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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同人】他永远不会知道的事(Swapfellred旧设SansXCh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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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致敬经典《光荣时代》,有一些剧情和背景上的参考
一切荣耀归原文作者和角色的创作者所有
虽说背景应该是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但果然还是、呃……BUG很多、穿帮的镜头也不少。
R15,有一点性暗示,没有直接描写_(:з」∠)_
有不妥之处我会删帖的【土下座】


IP属地:山东1楼2018-03-24 17:27回复
    [那是一个最光荣的时代,也是一个最黑暗的时代。]
    [所有的伤痛都将在时间的终焉沉淀为荣耀,所有的荣耀都将在最后归结于他们。]
    ——致敬《光荣时代》


    IP属地:山东2楼2018-03-24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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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有心走上森林中无人踏足过的小径,伸手拨开那密密麻麻的树叶,细细瞧上一眼,便会惊觉原来在这宏伟大自然的深处,还有大自然的宠儿——人类的造物。
      那是一座劈开了原始森林,从中拔地而起的隐秘又辉煌的建筑。鳞次栉比的红色瓦片在密不透光的树叶下闪烁着深沉的光泽,紧接着是令人眼前一亮的翠色琉璃落地窗,其上出自大师之手的雕饰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
      这座散发着优雅、庄重和贵族气息的有了些年头的别墅,它的拥有者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是一个啰嗦的老爷们。
      查拉在心中答道,红色的眼睛通过绿色的琉璃窗注视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下人。她慢慢从床上起身,厚重的被子下面露出一小节白皙而纤细的脚踝,上面不知是出于装饰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挂着一对花纹繁琐的沉重铃铛,体型之大甚至会影响日常起居生活。
      她踩上地板,脚趾因为冰凉的木头而轻轻蜷缩了一下,连忙逃窜到一旁的地毯之上,温暖的厚重羊毛使她轻轻舒了口气。她拉开窗帘,一瞬间阳光洒满了整个屋子,也照亮了她那削尖的下巴。
      这是一位十六岁上下的少女,身穿白色纯棉布睡裙,裙摆刚好抵达膝盖的位置。她的肤色比常人要白皙一些,以不病态的方向,因为她的双颊透露着健康的红晕。棕色短发柔顺地垂在她的耳侧,最引人瞩目的是碎发下那双灵动而独特的猩红色眼睛,在这个遍地都是金发绿眼的人的国家中,这个瞳色格外突出,而被那样沉着又带着不符合她外表所展现出来的年龄的成熟的眼神所注视着,会有种从过去到未来、从身体到灵魂都被看穿了的错觉。
      “叮铃——”
      脚上的铃铛随着查拉的动作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少女愣了愣,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面无表情。走廊中的脚步声突然加剧,像是有一群士兵快马加鞭地朝她的房间冲来,门砰的一声被打开,西装革履的下人喘着气,慌乱的眼神在注意到床边的女孩时逐渐归于平静。
      “逐梦小姐。”
      下人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口袋里的白色手帕微微前倾。
      查拉点头致意。
      “夫人嘱咐过您不要随意走动。”
      查拉笑了。她从落地窗前转身,脚踝上的两只铃铛相撞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不用担心我,汤姆森先生。”她说,以半开玩笑的语气,“从你们的严密监视和这对出卖主人的铃铛手下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应该想想警卫的配置出了什么问题,而不是来检查我的状况,毕竟,如果警卫完好,我便插翅难飞。”
      名为汤姆森的下人凝视着查拉。
      与其说他看查拉的眼神是尊敬,不如说是看着一只被限制了自由的鸟儿的怜悯和看着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的不屑。尽管他对查拉使用敬称,但并不意味他将查拉真正当作主子看待。
      “请注意您的立场,逐梦小姐。”他低声警示道。
      在汤姆森说出更加以下犯上的话时,查拉主动转移了话题。她的声音平静,好像那场暗流汹涌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汤姆森先生,你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汤姆森立正,向身后招了招手,另一位身份更加卑微的下人推着餐车走进了屋子:“这是您的早餐。夫人让您做好准备,柯克特公爵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了。”
      查拉注意到那位下人眼中有和汤姆森一样的不明显的蔑视。她叹了口气,维持着贵族风范的微笑,挥手示意让两人出去。
      早餐的菜谱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燕麦粥,吐司,蓝莓酱,英式香肠以及金灿灿的炒鸡蛋。在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情况下,查拉仍坚持以端正的坐姿举起刀叉,将香肠切成小块,身体前倾,放入口中。
      她机械地动着牙齿,胡椒与食盐的香味在她口中味同嚼蜡。
      我是贵族。
      查拉自我警醒道,接着又落寞地叹了口气:我算哪门子的贵族呢?
      她是逐梦家族的直系大小姐,地位却和最为旁枝末节的弟子一样低下,因为她的亲生母亲并不爱她,只把她当作政治上一枚无用的棋子看待,而她最讨厌像她母亲这样假惺惺的贵族。
      查拉是异类,她的发色与瞳色让这个国家里的人敬而远之,如果她并非逐梦家族的大小姐,是一名普通人,极度排斥异端的教会很可能会以焚烧魔女的名头将她绑在十字架上处以火刑。
      绑在她脚上的铃铛也并非美好的装饰品,而是防止她逃跑的一种手段。查拉拿起餐巾,默默地擦了擦嘴,家族不屑于她的存在,却也不希望她的能力花落别家。
      敲门声传来。
      “逐梦小姐,你准备好了吗?”
      “嗯。”
      她应了一声,站起身,将刀叉端正地放回原处。
      来拜访她的柯克特公爵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
      查拉垂着头,听对方念叨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几乎快要睡着了。如果不是汤姆森随时可能会去找她的母亲告状,而她会为此受到禁足和殴打,她真的会直接昏睡过去。
      “就是这样,所以,我想请查拉小姐帮我用您那双能够看穿未来的眼睛看看……”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柯克特公爵紧张地搓了搓手,说。
      “您担心有人要暗杀您,是吗?”查拉慵懒地抬起一只眼睛,总结道,“因为您吞并了一家农场。”
      “怎么能说是吞并呢,那是,是商业合作……”公爵的头上直冒冷汗,不知为何,少女那古井无波的目光令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颤抖。
      查拉开始慢慢地打量他,视线从他的头顶转移到他的脚尖,等到公爵的身体在她的视线下僵硬到了极致,她才不急不慢地开口道:“公爵先生近日有血光之灾。”
      “果然……!”柯克特公爵的身体一震,他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裤子。
      “我看到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和左眼的疤痕。”查拉继续说,“无需多言,我想您应该清楚那是谁。”
      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老人的眼睛因为惊慌而睁大,“是、是他!是……‘妖魔骑士’!”
      “在那旁边,还有一条白色手帕。这就是我所看到的全部。”
      面对柯克特公爵那还想再听到更多预言的乞求表情,查拉站起身,断然拒绝道:“送客吧,汤姆森先生。我行动不便,还请恕罪我的怠慢。”
      “等一等,查拉小姐!”
      “柯克特公爵,请注意您的礼节……”
      二人争执的闲言碎语在她身后逐渐远去,查拉把玩着刚刚换上的礼服的蕾丝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
      这个国家有三个传说。
      第一个是执行正义的妖魔骑士。
      他戴着红色的围巾,左眼有标志性的疤痕。传闻他会在半夜出现在压迫穷人的爵士家中,用华丽的魔法将他们刺穿,把掠夺过来的钱币施舍给穷人。
      第二个是预言中会拯救怪物的天使。
      怪物与人类的战争持续了很长时间,而怪物一直处于劣势,他们的军长因为极高的死亡率换了一代又一代,现任的这位军长与妖魔骑士一样,左眼上的疤痕十分明显。怪物的族徽上方有一个圆形,传说那是会从灾难中拯救怪物的天使。但由于幸福的日子一直没有到来,人们逐渐开始倾向于认为那是会毁灭怪物的恶魔。
      关于妖魔骑士与怪物的军长是一个人的流言蜚语很多,但没有一个得到过证实。
      最后一个,是能够看到未来的棕发红眼的魔女。
      比起前两个都市传说一般的存在,这位魔女是逐梦家族的小女儿,有名有姓,触手可及。天下慕名而来以求得魔女一卦的人有很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支付得起那昂贵的费用。
      汤姆森一路护送查拉回到她的房间里,在关上门之前,他说:“夫人对您的表现很满意。”
      查拉看着汤姆森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这才低下头去。她摩挲着手中的白色手帕,喃喃地说:“……勾搭柯克特公爵的妻子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汤姆森先生,你是在玩火。”
      那是早些时候插在汤姆森制服口袋里的手帕,而她在汤姆森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之偷了过来。
      她最擅长做这种事了。
      屋外传来马匹的嘶鸣,查拉闻声,朝绿色的落地窗看去,注意到柯克特公爵的马车即将从大门离开。她轻笑一声,靠到落地窗上,把手帕扔了出去,看着这张由上好丝绸制作的轻飘飘的手帕在空中打了个回旋,掉到马车的车棚上,手帕末尾绣着汤姆森的姓名缩写。
      “如果提示到这个地步您都不明白的话,您对您的妻子不会出轨一事还真是信任啊。”她轻声说,语气中有对那位愚蠢公爵的怜悯,“找我来占卜又有什么用呢,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喔?出轨?怎讲?”
      房间中突然响起的男声让查拉愣了一下。
      她警觉地转过身,下巴被一只戴着红色手套的手勾住,塑料的冰凉触感顺着神经末梢一路传到脊椎。
      查拉睁大双眸,看着那极具标志性的带有三条伤疤的眼睛。
      “早上好啊,魔女小姐。”
      不速之客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轻笑。他戴着红色的围巾,严谨的军装紧裹着他那挺拔的腰肢,红色的金属靴子反射着亮丽的光泽。
      华美,甚至可以说是刻意捏造出来的华美气场,随着他的出现在周围张扬开来。
      “……妖魔骑士先生。”
      查拉没有反抗,她念出来客的身份,以看透一切事物的目光直视着来客的眼睛。
      “嚯。您的这双红色眼睛可真是漂亮。”
      妖魔骑士松开了捏住查拉下巴的手,意外地挑了挑眉:“我原以为棕发红眼之类的传闻是唬人的,没想到魔女真的存在。”
      查拉冷静地回答:“我也没有想到妖魔骑士会是一位骷髅。”
      “有趣的小孩。”见她的表情没有分毫动摇,来客笑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查拉沉默了一会儿,她的视线越过妖魔骑士的肩膀,看向琉璃窗外,声音平淡如水,“你不是来我杀的,你的目标是我的父母,不是吗?他们的寝室在二楼最右边的那间,我知道他们做了很多值得被杀的事,尽情去执行你所谓的正义吧。”
      “呵,听起来你真的很不爱你的父母啊。”来客嗤笑。
      “一上来就没礼貌地闯入未成年女子房间的家伙没资格说我。”查拉瞪着他,但却没有真的生气,弯弯的眼睛里甚至带了点笑意。
      听见她的那句牢骚,妖魔骑士也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得到了缓解。
      “我们半斤八两。”他自来熟地拍拍查拉的肩,继续保持露齿的笑容,“但我不是来杀你父母的。逐梦一家虽然干了不少坏事,但罪不至死。”
      “那,你——”查拉疑惑道。
      妖魔骑士的脸在她的眼中突然放大。
      “我是来偷你的。”他说,捧起查拉的手,恭敬地放在唇边亲吻,单膝跪地,“魔女小姐。”
      查拉挑了挑眉,既没有慌乱地把手缩回去,也没有别的表示。
      “我认为你在实施你想做的事情之前应该先通报姓名。”她说。
      “你说的对。我是衫斯,骷髅衫斯。”骷髅后退一步,将左手放在胸上,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礼,微笑,“你呢,逐梦小姐?”
      “查拉·逐梦。一个很像男孩子的名字,不是吗?”
      “嗤。在我耳中听来是一位优雅的小姐的名字。”
      于是查拉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任谁的名字受到了这样可爱的评价不会高兴呢?
      “你的嘴真甜,衫斯先生。你的女朋友应当很幸福。”她的声音难得的有了起伏。
      “很抱歉,不过我是单身,查拉小姐。”衫斯站了起来,仍旧托着查拉的手,“您愿意成为我的女朋友候选人吗?”
      “候选人?”查拉扬起一根眉毛。
      衫斯笑了。“好吧,是正牌的女朋友。”他再次亲吻查拉的手背,“当然,我是开玩笑的。我们才见面了不到五分钟,不是吗?”
      “一个见面了不到五分钟就亲吻了对方两次的人?”
      “因为您的手非常美丽,让我忍不住想要去一亲芳泽。”
      “我以为妖魔骑士先生应当砍掉过比这更加漂亮的手。”
      查拉的发言让衫斯大笑起来。他捂着脸,仰头大笑不止,好像听见了本世纪最有趣的笑话。他的笑声渐渐消失,然后他的脸色变得阴沉,显得非常可怕,尤其在他还是一名骷髅的前提下。
      “你说的没错,查拉小姐。”他松开女孩的手,换掉了敬称,打量查拉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名不够他填牙缝的小兔子,“我是一名游走于夜间的杀人犯,而杀人犯没必要在猎物面前伪装绅士风度。”
      “也是一名军长。”查拉接话道,“一名打算推翻现在的政权的怪物叛乱军的军长。”
      衫斯的动作停住了。被认出身份,他重新打量查拉,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原来能够看穿未来并不仅仅是传闻吗?”他问,半开玩笑地说,“你得知道,你的能力听起来像是玄幻故事。”
      “作为这个国家的三大传言的当事人之一的你可没有资格说我的存在很玄幻。”查拉反驳道,接着跟他一起笑了,“今天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两位传言之间的碰面,不是吗?”
      衫斯没有答话,也没有笑。
      于是查拉识趣地停下来,静静地凝视着他,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IP属地:山东3楼2018-03-24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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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不相信你有预言的能力。”少顷,衫斯开口,“结合坊间的流言蜚语也能够推断出妖魔骑士与怪物军长是一个人,所以,你应该拿别的证据来说服我。”
        查拉转转眼睛,猩红色瞳孔中闪烁着空灵的光芒。
        不知为何,被那双传闻能够看穿未来的眼睛注视着,衫斯感觉仿佛在朝拜神明。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连忙定了定神,警告自己不能输给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片子。
        “你今晚打算杀掉柯克特公爵。”凝视他半晌后,查拉慢慢地说,“但你做不到,因为在那之前柯克特公爵会先被别人杀死。”
        意料之外的发言让妖魔骑士被勾起了兴趣:“哦?怎么说?”
        “你想杀他是因为他吞并了农场。”查拉指出,“而另一位杀手……汤姆森先生想杀他,是因为汤姆森先生与柯克特夫人互相勾结,通过杀掉柯克特公爵以隐瞒通奸的事实,顺便瓜分柯克特公爵的爵位和财产。那是一笔很大的财富,足够一个人起杀心了。”
        “这还真是……”衫斯愣了愣,斟酌着语言,“大胆的猜测。”
        “这不是猜测。”
        少女伸出食指,点住衫斯的唇,勾了勾嘴角:“是预言。我亲眼看见了汤姆森先生用手帕包着小刀插入柯克特公爵的心脏里去。”
        “但这还没发生……”衫斯低声道。
        “所以说是预言。”
        窗外的树叶再度沙啦啦地响了起来,像是有精灵的手在拨动自然的裙摆。午后三时,光线正好,衫斯背对着落地窗,他的影子投到查拉身上,盖住了她的脸庞,却盖不住那双眼睛中的精光。
        “也许你的眼睛确实有什么特别之处。”最终,妖魔骑士妥协了,他无法分辨查拉的话的真假,“我们会在晚些时候确定这件事的。”
        “而现在,让我们来谈点别的。之前我说的‘我是来偷你的’可不是玩笑。”
        衫斯凝视着她猩红色的眼睛。
        “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小可爱?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囚禁你的地方,和我一起追寻自由。”
        他张开双臂,红色的围巾在他的身后扬起,一如他本人张扬的性格。
        面对这番狂妄且空穴来风的言论,查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指指脚踝,说:“如果你能解决这两个出卖主人的铃铛的话,我可以跟你走。”
        衫斯的目光顺着查拉的手向下移去,这才注意到那对铜铃。他一眼便认出那链子是由坚硬的合金制作而成,不由得有些头疼地道:“他们对你还真是看重,竟然想出了这种办法来软禁你。”
        “因为我逃跑过。”查拉解释说,“而我的占卜也是家里的一项重大经济来源。”
        “呵。”衫斯笑了一声,“我真想看看那两个老呆瓜在知道你被我带走了时的精彩表情。”
        “在想象未来之前先解决当下的问题吧,衫斯先生。”查拉冷冷地提醒道。
        “是是。不过是区区一条小小的链子而已,还难得住我堂堂华美的妖魔骑士?”衫斯大言不惭道。
        查拉依照衫斯的要求坐下,看着骷髅抓起她的脚踝,细细研究。为了不伤到她,这位军官特地脱下了边缘锋利的军用手套,尽管如此,来自骷髅的手的冰凉温度仍旧让不习惯低温的人类打了个冷颤。
        没过多久,衫斯手腕一翻,召唤出锋锐的骨刺。他避开查拉的皮肤,轻而易举地斩断了链条,查拉脚上的重量一下子消失,她有点不适应,试着走了几步,感觉脚下轻飘飘的。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
        查拉是明白的,在衫斯斩断她脚链的一瞬间,她的人生将会被这位怪物重写。而衫斯既然有能力给她自由,那么也一定有能力带给她更好的生活。
        比现在浑浑噩噩、作为一个占卜师的她……更好的生活。
        衫斯朝她伸出了手。
        而查拉没有犹豫地将手搭了上去。
        “你没有鞋吗?”骷髅的视线再次落到她的赤脚上,打趣道,“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能忍受得了光脚走路?”
