的力量，让我愈发不能记清她的模样，只有在面对以鹤生的玉兰时，我才会想起从前种种。简斋曾言，这是害怕，我心知肚明，这是恐惧——恐惧于深情之后的，再一次失去】
【所以，我宁愿游戏人间】
【风雪停后，山巅终于展现全貌，回首可望别院风采。我不再去看梅林姿貌，覆手而立】走吧，好酒不该被辜负。

【 我久久伫立。好像时间过了许久一般，我觉着我肩上的积雪突然一下子变得灌铅般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
【 他说，他曾爱她，刻骨。却不知是否铭心。依如今看，仿佛不，却也像释然。有些人分明就是打马匆匆离去的过客，正像极了此刻天地间洋洋洒洒的雪片，曾不能以一瞬。却笑 】我却艳羡。兴许此生，不会有郎君爱我刻骨。
【 随他身后，脚踩过柔软白雪和枯枝，轻声问 】那现如今呢？【 顿了顿 】您。爱谁，或者说，喜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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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问题，尖锐刺耳，令我几乎不能回答，只撇开话题】撰袖，你尚未及笄，何谈此生【缓了步伐，将目光放长远，回忆也就接踵而来】年少时，我不曾想过会遇见淮敏，更别提共结连理；来到京城后，我亦未曾想过会遇见你......我虚长你十余岁，尚不可断言，你又如何预见未来。
或许，他也同在此山，候你前去【命运，是最无法言说的故事。我们不信天命，却又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接受原本的宿命。别院近在眼前，推门而去，仿若故人就在眼前。回身，笑道】我可以喜欢很多人——
撰袖，你觉何为“爱”？

【 他靴履行过积雪时，我步步紧随，唯恐下一刻便是山回路转不见君。此时天光初破，只是飞雪仍灰蒙蒙盖了天际。好像磨砂的旧岁月，又仿佛淡淡的烟火墨，总之我看不很通透。低垂眼帘，娇籁一低。 】
同在此山么？【 眼波遂望入皑皑雪线。 】许是此刻这山中若真有除却您和您小友阿袖以外的闲人尚雪，倒也是奇遇一桩。
【 我未及笄，偷偷读过的话本子却不少。 】很多人？
那……【 扑闪着晴晴双瞳，目可生星罗。 】您喜欢阿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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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鹿递来温酒，香气扑鼻，迫不及待一饮】或许是真，或许是假，但他总归存在于山河之间【再而后，试过温度，我转身递予她一盅】你会遇到的。
至于喜欢——【我把她的话，在心中过了千百遍，也将她盛满星辰的目看过，终于还是颔首】自然。
【我看起来，像是拥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镇定，但实则内心有所恐惧。此话一出，我并无把握，事态将往何处发展。只我猜想，她或许期待这个答案，然而我并不排斥同她相处，所以肯定回答】

【 酒香肆意。只可惜这是山野间，若在韶光，或是他的幕后玩家，定能困住一室馥郁迷蒙。 】
【 思绪飘得远，被温热酒盏唤醒，牵回几缕。我观他眼中清风明月，于是吻江川，入沉浮。好像一场大梦，隔着霜雪千年，我听见一首无字的歌谣。他说喜欢。也说过，他可以喜欢很多人。 】
【 仍却弯了眼睛笑 】是吗？哪一种喜欢...？【 尾音却压得越来越低，逐渐湮没在霜雪冢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