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漫长岁月中的话，跨越了时光的距离，穿透了灵魂的深度来到我身边。而剩着的，除了泪水，只余有平淡。”
·1·
【我是元飞飞。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做安小武。】
我想了想，提笔将这段文字改成：
【我是元飞飞。
我曾经有一个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叫做安小武。】
·2·
距离那次最后的战役已经过去了十年。
十年失去的实在太多。那段无法忘记的岁月，终究成为了过去式，只能留予他人口口相传。我们努力地想要将手牵在一起，最后也磨不过时间的逆潮将我们推向不同的彼岸。
陈默上得是极好极好的学校，他以理科几乎满分的成绩初中毕业，进了凤天市最好的高中。后来又考进了他一直憧憬着的大学。和他同级的毕业生称他是个传奇。我不知道该怎样说祝贺的话，于是也这么说。
得知他考上梦寐以求的大学那天，我约上阿豪，白羽，金昊，安圣，司美月……很多很多人。我缩在被窝里，蒙在黑暗里，拿手机一个一个给他们发短信。然后我打电话给陈默，打包票般告诉他，“明天大家好好聚聚。”
第二天晚上，我开了个能容纳十多个人的包厢，和陈默两个人喝橙汁喝到天亮。说喝到天亮或许不太准确，即使我一直觉得我食量还挺大，开了两瓶也就喝不下了。陈默一个人，如他的名字一样，沉默着，慢慢地喝着橙汁。我不知道他喝了多久，只记得我睡之前他在喝，醒之后还在喝。
我也知道他有心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实话，即使我们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说，但少了那份共同努力的玩炫击战卡的信念，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将我们重新汇聚在一起了。我想了很久，最终我选择缄默不提。
后来我在KTV睡着了，陈默找服务生要了床毯子。服务生的眼神很怪异，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样子太狼狈，衣服也邋邋遢遢地搭在肩上，差点就要滑落下来；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高中的小屁孩跑到KTV来不唱歌喝一晚上橙汁，显得非常怪异。总之无论是哪个答案我都不喜欢。直到我再去那家KTV，那个服务生告诉我，他还以为我俩是来开房的。
我与陈默告别回家以后，他给我发来短信。
【他向我告白了，我没接受。】“他”指的是阿豪。我与陈默都心知肚明，我知道陈默只是很难接受他的朋友喜欢他。
我趴在床上，又翻了个身。视线忽然转到床头那支红色的笔，是那个人最喜欢的颜色。我把手机举起来，我以为玻璃屏上出现了水汽想去擦，后来我发现，原来是我自己湿润了眼眶。
我想要试图说服陈默答应阿豪，至少可以让我感到我不是那么无力。但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扰别人的意愿。【嗯。】我想要在后面加一些安慰或是劝勉的话，比如“同性恋很难有出路”，比如“你这样做是对的”。可我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
我果然还是个沉浸于童话故事的胆小鬼，不愿意去触碰现实的世界，现实的各种隐形的不存在的约束，只想呆在自己的幻想里做着自己的梦。
很久很久以后，我再去了那家KTV。那次我没有浪费钱，独自一人开了个小包厢，唱着《当爱已成往事》唱到喉咙嘶哑。我可能基本上都是吼出来的，虽然我没有感觉。但喉咙的疼痛昭示了这一点。我觉得对不起哥哥，唱了他那么好听的一首歌，却唱得一塌糊涂。就像预示着我在某些事上注定一败涂地。
而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有那样一天。
不过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3·
大概是陈默上大学两年以后，阿豪向家里出柜了。
这件事是白羽打电话告诉我的（我本以为我第一个会从陈默那里收到消息），白羽还说，阿豪被他父亲打了个半死。“那天他浑身上下青的青，肿的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黑道上的人追杀了或是招惹了什么惹不得的人。”
“他告诉我是他父亲打的。其实他还手他父亲绝对打不过他，但他就硬生生抗下来的。他想来我家借住一段时间。”白羽说到这沉默了两秒，“我问他原因，他说他向家里出柜了。”
“嗯。”我总是在需要运用语言的时候，无力地发现我语言能力的欠缺。“我记得他现在高三？”
白羽那边快速地回答，“是的。他父亲说如果他不改掉他喜欢男人这个令人恶心的癖好，他父亲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他也不要参加高考了。”
“他怎么说的？”我问。
“他说他不考了。”白羽压低音量，“他说他也一点都不喜欢男人，就喜欢陈默一个人。”
然后我们两个互相无言。其实在此之前我和白羽都没有过多交流，大多时候就群发个节日祝福，对方回个谢谢，再无其它的对话。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问。
白羽说，“挺好的。”
随后他问我我过得怎么样。
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说，“还好。一切都还好。”
之后聊得杂七杂八的东西我都没印象了。我挂了电话。手放在额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虽然我并不了解白羽的生活，白羽也一样，但其实我们都猜得出来对方过的并不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
不记得是哪天清晨，约莫是六点，天还未亮彻，窗外黑沉沉地似是有乌云要降下来。白羽打来电话，火急火燎地说到，“飞飞，阿豪不见了。”
“阿豪他不是一直住在你家吗？”我还没睡醒，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
“我早上起来就没看到他。”白羽微微吸了口气，他的语调变得平静了些，“他留下封信，说一直以来打扰我了，他决定要出去走走，闯荡到有足够实力可以无视众人的目光去找那个人为止。”
我忽然觉得很累。为陈默累，为阿豪累，也为我自己累。“爱原来是那样累的一件事。”我握着手机喃喃到。
良久，我听见那边传来微弱的一声“嗯”的同意声，我本以为是错觉，那边却在道了声别后迅速地挂断了电话。我捧着手机，心中猛然萌生了苦涩的滋味。
我想要打电话给陈默，我想要大声说，“陈默那个男孩是真心喜欢你！”但是我又想到，阿豪没有在离开前告诉陈默，肯定是因为不想告诉他。
而且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说了陈默就会抛下他的家人，抛下他的理想去和阿豪私奔，他们的结局也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注定会有美好的结局？不会的。不管我说或不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要爱一个自己相同性别的人太简单，要和一个自己相同性别的人在一起实在太难。我本身就是这个巨大的漩涡里的人，如果又不顾一切地将那个好好地站在岸上的人往这个无法逃离的漩涡里拉，那我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于是我关掉了手机，我不敢说出口的话，就留给阿豪亲自说吧。
我原本是这样想着的。

