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幕在掌声中落下。演员谢完幕,场内灯光亮起,周围的躁动和谈论声稍微大了一点。
“真是一个好演员。”森山毫不吝啬的夸奖说,“坦白说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看黄濑凉太的演出,之前陪家里父母去看过一次,他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音乐剧演员,嗓音也很不错。”
笠松点了点头,承认森山对黄濑凉太在事业上的所有认可与看法,但他说,“但是这不是重点,不管他作为音乐剧演员怎么样,重点在于他做的事。”
“也可能不是他做的。”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所有的我们不能代入任何的主观看法。”
森山点了点头,“这个我也知道。但是对于这种人——这种有点名气的演员或者明星之类的——你也知道,他们总会比较在意自己的隐私或者是某些穿出去不太好听的新闻,为了隐瞒这一点,他们总是会说一些在他们眼里看来和案子毫无关系的谎话,有的时候的确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有的时候却很重要,我们需要费点心思去分辨他们。哎,所以说说在工作上和这种名人打交道就是让人讨厌。”
笠松也明白森山所指为何——很多名人总是会有这样的那样的微不足道却让他们烦恼的秘密——有些是在正常不过了的恋人关系,有时却是更加重大的丑闻,甚至还有些艺人会为了他们的工作上一些所谓的‘灵感’而服用一些违禁药物,若一旦他们涉及案件当中,他们便会费尽心机来隐瞒这些秘密。
非常不幸,他们这一次的案件当中的一个嫌疑人也是同样如此。
黄濑凉太,音乐剧演员,也是一名模特,多少也算得上是演艺圈的人。死者安达怜生,是他的前男友。若非要说有什么是在黄濑凉太眼中与案件无关但必须要隐瞒的,那么恐怕就是他不寻常的性取向与和安达怜生的这段恋情了。
安达怜生的身份已经被查实了,电视和新闻上都有报道。警方查实了安达的身份,找到了他的亲人朋友,查出了他的经历,又顺藤摸瓜的查清了他死亡前的行程。他遇害之前曾去过明治座看演出,看的是音乐剧《歌厅cabaret》,主演便是黄濑凉太。根据安达怜生的朋友们所言,安达曾谈及过要去看这场音乐剧,并且是费了一番功夫才买到的票。安达怜生与黄濑凉太,有过一段算不上美好的恋情。
安达有一个名叫松山的朋友,也是一名牛郎,他们二人已经认识多年了,谈及黄濑时他灭了烟,眼神有点散涣,“黄濑是一个好人,他人真的不错,就是眼神不太好,遇上了安达这样的**,那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了吧。安达是一个**,但是一个迷人的**,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女人为他而来了。那家伙是一个同性恋,但几乎没有女人看出来,这么说也不对,可以说他是一个双性恋吧?那家伙一直都很擅长甜言蜜语,油腔滑调的,最擅长哄骗人给他花钱,否则他也干不了这一行。黄濑那家伙当初就是这么被他骗到手的,他那会儿和以前的店闹翻了,骗黄濑说要自己开店,黄濑那会儿也年轻,把钱都给了他,但安达那个家伙当然没去开店,他全那去赌了。后来黄濑实在受不了了才分了,但安达不肯放过他,一直纠缠着他呗。但黄濑还算幸运,他有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忘了,人挺高的,往那儿一站,安达就不敢去招惹他了,就事就这么翻篇了。”
尽管松山是这样说,安达的其他朋友也认为安达现在和黄濑应该没什么关系了——他们没听说安达还在纠缠黄濑,而且也很难想像安达和现在的黄濑凉太还能有什么关系。但是,由于安达遇害之前去看过前男友的演出,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得去跟黄濑凉太‘聊一聊’。
虽然想要查出黄濑凉太的住址并不难,但考虑到对方的工作与近日的行程,笠松和森山还是决定直接去他的演出场所更恰当。
他们练习到了黄濑凉太的经纪人,他名叫黑子哲也,长的并不高,骨架小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年轻,但是说话做事到是挺干练的。
演出结束后,笠松和森山走到后台,黑子将他们带去休息室,“非常抱歉,但是还请二位稍等一下,黄濑君刚刚完成演出,请让他休息一下。”
笠松表示理解。
但是他们还是很快就见到了黄濑凉太。在来之前,笠松稍微了解在网络上调查过黄濑凉太。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见到一位演艺人士。他知道演艺圈的那些明星在电视上的和生活中本人的样子实际上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现如今的化妆技术,哪怕是在丑的人都能够在化妆品的帮助下变的光鲜亮丽,但一旦卸了妆就会露出真面目来了。
这会儿黄濑凉太已经卸了妆,他真实面貌和他在电视上看到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尽管他的皮肤不像写真上那样毫无瑕疵,眼底下因为睡眠不足而有着淡淡的黑眼圈,但依然是一张十分精致端正的面孔。
笠松和森山出示了证件,黄濑一下子变得有点无措起来。他的表情变的有点僵硬,飞快的扫了一眼旁边的经纪人,“警察……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认识安达怜生吗?”