        面对衫斯玩笑般的话语,查拉给出了相当认真的回答。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她坚定地说,“只要能把我从这里带出去,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吃。”
        “这还真是……充满决心,嗯?”衫斯细细地品味着查拉的语气,最终做出一个没头没脑的形容。他指了指自己的背,说:“上来,没鞋穿的大小姐。我背着你。”
        查拉依言爬了上去,她听着衫斯夸张的“嘿咻”声,双手搂住骷髅的脖子,忍不住问道:“你要怎样把我带出去?这里的警卫森严,像是关押重犯的监狱。”
        在她身下的衫斯不屑地哼了一声:“森严又怎样?既然我能避开所有的眼目来到这里,我就能用相同的办法把带你回去。”
        他打了个响指,查拉的眼前红光闪过,几乎是在下个瞬间,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别墅外面的森林中。
        “传送魔法?”她问。
        “你听起来并不惊讶。”衫斯的手指恶作剧似的摩挲着她的眼睛,“我可以把这双看穿未来的眼睛挖下来吗,逐梦小姐?”
        “我现在已经不是逐梦小姐了,逃离家族相当于背弃了自己的姓氏。”查拉挪开衫斯的指骨,她的手相比起衫斯巨大的手掌要小上很多。而对于他那半开玩笑的血腥发言,查拉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那么,离家出走的大小姐。”衫斯很快换了称呼,这个称呼中的讽刺意味让查拉捏了捏他的脊柱骨,“要来观赏一场杀戮的盛宴吗?”
        查拉猩红色的眼睛弯了弯。
        “为什么不呢?”她说,微笑,“难得你盛情邀请。”
        少女与骷髅一起躲在灌木丛的后面,看着汤姆森牵着柯克特夫人的手,走到马车之中。没过多久,便传来了布料与肉体之间摩擦的细碎声,紧接其后的是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低喘。
        拥有预言能力的查拉并非第一次见到这隐藏于人类心中顶尖的欢愉,同时也是顶尖的丑恶。她微微皱眉,活生生的春宫在眼前上演,还是这般为人不齿的第三者偷情,此刻仅仅是觉得恶心。
        她的耳朵和眼睛被一双戴着手套的手捂了起来。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衫斯在她耳边低笑,“未成年的小鬼头。”
        “我看过许多人的未来。”查拉反驳道,“我的心理年龄比你想象中的大些。”
        闻言,衫斯耸了耸肩:“好吧,好吧,魔女小姐。我承认,你之前所说的‘汤姆森与柯克特夫人偷情’被证明了是不争的事实。但别太得意忘形了,亲爱的,你那所谓‘杀掉柯克特夫人的将是汤姆森而不是妖魔骑士’的言论仍然是无稽之谈……我会用亲身行动证明你是错的。”
        说到最后一句,他发了点狠。身为妖魔骑士,衫斯的工作完成率一直是百分之百,而查拉的预言相当于变相地说他会失手。
        但魔女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露出气恼或不屑一顾的表情。她只是微微仰头,伸手握住了衫斯裸露在外的骨头小臂,周身环绕着笃定的气场。
        “我看见了。”她说,仿佛神志去往了某个衫斯无法到达的时空,“我亲眼看见了那一幕。”
        “……呃,总、总之!”
        衫斯绝对不肯承认他有点被眼前神神叨叨的少女唬到,声音慌乱了一下:“我会证明你是个骗子!”
        在两人拌嘴的同时,马车里的汤姆森和柯克特夫人注意到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连忙匆匆结束运动,整理一番,衣衫不整地从马车里钻出。好巧不巧,来人恰恰是柯克特公爵。两人的脸色都白了白,接着该望天的望天,该盯地的盯地。
        年逾半百的老人拧起花白的眉毛,看了鬼鬼祟祟的两人一眼,没有做出更多的评论。
        “夫人。”他开口,“晚宴的时间到了,让汤姆森先生送你去更衣。”
        灌木丛中,衫斯按下了查拉的头,防止她被柯克特公爵发现。他压低声音,在女孩耳边用气声说,有点幸灾乐祸:“柯克特那个老家伙绝对注意到了那两个人有鬼,看着吧,他会加强警备,而汤姆森根本不可能得手。”
        查拉耸肩,对衫斯的言论不置可否,骷髅自讨没趣,只得切了一声,放开了按着查拉脑袋的手,叮嘱道:“你好好藏在这里,我得去解决警卫了。”
        他的声音接着带上了一抹笑意:“你说,在晚宴开始之前,让那个老家伙被五花大绑地出现在贵族们的宴席之上,会是一副怎样有趣的场景呢?”
        “……恶趣味。”
        “多谢夸奖。”
        得到了查拉的一记白眼,衫斯心满意足,正要离开,却被查拉拽住了袖子。他转过头,朝女孩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打算就这么把一位赤脚的女士丢在灌木丛里吗?”查拉问,抬起左脚蹭了蹭右脚,她到底还是出身自名门世家的淑女,不想直接站在泥巴上面。
        “哦呀。”骷髅挑了挑眉,轻笑,“怎么了,大小姐?离家出走后忍受不了非贵族的平民生活吗?”
        这回败下阵来的是被戳到痛点的查拉,她脸颊上的红晕似乎有更深一层的趋势。衫斯无声地大笑起来,他解下红色的围巾,丢给羞愤的少女:“华美的衫斯的围巾就送给您这位大小姐垫脚用了。”
        隔着一棵树的距离,查拉伸手,稳稳地接下围巾,她听见那位轻佻的骷髅吹了声口哨:“好球!”
        查拉犹豫了一下,抱着围巾,问:“我……真的可以用?”
        “那怎么,还能让您这位没鞋穿的大小姐伤着?”衫斯继续露齿而笑,他对查拉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只不过因为他整个人挂在树上而显得有点滑稽,“我走了,小玩具,照顾好你自己,别被抓到。现在逐梦家族估计已经发现了你的失踪,正在到处搜查你呢。”
        “……”
        衫斯的话让查拉的内心开始涌起不安,她不由得抓紧了围巾。说到底,不管怀有怎样的能力,她仍然只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女:“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衫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眨眨眼睛,“我酷炫的围巾可还在你的手里呢。”
        查拉愣了愣,轻轻地笑了。她在担心什么呢?她为什么觉得这位仗义得一根筋的骷髅先生会弃她于不顾?
        “没什么,只是一个蠢问题。”她松开手,“你快点走吧,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衫斯走后,查拉把围巾展开,铺到地上,在心里对衫斯说了句抱歉,然后将脚小心翼翼地踩在了围巾的上面。她继续缩在灌木丛里,树叶摩擦着她常年不见天日的娇嫩皮肤,些微的麻痒和疼痛令她皱起了眉。
        鸟儿的歌声和松鼠啃食松子的声音令她昏昏欲睡。世界太平,所有的血风腥雨和刀光剑影都在大自然的抚慰下离她远去。
        突然间,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查拉一下子清醒了,她抬起头,在草木的间隙中观察着那片之前停过马车的林间空地。几位身着正式红色骑士装的警卫顶着高高的帽子,端着刺枪,在森林之中踱步巡逻。查拉不由得屏住呼吸,她尽量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警卫们的动向。
        白色的靴子,她没来由的想着,果然还是衫斯的红色靴子更华丽一些。当然,也可能是那位爱慕虚荣的军长为了华丽的效果,专门修改了常规的骑士服配置,把白色改成了红色。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停下了,一名中年男性骑士的声音响起:“公爵大人说灌木丛也要检查。”
        令查拉惊讶的是,回答他的是一个强硬的女声:“谁会真的去检查这些草木?放心,公爵大人不会发现我们在这件事上偷懒的。”
        难道在这个时代里,女人也能当骑士吗?查拉疑惑地想。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她很想把头伸出去一探究竟。
        “但果然还是查一下吧……”男中音听起来相当焦虑,“错过了可是要被杀头的。”
        回答他的是细碎的脚步声和草木被拨开的沙沙响声,显然,两人达成一致,搜查开始了。幸运的是,开始搜查的地点离查拉很远,但这样查下去迟早会查到她的头上来。
        不能再给衫斯添麻烦了,不能被捉住,这么想着,查拉后退一步,猫腰向更深的灌木丛钻去。有虫子落到了她的身上,在性命当头的关卡,她咬牙忍下了那诡异的触感,将尖叫憋回喉咙深处。
        啪嗒。
        一颗坚硬的石子砸到她的手臂,查拉打了个机灵,抬起头来,沿着石子扔来的方向看去。那位华美的骷髅正掂着手里的石头,吊儿郎当地坐在树上,嘴角带着笑意。衫斯所处的位置很好,树叶近乎完美地遮住了他的身体,除了处于他正下方的查拉,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衫斯的存在。
        妖魔骑士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手腕一翻,尖锐的骨刺出现在他的手中。接着他打了个响指,随着一声脆响和一道红光,骷髅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轻微摇晃的树枝。
        如果要用某个动物来形容这位优雅而慵懒的骷髅的话,那么一定是高贵的猫。他的动作总是悄无声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仿佛那双属于骷髅的骨手长了属于猫的肉垫一样,神秘如夜晚的王。
        警卫们连惨叫也没有发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衫斯踩碎最后一个人的脑袋,炫耀战果似的朝查拉得意地笑了笑。
        “他们是无辜的。”查拉说,“你无需杀了他们。”
        她的语气没有特别的谴责,平静如水就如同她最初见到衫斯时的那样。她听起来并不像是在说道德与人命相关的事,而是在说“你今天早晨迟到了,以后不要这么做”一样毫无起伏。
        衫斯也没有在意,他耸耸肩,开玩笑道:“可是他们想要伤害我可爱的小公主,不是吗?”


        IP属地:山东4楼2018-03-24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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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8-03-24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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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围上来的怪物少了一大半。查拉忍不住勾了勾唇,走到衫斯为她准备好的桌椅上,煞有介事地撑着下巴。
            “你需要道具吗?”衫斯想了想,伸手比划出一个圆形,说,“水晶球和斗篷之类的。”
            “噗。”查拉笑出了声,“我又不是真的魔女。”
            “但你看起来很没有魔女范儿啊,不装备得齐全一点怎么会有客户上门?”
            “那是坑蒙拐骗。有本事的人不需要装模作样,自然会生意兴隆。”
            “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你不会失望的。”
            两人像往常那样拌嘴。玛菲特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幕,有胆子顶军长的嘴的人并不多见,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平日里暴脾气的衫斯看起来并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儿开心。或许一个茶壶注定要配一个杯盖吧,她这样想着,不禁唏嘘,衫斯先生终于也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啊。
            “嘿!你这是插队!怎么……。”
            队列之中传来嘈杂的声音,几个怪物不满地咕哝着,在看到来人后又像是畏惧着什么禁忌的事物一样闭上了嘴。那位插队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径直拨开人群,来到查拉面前,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
            不是看到了喜欢的事物的亢奋,而是……宛如吸了毒那样令人毛骨悚然。
            查拉被迫抬起头,打量起来客。那是一名面目可憎的鱼人,穿着不符合时代潮流的白大褂,脸上戴着厚重的玻璃片。查拉研究了那对玻璃片一会儿,搞不懂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是本能地感到恐慌。她向后退了一步,缩在吧台前。
            “……不妙啊,那个疯子。”
            玛菲特的八只复眼一同眯了起来,低声在衫斯耳边耳语道。这是少有的连衫斯也不敢轻易招惹的人,他站起来,盯着鱼人,眼神中的警示不言而喻。
            “哈……哈!你的眼睛,能够看到未来,是吧?有趣、有趣,有趣!”
            但鱼人仿佛根本没看到衫斯的暗示一样,怪异地大笑着,那可怖的笑声让酒吧里的所有怪物感到不适。她猛地凑到查拉面前,吓得女孩差点跳了起来。鱼人推推玻璃片,咧开黄色的利齿:“嘿,你很困扰吧?有这么一对与众不同的眼睛,被教会判定为异端魔女,到处追杀,听着,我能为你解决这个问题……”
            她仰起头,大笑着张开双臂:“把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娃下来然后再换上一对机械的眼睛吧!视力也能提高许多,你一定会感动得喜极而泣——”
            “……不,不用……”
            查拉打断了她的话,拼命摇头,向后缩去,手指碰到玻璃做的酒杯。
            “她是安黛因。”衫斯按住查拉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说,手指因为紧张和不安而微微蜷缩,“她是我们神秘的炼金术士……无可否认她制作出来的武器强大到可怕,但同时我们也没有办法拒绝她违背怪物们的意愿将它们改造成半机械半肉体的要求。”
            “能跑就跑。”他最后说,声音有点苦闷,“碍于军长的身份我帮不了你。”
            查拉点点头,忽然抓起酒杯向安黛因身上砸去。在鱼人的视线被红色的酒水遮盖的同时,她接过玛菲特递来的房间钥匙,身手矫捷地抓住二楼客栈的栏杆,甩身翻了上去。衫斯忍不住干巴巴地鼓了几声掌:“好身手。”
            为此查拉白了他一眼,接着飞速地找到对应的门牌号,将古铜色的钥匙插到锁眼里,吱嘎一扭,木门晃晃悠悠地开了。
            “红眼魔女呢?红眼魔女在哪里——”她靠着门,坐下来,听着外面被激怒了的鱼人的怒吼。
            从最开始就不可能好好相处啊,这种人。查拉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逐渐变黑的天空,生物钟开始叫嚣着困倦。是时候休息了,她抓起被子的一角,闻了闻棉花腐败的味道,忍受着从柔软的豪华大床到木板床之间的落差,躺了上去。
            即便背部靠着硬邦邦的木板,经历过复杂多变的一天后女孩的神经也逐渐变得疲劳,查拉合上眼睛,很快陷入了梦乡。
            酒吧之中依然回荡着安黛因的嚎叫,衫斯被怪力的炼金术士揪起了领子,尽管有着不打女人的原则,他的暴脾气也快要憋不住了,眼看就要一拳揍上去——要是真的打起来,瘦弱的安黛因不可能打得过职业干架的他。
            玛菲特尴尬地站在柜台后,不劝也不是,劝也不是。
            “何成体统!”
            严厉的低喝从门口传来,怪物们在辨认出那威严的声音的主人后都噤了声。一位戴着口罩的黄色三角龙扶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进入酒吧。老妇人是名羊人,蒙着眼睛,似乎是处于失明的状态。
            而那威严的声音显然不会是从戴着口罩的三角龙口中发出的。
            她名为托丽尔·逐梦,是怪物们的女王。
            “陛下。”所有的怪物都从所坐的地方站起来,向女王单膝下跪,右手扣胸,低头致意。
            “诸位平身。”
            细碎的布料摩擦和站起来的脚步声传入女王耳中,托丽尔微微皱眉,说:“大家都是朋友,何况我双目失明,请不要对我行这么重的礼节了。”
            在所有人相继站起的时候,衫斯依然跪在地上。
            “那是为了表达吾等对您的敬意。”
            他抬起头,红色的眼睛闪烁着尊崇的光泽:“请托丽尔陛下恕罪臣之前与安戴因术士争执一事。”
            常年的失明使托丽尔的听觉格外敏锐,即使衫斯不主动自首,她也可以听出之前发生争执的来自于衫斯和安戴因。
            “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她叹了口气,尽力使语气变得柔和,“但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在衫斯来得及说出什么极为老实并且会将查拉置于死地的话前,玛菲特抢先开了口:“是这样的,陛下,您一直所思念的那位孩子,弗里斯克小姐,被衫斯军长发现并带了回来。而安戴因术士,就如您所知道的那样,希望对她进行改造,衫斯军长自然要拦住她,于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争执。”
            “嘿、等等……”衫斯目瞪口呆地看着撒起谎来面不改色的玛菲特。
            弗里斯克·逐梦,一名人类孤儿,被怪物的女王托丽尔所收养,备受她的宠爱。可是在某一天,非常突兀地,这名活泼可爱的小孩失去了她最后的踪迹。
            意外的发生并不算是突然,原因也非常明显。托丽尔在长时间的纠结和痛苦之后,最终决定为了争取怪物的权益而向人类开战。这个决定获得了绝大多数怪物的支持,却引起了身为人类的弗里斯克和好好先生的艾斯戈尔的反对。最终,一老一少像是说好了那样,前后相继失踪,那个艰难的决定最终导致她的家庭四分五裂。
            而玛菲特居然说查拉是弗里斯克?居然对托丽尔说弗里斯克回来了?她怎么能撒这种谎?不怕被杀头吗?