·4·
高三的夏日炎热而又散发着浓重的惶恐不安，引得人不禁快要窒息。
我或许是这莘莘学子中少见地轻松的人，短跑的特长足以为我的人生添上最亮的一笔色彩。凭借它我就可以踩着七彩祥云去娶紫霞仙子，见鬼呢。
阿豪在这个高三的夏日仍然没有消息。他的日子像是一根绳，越绷越紧，越绷越紧，然后就断了。我有时候会特别害怕，怕我太久没见着他，就把他忘了。毕竟人的记忆力太脆弱，太不可靠了。
然后时间线往后推几个星期，高考就考完了。毕业季，哭的哭，笑的笑，分手的分手，约定如果不在同一所大学也要互相联系的加了手机号QQ号微信号微博号lof号各种号。没有人来找我，我也没有去找任何人。我的交友兴致早在几年前的那个雨夜被磨碎，最后随着那场雨流出我的世界。
我打电话给白羽，问阿豪有没有回来。白羽说没有。那个有着耀眼蓝发和爽朗笑容的男生如他信里的约定一般，放弃了那场在几乎所有学生心中无比重要的考试，最后消失在了这座曾闪烁过他梦想的城市里。
而几十年后的某一天，在故事的最后的最后，他会消失在我的回忆里。我只有看看那些我写过的乱七八糟的文章，包括这一篇，我才可以想起我的人生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我才可能想起我的人生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我说再见。我说，阿豪，再见。
这次我没有流泪。我总不能一直做一个多愁善感的小男孩。
……
高三的暑假被那些学长学姐们戏称为放纵的夏日。
我用暑假的时间重温了《霸王别姬》和《春光乍泄》。重温完之后我陷入无事可干的局面，于是我又看了几遍《大话西游》。整个暑假脑海里的背景BGM都是一生所爱。
在看完所有被那个人拉着看完的电影后，我拿着遥控器随手调到动漫界面，点到了《数码宝贝》，然后从第一部看到第七部。他们的命运也同我们一样驶向各个远方。
是不是每个暑假都会发生些与众不同的事情？同今日一样的很久以前的某个夏日，命中注定拯救世界的七个孩子相聚，开始他们的冒险。而在另一个暑假的某一天，我和那个人相遇在闷热的夏夜。
我也曾问过挺多人这个问题，印象最深的是安圣的回答。“因为六月飞雪才会让人惊奇。”一贯凉薄的语气，姣好的面容却生生地将这个回答带了些魔力。
那时的他是初入演艺圈的新人，和刚刚夺得“最年轻影帝”称号的罗伦先生搭戏。被狗仔拍到彼此拉着彼此的手一起出酒店门，最后大大方方地承认到，“我看他很顺眼，他看我也很顺眼。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说罢他举起罗伦先生的手，秀了秀手上的情侣戒指，然后在狗仔傻眼的目光中径直走过去。
当安圣笑着举起罗伦先生的手的时候，罗伦先生没有任何反抗的行为，只是微笑着侧过头看着他。一时间所有的光都只围绕在他们周边，有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
我不愿意去看那篇新闻底下的评论，因为我知道大多会是什么文字。我只愿时光都能停驻在此刻，让他们一直留在这里，感受着互相拥有彼此的幸福。

