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先祖,有一年,去为青州某大户人家写匾。因东家招待不周,心中郁闷。只写了三字,尚余一字未写,即呼手腕病发,不能握笔,然后买驴回乡。
东家心中大恼,但看看已经写出的那三个字,的确是好得不得了,只好忍气吞声,备厚礼来请。我那先祖却礼数次,终于答应将那剩下的一个字写完。
东家请我先祖上车,我先祖道:“上什么车?”东家道:“去写那个字啊。”我先祖笑道:“写一个字,何必跑那么远?”
言毕,从炕席下抽出一片纸,用一块破瓦片磨了一点墨,从墙角捡来一支秃笔,蘸墨挥毫,顷刻便成。见东家面有狐疑之色,我那先祖道:“拿回去贴上吧,若有丝毫差错,我从今往后就不写字了。”
时隔多日,远隔数百里,只写一个字,如何能保持与那三个字的风韵、气势、大小的统一性?对此疑问,我父亲的解答是:“他已经把手‘靠’死了!”
“靠”字是我故乡土语,大意是经过长期训练,手上已经有了感觉。也就是孔夫子所说的“随心所欲不逾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