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伊芙琳娜(Evelina)
半大的熊猫兔抱着怀里的熊布偶,黑白映衬着黑白,在阴影与阳光交错的漏顶房间里斑驳一片。
洛渚没有出声,黑色沉静的眸子落在对方身上,不曾有片刻的偏离。
他不甘心就这样成为兔子的口粮,哪怕明知道对方有念力这种相当于人类攻击型异能的东西,哪怕明知道没有任何胜算……
可鲁兹睁着橘红色的眼睛,显得有些局促,它感受到了来自洛渚的戒备和抵触,一如很久很久以前自己遇到的那个人类。
人类会相信作为捕食者的兔子的话吗?
怎么可能!就像对于天敌之于猎物,除避之不及外还能怎样?
它想试图再说些什么,却没有机会了。那个人类从他进来的那扇门跑了出去,消失在门扉的一角。
微微紧缩的瞳孔透出一点心事重重,可鲁兹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站起来,犹豫了大概几秒钟的时间,还是选择追上去。
会被吃掉的,就这么让他出去的话,那个人类……
小镇里的大家虽然没吃过人类,但也都对人类抱有敌意,人类是家畜、是疯狂贵族们的食物,这些概念早已经根深蒂固进兔子社会中。
门牙抵着下唇,黑白跳脱的身影有些急迫,跌撞出门的那瞬间它看见了背靠着门脸色苍白的人类少年。
对方的脸上有汗水滴下来,据说那是一种咸涩的液体,书中记载过那一点也不好吃。
“逃不掉的。”它试图向那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人类说明,哪怕知道对方听不进去它的话。
如果逃到木屋的外面去,迎接对方的只可能是一种结局。
洛渚没有说话,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甚至没法聚焦在面前只比他膝盖所在位置高点的幼年兔子身上。
至于为什么知道对方尚处幼年,那是因为他见过成年兔子的身高,比起那些站立状态有他半身高的家伙,面前这只就算耳朵能竖起来也只及他半身处的兔子,个子上存在的差异相当明显了。
“你要吃了我。”陈述句自被咬的有些发白唇中吐出,洛渚带着沙哑的嗓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我不吃人的,我喜欢小饼干,胡萝卜口味的那种。”可鲁兹笨拙地解释着,想要让面前的人类有哪怕一点的安全感。
人类很弱小,在有念力的兔子面前,一如猫咪面前的溺水之鱼,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结果向来取决于掌控方的态度。
一开始它不知道面前的人类有没有那种令成年兔子上瘾般的异能,但嗅到的气味中那股淡淡的清甜在此时此刻告诉它,面前人类身上有一种吸引它的气息,而这种气息,很可能就是所谓“异能者”的气味儿。
这种气息本身对于一般兔子来说,其实并没有特别吸引它们的地方,甚至这点微薄的吸引力还比不上一斤市面上的胡萝卜。然而因为几十年前所发布的关于异能者身上血肉能够增强念力的研究结果,权贵们对于力量的渴望,下位者对所居现状的不安,异能者开始从原先与人类一样勉强能下咽的储备粮,变成了兔子们趋之若鹜的“珍馐”,上头更是制定了以异能者异能强弱判定其食用价值的规则。
对异能者的迫害从未停止过,滥捕者的兴风作浪在权利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愈发不加节制,甚至在日常生活的街道上都难免会出现一堆兔子直接撕咬一名被发现是异能者的人类的情形。
那个时候的它们,与其他没有高智慧的野兽无二,疯狂的令它害怕。
并不是没出现过能够反抗兔子的异能者,然而那么稀少的异能者又怎么能和拥有庞大数量的兔子族群比呢?更何况,并不是每一位异能者拥有的异能都如那般强大。
“你没必要骗我,你就是……”洛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沮丧中带着些许麻木的表情。
“我没有!”可鲁兹有点懊恼,这个人类听不进它的话。有很多人类会在感受到生命威胁之际以痛苦的瞬间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免亲身体验被撕扯全身那样更为痛苦的经历,如果这个人类也是这般的话,就算它有心,也留不住他。
“请好好听我说话,人类!我不会吃你的,我也并不喜欢那样……野蛮的行为,你懂吗?”似乎为怎样措辞形容“捕食异能者”在自己眼里的形象纠结了一瞬,可鲁兹将一直没离过手的熊太郎再次紧按在胸口。
天知道吼完这一句它的心跳已经快得让它连呼吸都不稳了起来。
洛渚被面前黑白相间的小家伙以后呆愣了一下,很快从它的话里确定了那原本令他还怀疑着的话的真实性。
他的面部表情稍稍放松,紧绷着的瘦弱身躯在此刻抖得厉害,但他的语气仍然生硬:“那你想干什么?”
“我可以帮你。”诚恳的橘红色眸子注视对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眸,可鲁兹鼓起勇气将刚才一直想说的话快速地说了出来,语气是掩饰不及的紧张。
“为什么?”就算对方只是个幼崽,也该知道目前兔子与人类的情势吧。
“就是,想帮你啊,这需要理由吗?”可鲁兹迷惑地喃喃了一句,“如果真的一定要找什么理由的话,是熊太哦。所有我想做却找不出理由的事,一定是熊太想让我做的,我能感受到它的心意!”
白色的爪子轻轻抚过布偶的表面,可鲁兹的语气满满地都是笃定。
洛渚抿了抿嘴唇,滑坐在布满灰尘的木台阶上,被漏进来的太阳光照射着,少年青涩的面容不在像刚才那样泛着过分的青白。
他身上光合作用的异能开始了新一轮的运行,以求供给身上所需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