·5·
应该是高三暑假的下午。陈默敲开了我家的门。
仔细想想，那是一个很闲适的下午，安逸到能听到知更鸟的歌声——虽然我只听得出是鸟叫声。我正坐在家里看着安圣和罗伦先生合作的电影。
那是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两个男人兜兜转转，转转兜兜，最终还是在茫茫的人海中遗失了对方的身影。电影里安圣饰演的林墨站在十多层高大厦挥手向罗伦先生饰演的秦泽告别，然后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我看着这段爱情由分走向合，又合走向分，垂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
“你知道阿豪去了哪里吗？”陈默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他瘦了，眼下也有了黑眼圈。我猜测着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一边回答到，“不知道。”
自从那个清晨过去后，我再也没有得知过阿豪的消息。我以为他只不过是少年叛逆期发作，过了几天自然会跑回来。但是我小看了他的决心。
他像是逃出牢笼的牛，拼命地往南墙上撞，撞得头破血流也不罢休。他说，跑出去，跑出去。最后的结局不是他死在南墙下，就是跑出南墙，再也不回来。
那晚陈默和我聊了许多。从他的理想到他的目标，最后到他和阿豪。
“我要离开了。去巴黎。”陈默淡淡地对我说，拿起桌上的橙汁。“这是我很久以前的梦想。”
我说，“你怎么说的像要去赴义一样。”
他说，“我可能不会回来了，要回来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本来想见他一面去他家找他，他父亲说他走了。”陈默抿了抿嘴，我感觉他快要哭了。“我问了和他走得近的所有人，可我就是找不到他。”
我把遥控器递给他，下去买了两杯带拉环的啤酒。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酒。说实话第一口下去难喝得要死，喝了几口倒还习惯了那股味。我听说过借酒消愁，但我发现其实不尽然。喝了之后反而更难受了。或许是因为我的愁太浅太轻，不足以体会到那种情绪。也或许是因为我的愁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被风带走了罢。
喝到最后，陈默趴在桌上无声流泪。他没醉，我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个释放情绪的点，那我就给他。
“我本来想告诉他，只要他上了大学，我就同意和他在一起。”
“可是同性恋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非议。那时我觉得他才高一，不理解感情。告白的行为也只是一时冲动下做出的行为。可我……”他哽咽着。
我知道他是想说，他低估了阿豪的感情，也错看了自己的心意。
……
从那个下午往后推三天，陈默去巴黎，我去送机。
是个晴天，天空沁蓝如画，一碧如洗。“你一定要回来啊。”我说，“我会想你的。”
“嗯。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此时温柔地笑起来多了几分偶像剧男二号的气质。“我不会丢了这个地方。”
是的啊是的啊，毕竟无论你走了多远也有一个傻男孩在等你回家啊。我本想这么说。又觉得这么说会提起他的伤心事，于是我只好笑着说说，“那就等你学成归来了。”
他点点头，走上飞机。飞机划过天空，除了一长条的白色云朵之外再无其他。
我挥挥手告别那架飞机。假如是阿豪站在这里，他肯定会追上飞机的。我知道。我有时候会想很久以后的事，奇里八怪地乱想一通后然后忽然想着陈默，或是阿豪会不会后悔他们今天的选择。
我想是不会的，毕竟青春是青春，总有些人要在青春犯下错。但陈默，阿豪，还有我，都有着自己必须做的事情要做。
比如现在，我要回家睡觉。