            如衫斯能够预料到的那样,托丽尔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眼中盛满了泪水。
            “哦,我的孩子……她回来了……”女王悲喜交加地握紧双手,“衫斯,谢谢你!”
            被这般感激涕零的表情注视着,罪恶感开始在衫斯的脊椎上攀爬。他不忍心说出真相,只得压低了声音,问玛菲特说:“喂,怎么回事?”
            “好好动动你的脑子!” 玛菲特也用气声回答道,“不这样骗,你难道想让查拉遭受和之前的六名人类一样的命运吗?”
            那六名人类的坟墓就在酒吧后面的墓园里。想到查拉会孤零零地躺在坟墓中,衫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玛菲特继续说道:“陛下失明,查拉和弗里斯克又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有这样的做法能够瞒过去,保住查拉的性命。”
            “怎么可能!”
            衫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稍微提高了一点,在引来全场的注视后再次低了下去:“女王是不会认错在她身边长到那么大的孩子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像查拉那么机灵的小鬼头,会有自己的办法的。”玛菲特眨眨眼睛。
            “还真是令人感到不安的发言……”衫斯叹了口气。
            在两人窃窃私语的同时,女王转向她的随从,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艾菲斯骑士。”
            戴着口罩的三角龙仅仅是点头致意。
            或许是因为托丽尔无目而艾菲斯接近于无口,同样有某种缺陷的两人之间关系比表面上的生疏要亲近很多,托丽尔偶尔会向艾菲斯提起不会向别人提起的事。
            “那么……我可以去看一看弗里斯克吗?”女王紧接着问道,落寞地叹了口气,“或许,她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在我做过那个决定之后。”
            “她睡了,陛下。”
            玛菲特和衫斯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无论如何,不能让现在的查拉和托丽尔接触,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这是两人难得达成一致的想法。
            “这样吗……”
            女王的神情有些哀伤,或许是出于罪恶感,她最终也没有提出去弗里斯克睡着的地方看一眼的要求。“艾菲斯。”她轻唤一声,而她的下属立刻依言扶住她的腰肢,帮助上了年纪的女王逐步离开酒吧。
            等到托丽尔离开后,衫斯紧绷的微笑垮了下来。他瞪着玛菲特,如果对方不是女性,他或许一拳头就揍上去了。
            不过这也并非玛菲特第一次做出格的事。衫斯叹了口气,他对这位调皮的蜘蛛小姐时不时致人于危险境地的做法见怪不怪了。
            玛菲特吐吐舌头。
            “算了,让我们来谈点别的。”衫斯放弃地耸了耸肩,说,“我有件事想要问,你第一次见到查拉的时候,有没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蜘蛛小姐晃了晃酒杯,将冰块连着火辣的液体一起吞了下去。她眨着醉眼朦胧的八只复眼,说:“当然,我可是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了,这个酒吧里到处都是粗野的男性和像安戴因与艾菲斯那样的女性。”
            “让人很想看看这个孩子被我的‘宠物’吞噬的样子呢……我开玩笑的,啊呼呼呼呼。”
            用六只足轻轻捂着嘴,玛菲特收起了那个有点儿恶劣的微笑。
            衫斯的头上不由得冒出一颗冷汗,他知道这位看似柔弱实则性格彪悍的酒吧老板战斗力并不低,而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玩笑,他也无法分辨,因为他确实从玛菲特的眼中看到了对于食物的渴望。
            “……你知道我想听到的答案不是这个。”他只得说。
            “无趣的男人。”
            “我是军人。你想从军人身上找乐子本身就是无趣的想法。”
            “那么严肃做什么?好吧,我认真回答就是。”在衫斯无奈的目光下,蜘蛛小姐妥协了,她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知道,查拉和弗里斯克小姐非常相似,无论是年龄、身材、发型,还是那充满了决心的眼神,都如出一辙。可能正是如此,你才会觉得她眼熟。”
            衫斯皱眉。
            “他们不一样。”他说,“查拉的性格和弗里斯克差了十万八千里。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便没有把她当做弗里斯克看待。而我当时脑袋一热把她救下来的原因是……”
            他对查拉的看法与感情和弗里斯克无关。衫斯想,唯独这件事他是可以确定的。他绝对没有把查拉当做弗里斯克的替身之类的人来看待。
            衫斯记起今晨他从这位素未谋面的棕发魔女眼中看到的绝望与对自由的向往,是那个眼神打动了自己吗?
            是的,查拉很美,昏暗的灯光打在她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小腿美好的形状和未成年少女还没有长开的稚嫩曲线,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族的高雅气息,仪态优美如同一只长脖颈的白色天鹅。
            但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别的什么。
            衫斯抓了抓头,查拉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熟悉感,让他感觉这位女孩是他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与第一次见面的查拉说起了话。
            衫斯并不是自来熟类型的人,相反,他对初次相逢的人总是会因为过于凶悍的性格而把人吓跑。但令他惊讶的是,和查拉这种看起来相当脆弱的女孩子聊天的过程令他十分享受,他不担心会说出得罪查拉的话,而查拉对他的反驳也控制的恰到好处,是不会引起他的反感的程度。
            怎么说呢,这种熟悉感……
            衫斯不知道。
            “也许你们之前在哪里见过,但你只是不记得了?”玛菲特歪头打量着他,问。
            衫斯沉默了一会儿。“我明天早晨问问她吧。”他说,“如果以前见过而忘记了的话实在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
            “有损你妖魔骑士的名声?”玛菲特调笑道。
            “不是这个意思!”
            衫斯的脸立刻红了,他讨厌别人拿那个妖魔骑士传说的称号来调侃他。衫斯从来没有自诩为骑士,仅仅偶尔用来调侃,尽管他所做的一切都充满了骑士的风度。
            酒吧老板摇晃着酒杯,看着衫斯骂骂咧咧地上二楼休息去了。
            “果然他的反应非常有趣呢。”
            这样说着,玛菲特咯咯地笑了起来,拂袖离去,把整理的工作交给了她的那些毛茸茸的“宠物”们。


            IP属地:山东7楼2018-03-24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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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入窗帘,唤醒了沉睡中的查拉。女孩坐起身来,眯起眼睛,打量那装饰朴素的窗帘。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并非身处在那富丽堂皇的公爵家中,而是在一个破旧小酒吧二楼的客栈里。
              她自由了,但同时也失去了依赖至今的贵族生活。
              欣喜与不安一同撞击着她,查拉慢慢掀开被子,踩到地板上。她依旧赤着脚,冰凉的地板令她打了个哆嗦,而这次没有厚重的羊毛地毯让她取暖了。忍受着自脚心传来的凉意,查拉走出门去,沿着楼梯一点点走下来。
              “我还以为你要睡到午后三竿呢。”
              熟悉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查拉踮起脚尖,看到衫斯正握着刀叉往面包上抹黄油。
              “原来怪物也需要进食的吗?”她问,继续往楼下走去。
              “废话。”衫斯注意到了她依然光着脚,懒得去征求玛菲特的同意,直接从柜台中摸出了一双拖鞋,扔给她,“人是铁饭是钢。”
              “但那是‘人’。”
              “怪物也是生命。”
              今天的第一场对话在拌嘴之中度过,查拉忍不住微笑,她走到柜台前,问:“洗脸水呢?”
              ‘噗。’衫斯笑出了声,“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有人为你端来洗脸水的贵族吗,我的大小姐?酒吧的旁边有井,自己去打水吧。”
              查拉脸上的红晕因为衫斯的嘲讽而变得更红,她白了衫斯一眼,站起身,正要出门,却又被衫斯拽住:“今天这么冷,你只穿裙子出去,是想要把自己变成冰雕吗?”
              “我没有别的衣服。”查拉回答道,有些沮丧。她所有的财产只有那条白棉布睡裙。
              玛菲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连串的对话。“你等等。”她说,六只手之中的一只伸到了酒吧后厨的储藏柜里,勾出一件黄色条纹衫和一条棕色长裤,丢给查拉,女孩手忙脚乱地接住。
              衫斯吹了声口哨:“你很有玩球的天赋嘛。”
              “谢谢夸奖。”查拉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等到她洗漱更衣完毕,终于真正地和两位怪物一起坐在吧台上时,衫斯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接着他像是非常难于启齿一样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查拉点点头,红色的眼睛转了转:“我知道。是女王和她走失的孩子,对吧?”
              “……呃。”
              衫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卡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喃喃地说:“我讨厌你的能力。”
              柜台后面的玛菲特轻轻地笑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查拉耸了耸肩,“她不可能认错她亲手养大的孩子,让我假扮弗里斯克的这个办法行不通,早点说出真相对所有人都好。”
              “但是!”衫斯急道,“你会……”
              “我不会有事的。”查拉说。
              又是那个。又是这种胸有成竹的笃定语气,衫斯讨厌这个,他觉得查拉应该由他来保护,而不是查拉将他所有的保护都置若罔闻,丢给他一句“我不会有事”这样的话,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一样。
              一双小巧的手拍了拍他的头。
              “不要那么自暴自弃。”女孩捧着衫斯的脸,勾起唇角,“你真的为我做了很多。”
              衫斯抿着唇,没有说话。但不可思议的,他心中涌动的那些负面情绪在那双手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了下来。
              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英寸的时候,玛菲特坏笑着推了衫斯一把。查拉急忙闪开,但她的唇仍然蹭到了衫斯的脸颊。
              “你在干什么!”
              骷髅几乎立刻就跳了起来,他的头骨迅速升温,因为害羞而冒出涔涔汗水。查拉擦了擦唇,转过头去,低垂着眼帘,脸颊上的红晕扩大,一言不发。
              “撮合你们这对新情侣。”玛菲特笑道。
              “谁是情侣啊!”
              在衫斯和玛菲特吵架的同时,查拉的眼睛微微暗了暗。衫斯注意到了人类低落的情绪,以为查拉是在为自己占了她的便宜而生气,连忙转过身来,声明道:“我、我对你可没什么非分之想哦?!都是那个家伙捣的鬼!”
              “……喔。”
              查拉用鼻子哼了一声,淡淡地笑了。那个笑容在衫斯眼里变得有如恶魔,因为女孩周身的气场突然凝固成了冬天的寒冰。衫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对方明明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却让他感觉自己在面对无法打败的千军万马。
              “你说这种话我会失望的,衫斯。”
              少女声音喑哑,她的手从白皙的脖颈慢慢地滑落到锁骨,接着探入到胸前的高耸之处。她半眯着眼,看着骷髅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黏在了她的手上,心里因为唾手可得的胜利而兴奋起来。
              “这可是对我身为女人的魅力的怀疑喔……请军长大人务必对我抱着什么不老实的想法。”
              那声“军长大人”听得衫斯酥了半边的骨头。他的大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炸得他头晕眼花,神志不清,只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玛菲特扬起了一边的眉毛,查拉的举动委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看看这位禁欲系军长的反应,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我、我果然还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吧?”
              衫斯突然说道,语气中的急切和惶恐让查拉愣了愣。
              她移开视线,那神秘而空灵的红色眼睛注视着窗外。
              是的,神秘……那种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无法看透这位魔女身份的神秘。衫斯不自觉地被这份气质吸引,他萌生了想要去了解这位魔女的过去与未来的念头。查拉像是一本写满了别人无法看懂的文字的书,而他想要去学会那门语言。
              “是啊。我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哦。”查拉承认道,声音之中透露着一股穿越了千年的孤独。
              “但你把我忘记了。忘得非常彻底,甚至连名字也不记得,如此残忍而干净利落地忘记了。我了解你,你是会为了大局抛弃儿女情长的那类人。”
              查拉摩挲着自己的手臂,她轻轻地颤抖,好像什么都无法温暖她冰冷的内心:“我被你抛弃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荒野之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衫斯呆呆地听着,不知道作何反应。他的眼前闪过了一些他之前从未见到过的画面,但他来不及深思,便被查拉噗地笑出声而打断了思路:“我开玩笑的,衫斯!我们之前当然没有见过面了!你会觉得我很熟悉,可能是因为我和弗里斯克小姐十分相像吧。”
              “喏。”玛菲特戳了戳衫斯的脊梁骨,也在笑他,“我就说嘛。”
              “什、什么啊……”衫斯不满地咕哝道,心脏正因为查拉的发言而砰砰乱跳,“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很吓人的……”
              但他好像确实地看到了。留长了头发的女孩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几公里之外的他,用口型笑着说了句“Bye-Bye”,然后毫不犹豫地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
              那个画面……要怎么解释呢?是幻觉吗?他不知道。
              但没有时间让他思考更多了。
              酒吧的门被推开,艾菲斯扶着托丽尔慢慢地走进来,和昨天的进程一模一样。
              “弗里斯克……”盲人女王喃喃地说,声音无助而哀伤,“我的孩子,你在这里吗?”
              查拉闻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像她真的是弗里斯克那样。她亦步亦趋地走到托丽尔面前,抬起头,红色的眼睛看着她,平静地说:“我在,妈妈。”
              熟悉的音色令托丽尔的脸上显露出些许喜悦,她颤抖地伸出手,将查拉拥抱在怀里。
              “……不对。你不是弗里斯克。”
              在双手触及到查拉的一瞬间,托丽尔的身体僵住了。
              她看不见,她的耳朵不好,可是她的手不会骗自己。在贵族环境下娇生惯养的查拉皮肤触感要比从小在原野之上野到大的弗里斯克柔软太多,也细腻太多。
              “嗯。”查拉点头承认,往托丽尔的怀中深处缩了缩,“但我可以成为您的孩子,妈妈。衫斯对您说了谎,请您不要怪罪他,因为没有一个怪物希望您永远生活在丧子之痛之中,即便以善意的谎言的方式。”
              揽住她的手臂一下子缩紧,查拉能够感受到托丽尔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我怎么会去怪罪他呢。”沉默许久,托丽尔叹了口气,她放开查拉,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安慰。”
              “所以您要如何呢?杀掉我,把我的灵魂提取出来,用作另一场实验吗?我相信安黛因术士会很喜欢这个提议的。”
              查拉笔直地站立着,不卑不亢道,好像她所提出的并非对自己死亡的假设,而是一场有理有据且胜券在握的辩论。
              老女王的表情一下子哀伤起来,她抱住头。“不。不。我不能再杀掉任何无辜的孩子了。每天晚上那些逝去的人类的亡灵都会来到我的梦里,提醒我应该为我的罪恶负责……”
              这位可怜的老女士神志出现了某种问题,使她每晚都会看到幻觉。
              “既然您善良的本性让您不愿意去杀掉那些孩子,那么您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呢?”查拉低声问。
              “为了怪物的胜利……”
              “这样真的会带来怪物的胜利吗?”
              托丽尔松开了抱住头的手,默默站在原地。查拉的话语带给了她精神上的冲击,使她开始重新思考起她所做的事的意义。
              “怪物们都知道您杀掉的是无罪的小孩。”查拉慢慢地说,“他们知道这是不人道、不正义的。您继续这样做下去只会让民心涣散,不会有任何其他的结果。”
              在远处聆听两人对话的衫斯几乎要为查拉精彩的发言“骨”掌了。哦,是的,这是个双关,是他偶尔会说两句以取乐的玩意儿。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所以衫斯不会对托丽尔的命令提出任何异议,而以往会对托丽尔提议的艾斯戈尔和弗里斯克都已经离开了,这导致现在的朝政每日愈下。而查拉……他没有想到查拉有胆子也有见解地敢于直接批评女王的错误。
              这是因为什么?查拉通过观望未来,知道这样做的自己不会死去吗?衫斯不知道,但他对查拉的看法有了一个很大的改观。
              或许,或许她是……预言之中会拯救怪物的“天使”。
              那是一个非常古老的传说了,是一个只流传于怪物之间的传说。
              衫斯握住胸前怪物王国的族徽,凝视着那闪闪发光的镀金小饰品,族徽的上方由一个长有双翅的圆形组成。
              传说中,有一名天使会降临世间,带领怪物们走出困扰他们多年的绝望。
              这个传说被怪物的先祖口头传授给他们的孩子,一代又一代地传下来,许多细节都流失了,但那最鲜明、最关键的事实,天使会拯救怪物的这点,却一直一直脍炙人口,从未失传。
              查拉会是那位天使吗?
              衫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紧接着他越发觉得他的想法十分合理,看向查拉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期望和希冀。
              能够预言到未来的魔女……会为怪物带来胜利吗?
              查拉慢慢地拍着托丽尔的背部,使无声流泪的女王平静下来。
              “谢谢你,亲爱的孩子……”托丽尔轻声说,语气真挚,“我……无法再忍受更多的孤独了,所以,你愿意成为我的孩子吗?如果你的父母允许的话。”
              “……我没有父母。”查拉说。
              骗人。衫斯立刻在心里说,查拉不仅有父母,她的父母还是地位不低的逐梦公爵。有趣的是,或许是同为王族的缘故,那位公爵与他们的女王拥有同一个姓。
              而查拉的这句话指的是什么呢?她的父母待她不好吗?因此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父母?又或者只是为了安慰托丽尔的一时之计呢?
