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落了雨，夏日的雨来的蛮暴又直接，只能从庭前被打下的叶子发现痕迹。空气里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叶木若是有血骨，从躯体迸裂之时，大抵就是这样的气味。想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凶蛮的形容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我没有让人扫了去。有什么要紧呢，反正也不会有人看。我从来不喜雨天。空气中的平静被搅乱，粘稠混杂，全然打翻。南殿空了，我确乎是跟着有些感伤，可到底是感伤她的走，还是可怜自己呢。我不知道。

[大明宫|内廷]—【庆德十年游缨百果宴】
【高X王】
【我来时，银扇流霞已座无虚席。顾盼一周，今日果是有许多新脸孔，十里长筵之间碧鬟红袖，衣香重染，鬓影三叠，俱是豆蔻碧玉的好年华，自己置身其间，便黯然失色了。】
【我不愿同新人坐在一处，陪衬她们的容光。犹豫着在人群中找寻王媅，见她正眉飞色舞，同梁华妃把盏言欢。】
【微撇了撇唇，走去向华妃行礼，转而就坐在王氏临席，娥眉淡扫过二人之间，再没了声。】

【这边离了坐儿，敛着裙穿过席，往照雪那边去。在她身侧依身而坐，笑道】你这在凤藻可就远啦，我就直接来了。
【随意说着，也像是在对她解释。手执绢扇轻摇，目光扫过人群，习惯性的在寻——嗳，我寻乔窈作甚么？一下子收回了目光，伸出手在案前果盘里挑挑拣拣。】

【抬眼瞟了她，兴致缺缺，不太想接话茬。心里还存着隔夜的气，圣人每每打我殿里出去，教奴才们看的好一场笑话。我就不信王媅不是成心的。】
【想同往日一般，权且忍耐着，可她这会儿又嬉皮笑脸浑似个没事人儿，我怎么看，这笑里都别有意味。一时没憋住，悄声哼唧道。】
既这么远，怎不叫你宫里的人大晚上少走几个来回？更深露重的，下回有事儿来日说罢。

【还真让我找着了李子。捻起来放进口里，还没咬下来一半儿，便听她小声说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怪小饱做事儿不利索，回去一定得罚他才行。】
诶，啊，【慢吞吞自顾自的吐了核儿】走甚么呀，我怎么都不知道呢。【笑嘻嘻】你看错了罢？
【不愿在这上头于她说下去，就是我让人去的又如何呢，反正是圣人肯来我这，只是她自个儿没能耐罢了。】
昨儿，圣人同我和鹿儿一齐用了午膳，【也不看她，十分随意的说着。】有一道长生粥，里头加些糖莲子，还是你告诉我的法子呢，我试了试，果然好。

【果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唇一抿，向她飞去一记眼刀，怒极反笑，冲她翘起了嘴角。】
是——我看错了。
【二十年，什么血脉什么情谊？她这张笑脸，说翻就翻。】
【我缄默着听她说，每个字都扎扎实实戳到了心窝里。鹿儿，也未必真就好到哪里去。说到底，我不是输在出身寒微，而是输在无子。】
【十指缠着裙幅的褶皱，几乎要把它绞碎了。】
是么，火候掐得可好么？千万别弄巧成拙了。那玩意看似简单，精细着呢，可也不是谁都能熬出味儿的。

圣人说不错呢——【眼角眉梢有些得意】那就是不错罢。下回还要多向你讨些法子呢～
【这番话说的心里十分爽，可是难免有被自己恶心到。她似乎话里有话，我却不愿深想。】嗳，不说这个了，我记着从前一入夏，你身子总犯软，如今可有好些啦？衣料要选轻透的，不能厚，也不能太薄——着凉了可不好。对了，前日子圣人赏了我好些缎子，我用也用不完，就搁那儿了，改明儿你去瞧瞧有没有甚么中意的？

【眼皮子跳了一下，我不乐意看她矫揉造作，别开眼，呷了口茶。】
你不要的，却拿来予我？好便宜的事儿。
旁的就罢了，我只要圣人昨儿赏你的云锦，你给是不给？
【这一句话却给她透了讯儿——咱们彼此，什么鸡毛蒜皮可都知根知底呢。若搁在以往，兴许我也就授了，不多事。可此时，是她不顾情分，辱我太甚！】

[大明宫|掖庭]—【采女暂居处】
【第五瑕X王媅】
（午后斜阳，微风徐徐，漫步廊下，心境极好。掖庭美景，引去目光，亦步亦趋，走走停停，流盼一路，丝毫没有顾及到旁的。）
（团扇轻摇，逗弄粉蝶，惹它展翅飞去。浅笑盈盈，往后退步，意欲归去，不曾想却撞到来人，急忙告罪一声。）

【从披香出来，恶狠狠的扯了一把外头的花扔在她门前，转身就走。天热，一刻都不想在在边儿多呆，走路带风似的踏着青石板路，琤瑽作响。】
【正过岔口，被一人撞了满怀，接连后退，还好有小饱搀着，登时气不打一出来，直起身子便骂】没长眼睛么！

（话音还未落全，耳畔就想起刺耳的声音，音色极美，话却粗俗。错虽在我，却也无心，一时半会不知怎么回话，秀眉一拧，又告罪一声。）
（华服在身，朱钗琳琅，我撞的人，怕是不一般，心中一片慌慌。硬是挤出几个字。）
我……并非有意冒犯，实属……实属无心。

实属无心？
【柳眉一挑，扬颌看她】我看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是个陌生面孔，大选在即，宫里多了许多人。管她是谁呢，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看着就心烦。】你是谁啊？

（得理不饶人，约莫说的便是眼前人。终归自己有错在先，亦不愿同她争吵，定定心神，似是喃喃，似是争辩。）
怪只怪我，这背后没长一双眼睛。
（撇撇嘴，梳理情绪，整整衣衫，恭敬道）采女第五氏。（轻顿，有些犹豫，缓缓又道）愿娘娘长乐安康。

【乌珠一翻，撇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番话，背后长一双眼睛纯粹是无稽之谈，上前一步，恨道】你的意思是怪我咯？
【她道姓氏，是个极生疏的，反正就是个采女。】长乐安康长乐安康，你看我现在长乐安康么！？
【好气啊，越说越生气，诞下小枕不过两三月，又在乔窈那个泼妇那儿受了气，现在就连个采女也要欺负我，我简直太委屈了。】大路不走你偏走小路，别人不撞你偏要撞我，你们都是故意的！你们……你们，【脑海中全是乔窈那副丑恶的嘴脸，仿佛伸手就能撕掉】你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