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严锡若，萧望舒
望舒告知母妃，有意觐见皇后，请求皇后适当缩减宫中用度，为前线将士缝制冬衣，此举虽然微小，但也可为百姓表率。更显示举国同体，共抗强敌的决心。望舒虽有此意，然而心下惴惴，不知自己这个想法好是不好。严锡若鼓励了望舒，并建议她可邀望情望曌一起去见皇后。

【屏开孔雀，褥隐芙蓉，菱花镜内人影成双。镜台前各色脂粉逐一排开，幽香阵阵。从中拣选一勺胭脂粉，倒在小巧的玉钵内，再用雪白圆润的兔毫小刷旋腕蘸取些许，轻轻扫过母妃细腻白皙的面颊，又在眼尾处清淡而悠远地晕开。含笑回眸向镜中端详，正逢身后宫女捧镜跪地，花面交相映。】
母妃您瞧，英英敷胭脂的手法是不是比以往好得多了？
【殿内宫侍虽多，却静悄悄的一声咳嗽也无。放下小刷，从宫女手里接过玫瑰膏子来，偏首向镜中笑道】
母妃肌肤柔腻，即便不尚妆饰也容颜如玉。

-
[或许是我耐惯了寂寥，偏被爱闹的蓝雀扰了午间安眠。迷迷蒙蒙的睡意中瞧见英英欢快的步子，她就是那只灰蓝的小雀儿呀——]
[懒起画慵妆，那一支青黛尚未触及眉间，英英便主动请缨，要替自己妆洗。笑睨清眸，不置可否，却停下手中动作，任她将玫淡的胭脂铺晕在颊前，尾扫，勾出细细的痒，止不住上翘的唇角，久而复言]
“腕稳力中，扫敷利落，的确是进益不少呢。跟谁学的？越女？还是有理？”
[再冷的罡风也不该伤到她的脸。]
[即便此刻的我身陷困境，也不该让她知晓。]
“今儿的嘴这么甜，嗯……可不是闯了什么祸？”

【宫中繁花似锦，然而花开花落，总赖东君主。东君不至，苑内寒冬久久不去。】
那母妃可得再夸夸英英，英英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无他，但手熟尔。
【同她玩笑着，纤手轻轻一抬，身边宫女会意，忙行了礼，带着其余宫人退了下去。】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妃，英英有件事为难得紧，还要母妃教我呢。
【拾起绘鸳鸯戏水图螺钿小梳，拈起她一缕青丝细细梳理。把自己先后遇见望曌和望情的事同她细细说了，又接着道】
大渝遭了雪灾，因此犯边掠夺，朝野上下为之震动。听望情说，父皇与皇后为此事日夜忧心。却从没听说要选公主和亲大渝的消息。咱们身为儿女，总要为父皇和皇后分忧才是。既然要打，处处都需用钱用粮，是以英英有意求见皇后，请求皇后削减宫中用度。再者西北苦寒之地，烈风呼号，滴水成冰，若由女眷为前线军士缝制棉衣，一来使将士知父皇爱重之心，二来也可鼓舞士气。此举若有百姓效仿，举国一心，共击虎狼，何愁大渝不退。
【说到此处，眸光熠熠。却又在一瞬慢慢平淡下去，踟蹰说道】
母妃，可是英英心里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这么做？英英不想弄巧成拙，再让母妃阿弟费神。

-
[我并不赖圣人恩眷而活，可我依附的永远是他的恩眷，护我长权，牢牢握住承香的宫务，护我幼子，不受梁宫的冷箭利刃欺侮。或许我该为那一日在惊奇的口无遮拦付出代价，但我又确确实实地满意那一番争驳的煞利。然而大渝来使，如同一罐冰水，浇得人清醒。]
[我不由想起了大梁宫里另一位异国女子。]
[倘若有朝，宫中皆是成年公主，和亲之举，会选中谁？]
[望向英英的眸中燃起几分难以觉察的狠戾，眉梢轻颤。无论如何，都不能是她。柔掌抚上她头颅]
“你想得很对，为我大梁而战的将士，他们是最英勇无畏，最该敬佩的人，国土不可犯，番夷蛮人，只能用强硬的刀剑吓退，而不是送出一个女人。”
[顿]
“倘若你真的想去面见皇后，当如何言说？”

【在母妃面前，只觉有任何烦难都用不着遮遮掩掩，索性直白道来】
英英便是为此苦恼。
【任母妃抚摩着，柔顺地依靠在她肩上。我从不认为被供奉在高台之上享受香火的神明，还会有料理凡人夹杂着各种欲望的琐事的功夫。如果不想认命，有时候就不得不低头。】
皇后执掌六宫，心怀家国，是天下万民的表率，削减份例与缝衣劳军的想法，虽说是好，但不该由英英或是某位妃嫔贸然来提，否则就有僭越冒犯之嫌了。当然，想是英英多心，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不会与英英计较。就怕旁人听见了，背后还不知道要如何说我掐尖逞强，如何地怪我轻狂呢。
再者宫中众人的份例一旦削减，也恐她们心怀怨恨。尤其是那班奴婢，平时本就服役劳苦，若再心里有了怨气，办起差事也不会尽心。
英英担心的便是这两件事。