黄濑凉太的表情更加僵硬了,笠松感觉他正在克制自己不去看经纪人,这是可以理解的。
“他是我的……前男友。”黄濑勉强笑了笑,眼中却满是无措不安,但呼吸平稳并不感到难堪,他放在腿边的手握紧了点。
“我听说他已经去世了。”看样子,黄濑已经通过新闻或者是报纸得知消息了。
“是的,非常不幸。”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黄濑突然看上去很疲倦,“我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快七年了吧?”
“在我们判断他的死亡之前,他曾来看过你的演出。”
“但是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黄濑又重复了一次,更加坚决了,“自从分手之后我们几乎没有再见过。”
几乎没有,就意味着还是有。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演出当天,我看到过他,他坐在前排,所以我能够看到他。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
“在此之前呢?”
“没有。”黄濑摇了摇头,回答的很坚决,然后又突然变得有点犹豫,“不,也不应该这么说,我之前和同事务所的前后辈们一起去吃饭喝酒的时候偶然会遇到过,毕竟这个世界很小。”
“你们还有联系吗?像是打电话、发短信或者是写信之类的?”
黄濑这次回答的没有一丝的犹豫,“没有,完全没有。”
笠松明白黄濑不会愿意谈及这段恋情,事实上他认为他更加不乐意谈及安达怜生——各方面而言都是。
“安达先生去世是三月十一日发生的事,尸体在就江户川堤防这个地点,请问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再琐碎的小事都可以。”
黄濑看上去有点茫然,说没有。
笠松和森山对视了一眼,又问,“可以告诉我们三月十一日你的动向吗?”他的语气很平稳,并不特别,想要表达出自己的态度:我们并无恶意也并不是把你当做怀疑对象,仅仅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黄濑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如果对你们有帮助的话。那天早上我有一个采访工作,晚上有演出,下午开始就一直在这里排练,晚上演出结束后又和共演者们一起去吃了夜宵,然后小黑子才把我送回家。”
一旁的黑子哲也表示黄濑并没有说错。
“你到家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应该已经很晚了。本来演出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十点了,或者已经超过十点了,我们一起去吃了荞麦面,并不在这附近,是小紫原——也就是我们的编剧——推荐的,说是味道很棒,大家想去很久了。回到家的时候,我想想,应该已经快要一点,或者一点半了吧?”
“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日上午你有工作吗?”
“没有。”
笠松点了点头,道了句谢,便与森山一起告辞了。
“听上去没有什么嫌疑。”森山对笠松说,“法医那边给出的具体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六到七点,那个时候他应该在这里才是,总不可能他偷偷地从剧院里溜出去杀了处理完尸体又回来演出吧?”
笠松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送走了警察,休息室里只剩下两个人,但谁都不说话。黄濑盯着镜子发呆了许久,直到经纪人的脚步声在身后变的更近。
“黄濑君。”经纪人问,声音平调的像他这个人一样。
黄濑回过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黑子哲也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站在黄濑凉太的身后,黄濑凉太也在看着镜子,可他的眼里没有黑子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