              衫斯被疑惑的海洋淹没。
              “所以我愿意成为您的孩子,妈妈。”查拉再次抱住了托丽尔的身体。
              “真……真的吗?”
              托丽尔的激动溢于言表。
              “嗯。”查拉点点头,转身看向柜台后的两位怪物,“但我想和我的朋友衫斯以及玛菲特住在一起,可以吗?”
              “当然……当然,我的好孩子,我真想亲眼看看你那可爱的小脸蛋,可惜我没这个福气了……”托丽尔高兴地几乎要流泪了,她紧紧拥住查拉,像是拥抱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望了一会儿相拥的两人,玛菲特转向衫斯。“多好。”她笑着说,“大团圆结局。我就知道查拉一定能做到的。”
              “……是啊。”衫斯说,心情有些复杂。
              “弗里斯克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查拉在托丽尔的怀里轻声问。
              “她?”托丽尔抹掉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心形坠饰盒,打开,里面是一张与查拉面容相似的女孩的油画,只不过,对方的表情要更加严肃一些,“她是一个不苟言笑、对自己要求过高的可爱姑娘……”
              查拉听着托丽尔为自己讲解弗里斯克的生平,微微皱眉。
              总觉得,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似的,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IP属地:山东8楼2018-03-24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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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9楼2018-03-24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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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我有立场拒绝吗,查拉小姐?”她轻轻地捂住了脸,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流下,听起来她那脆弱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我只是想和汤姆森在一起……我不喜欢那位年迈的公爵,他总是打我。”
                  柯克特夫人撩起袖子,让查拉看上面青青紫紫的伤痕。
                  “女人一直处于劣等的位置。”柯克特夫人说,眼神放空,“世界上对我好的人只有汤姆森一个,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想方设法和他在一起。”
                  听了这番话,查拉以悲悯的目光注视着她。
                  “你又怎么知道汤姆森看中的是你而不是爵位呢?”她问,接着轻轻叹息,“……被爱情懵逼了双眼的可怜人。”
                  “我知道。”柯克特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即便如此我仍然想冒险和他在一起……我已经忍受不下去了。”
                  “你宁愿杀人。”查拉指出。
                  “……没错。”
                  柯克特夫人的双肩耸动起来,她的脸上还有泪花,但她却非常难看地咧嘴露出笑容:“是的,我是恶魔,我是罪人,这样的我根本没有权利享受爱情……”
                  注视着这一幕的查拉心中五味杂陈。时代的悲哀,亦或是性别的歧视,到底是什么让这位优雅美丽的女子走上了这条堪称疯狂的绝路呢?
                  “今天晚上六时。”她站起身,衣摆拂过亭子的栏杆,“如果你有心合作,衫斯军长将在白教堂与你见面。”
                  查拉不想在自怨自艾的柯克特夫人身边继续待下去了,那氛围太过压抑,而且总是会让她做一些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
                  “谈完了?”下人看着查拉从亭子中走出,没有多想,上前一步,毕恭毕敬道,“我来护送小姐回去。”
                  “……好。”查拉点头,双手在背后因为紧张而交握成拳。
                  她要趁着这个机会逃跑。
                  趁着逐梦家族还没有来得及打造出新的铃铛挂在她的脚上,趁着她周围的警卫还没有严密到连衫斯也无法插足的地步——
                  “我要小解。”查拉说,装作有些难堪,“……抱歉。”
                  她不出意料地看到下人难办地拧起了眉头。
                  “去那吧。”下人说,指着一个方向,“我在这里等你。”
                  查拉眯起眼睛。那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和高耸的围墙,逃跑会有些困难,但……不是不可能。她故意弄出沙啦啦的响声,装作她在小解,接着搓了搓手,一把抱住树干,三两下爬了上去。
                  粗糙的树皮弄破了她的手掌,但是,在心跳砰砰作响、肾上腺素加剧分泌的现在,疼痛的触感变得迟钝起来。查拉深吸一口气,放开抓着树枝的双手,稳稳地落到墙头。她目测了一下从墙上到地面上的距离,咬牙,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在落地的瞬间她的左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查拉倒吸一口凉气,最终没有尖叫出声。
                  只是普通的脱臼,没有骨头上的问题,心下这样判断着,她站起身,忍受着左脚的痛楚,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钻入灌木丛中,障碍物繁多的森林才是她能够如鱼得水逃跑的地方。
                  “她逃跑了!”
                  警铃刺破天空,查拉的心中咯噔一下,那么快就被发现了?她的心思转得飞快,如果她是追捕者,会往哪个方向去寻找从围墙上跳下来的人类呢?追捕者一定会去远离别墅的地方找她。逆向思维在此刻起了作用,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查拉往靠近别墅的地方走了几步,找了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蹲下来,祈祷衫斯能够先人一步发现自己。
                  她的行动受到了阻碍,在她选好的藏身之处已经有人藏在那里了。查拉一惊,来不及后退,便被人一把拽到怀里,捂住嘴巴。
                  “衫……衫斯?”她认出了那双眼熟的红色手套,心中的惴惴不安一下子消失了。身后的骷髅无声地点头,于是查拉放松下来,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来救你的。”衫斯说,接着反问道,“你怎么能出来?你不是被关在别墅里面吗?”
                  “找了个时机跑出来了。”查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委屈似的小声道,“……我以为你至少在和柯克特夫人见过面之后才会来救我。”
                  “哼。”衫斯用不屑的鼻音回答了她,“反正我也闲的没事干。”
                  他的声音有些别扭的关心,因此查拉忍不住微笑,她知道衫斯对自己还是放心不下,这个认知使她这一天的阴郁心情全部烟消云散了。
                  他们在灌木丛之中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外面是人群来回走动的声音,几十甚至几百的人被发动出来,只为了寻找他们。而身为事件的中心,他们隐藏在翠绿的枝叶深处,隐藏在别墅附近,大胆地在逐梦公爵眼皮子底下偷会,嗅着草木的清香,听着鸟儿的歌唱和松鼠来回奔跑的声音。
                  浪漫与激情。
                  “我的传送能力暂时用不了。”良久,衫斯闷闷地开口,“我讨厌森林,障碍物太多了,而且到处都是人,不好定位。”
                  窸窸窣窣的声音出现自他怀中抱着的女孩手中。查拉握着不知从哪掰来的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数字。
                  “传送去这里。”她说。
                  那是一个地理坐标,而熟悉地图的军长在认出那个坐标所代表的位置时险些跳了起来。
                  “那是——”衫斯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一阵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打断。查拉心急地推了推衫斯的手,说:“快点!要被人发现了!”
                  红光闪过,两人出现在一条静谧的小溪附近。
                  “我以为这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衫斯喃喃地说。
                  这条小溪位于别墅的不远处,但显然这里不常有人踏足,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和原始森林一样的状态。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无数高大的树木,清澈见底,游鱼们鳞片上的细小花纹透过水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查拉从衫斯的怀里跳下来,轻车熟路地走到小溪旁边,脱掉鞋子,将红肿的脚丫放进了水里。
                  “你的脚怎么了?”衫斯跟着她一起走到水边,问,也不等查拉回答,便擅自托起她的脚,手指间燃起红色的魔法一点点查看。
                  “是脱臼。”片刻后他诊断说,伸手托住查拉的脚底板,叮嘱道,“会有些痛,你忍一下。”
                  剧烈的疼痛后是沁人心扉的舒适,查拉的脱臼被衫斯直接掰了回去,她咬着唇,渗出点点鲜血,额头上涌出豆大的汗珠。
                  “谢谢。”她嘶了一声,试着光脚在河岸上走了几步,最初的不适过后便与原先没有什么区别,走起路来自然如初。
                  “你真的很爱光脚,不是吗?”衫斯挑眉,把查拉脱下来的鞋子扔给她,“好好穿上。以后,别做从墙上直接跳下来这么傻的事。”
                  查拉鼓嘴。“我不想一直借助你的力量。”她说,“我想证明我偶尔也可以自力更生。”
                  “你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明了。”
                  衫斯走到查拉面前,低下头看着这位可爱的小姐,阳光让那双特别的红色眼睛染上了一点水蒙蒙的光晕。
                  查拉仰起头,看到了衫斯马上就要吻她。
                  她有点不知所措,但也并不特别地想要躲开。她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样的场景。因为和之前那个阴差阳错的吻不同,这次是衫斯主动想要吻她。
                  衫斯的牙齿落到她的唇上。
                  骷髅没有嘴唇,骨骼的触感坚硬而冰冷,但却好过世界上的一切温香软玉。查拉睁大眼睛,不知道此刻是否要闭上双眸,而衫斯从查拉的眼睛中看到了那小小的不知所措,于是他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蜻蜓点水似的流连了一会儿便放过了她的唇。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为什么要吻我?”
                  查拉摸了摸嘴唇,率先打破了沉默。
                  “谁知道。”衫斯耸肩,“妖魔骑士的行动总是令人捉摸不透。”
                  “可你就是妖魔骑士。”
                  “是啊。我搞不懂我自己。”
                  对于不管怎么问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在那边摊着双手装傻充愣的军长先生,查拉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红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时间不早了,让我们去白教堂吧。”
                  衫斯惊讶地挑了挑眉:“你把谈判的事搞定了?”
                  “……听起来你根本不相信我有肚子搞定一切的能力。”查拉斜了他一眼,“但是很抱歉,在抓住女人的心和虚伪贵族们的欲望这方面,我得说,你们都不如我。”
                  “真是自大。”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两人大眼瞪一眼了一会儿,谁也不肯认输,没过多久,衫斯噗地笑出了声,紧接着查拉也跟着他一起笑了。
                  “我们非要吵架不可吗?”他一边抹掉眼泪,一边说,语气是一股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愉悦。
                  查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和彼此做对。”
                  “这真是太赞同不过了。”衫斯不无讥讽地说。
                  白教堂离这座森林有一段距离,但只要出了森林,不管怎样的距离在衫斯的传送能力下都如同缝隙一般渺小。骷髅再度执起女孩的的手,打了个响指,红光闪过,两人很快出现在白教堂中。
                  虽说“白教堂”是一个传闻颇多的不安全的地区,但在这开膛手杰克曾经出没过的地域正中,确实有一座名为“白教堂”的教堂。两人推开沉重的木门,伴随着吱呀一声,教堂宏伟的布景便展示在两人面前。
                  背后,那由许多管子和木板所组成的、有一个教堂那么高的乐器,是专用于奏响圣歌的管风琴,它所发出的声音在任何大小的教堂中都能传出去很远。前方,是耶稣被绑在十字架上的雕像,圣母玛利亚在一旁黯然神伤,而天使与神明飞翔于穹顶之上,为主的复活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把面包与红酒赠与你,吃下了我的血与肉的人将受到祝福。”
                  衫斯喃喃叨念着《圣经》之中的句子,转头对查拉笑道:“在这种场合进行半胁迫的谈判,是对主的亵渎吧?”
                  “你信基督吗?”查拉问,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我是无神论者。”衫斯大笑起来,伸手想要揉乱查拉的头发,却被女孩灵巧地躲开了。查拉站在五米之外,对他皱了皱眉:“那就请你不要侮辱别人的信仰。”
                  “……抱歉。”
                  骷髅有些不满,但这件事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所以他只是注视着女孩走到雕像下,合上双眼在胸前画着十字。
                  “因父,及子,及圣神,至明,阿门。”
                  睁开眼睛,查拉立足,瞻望了一会儿基督受难的雕像,然后走回衫斯身边,耸肩:“虽说我也不是多么虔诚的信徒。”
                  木门再次吱呀地响了,两人闻声转头,是如约赶到的柯克特夫人。面对雕像,女子虔诚地闭上双眸,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喃喃地念“阿门”,和查拉的动作如出一辙。她睁开眼睛,这才亦步亦趋地向两人走来。
                  “我猜你不会想听接下来枯燥的谈判的。”衫斯对查拉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递给她,“出门随便逛逛吧。”
                  这句话和查拉此时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接过硬币,感激地看了衫斯一眼,便蹦蹦哒哒地出门去,背影活力十足。
                  “您就不怕她被外面的人伤到吗?”目送查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柯克特夫人忍不住问道,“这附近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衫斯耸了耸肩,反问道:“您也是独自一人来的,难道这很安全吗?”
                  “我是没办法,没人乐意陪我……”柯克特夫人的眼睛暗淡下来。
                  “魔女有着远超常人的寿命。”衫斯无所谓地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小鬼头不会有事的。让我们开始吧?”
                  在衫斯与柯克特夫人唇枪舌剑的时候,查拉停留在白教堂外面,默默地站着,既没有去周围的街道上逛逛,也没有回到教堂中对衫斯抱怨自己的无聊。
                  她在等人,等一个她知道很快就会来的……带着不好的消息的人。
                  查拉仰头望天,看着夕阳喷薄着最后一点壮丽的颜色,将雪白的教堂染成血一般的鲜红,仿佛许多年前发生在这座教堂中的血腥事件再次重现。开膛手杰克在一连杀掉数个无辜的人士后,带着满手罪恶的血腥选择自我了结。
                  在这基督的雕像之下,在圣母与天使的注视之下。
                  这样的人能上天堂吗?这样的人会下地狱吗?查拉不知道,主的意志是她这等蝼蚁般的小人所难以想象的。
                  “查……查拉小姐!”
                  满身狼藉地跑来的是衫斯的兄弟,那位高个的骷髅帕派瑞斯。查拉收回出神的目光,转头看向他,问:“你怎么来了。”
                  尽管是疑问句,她却用了肯定的语气,帕派瑞斯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愣了愣,想到这位女孩的能力,问:“你……知道?”
                  “说说发生了什么吧。”查拉耸肩,她换了个姿势,揉了揉站得发麻的小腿。
                  “酒吧被袭击了。”帕派瑞斯低声道。
                  而这并没有出乎查拉的预料。
                  “我们猜测有内鬼把酒吧的位置信息泄露了出去。”他焦躁地来回踱步,“虽说女王带着大部分怪物到法国去游说了,但仍然有不少人留下来看守根据地……而玛菲特小姐拼尽全力让我一个人逃出来报信,可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被人类带走了。”
                  他沉浸在悲怆之中,尽力保持平稳的声音微微发颤。


                  IP属地:山东10楼2018-03-24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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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带走”指的是什么呢?查拉歪了歪头,在这个时代,被人类带走的怪物与尸体无异。
                    那位明媚可爱的蜘蛛小姐,曾经对她笑过、施舍过她一件能够穿的衣服和拖鞋,还有住的地方。她是那么的善良大方,前几天刚刚和心上人第一次出门约会,充满了对恋爱的憧憬和对未来的向往。
                    这样一颗乱世之中格外璀璨的明珠,命运却在这个夕阳落下的夜晚戛然而止。
                    查拉应该感到愤怒和悲伤,但她仅仅是用脚碾了碾尘土。
                    “你……如果你能看到未来的话……!”帕派瑞斯突然用力抓住了她的双肩,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去避难?玛菲特小姐对你那么温柔……”
                    查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我能看见。”她的视线转到一个路过的小孩身上,“只不过……你看到那个孩子了吗?他很快就会死,他染上了不治之症,我能看到他是如何在病魔之中挣扎,凄惨而狼狈……”
                    “但我无法改变未来。”
                    查拉轻声说。
                    “现有的科技无法治愈那种疾病。我不学医,对医药一窍不通,所以我没有拯救那个孩子的方法。我看到的,仅仅是马上就要发生的既定事实罢了。”
                    “改变未来……那是神的权能,私自动用只会招来灾祸。”查拉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我或许可以让玛菲特躲过这一劫,但这之后呢?多少人的命运会因此改变?让玛菲特活下来的代价是不是别人的死呢?没人知道,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只是看着。”
                    她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呆滞的帕派瑞斯。
                    “不是第一次了,眼睁睁看着别人步向死亡却无能为力这件事。”
                    抓住她双肩的手慢慢放开,帕派瑞斯好像突然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后退了两步,接着捂住脸颊。
                    “……我明白了。是我失态,我不该把玛菲特小姐的事推到您的头上,我只是……”痛苦而混乱的呢喃自高个骷髅口中发出,“明明您也一定很难过吧……”
                    查拉伸手拥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不怪你。”她低声说,矮矮的身高只到帕派瑞斯的腹部,“这是没办法的事,有战争就会有牺牲……还有,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这……”帕派瑞斯犹豫了一下。
                    查拉微笑地看着他,眼神笃定。
                    “好的,查拉。”
                    拗不过那双红色眼睛中闪烁的期待,帕派瑞斯轻咳一声,语气依然毕恭毕敬,但改掉敬称使两人之间疏远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许多。
                    查拉的视线移到他的伤口上。“不用处理吗?”她担忧地问。
                    “会慢慢自愈,没有大碍。”帕派瑞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伸手遮住伤口,眼神瞄向教堂内部,“军长呢?”