-
[我有时并不希望儿女懂事多思，只愿她能在我膝下恣意纵情一世，即便有人赠以傲慢的恶冠，也是她该得的另一种奖赏。但我实在高估了自己，圣人冷透的声音彻惯惊奇的每一处。]
[他说，严氏，闻陈如此，尔之过。]
[所幸英英仍是他掌中明珠，清河添邑，没有我所经历的寒冻。仍旧抚着她的滑颊，语缓]
“稚子童言，越是无心说出，越是难得。你无需刻意谏言，下一次，去正阳给你母后问安，稍稍添两句便是，你最近不是很喜欢和你望情妹妹一块玩？倘若皇后留心，自然会令你陈述。”
[前些日子慕容氏正巧向正阳谏，缩减各宫用度，莞尔]
“绫绮的慕容娘娘不是才跟皇后谏言说缩减用度的事，你且跟你母后说，见慕容娘娘之举，心有敬而谏。”
[如此，即便宫侍有怨，也该知道，怨谁。]

【闻言倒有几分诧异，慕容氏身为北燕公主，在宫廷中的处境一向微妙，如今大梁大渝交恶，她一个外族人为何还要如此进谏皇后，我一时有些懵懂，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还是母妃思虑周全，英英是绝计想不到这些的。其实皇后端慧，慕容昭仪所能想到的，皇后自然早就想到的了。如母妃所说，英英不过是那么一提。
【话到此处，不免含愧。】
英英近来是同望情妹妹来往得多些，妹妹纯孝仁慈，见父皇母后为大渝之事忧心，便也一心记挂二位圣人，这一点，英英确实不及妹妹。
【可我又是如此执拗，不论心中如何敬重中宫，只要没有旁人跟随，在母妃面前，我从来只称皇后为“皇后”，而非“母后”。】

-
[倘若情为男儿身，今朝情景必定不同。有时觉得可惜，有时又觉得，是侥幸。]
[英英和谁玩得好，是她们小孩子自己的事，自己从不过问，也没想干预。她既然喜欢与望情望曌玩，就放她去正阳，只是不知皇后心中如何想。故作轻松，笑而调侃]
“若论口才，情也不及咱们英英了不是？不知皇后是否喜欢你们小雀儿一样在正阳叽叽喳喳呢。”
[孩子尚小，什么心系天下，都不过是旁人阿谀，心性至纯则嘉唯。]
“既然如此，下一回和望情望曌一同去问皇后安可好？”

【母妃生我养我，她似一株火红的木棉，不惧霹雳阴霾，竭力为我与阿弟撑出一方无雨的天空。我依赖着他们，可我终究不愿总躲在他们身后。我所做的一切，确确实实是出自于私心，或许这就叫卑鄙，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有父皇依旧爱重母妃，承香宫的春天才不会消逝。】
皇后娘娘向来待咱们姊妹极好，又有望情望曌二妹同在，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好。英英原本稀里糊涂的，多亏有母妃教我，真当是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了。
【故作悠悠一叹，玩笑道】
也不知何时，英英才能有母妃这样明白。

-
[如果可以，永远不要像我。]
[活得越明白，烦恼越多，谁都知道，可谁都想道理清透，事事周全。阖眸勾唇，不置可否。我教她如何避免成为众矢之的，是想保护她，但也无意中教会她如何在梁宫隐藏心思，是好是坏呢，连我也不明白。]
“替阿娘描眉吧。”
[拿起螺黛，递与她，消受一刻偏隅安宁。]

顶起

【第四幕】严氏自魏氏处归来身体不适，请刘太医，刘太医道是芙蓉花过敏。但魏氏处并没有摆放芙蓉花。刘太医因时疫治理妥善，名声大噪，故而不顾忌讳道出自己的疑虑——香囊或是涂抹在别的地方一样可以导致病发。
（严氏、刘太医）

【这日在太医院中当值，忽有承香宫严昭华处的宫人赶来相请，二话不说，令小内侍背上医箱，一行人急急往惊奇苑去。】
【一路上也听那宫女大致说了严昭华的情况。在宫女通传后随人进入殿内，垂眉低头地隔着帘子，向上座之人行礼如仪。】
昭华勿忧，待微臣先为昭华请脉。
【从箱内取出丝线，其中一端交给宫女拿着，请她把丝线拴到昭华右手手腕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