·6·
陈默走后，我和白羽的联络渐渐多了起来。
其实这个世界上除了爱之外还有很多事情都是重要的。比如吃饭，比如喝水，比如睡觉。对于我来说跑步也是重要的。我这样说服自己，然后换上运动鞋冲出门跑步。
耳边的风啊呼啸而过，每次跑步我都有一种放空自己的感觉。放空，放空，好的，来个深呼吸，可以停下了。
四周的风滞留在不为人知的原野，我向前望去，白羽银白色的短发在空中肆意飘荡。他朝我挥挥手，我注意到他的身边似乎还有个人，心中疑惑着走过去。
他向我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劝不住他。”是白凌。我上次见白凌也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几年不见，白凌长得越发挺拔了。“没事。”我心中疑惑白凌来是为什么，以及他和白羽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浅笑着拍了拍白凌的肩，凑到我身边悄悄地说：“我和他在一起了。”我侧过头看，白羽的脸泛起微微的红晕。哦。原来是热恋期啊。
我和他俩在路上走，入秋了。枫叶缓缓地飘落下来，落到白羽的发上。白凌轻轻地把枫叶拨落下来，拿在手上把玩。
“辛苦吗？”我问。
白羽偏头看了眼白凌，摇了摇头，笑着说，“还好。”他说他之前根本想不到他会和白凌在一起，可能世事就是如此巧合。“我和白凌他已经说服二叔了。等家族事务处理完后就离开凤天市去外地上学。”也离开家族其他人的目光。他们不打算争夺家产了。我不再说话。
我们要去的是电影院。早先我和白羽约好看最新上映的安圣和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姑娘主演的电影，用手机订了票。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看不成了。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取了票后我径直将票给了白羽，无奈地买了另一场电影的票。怎么说呢……我着实没有做发光物体的打算。
白羽皱皱眉，取出其中一张要放到我手里。他从小就是这样认真的性子。我摇了摇头。
他盯了我十几秒，终是不打算说服我。我比他们先入场，道了别后买了大桶的爆米花抱着进场。不小心回头看一眼就看到他们握着手坐在座位上，旁边两个姑娘眼睛闪闪发亮地偷瞄着他们。心中忽然有种被糊了一大口狗粮的感觉。
电影院的灯光从明亮一瞬间转为黯淡。我坐下来。电影开头二十分钟的剧情无聊透顶，让人恹恹欲睡。我看着男主角在这个平凡世界中平凡的人生，狠狠地往自己嘴里塞了**米花。我常觉得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人生阶段都不应该平静而无波澜，至少要在短切的时光中尽力地留下一点，哪怕只是一点自己存在的痕迹，自己存在的价值。
电影的主题渐渐地快速有了反转，原谅我始终不适合表达。男主角加入了个高科技技术部，出了第一次任务，搭档是邻居家的小妹妹也就是女主角。然后男主角在影片末尾对女孩说，“我想吻你。”最后电影在舒缓而柔情的音乐中落幕。
我摘下3D眼镜出了电影院。那部安圣主演的电影还有二十多分钟才结束。我给白羽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们说我先走了，祝他们玩得开心。
他们这时会是什么样子呢？是十指相扣的吧，是微笑的吧，是在看到男主角历经千番磨难获得成功之时用力握紧对方的手的吧。
我猜想着。即使他们失去了一些，但他们拥有更珍贵的。

·7·
白羽和白凌结伴离开是在第八年的冬季。
那年的冬天真冷。许久不见雪的南方在那年下了雪。我买了全套的冬装装备，从帽子到靴子一应俱全。
街角的咖啡店放着陈奕迅当年火得大江南北无人不知的《好久不见》。“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回首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哼着这首歌，慢慢地走，慢慢地走。
少年时仗着自己是全国短跑冠军啊，跑得太快太快，快到风都追不上。后来才知道有时候跑得太快了，就回不到起点了。
我本来准备去为白羽和白凌送行，可惜那天是校运会200米决赛没能腾出空闲。
“有空回来玩啊。”我打电话说。他说好。那边传来白凌的“你在和谁打电话”的类似于吃醋的声音，我轻笑一声挂了电话。
其实我也清楚我很难再见到他们了，只得给自己一个安慰，至少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总有一天我能在某次特意或不特意的出行中打个招呼，吃吃饭，聊聊天。
雪落下。
……
第九年的夏天，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安圣去医院看望因拍戏受伤的罗伦先生，差点被情绪激动的私生饭推下楼梯。在罗伦先生康复后，他和罗伦先生一起在微博上贴出结婚证的消息轰动朋友圈。
说来是意料之外其实是意料之中。只是这俩人一声不吭地就跑去结婚了实在是太不够朋友了。我撇撇嘴。然后打趣般地跟陈默说，要是咱俩说咱俩是安圣的老相识，我们会不会一下子就出名了。
阿豪在这个第九年的夏日依旧杳无音讯，陈默优异的学习成绩仍然保持着他在学校的神话。九年来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晴日的光让人不由地沉醉，熏黄的光芒圈圈扩散。陈默说他那边下着大雨，连着下了几日。我随口说道这边天气不错。
“……我想回来了。”他说。
我犹豫了一会，说，“想回就回吧。”
而那边迎来了更长时间的无言。等阿豪有消息了就回来，他说。
……
见到金昊是在第九年的秋天。
那天我不知不觉地路过了以前的住所，住所附近是家武馆。武馆里一位金发的帅小伙正在打拳，后面跟着一大批穿着统一服装的人。那位帅小伙便是金昊。
“安小武走后几年师傅把武馆交给我。”他借着休息时间跟我说了几句。“我读完学重新装修了武馆开始招生。”
“百雪呢？”我问。
他笑起来，少许骄傲的样子。“她前年到国外念书了。”
休息时间即将结束，我和他道了别准备回去，他随口说道，“安小武好像快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跑得飞快——几乎是落荒而逃。我本以为我不会再因为那个人而惊慌失措，而这时我才发现——兔子哪怕是往自己身上扎满了刺伪装成刺猬也终究是只兔子。
风窜过，刮得脸上生疼，疼得人想哭。我坐在公交车站站台下面，望着过路匆忙的行人。我想起来我也曾经在那个名字叫做安小武的人走后守了十多天公交车站想着他总会回来，却一无所获。
我在脑海中无数次构思过安小武回来的画面，可真正听到他即将回来的那一天，我果然还是措不及防。我捶捶脑袋。我想我简直愚不可及。
【TBC】

