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最是荷榴两怀古,对人无语湿红妆
谢嫣然终归出了丞相府门,新嫁娘的闺中密友,是该送些贴心物的。她备了最好的,也为送别床檐边十年的月光。
“谢家小姐。”苏寻仙亦如以往,黑衣披散,略有裸露,一支折扇不离手,浪荡酒肆似神仙。流连于红粉之间,却常年孑然一人。谢嫣然恨透他一双狭长凤眼,只觉自己的心思被他一眼看透。
“苏星主。”谢嫣然微微颔首,世家礼仪总有的。
谢苏二人来往不多,于苏寻仙而言,谢嫣然不过是丞相之女,星主之一,未来皇后,仅此而已。
“谢家小姐来寻宸王妃?”
谢嫣然略略挑眉,目光闪躲。
“是。菲菲…我是指,宸王妃,可在?”
“不在,清晨就走了。”言毕,苏寻仙话里转个弯,似有试探,“听闻昨夜她与宸王起了争执,许是负气出走了。”
谢嫣然平日里是冷静之人,奈何沾上了宸王,她如何也失了理智。
“怎会?那,宸王呢?”
苏寻仙不答,一副看透奥秘的神色。谢嫣然意识到不妥之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好强装镇静。
“苏星主如何得知?”
“宸王府人多嘴杂,想听不想听的都灌着耳朵来,捂也捂不住。”
“看来宸王府的下人该勾勾舌头了。”
两人对峙之时,洛菲菲自门外踏入,见嫣然在此,既惊又喜。
“嫣然!嫣然你来找我的吗?我当你再不想理我了。”
“说什么呢,你我是姐妹,哪有解不开的梁子。我此行是为给你送嫁妆。”
姐妹两人牵手向池边小亭穿行,倒教苏寻仙成了多余,干脆去喝酒赚钱。
“嫁妆?什么嫁妆?”
“傻子,女子出嫁,娘家人是要备上嫁妆的,否则日后遭婆家看轻。我知晓宸王疼你,不会让你受委屈。可王府家大业大,上下百十口,王爷顾不过来也是常事。你带上嫁妆,日后打点一番,也好有个当家主母的威严,省得下人阳奉阴违。”
谢嫣然接过小荷手中抱着的木制妆奁,推至洛菲菲跟前。
“这妆奁是我前些日子托城中巧匠林之远所造,他的手艺冠绝天下,我送了好些名画他才给我做的。还有奁子里的首饰,花饰都是我亲自选的,都是妙手所作。虽说不多,但你万莫嫌弃。”
洛菲菲眼眶酸涩,眨眼功夫泪珠滂沱。
“嫣然…你对我最好了。你是我这辈子,最最最好的姐妹。”
谢嫣然失笑,将洛菲菲散落的发丝夹至耳后,“可别哭了,若是王爷看到还当我欺负你。好菲菲,你是新嫁娘,不兴哭。”
洛菲菲又抽了好一会儿,心底秘密再藏不住,便将婚约一事和盘托出。原是太皇太后要斩首洛菲菲,宸王被逼无奈出此下策。两人成亲是假,救人为真。
“我倒认为,婚约为假,情谊为真。菲菲,你当真不知宸王心意?”
“我…”
“菲菲…”不远处,一道清凉男声游转而来,直沁入谢嫣然心底,激的她立时来了势头。
宸王有如仙君,着墨色长袍,绾碧翠玉簪,与苏寻仙一般执绢面折扇,踏风而来。
“宸王。”谢嫣然施施一拜,即向洛菲菲告辞离去,任凭后者挽留,绝不停步。
洛菲菲气恼宸王不懂风月,投去恶狠狠的目光,反让宸王摸不着头脑。
“咳…嫣然是来?”
“给我送嫁妆。”
“嫁妆?呵呵,也亏她有心。”
“她有心,你可不一定有心!你看看,你都给人吓跑了!”洛菲菲操着东北口控诉。
“吓走了?本王…长得很吓人吗?”
正入古历五月,石榴花盈盈盛开,娇媚如火,烧的人心沸腾。小荷好意,想领小姐散散心。
“小姐,你素日最爱石榴,奴婢瞧着花期正好。前几日听闻,故源斋办了个赏花会,小姐何不去看看?”
“赏牡丹金桂的不少,赏石榴还是头一回听闻。小荷,赏花会是何时?”
谢嫣然有些日子无精打采,今日可算有了兴致,小荷生怕她下一刻改了主意,忙回道,“明日,就在城外百里林。小姐明日换什么衣裳?”
谢嫣然透过镜子瞧瞧,思虑半晌方道,“去年做的那件苏绣嵌金石榴裙,红的正好,与花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