                    “还在和柯克特夫人洽谈。”查拉回答,看到帕派瑞斯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拉过他的手,握住,“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趁着军长没有出来。”
                    帕派瑞斯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他确实有一些想要对查拉说的话,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军长他……很看重你。啊、我并不是说嫉妒你或者要求你离他远一些什么的……”
                    他慌慌张张地解释着,而查拉只是再度露出那令人安心的微笑。
                    “嗯、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有人以你来要挟军长,嗯……”
                    高个骷髅因为表达上的混乱而陷入了组织语言的沉思,查拉耐心地等着他,过了一会儿,帕派瑞斯准备好了句子,打了个响指:“这么说吧,有一次,艾菲斯副官的某个错误导致了军队上的一些损失。而衫斯军长当时的表情……非常可怕,你知道他不打女人,可那次他直接给了艾菲斯一个耳光,如果艾菲斯是男的,或许会被他活生生打死……”
                    似乎是想起了那可怕的景象,帕派瑞斯轻轻抖了一下。
                    “我记得军长当时的话。‘不要成为军队的弱点’。”他深吸一口气,“而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不要成为我兄弟的弱点’。”
                    查拉慢慢地消化着帕派瑞斯的话。
                    “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那家伙或许会因为你,打破军队的戒律也说不定。你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严于自律的人。”帕派瑞斯拉起兜帽,他明白,这些话对于查拉而言是残酷而不友善的,但对衫斯的关心让他不得不说出来,“可那会影响整个战局,甚至会让所有人的性命处于危险之中……所以,答应我好吗?不要成为他的弱点,不要让他穷尽一生建立起的事业功亏一篑。”
                    查拉耐心地听完,认真地点了点头,接着苦笑一声:“不会的,在我和大局之间,他会选择大局。我的存在对于他而言,还没有重要到让他放弃一切的地步。”
                    “当然。”她紧接着直视帕派瑞斯的眼睛,“我会努力不成为他的弱点的,我答应你。要拉勾吗?”
                    “拉勾?”
                    “是一种人类之间发誓守约的仪式,背约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按照查拉的指示,帕派瑞斯伸出小指,钩住查拉的小指,在他茫然的目光下,查拉晃了晃手,然后将两人的手分开。
                    “哟,过家家玩完啦?”
                    嘲讽的语气自教堂内部响起,两人都是一惊,见到衫斯和柯克特夫人一起走了出来。衫斯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之前在谈论什么,只是碰巧看见了拉勾的那一幕。
                    “您先请回吧。”
                    礼貌地支走了柯克特夫人,衫斯转向他的兄弟,脸上终于显露出忧虑。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问,“还有,你的伤口……”
                    帕派瑞斯简略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没有提及关于查拉预言的部分。衫斯的表情从愤怒转变为悲伤,他一拳砸在墙上,眼睛里的红光忽明忽暗:“该死……”
                    “现在怎么办?”帕派瑞斯问,“我们无处可去了。”
                    “女王陛下快要从法国回来了。”衫斯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她应该在法国找到了新的根据地,所以我们无需考虑根据地的问题,只用等她回来。”
                    “在这之前,还要整顿在英怪物军队,以做好准备工作,最好能把被抓住的怪物救回来。”帕派瑞斯顺着衫斯的思路说了下去。
                    “但首要的问题是,今晚我们住哪?”
                    查拉的声音令两人陷入沉默。
                    是的。如果不迈出第一步,便什么也做不了。但是迈出第一步,又是难上加难。现在的这个时代,去哪里找住宿的地方呢?
                    “……草丛里?”帕派瑞斯提议道。
                    “有女孩子……”衫斯为难地说。
                    两位骷髅灼灼的目光立刻打到了查拉的身上,似乎只要查拉点头说个“是”字,今晚的头等问题就解决了似的,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查拉果断回绝,“住宿问题是迟早都要解决的问题,拖延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住在草丛里……密密麻麻的虫子第二天就爬满她的全身了吧?想象着那样的画面,查拉打了个哆嗦。
                    闻言,两位骷髅的表情垮下来,各自带着一张苦瓜脸,努力开动脑筋。
                    突然间,衫斯一拍双手:“哈!我有主意了!去格尔比那里住一晚如何?”
                    帕派瑞斯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军火商先生没有被抓!”
                    ……军火商,查拉垂下眼睛,为什么听起来比住在草丛里还要危险?
                    “但是玛菲特小姐的事……”帕派瑞斯犹豫道,他忘不了出事的前几天玛菲特对他聊起约会上的见闻的情景。
                    “只能如实说了,被抓并不等于死亡,格尔比那么成熟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冲动救人的事。”衫斯冷静地分析道。
                    提到玛菲特的名字,帕派瑞斯像是记起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玩偶。这个玩偶看起来像狗,却有着猫的耳朵、三瓣嘴和肉嘟嘟的爪子,它穿着和玛菲特之前扔给查拉的衣服款式一样的黄色条纹衫。
                    高个骷髅将玩偶递给查拉,轻声说:“玛菲特小姐一直很喜欢缝制一些小玩意儿,这是她打算送给你的礼物,除了一些细化,基本的缝纫工作已经完成了。她拜托安戴因博士在上面施加了一些特殊工艺,这个布偶会说话,具体怎么说的我不太清楚。在我临走之前,玛菲特小姐叫我一定要把这个带给你,还有一句话……”
                    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模仿着玛菲特优雅的语气:“查拉,哪怕只是萍水相逢,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很爱你。”
                    查拉呆滞地接过布偶,沉默不语,她低下头,把玩着布偶的爪子。
                    “你好!我是提米!我喜欢人类!”
                    突然之间,布偶说话了,甚至举起它的一只爪子朝查拉挥了挥。
                    一旁的衫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突然叹息一声:“提米是五十年前绝种的怪物,它们很喜欢人类,即使在人类与怪物开战后,还在拼命地接近它们,因此……落得了被赶尽杀绝的下场。蜘蛛怪物恐怕也要灭绝了吧,失去了玛菲特的领导,四散的蜘蛛很快就会被人类……。”
                    衫斯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抓住布偶的手突然缩紧,查拉咬牙,用力地把布偶按到胸前,红色的眼睛倔强地瞪着地面,但没过多久,她的防线便彻底崩塌,泪水一颗接一颗地从眼睛里流下,不久后便变成了蜿蜒的溪流。
                    她将脸整个埋到布偶中去,隐隐还能闻到酒吧的樟脑丸味道,还有玛菲特身上特制的香水味,仿佛那个人、那些怪物们,还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有说有笑,一切恍若昨日。
                    太突然了,意外的发生太突然了,突然到让她麻木,而悲伤过了许久才姗姗来迟。谁也不肯相信前些天还会和你打趣的人,就这么与世长辞。
                    她被一双冰凉的骨手抱住了。衫斯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在她耳边安慰道:“别难过了,他们没有死,只是被抓住了而已。”
                    尽管生还的概率非常渺小。
                    查拉将头转向别处,别扭地伸手回抱住他,声音闷闷的:“我明白。……我没有哭。”
                    于是她听见衫斯那想笑又不得不故作严肃的声音:“是是,我的小公主最坚强了。”
                    泪水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查拉明白这点,她很快擦干眼泪,拍拍裙子上的尘土,站起来,嗓音还带着一些鼻音:“我们走吧。”
                    衫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左手拉住她,右手勾过帕派瑞斯的脖子,打了个响指。


                    IP属地:山东11楼2018-03-24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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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带走”指的是什么呢?查拉歪了歪头,在这个时代,被人类带走的怪物与尸体无异。
                      那位明媚可爱的蜘蛛小姐,曾经对她笑过、施舍过她一件能够穿的衣服和拖鞋,还有住的地方。她是那么的善良大方,前几天刚刚和心上人第一次出门约会,充满了对恋爱的憧憬和对未来的向往。
                      这样一颗乱世之中格外璀璨的明珠,命运却在这个夕阳落下的夜晚戛然而止。
                      查拉应该感到愤怒和悲伤,但她仅仅是用脚碾了碾尘土。
                      “你……如果你能看到未来的话……!”帕派瑞斯突然用力抓住了她的双肩,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去避难?玛菲特小姐对你那么温柔……”
                      查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我能看见。”她的视线转到一个路过的小孩身上,“只不过……你看到那个孩子了吗?他很快就会死,他染上了不治之症,我能看到他是如何在病魔之中挣扎,凄惨而狼狈……”
                      “但我无法改变未来。”
                      查拉轻声说。
                      “现有的科技无法治愈那种疾病。我不学医,对医药一窍不通,所以我没有拯救那个孩子的方法。我看到的,仅仅是马上就要发生的既定事实罢了。”
                      “改变未来……那是神的权能,私自动用只会招来灾祸。”查拉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我或许可以让玛菲特躲过这一劫,但这之后呢?多少人的命运会因此改变?让玛菲特活下来的代价是不是别人的死呢?没人知道,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只是看着。”
                      她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呆滞的帕派瑞斯。
                      “不是第一次了,眼睁睁看着别人步向死亡却无能为力这件事。”
                      抓住她双肩的手慢慢放开,帕派瑞斯好像突然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后退了两步,接着捂住脸颊。
                      “……我明白了。是我失态,我不该把玛菲特小姐的事推到您的头上,我只是……”痛苦而混乱的呢喃自高个骷髅口中发出,“明明您也一定很难过吧……”
                      查拉伸手拥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不怪你。”她低声说,矮矮的身高只到帕派瑞斯的腹部,“这是没办法的事,有战争就会有牺牲……还有,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这……”帕派瑞斯犹豫了一下。
                      查拉微笑地看着他,眼神笃定。
                      “好的,查拉。”
                      拗不过那双红色眼睛中闪烁的期待,帕派瑞斯轻咳一声,语气依然毕恭毕敬,但改掉敬称使两人之间疏远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许多。
                      查拉的视线移到他的伤口上。“不用处理吗?”她担忧地问。
                      “会慢慢自愈,没有大碍。”帕派瑞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伸手遮住伤口,眼神瞄向教堂内部,“军长呢?”
                      “还在和柯克特夫人洽谈。”查拉回答,看到帕派瑞斯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拉过他的手,握住,“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趁着军长没有出来。”
                      帕派瑞斯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他确实有一些想要对查拉说的话,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军长他……很看重你。啊、我并不是说嫉妒你或者要求你离他远一些什么的……”
                      他慌慌张张地解释着,而查拉只是再度露出那令人安心的微笑。
                      “嗯、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有人以你来要挟军长,嗯……”
                      高个骷髅因为表达上的混乱而陷入了组织语言的沉思,查拉耐心地等着他,过了一会儿,帕派瑞斯准备好了句子,打了个响指:“这么说吧,有一次,艾菲斯副官的某个错误导致了军队上的一些损失。而衫斯军长当时的表情……非常可怕,你知道他不打女人,可那次他直接给了艾菲斯一个耳光,如果艾菲斯是男的,或许会被他活生生打死……”
                      似乎是想起了那可怕的景象,帕派瑞斯轻轻抖了一下。
                      “我记得军长当时的话。‘不要成为军队的弱点’。”他深吸一口气,“而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不要成为我兄弟的弱点’。”
                      查拉慢慢地消化着帕派瑞斯的话。
                      “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那家伙或许会因为你,打破军队的戒律也说不定。你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严于自律的人。”帕派瑞斯拉起兜帽,他明白,这些话对于查拉而言是残酷而不友善的,但对衫斯的关心让他不得不说出来,“可那会影响整个战局,甚至会让所有人的性命处于危险之中……所以,答应我好吗?不要成为他的弱点,不要让他穷尽一生建立起的事业功亏一篑。”
                      查拉耐心地听完,认真地点了点头,接着苦笑一声:“不会的,在我和大局之间,他会选择大局。我的存在对于他而言,还没有重要到让他放弃一切的地步。”
                      “当然。”她紧接着直视帕派瑞斯的眼睛,“我会努力不成为他的弱点的,我答应你。要拉勾吗?”
                      “拉勾?”
                      “是一种人类之间发誓守约的仪式,背约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按照查拉的指示,帕派瑞斯伸出小指,钩住查拉的小指,在他茫然的目光下,查拉晃了晃手,然后将两人的手分开。
                      “哟,过家家玩完啦?”
                      嘲讽的语气自教堂内部响起,两人都是一惊,见到衫斯和柯克特夫人一起走了出来。衫斯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们之前在谈论什么,只是碰巧看见了拉勾的那一幕。
                      “您先请回吧。”
                      礼貌地支走了柯克特夫人,衫斯转向他的兄弟,脸上终于显露出忧虑。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问,“还有,你的伤口……”
                      帕派瑞斯简略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没有提及关于查拉预言的部分。衫斯的表情从愤怒转变为悲伤,他一拳砸在墙上,眼睛里的红光忽明忽暗:“该死……”
                      “现在怎么办?”帕派瑞斯问,“我们无处可去了。”
                      “女王陛下快要从法国回来了。”衫斯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她应该在法国找到了新的根据地,所以我们无需考虑根据地的问题,只用等她回来。”
                      “在这之前,还要整顿在英怪物军队,以做好准备工作,最好能把被抓住的怪物救回来。”帕派瑞斯顺着衫斯的思路说了下去。
                      “但首要的问题是,今晚我们住哪?”
                      查拉的声音令两人陷入沉默。
                      是的。如果不迈出第一步,便什么也做不了。但是迈出第一步,又是难上加难。现在的这个时代,去哪里找住宿的地方呢?
                      “……草丛里?”帕派瑞斯提议道。
                      “有女孩子……”衫斯为难地说。
                      两位骷髅灼灼的目光立刻打到了查拉的身上,似乎只要查拉点头说个“是”字,今晚的头等问题就解决了似的,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查拉果断回绝,“住宿问题是迟早都要解决的问题,拖延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住在草丛里……密密麻麻的虫子第二天就爬满她的全身了吧?想象着那样的画面,查拉打了个哆嗦。
                      闻言,两位骷髅的表情垮下来,各自带着一张苦瓜脸,努力开动脑筋。
                      突然间,衫斯一拍双手:“哈!我有主意了!去格尔比那里住一晚如何?”
                      帕派瑞斯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军火商先生没有被抓!”
                      ……军火商,查拉垂下眼睛,为什么听起来比住在草丛里还要危险?
                      “但是玛菲特小姐的事……”帕派瑞斯犹豫道,他忘不了出事的前几天玛菲特对他聊起约会上的见闻的情景。
                      “只能如实说了,被抓并不等于死亡,格尔比那么成熟的人应该不会做出冲动救人的事。”衫斯冷静地分析道。
                      提到玛菲特的名字,帕派瑞斯像是记起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玩偶。这个玩偶看起来像狗,却有着猫的耳朵、三瓣嘴和肉嘟嘟的爪子,它穿着和玛菲特之前扔给查拉的衣服款式一样的黄色条纹衫。
                      高个骷髅将玩偶递给查拉,轻声说:“玛菲特小姐一直很喜欢缝制一些小玩意儿,这是她打算送给你的礼物,除了一些细化,基本的缝纫工作已经完成了。她拜托安戴因博士在上面施加了一些特殊工艺,这个布偶会说话,具体怎么说的我不太清楚。在我临走之前,玛菲特小姐叫我一定要把这个带给你,还有一句话……”
                      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模仿着玛菲特优雅的语气:“查拉,哪怕只是萍水相逢,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很爱你。”
                      查拉呆滞地接过布偶,沉默不语,她低下头,把玩着布偶的爪子。
                      “你好!我是提米!我喜欢人类!”