dd

为神仙打call，感情线描写很细腻。。。！！每个人的性格把握地也很到位啊！豪默线真是揪心【捂心口】

顶顶

！！十二的文章还是那么棒啊
不管是换行断句提示语的添加都十分棒！！
为您打call

神仙!

打call~

·8·
我握着笔，想为那个叫做安小武的人写些东西，写个故事吧，或者写篇以他为主角的小说。哪怕安小武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也让我记住他。写到最后却一篇都没留下。
不为什么，只是写着写着就变味了。我只想写一个“安小武”的故事，却总是在半路冒出一个“元飞飞”扮演着文中不起眼的配角。
戏份大多是这样的，【安小武的好朋友元飞飞在大雨倾盆的夜晚向安小武告了白，被拒绝。】每次写到类似的剧情我要么拿笔涂成一个个黑圈圈，要么让这个叫做“元飞飞”的男孩子在告白的第二天因为各种理由离开。甚至为了一了百了直接在文章开头就把“元飞飞”写死。
可是当我再写关于安小武的文章的时候，这些语句仍然无比自然地从笔下流露出来。
然后在那天，在那个听到安小武即将回来消息的那天，我第一次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认认真真地写了个“安小武”和“元飞飞”的故事。包括相遇，包括成长，包括告白，包括别离，包括重逢。
我写道，【安小武是元飞飞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元飞飞是安小武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
【只是朋友。】我想了很久，添上了这句话作为结尾。
那个同时将“安小武”和“元飞飞”作为主角的故事最后以安小武的离开落场。至今我回顾那个故事仍然觉得剧情稀里糊涂。
然而现实一般比小说更戏剧化。
……
不同于故事里的“安小武”在故事的结局才离开，真正的安小武在故事的开端就毅然下场。
安小武走的时候是在冬天，安爷爷让他继承武馆，他说要继续将炫击战卡一直玩下去，然后和他父亲一样忽然失踪，找不到他去了哪里。
那年没下雪，但他走的那年下了雨，很大很大的雨。刺骨的风和寒冷的雨让人快要窒息。我在车站等了十几天，我以为他会回来的，毕竟他曾经和我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也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带上我的。可是这次没有。
我从下雨开始等，等到天晴，等到彩虹，等到春天来了，他还是没回来。
安爷爷说不用等了，那个**臭小子不会回来的。他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下去，声音也不复以前如洪钟般明亮。我知道的，但我还是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于是我等了一年，等了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加上今年是第十年。
元飞飞和安小武一起生活了十年，安小武和元飞飞分离了十年。
边上的朋友对象都换了好几个，我仍然每天早上利用短跑冠军的优势刚好踩点进教室，然后陷入数学的苦海中无法自拔。暑假的时候不是在家宅着看电影就是去训练营，偶尔去餐厅打两份杂工，过着家，训练营，餐厅三点一线的生活。
生活依旧在进行下去，少了一个人没少一个人似乎都无法耽搁时间推行的脚步——我相信他正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生活着，然后他这个执拗的傻瓜肯定为了实现他的愿望奋斗着，在达成目标之前不会回来——不过他是这样努力的人，他会很快很快很快地达成目标回来的。
回到我的身边。
回到那个叫做元飞飞的大傻子身边。

顶顶，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