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他是谁？”稚嫩的声音打破彼此的沉默。
狠厉的眸光落在朵朵身上，她一颤，俏白了脸，紧紧偎依着娘亲。
那人眸中，起了杀意。
琳琅侧身，挡住女儿，迎面而立，静静地看着他。
起风了。
江边雾霭越是朦胧，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水雾隔绝彼此的眼睛，低沉的嗓音似穿透空白的流年，“她的生辰。”
她明白他的意思，抿唇，“元丰三十八年，八月，初八。”
风吹过，凉透心骨，她的眼眸如怀江的天空，灰蒙蒙的，凝聚着淡淡的哀，这股哀感染了朵朵，她心疼地握紧母亲的手。
她垂眸，轻凝着酷似自己的女儿，轻笑，反握着幼嫩的手。
朵朵扬起笑脸，暖了她沁凉的心。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一股冷冽隔绝，怀江如结了冰，吹过阵阵冷风，吹散他们之间的雾霭，那瞬间，她看见他如鬼厉般的眸，铁青的脸。
独孤绝握紧拳头，一条粗大的青筋在额上暴跳。
元丰三十七年六月之时，她已有两月身孕，他眼看着血液染红她的罗裙，孩子被他无情打落，若侥幸，这孩子没死。
也该是元丰三十八年二月左右出生。
不是他的孩子。
“你竟敢背叛本王。”身影如风，已到眼前，他紧掐着她的咽喉，声如魔吟，深不可测的眸凝聚着风暴，状若疯狂。
他失控了。
咽喉灼痛，呼吸困难，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惨白，朵朵拉着他的手臂，哭喊，“放了我娘，坏人，坏人，放了我娘……”
他冷狠拂袖，朵朵的身子摔出去，她的心如被人撕碎了般，轻声道，“王爷……，朵朵年幼，请您手下留情。”
朵朵又扑过来，拳头打在他身上，泪如雨下，一边喊着放了她娘亲。
他举腿，踢去，琳琅倏地挡在女儿面前，狠劲落在她小腹上，五脏六腑灼痛，唇角溢出鲜血，她庆幸，幸好她快，若落在女儿身上，她该怎样的心疼。
独孤绝眸色难测，辨不清是恨是疼。
朵朵哭喊，声音令他烦躁，她忍住剧痛，轻拭她脸颊的泪珠，哄她别哭，朵朵哭得更厉害，擦拭她唇角的血迹，含泪的眸，狠狠地看向独孤绝。
江边，又落下几道人影，乍看琳琅容颜，惊得色变……
“王妃娘娘……”
“琳琅姐姐……”
……
元丰四十三年五月，圣京，阴。
从江南到圣京，也不过短短一月行程，她又回到这座曾让她痛彻心扉的城。
厚重的城门，见证岁月峥嵘，历史繁华，留下深刻的齿痕。
她看着城门，圣京二字，刺痛她的眼眸。
元丰三十六年五月，她嫁给独孤绝，又是五月，她被他带回圣京，整整过了七年，往事一幕幕，浮现脑海，鲜明如斯，仿佛也不过是昨日之事。
目睹两边已有些陌生的繁华街道，她*得，她真的离开圣京很久了。
“娘，爹爹和姨娘，弟弟妹妹为什么关在囚车里？朵朵想爹爹和姨娘了。”朵朵懵懂，尚不知发生何事，一夕之间，她的世界已天翻地覆。
莫家勾结官府，贩卖私盐，多简单的罪名，把常州第一富的莫家，毁了。
满门被捕，压到圣京。
一家三十多人，上到莫离，灵儿，下到奴仆，无一逃过。
独孤绝，够狠。
“朵朵乖，爹和姨娘，弟弟妹妹，都会没事的。”琳琅抱着朵朵，轻声安慰，心中亦无底，独孤绝会不会放人，又抓她回京，究竟为何，她不懂。
他恨她，她知道，她恨他，他也知道。
他们相逢是错，婚姻是错，一错再错，纠缠至今，无法可解。
他已如愿娶得如花美眷，心尖上人，为何还不放过她？
这一月，她再没见到独孤绝，只有何冬雪，偶尔见她一面，欲言又止，终究一叹，什么都没说，她求冬雪，让她见独孤绝一面。
求他放了莫家，他避而不见。
一路忐忑，难以平静，若知那日出门会遇上独孤绝，她断然不会出门，若知……若知……
若知日后种种，当初就不该相逢。
不相逢，便不相识，不爱上，亦不会伤心绝望，整个世界轰然坍塌的感觉，她不会尝到。
马车停了。
“琳琅姐姐，王府到了。”冬雪掀起帘子，抱朵朵下车，她不喜踩着别人的背，跳下马车，那奴仆抬眸，惊恐看她一眼，退到一边。
她回眸，囚车已不见，心顿沉，她知道，莫离等人已被压到天牢，生死都在那人一念之间，无论付出什么，她都要救莫离等人。
“自顾不暇，尚记得闲人？”嘲讽之声从旁侧传来，他已下马，居高临下，立于她前，朵朵甚是怕他，直往她身边躲。
“莫离是民女夫君，并非闲人。”那是她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灵儿，还有那双可爱的孩子，那是她的至亲家人。
他脸色已铁青，冬雪，流云等人冷汗淋漓。
他钳着她下巴，一字一顿，如冰渣吐出，“这辈子，你永远见不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