                      突然之间,布偶说话了,甚至举起它的一只爪子朝查拉挥了挥。
                      一旁的衫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突然叹息一声:“提米是五十年前绝种的怪物,它们很喜欢人类,即使在人类与怪物开战后,还在拼命地接近它们,因此……落得了被赶尽杀绝的下场。蜘蛛怪物恐怕也要灭绝了吧,失去了玛菲特的领导,四散的蜘蛛很快就会被人类……。”
                      衫斯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抓住布偶的手突然缩紧,查拉咬牙,用力地把布偶按到胸前,红色的眼睛倔强地瞪着地面,但没过多久,她的防线便彻底崩塌,泪水一颗接一颗地从眼睛里流下,不久后便变成了蜿蜒的溪流。
                      她将脸整个埋到布偶中去,隐隐还能闻到酒吧的樟脑丸味道,还有玛菲特身上特制的香水味,仿佛那个人、那些怪物们,还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有说有笑,一切恍若昨日。
                      太突然了,意外的发生太突然了,突然到让她麻木,而悲伤过了许久才姗姗来迟。谁也不肯相信前些天还会和你打趣的人,就这么与世长辞。
                      她被一双冰凉的骨手抱住了。衫斯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在她耳边安慰道:“别难过了,他们没有死,只是被抓住了而已。”
                      尽管生还的概率非常渺小。
                      查拉将头转向别处,别扭地伸手回抱住他,声音闷闷的:“我明白。……我没有哭。”
                      于是她听见衫斯那想笑又不得不故作严肃的声音:“是是,我的小公主最坚强了。”
                      泪水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查拉明白这点,她很快擦干眼泪,拍拍裙子上的尘土,站起来,嗓音还带着一些鼻音:“我们走吧。”
                      衫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左手拉住她,右手勾过帕派瑞斯的脖子,打了个响指。


                      IP属地:山东12楼2018-03-24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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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光闪过,众人出现在军火商家巨大的别墅之中。林林总总的武器挂在墙上,散发着冰冷而血腥的光泽。
                        看到武器,衫斯的眼睛立刻红了,他走上前去,正要爱不释手地把玩,却被一个人拿着小刀顶住了脊椎。
                        “……我说是谁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别人家里,原来是衫斯军长。”
                        格尔比慢慢从阴影中现身。
                        他刚刚一直隐藏在这里,但这么近的距离下居然没有人察觉。他挪开小刀,瞟了衫斯一眼,从口袋里掏出白色的手帕,认真地擦拭金属片。
                        “玛菲特的事我听说了。”火焰人把整洁的小刀放回口袋里。
                        与约会时的那套装束不同,现在的他穿着有许多口袋的军服,从里面拿出什么样的武器都不奇怪。
                        “我很遗憾。”衫斯叹了口气,轻轻地双手合十。
                        格尔比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他的惜字如金和沉默寡言令查拉感到诧异,毕竟,她唯一见到这位军火商的那次,格尔比正有说有笑地和玛菲特约会。挚爱的出事使他连话也不想说了吗?查拉不知道,她猜测着,只觉得体内澎湃的悲伤被无限放大。
                        火焰人招待他们吃了一顿简陋的晚饭,比查拉在酒店吃到的还要简陋得多,盘子里的肉块甚至半生不熟,血丝的味道令她挤了挤眼睛。她的余光瞄到墙壁上的一个鹿头,看来格尔比在做军火商的同时,也有在做猎人的副业,而他一定是一位枪法极其精准的猎人。
                        房间只有一个,因此突然到访的三人被迫睡在一间破旧而窄小的卧室里,而被霸占了卧室的格尔比摊开手,表示自己可以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凑活一晚。
                        虽然不好意思,但在格尔比再三解释了“火焰人不怕冷”的理论后,三人最终接受了这份善意的馈赠。房间中有一张小的过分的床,两位骷髅让查拉睡在床上,他们两个五大三粗的怪物各自拿了张毯子,铺在地上,勉强睡下了。亏得衫斯个头小而帕派瑞斯身形消瘦,这才没有出现挤不下之类尴尬的场面。
                        “对了。”临睡前,查拉想起什么,问,“安戴因术士和艾菲斯骑士呢?她们也被抓了吗?”
                        “不。”衫斯摇头,“她们随女王一同去了法国。”
                        查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的手放到床板上,发觉触感有一点不对劲。
                        “怎么了?”衫斯很快注意到了她变化的神情,问。
                        女孩没有答话,她的指尖敲了敲木头,发出实心的闷响声。查拉的手顺着木板的缝隙一路向下摸去,微微发力,撬开了一块木板。
                        在看到床板下内容物的瞬间,衫斯和帕派瑞斯都僵住了,无形的寒意蹿上他们的脊椎。
                        是雷管。
                        几十个堆叠得整整齐齐的雷管,摆放在查拉的床下。若不是查拉摸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么她今晚就会睡在这些危险品上面。
                        帕派瑞斯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也许是格尔比先生把这里当作雷管的储藏室吧。”
                        “不对。”衫斯在雷管之间翻找了一会儿,很快发现了引线,而那根引线一直延伸到墙外去,“是内鬼。内鬼暴露了酒吧的位置,并且预测到了我们接下来会逃往的居所,然后提前在这里设置了雷管。”
                        高个骷髅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内鬼是格尔比先生?!可是、他那么爱玛菲特小姐……”
                        这次接话的是查拉:“不是他,也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这种量的雷管,如果爆炸了,整个房子都会被炸飞,谁也跑不了。”
                        衫斯深深地皱起眉头,显然,查拉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到底是谁……”他喃喃道,“那家伙一定对我们格外了解。”
                        思索无果。衫斯想不出任何一个怪物背叛的理由,也不愿意去怀疑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因为每个人都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和最亲近的家人。他暂时把思考放到了一边。现在,处理这些危险的东西更加重要。
                        衫斯让帕派瑞斯下楼把格尔比叫了上来。火焰人嘴里叼着一根大麻烟卷,正在吞云吐雾,而看到那些雷管的时候,烟卷从他张大的嘴巴中掉到了地上。
                        “怎么可能……”格尔比睁大眼睛,声音颤抖。
                        “先离开。”衫斯说,不等格尔比有所反应,他抓住另外几个人的手腕,打了个响指,红光闪过,众人一起传送到了离格尔比家几十米远的空地上。
                        “你最近有邀请别人来你家里吗?”帕派瑞斯问,不安地来回踱步。
                        格尔比缓慢地摇头。“要么是那个人偷偷溜进来放的。要么是……”他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冷战,“一早就放在那里了,而我一直与这些炸药住在同一屋檐下。”
                        衫斯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我回去仔细看看。”他说,红光一闪,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喂、这很危险!”帕派瑞斯急忙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不由得焦虑地将手握紧成拳,“那个冲动鬼……”
                        这引来了查拉的调笑:“你偶尔也会不尊敬的称呼来叫你的兄弟啊。”
                        “嗯……他毕竟是我的兄弟,不是别人。”帕派瑞斯讪讪地低下头。
                        红眼的魔女看向那座危险的房子之中,衫斯就在里面,随时可能被雷管炸的粉碎。
                        “相信他,他不会有事的。”但查拉却笃定地这么说了。
                        这句话没有起到安抚的效果,帕派瑞斯仍然感到不安:“相信他?你又了解他多少?你们才相识了一个多月,不是吗?”
                        “是啊。”
                        查拉微笑,点头承认了:“我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她转过身,背着手,仰头看着帕派瑞斯,表情介于神秘与俏皮之间。
                        “但我知道他的未来。”她轻声说,柔软而有力,“所以他绝对不会有事。”
                        能够看到未来的魔女那自信的模样总算让帕派瑞斯平静下来,他在寒冷的空气中搓手取暖,眼睛紧紧盯着衫斯所在的房子。
                        格尔比靠在不远处的树上,点着了另一个烟卷。他没有火柴,但这没关系,因为他自己就是最方便的火源。
                        突然间,众人的左边传来一声巨响,灼目的火光刺破天空,房子顷刻间被熊熊大火淹没,连带着那些冰冷的武器和鹿头一起。
                        雷管爆炸了,衫斯却没有回来。
                        几人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来了。”
                        凭借猎人那优秀的动态视力,格尔比说,松了口气。
                        衫斯从被高温扭曲的窗框中翻了出来,敏捷地落到地上,一边咳嗽,一边用手套遮掩口鼻,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未引爆的雷管,灰头土脸地朝他们走去。可能是因为烟雾太大不好定位的缘故,衫斯没有使用传送,他的身上大大小小全是爆破的碎片所造成的伤口,万幸的是,没有致命伤。
                        帕派瑞斯连忙冲上前去,查看衫斯的伤势。众人关切的目光令衫斯有点不适应,他拉起围巾,用那个有些像披风的东西把自己裹了起来,轻咳一声:“我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比这个严重多了,不要忘记我是一名军人。”
                        说完,他将手里的雷管扔给格尔比:“这是我从那堆雷管里面拆下来的,你能看出什么线索吗?”
                        格尔比接下雷管,易燃易爆的炸药在火焰人的手中移动,看得几人心惊胆战。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格尔比是一位出色而专业的军火商人,将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他放下雷管,皱眉:“有些年代了,在那张床下藏了至少五六年左右。尽管我真正在家住的次数很少,但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既愤怒又自责。
                        “和我们相识了五六年之久的内鬼吗……”衫斯捏着下巴,开始沉思。
                        “怎么会,不可能……”帕派瑞斯看起来快要崩溃了。他可以忍受潜入敌人内部的危险工作,却无法忍受朋友之间的互相怀疑。
                        “现在思考也没用,证据太少了。”格尔比提议道,“不如先想想我们之后该怎么做,夜晚还很漫长。”
                        没错,夜晚还很漫长。星星在晴朗的夜空中闪烁着,今天是无云的一天,如果没有战争,没有爆炸,或许是个适合露宿和野餐的好日子。可惜,没人有心思去做这些。查拉凝视了一会儿星星,低下头去,双手合十,也不知道是在向哪一位神明祈祷。
                        “啊嘿。你们在这儿啊。”
                        冰凉的机械蹭到了查拉的裤腿,她抬起头,看到安黛因领着一群机械士兵走来,后面跟着艾菲斯和托丽尔,还有一个她没见过的羊型怪物。那一定是被捉起来的国王艾斯戈尔,查拉想,突然意识到玛菲特也许和艾斯戈尔被关在一个地方,如果艾斯戈尔被救出来了的话,那么……她以期待的目光向队伍的后面看去,但并没有看到蜘蛛小姐的身影。
                        “……抱歉。”感知到查拉的目光,托丽尔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赶到的时候,玛菲特他们已经以叛国罪的名义被处刑了。和小毛球不同,他们甚至连利用的价值也没有。”
                        格尔比的眼睛黯淡下去,帕派瑞斯抱住火焰人的肩膀,以示安慰。
                        众人低下头,为逝去的怪物们默哀。
                        “衫斯,帕派瑞斯,是时候回到你们原本的职位上了。”
                        托丽尔率先打破了沉默,表情严肃:“我已召集了法国的士兵,战争即将开始。”
                        两位骷髅慎重地点了点头。
                        查拉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些人一下子离自己很远很远。军长,特种部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特殊职业,让她这位渺小的魔女无所适从。
                        托丽尔注意到了查拉的不安,她摸索着伸出手,抚摸查拉的脸颊:“别担心,我的孩子,我们还是我们,没有变。”
                        “是啊。”衫斯笑着接口,“我是军长,但这并不代表你不可以顶我的嘴,何况我也需要借助你的能力。”
                        查拉把衫斯的衣角握在手里,这让她安心了一些。
                        “对了。”安黛因推了推镜片,而查拉仍然不知道那个玻璃是用来做什么的,“玛菲特给你的提米布偶,你收到了吗?”
                        “……嗯。”
                        将布偶从口袋里掏出抱在怀里,查拉低头嗅着布偶上残留着的玛菲特身上的香水味,认真地点了点头:“谢谢您,安黛因术士。”
                        “啊哈,没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把戏罢了!”安黛因笑了起来,猛地凑近查拉,“如果要感谢我的话,不如把那双特殊的眼睛送给我——”
                        “安黛因!”艾斯戈尔低喝道。
                        鱼人撇了撇嘴,慑于国王的威严,没趣地退了回去。受到惊吓的查拉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艾斯戈尔。“别害怕,我的孩子。”他说,神态慈祥,“我很欢迎你加入怪物的大家庭,我从托丽那里听说了很多你的事。”
                        “嘿。”被冷落的衫斯不满地大叫起来,“她可是我带回来的小玩具!你们都放手!”
                        “我不是。”查拉不满地吐了吐舌。
                        艾斯戈尔的身后跑出来一个稍小一些的羊人。他没有礼貌地抓住查拉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他直视。“哇。”他惊呼道,“稀奇的瞳色,是天生的吗?”
                        “艾斯利尔。”托丽尔低声喊着他的名字,警告道,“没礼貌。”
                        “切。”艾斯利尔哼了一声,没有松手。他打量查拉的外貌,突然意识到她的发色与某个故事格外相似:“你莫不是传言中的红眼魔女?”
                        但查拉来不及回答,因为艾斯利尔的灵魂突然变成了蓝色。衫斯使用操控重力的魔法将艾斯利尔按到了地上。查拉趁机后退几步,下巴由于羊人尖锐的指甲留下了几道红色的划痕。
                        “抱歉,陛下,我知道他是您的儿子——”衫斯诚惶诚恐。
                        “请尽情地教训他吧。”托丽尔听起来有些生气。
                        获得了免死金牌的衫斯不再手下留情,他用重力把艾斯利尔提起来,掐住他的脖子,盯着这个小混球的眼睛:“我警告你最好别对她动什么奇怪的念头,当然,我对你的存在也已经不爽很久了。如果你不介意吃一记标准的上勾拳,就尽管去做那些违反我原则的事。”
                        处于下风的艾斯利尔对衫斯的威胁不屑一顾。“我只是想证明传言是否是真的。”他耸耸肩,似乎不理解衫斯的态度为何如此严肃,“给我来一卦怎么样,魔女小姐?”
                        “要收费的。”衫斯掐着艾斯利尔脖子的手缩紧,红色的左眼中燃烧着怒火,他右眼中的白色瞳孔已经暗了下去,查拉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愤怒的表情。
                        “我没事。”她急忙说,拉了拉衫斯的衣角,劝道,“我也可以给他免费预言……”
                        衫斯沉默了一会儿,不情愿地把艾斯利尔放了下来。他抱着双臂,懒得施舍给这位羊人一个眼神:“去他的。我是说,随你。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过他的!”
                        查拉听出这位骷髅军长因为对她的保护被她拒绝了而有点儿在闹脾气。她觉得好笑,伸手掰了掰衫斯的脸颊,看着骷髅的脸在她手下略微变形,又很快因为骨骼的可塑性变回原来的圆润。衫斯打掉她的手,耸耸肩,不再生气了。
                        艾斯利尔的年龄看起来比查拉还小,因此查拉也懒得和一个不够成熟的小孩子计较。她绕过羊人的身体,偏头去看跟随在女王身后的大部队的冰山一角。


                        IP属地:山东13楼2018-03-24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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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浩汤汤的怪物们身穿铁甲,宛若大军临城,而在这其中,处于统帅位置的艾菲斯最为英俊潇洒。
                          百炼千磨,才为上将。
                          但查拉知道艾菲斯仅仅是一名地位较高的骑士。很快衫斯将代替艾菲斯站到那个位置上,指挥成千上万的怪物。
                          她认识的人,原来有这么伟大……查拉的内心既兴奋又自豪,她几乎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衫斯驰骋沙场的景象了。
                          “我们在英国有了新的据点。”托丽尔说,带头向前走去,“在那里整顿一晚吧。我已向人类下了约战书,到了明天,战争将正式开始。”
                          新据点位于一处隐秘的山脉之间,蜿蜒起伏的山坡一路延伸到很远的地方,与黑色的夜空互相连接。大战在即的气氛和紧张的沉默一起在军队当中蔓延开来。
                          “怪物必胜!”
                          突然发出这样高吼的人是怪物们的军长。衫斯抽出别在皮带上的佩剑,剑锋直指天空。他的喊声回荡在山丘之间,士兵们的血液立刻沸腾如燃烧的火焰,长达千年一直被人类压迫的黑暗生活马上就要见到那黎明的曙光。
                          “怪物必胜!”
                          漫山遍野的怪物们的吼声汇聚到一处,在曲折的山脉之中被回音无限放大。震耳欲聋的口号伴随着从山头到山尾一个个按顺序燃烧起来的火炬,辉煌而宏大的场面让查拉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她仰望着高举佩剑、器宇轩昂的衫斯,骷髅的脸被火炬的光照亮,闪烁着与他的装束相配的红光。
                          他是怪物们的军长。
                          这个词的分量查拉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怪物必胜!怪物必胜!怪物必胜!”
                          荡气回肠的喊声与高涨的士气令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安黛因不停地将镜片抬上抬下,咧开八颗黄色的牙齿,露出一个张狂的笑容;艾菲斯表情平静,眼神却发出激动的光芒。就连艾斯戈尔和托丽尔也被这氛围所感染,两人微笑着,在彼此的陪伴下注视着怪物们的群情激愤。
                          这是他们的王国,这是他们要守护的子民。
                          有人开始流泪,有人将衣服脱下来扔到天上。这将是在所有人还活着、战争还未开始的时候,属于他们的最后一场狂欢。
                          “香槟、炸鸡,还有美妞。”
                          衫斯不知何时从睥睨万物的高台上退了下来,他凑到查拉耳边,笑道:“要来参加我们的狂欢夜吗,魔女小姐?”
                          查拉转向他,此刻的衫斯变回了她所熟知的有点孩子气的普通骷髅。她放平心态,将那一幕带来的震撼抛到脑后,跟着笑道:“我这种未成年人不太适合吧?”
                          “说的也是。”衫斯眼睛弯弯,“诚实来讲,我对他们的活动不太感兴趣。所以,你想和我一起去哪里随便逛逛吗?在战争开始之前。”
                          “战争开始后我还能看到你吗?”查拉问。
                          “当然。”衫斯耸肩,“你的能力很重要,我会一直把你带在身边的。军长的工作是指挥和协调,我实际上很少亲自上战场。”
                          他在查拉的耳边吹了口气,低声笑道:“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不舍得离开我吗?”
                          “……谁舍不得你,**军长。”
                          查拉转过头,庆幸黑色的夜空掩盖了她脸上暴涨的红晕。
                          这个愚蠢的称呼让衫斯的头骨上爆出青筋。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用力敲了敲查拉的脑门,以示警告:“注意你的语言,贵族大小姐。”
                          “我早就被你们带坏了。”查拉反过来把错误推给对方。
                          “我可没说过一句骂人的话。”
                          “胡说。‘该死’和‘去他的’是谁说的?”
                          衫斯大笑起来,他看着生气地鼓嘴的查拉,心情相当愉快:“哦?看来你把我的每一句话都当做是圣言铭记在心。”
                          “我没有!”查拉反驳道,脸上愈发变红,她不明白衫斯为什么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令人羞耻的话,“我只是记下了你说过的脏话。”
                          “嚯。是啊,没错,我很‘肮脏’。”
                          衫斯厚着脸皮承认了,他的手探到查拉衣服下面,顺着纤细的腰肢向上移动。他俯下身,叼住查拉的耳朵,声音喑哑:“……很肮脏。”
                          查拉哆嗦了一下,迅速打掉他的手,瞪着一脸无辜的骷髅:“未成年人!”
                          “是是。”骷髅军长耸肩,把手抽了回来,敷衍道,“你说什么是什么。”
                          他打了个响指,带着查拉传送到高台上,女孩和骷髅一起并肩坐下来,俯视着漫山遍野的火炬的光点。
                          “他们需要狂欢。”衫斯感慨道,“有很多男人会在战争的前一天晚上和心仪的女孩表白,在香槟和死神的作用下滚一把疯狂的床单。你得知道,当你很可能明天就会死去的时候,再也没有什么是理智的了。”
                          他看起来相当兴奋,离了火光的映照,他的脸颊依然微微发红。衫斯从怀里掏出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一杯倒满,另一杯恶作剧似的只盖过了杯底。他将满的那杯拿在手里,把另一杯递给查拉,笑道:“要不要喝?这种干红的度数很低,你只会尝到浓郁的葡萄味儿。这是德玛利特酒庄的特产,我珍藏多年,保证至少发酵了百年以上。”
                          查拉犹豫了一下,接过杯子,问:“你活了多久了?”
                          “谁知道呢,当时光太漫长的时候人们总会忘记计数自己的生命。”衫斯把玩着玻璃杯,红酒眼看就要溢出来了,却又被他使用小伎俩让水面持平于杯面。
                          看客胆战心惊,表演杂技的人却从容自如。
                          “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谁知道呢,骷髅是不朽的。”衫斯举起酒杯,“Cheers。”
                          “Cheers。”
                          查拉说,和他碰杯。衫斯仰头,豪爽地将红酒一口干掉。查拉学着他的动作,把那点温和的液体一鼓作气灌入喉咙深处,酒精的作用令她的脸颊微微发红。
                          “衫斯。”她说,双手胡乱抓着,“有好多个你。”
                          “别装醉。”衫斯去拨开她的手,软绵绵的力道让他愣住了,“你真的醉了?就这点酒?”
                          女孩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然后咯咯傻笑着松开了唇。
                          “那么,你要在大战之前和心上人滚床单吗,军长大人?”
                          她问,眼角发红,嘴唇上闪烁着红酒血一般的光泽。
                          引人犯罪。
                          衫斯在心中默念着圣母玛利亚,这才抑制住狠狠侵犯那双嘴唇的冲动。他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说:“你醉了,回去休息吧。”
                          “我没醉。”
                          查拉的眼神一下子清明起来,她凑上前去,轻轻摇晃着衫斯的手臂,声音发嗲,像是在撒娇:“我和军队,你选哪个?”
                          “这有什么可选的……”衫斯一怔,试图挣开女孩大的惊人的力道。不知为何,魔女那看穿一切的空灵之感再度环绕在了查拉身边。
                          “不选出来的话我可不会放你走哦。”
                          查拉借着酒劲,撒泼耍赖,而偏偏,衫斯拿这样的她没办法。
                          “选你。”他只得小声哄道。
                          女孩咯咯地笑。“不对。”她说,那句子让衫斯毛骨悚然,“那不是你的选择,告诉我真相……告诉我,对你而言,怪物的胜利比区区一个魔女更加重要。”
                          衫斯沉默了。
                          他不知道查拉趁着发疯的时候问他这个是为了什么,但女孩亮闪闪的眼睛告诉他,必须做出选择,而无论选择哪个,女孩都不会离他而去,更不会怨恨他或者对他感到失望。
                          她只是会接受自己的命运。
                          “……是的,我会顾全大局。”于是他沉声回答说。
                          查拉放开了手。她的眼睛再度变得朦胧,衫斯搞不清她是真醉还是装醉,但显然,这样的时刻也没有搞清楚的必要。
                          “是啦。”查拉跳起来,抱住衫斯的脖子,似乎笑得很开心,“那我就放心啦。你不会拿所有怪物的未来换区区一个查拉的命,对吧?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会怎么做。”
                          “是的。”衫斯说,“但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不要太过担心。”
                          “我会没事的,衫斯,我会没事的。”查拉低头,重复道,在他的胸前胡乱地蹭了蹭,“我只是,嗯,你能抱着我一会儿吗?”
                          衫斯依言做了。他环住女孩纤瘦的身体,感受那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是的,就是这样弱小而坚强的身体,为他争取到了谈判的机会,发现了雷管,使所有人免于一死。就是这样的身体,拥有预言的神明般的力量。
                          衫斯在某个瞬间觉得查拉很强大,但很快他又认定了查拉绝对需要他的保护。不过查拉不会是累赘,他知道,女孩的存在只会让他在成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功勋策上必定写有这位伟大魔女的姓名。
                          她抛弃了她的姓氏,抛弃了人类贵族舒适的生活,毅然决然地投身到拯救怪物的战争中来,凭借她的仁慈和那奇迹般的能力。
                          她一定是预言中的天使。衫斯默默地想。
                          “视野所及之处,必将插满怪物的旗帜。”
                          查拉轻声道,像是她通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属于怪物们的未来:“祝您武运昌隆。”
                          而衫斯只是更加用力地收紧了双臂。
                          他们静静地在漫天星光下相拥,直到灯火一点点灭下去,直到有人开始喊他们的名字。
                          衫斯松开了查拉。
                          他忽然错觉这个人好像马上就要消失到他无法触及的地方,永远的。
                          衫斯按捺下涌上心头的惊慌,拉住查拉的手,说:“我们走吧?”
                          查拉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响指与红光闪过,两人出现在寻找他们的人群之中。
                          “他们在这儿!”帕派瑞斯率先看到了他们,飞快地向两人跑来,“你们不要随便走动,找起来很麻烦的。”
                          托丽尔的鼻子敏锐地捕捉到了酒精的味道,她惊讶地捂住嘴:“衫斯!你给查拉喝酒了?”
                          被点名的骷髅头上流下一颗冷汗,大感不妙,女王的怒火是很可怕的。他正要溜走,却听到了查拉的声音:“没有,妈妈,是我自己偷喝的,与衫斯无关。”
                          查拉的掩护让衫斯松了口气,以感激与怜悯的目光望着被托丽尔长篇大论教训的查拉。他伸了个懒腰,酒精让他有些困倦了。
                          烟花在天空炸开。
                          不知是谁放的烟花,场地寂静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事,转头去看那光影的奇迹。随后爆发开来的是更加人声鼎沸的谈话声,混杂着尖叫以及酒瓶砸到地上的响声。受到氛围的影响,衫斯也举起手里的红酒瓶,狠狠砸在地上,放开嗓子,畅快地大吼一声。
                          查拉站在衫斯面前,仰头注视着他。
                          “为你的既定胜利而提前祝贺,军长。”
                          她笑道,手指在衫斯的掌心画了个圈。
                          “你没醉。”衫斯说,将剩下一半的红酒瓶子递给她。查拉接过,学着衫斯的动作把酒瓶砸在地上,衫斯的笑声与玻璃的碎裂声一同响起。
                          他拍了拍查拉的肩:“干得漂亮,伙计!”
                          随着气氛达到高潮,一声长啸从山谷的某个角落里响起,不久后便有人长啸着回应,很快,此起彼伏的啸声占领了怪物们的狂欢。
                          衫斯将双手做成喇叭的形状,回应那接连起伏的啸声。
                          仿佛一群野性的狼在原野上呼朋唤友。
                          查拉微笑,烟花在她的背后炸开,灿烂的光芒使她的脸颊前所未有的美丽。
                          “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疯狂的夜晚。”她说,细长的瞳孔在黑夜中发出红色的光泽,像是一只夜行的高雅的猫。
                          “你还会经历更多。”衫斯回答道,他也在笑。
                          “不。不会有更多了。”
                          这样说着的查拉,脸色白皙如同透明。
                          衫斯附和道:“是的,因为战争就要结束,再也不会有死亡前的狂欢了。”
                          女孩深深地看着衫斯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是的。”
                          烟花还在炸响,而他们只是在巨大的噪音中注视着彼此,相对无言。
                          “……嘶。”
                          查拉在陌生的房间中醒来。
                          陌生的天花板,她想,哦太棒了,第三次。尽管她好歹有了一个可以住的地方。
                          喝下去的那点低度数红酒令查拉头痛欲裂,她下了床,险些跌在地上,因为床的高度比她预想中要高很多。
                          “那是按法国的款式制作的高床,小心点。”
                          门口有人轻笑了一声,查拉抬起头,看到了衫斯的身影。
                          “我以为你应该在战场上指挥。”她说。
                          “我正在。”衫斯的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纸地图,朝她扬了扬眉,“如果这个房间里没有突然发出巨大响声的话。”
                          查拉摸了摸鼻子。“抱歉。”
                          “不用。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衫斯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他确实非常繁忙,查拉听到客厅里有人在喊衫斯的名字。
                          她洗漱完毕,走下楼来。和酒吧里悠闲的气氛不同,这里所有的人都在匆忙地来来往往,只有她一个是一觉睡到中午的大闲人。
                          查拉没有自暴自弃,她知道她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不过不是现在。她打了个哈欠,注意到帕派瑞斯的装扮与平常不同,他戴上了那黄色毛边的兜帽,紧身裤裹着他挺拔的双腿,牙齿上叼着嘴链,眼神懒散而闲适,整个人的气质彻底发生了变化。
                          “你……”
                          查拉说到一半,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帕派瑞斯注意到查拉的存在,朝她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温软笑容,那熟悉的感觉打消了查拉的不安:“记得我说过吗?我的任务是潜入敌人内部,手段包括色诱。爱好男色的人在这年头还是很多的。”
                          查拉闻言,有些震惊:“但是,这样不会……”


                          IP属地:山东14楼2018-03-24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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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帕派瑞斯打断她的话,手腕一翻,小刀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在他手中翻飞,“我有我的办法,不会受伤的。”
                            “毕竟。”他将外套脱下,搭到肩膀上,语气难得硬气了一点,“这是我的职业。”
                            查拉以崇敬的目光目送帕派瑞斯出门。
                            被衫斯救下后,她头一次落得无事可做的地步。这里没有她熟悉的人,她找不到话题,何况以闲聊的名义去打扰这些正在工作的人也不好。查拉觉得无聊,于是她溜到怪物的图书馆里,随便找了一本书翻看。
                            她打开扉页,发现借书表上写着“衫斯”两个字。
                            那位军长借过这本书么?他会看什么样的书呢?
                            原本的兴致缺缺一下子变得兴趣盎然起来,查拉打开书,沉浸到阅读之中。
                            衫斯有做笔记的习惯,这本书是公共的,因此他用了铅笔。书页的空白部分被密密麻麻的铅笔小字填满,足见他的认真。
                            每次遇到读不懂的地方,查拉都会去看衫斯在书上做的笔记,骷髅的见解独到而一针见血。而读着和本人一样张狂的字迹,让查拉有种衫斯就坐在自己的旁边,耐心回答她的疑问的感觉。
                            她是在读这本书,亦或是在读衫斯这个人呢?
                            这是一本百科大全,是手写本,雕刻印刷的技术在这个年代可遇而不可求。通过那些注解,查拉知道衫斯喜欢蝴蝶面,喜欢研究红酒,向往宇宙,有着成为一个自然学家的梦想。
                            她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在平常接触不到的知识,等到翻过书的最后一页,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查拉看了看时间,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真是一本好书啊。”
                            “是这本书的优秀吸引了你,还是你读了这本书,因此觉得这本书优秀呢?”
                            查拉循声抬起头,她看得太过专注,竟然没有注意到衫斯已早早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军长大人总算无事可做了?”她调侃道,合上书籍。
                            “这是因果律。”衫斯煞有介事地说,手中也抱着一本书,“我来这里查些资料,碰巧遇上了你而已,别说的好像我是个占着位置不干事的军长一样。”
                            “一天碰到两次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吧。”
                            查拉嘀咕道,转转眼珠,按照衫斯的思路说了下去:“我觉得这本书优秀,是因为你阅读过它。用因果律的角度来讲,是这本书很优秀,所以你阅读过它。”
                            衫斯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还知道因果律是什么。”他说,“已经很久没有人可以和我一起讨论哲学的问题了。万事皆有因果,但你永远无法知道,哪个是因,哪个是果。有些看起来的是因的,其实是果,看起来是果的,其实是因。”
                            “不一定。”查拉站起来,将书放回书架上,“有的时候,未来,也就是果,是既定的,不管因是什么。”
                            衫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这是你身为预言未来的魔女的独特见解吗?”
                            “可能是吧。”查拉耸了耸肩,“不谈这个。战争怎么样了?”
                            “现在一切都好,我们把人类想的太强大了,预想中的苦战并没有出现。”轻松地说着,衫斯将一本厚重的书从书架上拿下,“仔细想一想,那些天天想着篡位谋权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有强大的战力。”
                            查拉对此不置可否。她曾是贵族的一员,人类军队的强大她是亲眼目睹过的,绝无可能像衫斯说的这样轻松。或许衫斯只是不想让她担心,因为战争是事关生死的事。
                            “陛下有事找您,军长。”
                            陌生的声音从桌子对过传来,查拉闻声,看到艾菲斯正要把口罩重新戴回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她不解地问,“你的声音明明很好听,这太可惜了。”
                            “祸从口出。”
                            简短地回答了一句,艾菲斯恢复到无口的状态,等待衫斯来到她的身边,两人一起向女王的工作室走去。
                            查拉看了一眼黑下来的天空,图书馆的防风效果不好,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开始变冷了。是时候回到房间里去,她想,把衣领向上提了提,嘶着冷气,搓着双手,慢慢地向图书馆外面走去。
                            转过一个拐角,她迎面撞上了一个手里捧着一大堆信封的人。
                            “啊、抱歉!”查拉连忙道歉,蹲下来帮助那个人收拾好散乱一地的信封。
                            “您是查拉小姐?”
                            但那人却不急于收拾信封,而是指着她红色的眼睛大叫起来。
                            被叫到名字让查拉愣了愣:“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的手里飞速地被塞了一件扁平的东西。
                            “您有一封信!”说完这句话的信使匆忙抱起信件,跑出了图书馆。查拉的脚下还有一些没有被收起来的信件,她想要叫住对方,但那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看来对方到图书馆只是为了找她的,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信使她在图书馆里。查拉叹了口气,把遗落下的信件收拾好,等着信使再次来找她。她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拆开了信的封皮。
                            刷拉。
                            只读了开头,查拉便瞪大双眼,怀里的信封再次掉落在地。
                            “不……不可能……”
                            她的嘴唇颤抖着,喃喃地自言自语,无暇顾及掉落在地的信件,飞速向楼上跑去。
                            “查拉小姐 敬启
                            ■■■■■■■■■■■■
                            ■■■■■
                            神明的福泽不会永远降临在您的头上
                            今晚午夜,在白教堂
                            祝您 武运昌隆
                            ■决心■■■ 致上”
                            在所有人都睡下后,查拉捏着薄薄的信纸,轻轻地推开了门。在这个时间点独自出门必然会遭遇到各式各样的危险,甚至信件本身也可能是圈套,但查拉无法放过信纸上所说的那条信息,她不能错过这次会面。
                            查拉的预言能力失去了作用,她不知道此番行动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署名是“决心”的那位神秘人会为她带来怎样的不同命运……查拉既期待又感到澎湃的恐慌。
                            “你要去哪里?”
                            楼下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查拉打了个哆嗦,向楼下看去。衫斯不知为何也在半夜的时间起来了,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芒。
                            “我……起来小解。”她说,慌乱地编织着谎言。
                            衫斯狐疑地盯着她。“小解需要把正装穿上吗?”他问。
                            “我和衣睡的。不说这个了,你这个点起来做什么?”查拉试图转移话题,她能够看出这位骷髅先生正在因为某些事情受到困扰,并且急需倾诉。她观察着衫斯眼窝下浓重的青色,猜测道:“你一晚上都没有睡?”
                            空气陷入了沉默。
                            衫斯揉了揉头,有点像是犯了错被家长抓到的小孩,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压力太大了。”
                            “我就知道战况没有你说的那么轻松。”查拉耸肩,走下楼梯,来到衫斯身边,握住他的手,“介意和我聊聊吗?”
                            衫斯摇摇头,和查拉一起在楼梯的最底端坐了下来,两人的手相交而握。
                            “你知道怪物曾经杀了六个人类,对吧?”他开口。
                            查拉颤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衫斯握住她的手的力道增大了一些,以此安抚她的恐慌和不安:“别担心,你会没事的,怪物们不会想要杀了你。”
                            “嗯。”
                            听见女孩微小的声音,衫斯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继续说:“可能是因为内鬼的问题,怪物们储备的六个人类的灵魂消失了,在战场的第一天,出现在了人类那边,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控制这些灵魂的是一个在我们情报范围之外的逐梦家族的女骑士,她戴着面具,我们看不到她的脸。”
                            女骑士?
                            这个关键词让查拉尘封已久的记忆苏醒了。
                            “衫斯。”她说,声音有些紧张,“你还记得柯克特公爵的那件事吗?你杀死了一些骑士,而我隐约有印象,一位女骑士也混迹其中。”
                            衫斯的手骤然缩紧,瞳孔在黑暗中。
                            “是她……”他低声道,“那天其实有个人偷偷地跑掉了,我当时想这对大局没什么影响,所以也没有追上去。”
                            接着,衫斯的声音变得困惑起来:“她到底是谁?有能力从托丽尔的保管下偷走六个人类的灵魂的人……”
                            “不清楚。”查拉说,继续进行自己的推测,“我想,正是因为她将六个灵魂献给了人类,她才获得了作为一名女性也能成为骑士的资格。”
                            衫斯愣了一下,不解的问:“女性?女性怎么了?”
                            “人类的性别歧视很严重。”查拉低头,摩挲裙子的花边,“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十六岁之前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不允许出门的原因,也许,如果我是男孩子,情况就没有那么糟糕了。”
                            宽大的骨手轻轻拍了拍查拉的背,衫斯站起身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算了,再怎么烦恼也没有用,我回去试试看能不能睡着,你也是,赶紧去做你要做的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查拉多虑,衫斯没有说“去小解吧”,而是用了“你想要做的事”这样一个概念不清的名词。她转头去看衫斯的脸,骷髅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晦涩不明,连带着整个人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圈。
                            查拉想要到衫斯的房间里再去看他一眼,但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出发之前能够和衫斯说上几句话已经是幸运了。这样给自己打气,查拉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她带着耶稣的祝福,披着漫天的星光,大胆地走上了有去无回的征途。
                            白教堂离怪物的根据地有很长一段距离,平时,在衫斯传送能力的带领下,查拉对距离没有什么概念,等到真正自己一个人开始走的时候,她这才发现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魔法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便利。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和天上北斗七星的指导,朝白教堂走去。
                            远远地看到那个教堂的轮廓时,她已是精疲力竭,而天空也隐隐地露出了白色的光。
                            启明星升上天空,就快要天亮了。
                            也许不能按时回去了吧,衫斯和其他的怪物们都会因为找不到她而焦虑不安。在心中对朋友们说了声抱歉,查拉深吸了口气,轻轻地推开了教堂的门。
                            一片黑暗,早些时候看到的耶稣雕像在黑暗的衬托下变得阴森可怖。
                            有人站在查拉身后,查拉一惊,她没有察觉到对方是何时来的,而那呼吸就这样突兀地喷到了她的脖子上。
                            她眼前一黑,意识就此中断。
                            *R15预警*
                            奢华的窗帘既可以阻挡阳光的进入,也可以遮盖窗帘后见不得人的黑暗秘密。光线昏暗,空气中荷尔蒙的味道以及肌肤的温热,气氛正好,是时候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违背道德伦理的事。
                            帕派瑞斯的衣服脱了一半,他叼着嘴链,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不安分的手在他的骨头间来回游动。熟悉到恶心的触感,他想,为什么会有人迷恋一具并不精致的骨头架子呢?
                            想要获得什么总是要付出报酬的,他想要情报,于是他付出了常人难以启齿的肉【和谐】体。
                            “我有我的办法。”
                            他想起面对那什么都不懂却又好像什么都懂的女孩担忧的面孔时自己所说出的谎话,罪恶感油然而生。
                            他没有办法,他怎么会有办法呢……
                            帕派瑞斯在感受到凑上来的嘴唇时颤抖了一下,用力握紧床单。
                            “嘿,你真性感……”
                            男人喑哑的声音使情【和谐】欲的氛围达到高【和谐】潮,帕派瑞斯蜷缩起身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发软:“公爵大人……”
                            “叫我的名字,小可爱……”
                            那只手在他的脊椎上游动,快【和谐】感沿着神经集中的敏【各写】感带一路传至帕派瑞斯的大脑,几乎要烧断了他的理智。
                            ……只是“几乎”而已。
                            “听说了吗?”男人一边吻他,一边说,“今天是被抓起来的魔女的处刑日。”
                            那个关键词让帕派瑞斯混沌的大脑立刻清醒了,他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哪个……魔女?”
                            “就是那位啊,红眼的魔女。”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啃【和谐】咬着他的锁【和谐】骨,口齿不清地说,“好像前几天才被抓到手里,是怪物军长的姘头吧?未成年的小女孩,那位军长口味可真重,也不知道上过床了没有。哦,据说要把她处以火刑,一点点折磨至死、是美丽而又残酷的刑罚——”
                            男人的双手猛地被帕派瑞斯牢牢钳住,骷髅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平息的怒火。
                            “闭嘴。”帕派瑞斯低声道,“衫斯不是那样的人。”
                            他翻出小刀,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割断了他的喉管,将尖叫抑制在死亡之中。
                            “一定是市中心的处刑台……”


                            IP属地:山东15楼2018-03-24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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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掉身上溅到的血液,帕派瑞斯喃喃道,表情焦虑:“查拉怎么会……我得回去告诉衫斯!”
                              他抓起胡乱扔在床上的衣服,飞速穿戴整齐,从床单上撕下一块,食指沾着男人的血草草书写了一番。接着,他打碎绿色的琉璃,翻窗而出,吹了声口哨,把血书叠好,绑在飞来的乌鸦腿上。
                              这个地方离处刑台只有十几分钟的距离,帕派瑞斯权衡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决定在汇报给衫斯前先去处刑台看一眼。
                              他的背后传来了侍女的尖叫:“公爵大人!公爵大人您醒一醒——”
                              看来是那个男人的尸体被发现了。帕派瑞斯冷笑一声,转了转小刀。他双手抓住栅栏,矫健地爬了上去。
                              可等他赶到处刑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帕派瑞斯默默地注视着漫天火光和被绑在十字架上受苦的少女,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他只是颓丧地叹了口气。他早该预料到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未成年女孩,被卷进这样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战功显赫的圣女贞德被法国国君亲手交给了英国。
                              他说不清此刻的感觉,悲伤、愤怒、痛苦、惋惜,亦或是自责?帕派瑞斯只是知道自己看不下去了。他捂住脸,泪水无声地流下。
                              他眼角的余光对上了女孩投过来的视线。
                              帕派瑞斯放下捂住脸的双手,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
                              查拉在微笑。她的脸被高温灼烧而流下豆大的汗水,她被蒸汽扭曲的视野越过千万的人群,一眼便看到了哭泣的帕派瑞斯。衫斯没有来,意识到这件事的查拉又庆幸又遗憾,她有多想看到衫斯最后一眼,就有多希望衫斯看不到她死前这副狼狈的模样。
                              查拉的唇对着帕派瑞斯一张一合。距离很远,帕派瑞斯听不到女孩在说什么,但他依然能够从唇形中读出一整个句子。
                              “——我守约了。”
                              她到最后都没有向衫斯求救,甚至没有和衫斯商量信的事情,只是单刀赴会,大胆又莽撞。她把和帕派瑞斯定下的约定一直遵守到了最后。
                              衫斯没有被逼到是冒险来救她还是按兵不动的选择之中,这就足以令她在生命的最后自豪一把。
                              她没有成为衫斯的弱点。
                              查拉注意到帕派瑞斯的泪水似乎更加汹涌了,她无奈地笑了笑,想和以前一样走上去拍拍他的背,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她被绑在这个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真痛啊,她想,无论是过高的温度,还是呛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浓烟,都让她感到还不如死了痛快一般的难受。
                              但是不行。
                              就这么死去是不行的。
                              查拉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在十字架下方好整以暇欣赏她挣扎的丑陋模样的假面骑士。
                              她必须弄明白到底是谁把她逼到这个份上,她必须知道断送了玛菲特酒吧的内鬼到底是谁。
                              不然……不然的话!
                              查拉握紧了拳。
                              所有拼命到现在的努力,所有堆积至今天的牺牲——
                              她这一次的死亡就没有意义了啊!
                              这是衫斯永远不会知道的事。
                              查拉的能力并非预言,而是有赖决心灵魂所带来的重置的力量。
                              在她被爱慕之人从那个牢笼里救出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其实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死亡了,因此才能对所有发生的事情展现出一派风淡云轻的态度。
                              一次又一次地,和衫斯的相处从陌生到熟悉。每一次查拉从死亡中睁开眼睛,看到那位威风凛凛的军长时,她都想要冲进他的怀里,哭诉死亡是多么的痛苦,哭诉她身上肩负着怎样大的压力。
                              然后,她的一腔热血在看到衫斯眼中的陌生和疑惑时,被彻底浇灭了。
                              “我们以前见过吗?”
                              当衫斯这样问她的时候,查拉几乎要止不住哭泣。
                              “是的,没错,你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孤零零的原野上。”
                              查拉这么回答,铺天盖地的孤独迅速充斥了她决心的每一个角落。
                              她看到衫斯自责又难过的表情,忽然笑了:“别往心里去!我是在开玩笑的!”
                              ——是的,就是这样。
                              装作一切都无所谓,装作一切都形同陌路。
                              这就是为了竭力争取到一个完美结局的、她所要做的事,是她作为预言中天使的使命。
                              无数次的死亡中,有她因为躲藏位置不佳而被发现她的骑士杀死,有她被受到欺骗后勃然大怒的老羊人掐住脖子直到窒息,有她因为判断不佳而被柯克特夫人带兵埋伏,还有因为不及时处理雷管的问题而在火光中湮灭……
                              每一次死亡都痛得刻骨铭心。
                              而这一次,她的死法是火刑。
                              查拉低头,注视着漫天的火光和以看着异教徒的目光看着她的人群,凄惨地笑了笑。
                              真美。她的生命在最后关头迅速燃烧发出璀璨的光芒,然后加速陨落。
                              查拉努力瞪着那个戴面具的人,她必须看到那面具之下的真容,否则在重置之后,她将彻夜无法安眠。
                              经过和衫斯的讨论,她确定是这个人给她送来了那封让她脊椎发寒的信。
                              查拉小姐 敬启
                              想就决心与时间线一事与您洽谈
                              我是内鬼
                              神明的福泽不会永远降临在您的头上
                              今晚午夜,在白教堂
                              祝您 武运昌隆
                              另一位决心的持有者 致上
                              信件的大部分内容,查拉隐约能明白,也知道这封信是钓自己出来的诱饵。但“神明的福泽不会永远降临在您的头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如果说“神明的福泽”是指决心和重置,难道这意味着她的重置能力并不能一直使用吗?
                              查拉不敢深想下去,她继续将目光聚焦于那位戴面具的女孩身上。她只能相信,重置会再次生效,而届时她会从地狱中归来。
                              戴面具的人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朝查拉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摘下面具。对方毫无遮掩的行为使查拉吃了一惊,但很快,她的目光黏在了骑士的脸上,动弹不得。
                              那是一张在托丽尔给她看的油画中见到过无数次的脸,标志性的眯眯眼和绷紧的唇角,严谨的五官可以缩略成三条直线,总是不苟言笑。
                              弗里斯克·逐梦,托丽尔收养的人类。
                              是内鬼。
                              怪物们被最亲近的人类背叛了。
                              查拉只觉得她的牙齿开始打颤。她想过很多人,在无数条时间线当中,她几乎将每一个人都怀疑过了,除了她自己和衫斯,但她从未想到是一个她甚至未曾谋面的人。
                              人心究竟能够可怕到什么地步?作为人类孤儿,弗里斯克被托丽尔手把手的养大,是所有怪物的心头肉和小明星。
                              即便如此,为了骑士的身份和财富,或者是为了一些查拉理解不了也不愿意去理解的东西,弗里斯克选择了毫不留情地背叛。
                              她愤怒地看着弗里斯克,拼命挣扎,如果不是情况所限,她真的很想把她所能想象到的最恶毒的脏话扔到弗里斯克的脸上,然后再给这个愚蠢的女孩来上一拳,看看能不能把她打回正途。
                              查拉愤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让女骑士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她扬起手,从托丽尔那里偷来的六色人类灵魂出现在她的身边,然后她对查拉勾了勾手指。查拉惊恐地看到自己的红色决心灵魂正一点一点从自胸膛里飞向弗里斯克的位置。
                              “不!”她惊恐地尖叫起来,“你要做什么?!”
                              如果她的决心灵魂被弗里斯克掠走,那么她就会彻底死去了!无法使用的重置按钮,以及再也见不到的下一条间线。
                              而聚集了七个灵魂的弗里斯克会成为神明。
                              “你经常滥用神的权能。”弗里斯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你这么不珍惜生命,只是因为可以重置,就随随便便地死去,可是会让人很困扰的。”
                              她突然睁开双眼,从她的眼中中发出和查拉的眼中一样的红光,嘴角悚然咧开:“对生死无所谓的你,才会这么莽撞地落入我的圈套。”
                              一阵漫长的沉默。查拉与弗里斯克彼此遥遥对视,只余下火焰在空中炸开的噼里啪啦响声。
                              “才不是……无所谓!!”
                              查拉突然高声喊了起来,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高温,她的双颊变得通红。
                              “没有重置过的人是不会懂的!每一次,每一次我都把这条时间线当作是最完美的时间线来活,怎么会无所谓……我不想死!一次都不想!”
                              可她声嘶力竭的言论只是把弗里斯克逗笑了。“那你为什么要在半夜来白教堂呢?”她近乎怜悯地问,“你明知会出事。”
                              查拉深吸了口气,眼睛死死地瞪着对方。
                              “是啊!我是抱着必死的觉悟来的!”她以毕生最大的音量喊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不抓住的话就再也无法前进了不是吗?!玛菲特小姐他们的牺牲就白费了不是吗?!”
                              这个名字让弗里斯克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微笑:“啊啊,那位蜘蛛人啊,挣扎得真是剧烈呢……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你们的所在地,害得我们只好把她杀掉了。”
                              “闭嘴!不许你提玛菲特小姐的名字!”
                              查拉怒火中烧,这番不经意的言论在她耳中听来是前所未有的巨大侮辱。
                              “呵,随你。”弗里斯克耸了耸肩,手指微微用力,“你的灵魂我收下了,传奇的魔女小姐。”
                              但查拉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微笑起来。
                              她的嘴角总是常常挂着微笑,而在这死亡的关头,她的微笑比平常的任何时刻都要动人。
                              查拉伸手抓住了那不听话的红色灵魂,握紧,收在怀里。
                              这让那位女骑士挑了挑眉:“怎么?你难道还想反抗不成?”
                              “不。”查拉摇了摇头,眼中是平静下来的怒火,然而正是因为冷静,才更加锋芒毕露,“我要让你那些美好的打算——”
                              “一、个、也、做、不、成。”
                              她看了看手中的灵魂,表情不舍而悲伤,但紧接着,她张扬又狂妄地笑了,这个笑容与那位总是自信心过剩的军长如出一辙。
                              查拉感觉衫斯在此时此刻来到了她的身边,为她的决心进行了加持。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在弗里斯克讶异的目光中,她用力捏碎了自己的灵魂。
                              “你疯了——”
                              “我是疯了。再见,你这个小**,衫斯会代替我打败你,拥有六个灵魂又如何?”
                              查拉笑了,是胜利的笑容,她已经预见到了衫斯被加冕为王的那一幕。战争会胜利,她是如此相信她所爱慕的那个男人。
                              “抱歉啦,妖魔骑士先生……我没办法陪你到最后了。”
                              她轻声说,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
                              而在那一刻,查拉作为天使的美无限放大,光彩动人。
                              衫斯的水杯落到地上,碎成了两半。
                              骷髅军长站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好的事。他如此肯定地想着,捂住了自己的头。
                              “军长?衫斯大人?”一旁的下属疑惑地问。
                              衫斯摇了摇头。“没事。”他说,重新坐下,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帕派瑞斯的乌鸦。
                              黑色,霉运的颜色,不祥的征兆越来越大。
                              看完了乌鸦带来的信件后,衫斯沉默了一会儿,将那张血书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里,眼神晦暗不明。
                              “有什么消息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说,似乎正在咬牙,抬手指向地图上的某个位置,“把这个据点给我找出来,限时一天之内。”
                              查拉死了。
                              在看到那封血书的瞬间他便明白了这个事实。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消息,他想,在那天晚上他假装回房间睡觉,却发现查拉悄悄出门的时候,便预见到了这个未来。
                              查拉总是透明得快要消失,仿佛一松开手就会去到没有人能够到达的地方,而现在她真的去了,在天堂之中。查拉那么虔诚的基督教徒一定会去天堂的,衫斯想,尽管她戏称自己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却记下了圣经中的每一个章节,每天晚上都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向上帝祈祷。
                              衫斯有些生气。查拉在瞒着他什么,直到死了也在瞒着,这令他很不开心。他知道查拉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而且出于他对查拉无条件的信任,他知道那一定是对大家有益的事。
                              “那个笨蛋魔女。”他喃喃道。


                              IP属地:山东16楼2018-03-24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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