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卡了还是你卡了？

0
一条阴暗的小巷，地砖碎裂，瓦砾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地上，四处流淌着粘稠的褐色液体，在
地面凹陷处汇成一汪泛着油光的水洼，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化学药剂、机油和污水的恶臭的混合气体。
披着黑色披风的人走得很快，几缕银白的长发从兜帽里滑落出来，跟着步伐的节奏一抖一抖。
我讨厌这里。
艾希这么想着，把兜帽又向下拉了几分，阴影恰好挡住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
我想念弗雷尔卓德的皑皑白雪。
长靴踩过一滩黑色的血污，在小巷的更深处，一个人一样的东西躺在那里，生死不知，绽开的皮肉里爬满了白色的蛆虫。
艾希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我讨厌祖安。

1
祖安。
工厂中机器的轰鸣渐渐停歇。疲惫的工人表情麻木，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他们狭小逼仄的家，吃饭，睡觉，等待第二天再去上工的铃声把他们唤醒，再开始一天的劳作。周而复始。
这里没有人，只有机器。

2
艾希在一扇木门前站定。木门上的漆早已剥落，锁头也不翼而飞，破破烂烂，一如这一带所有的事物，破败，腐朽。门半掩着，从缝隙透出微弱的灯光。
艾希轻轻扣了扣门。
沙哑的女声。“请进，尊贵的女皇。”
艾希刚想推门，它却自己打开了，伴随着一阵“咔哒咔哒”的声响。
“噢，恕我不能出来迎接您。我已经是个半身不遂的老婆子啦，能做的也只有摁摁手边的开关，把门打开了。齿轮和绞链。它们对于我这种普通人比魔法更好用。”
艾希捏了捏裹在麂皮里的弓，大踏步走了进去。
门缓缓地合上，伴随着一阵“咔哒咔哒”的声响。

3
深夜，总会有一阵风把窗户吹开，在劳作者们的身边环绕几周，带走他们身上的灰尘，抚平他们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涤荡许久不曾打扫的小屋，带来新鲜的空气。
如果你足够闲，眼力足够好，再加上一点点运气，你就有机会看见一只青鸟飞过祖安暗蓝的夜空。

4
借着昏暗的烛光，艾希看见里面有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周围是几个破破烂烂的柜子，表面尽是被白蚁蛀过的痕迹，之前说话的老妪，一头灰发头发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脸上的皱纹一层盖着一层，面色蜡黄，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她坐在草席上，把腿严严实实地裹在暗绿色的毯子里，看着艾希谨慎的样子，露出一个微笑，两只眼里那只没有被覆上眼翳的褐色眼珠闪烁着狡猾的光。
“您千里迢迢，屈尊从极北之地的皇座上跑到这个像一堆破烂的城市里来，您的丈夫知道吗？像您这样的美丽女皇，是不该做这种事的呀，更别说还独身一人，泰达米尔倒真放心自己的妻子在这藏污纳垢的地方到处乱跑呢。”
“请问您知道迦娜的神龛在哪儿吗？”艾希忽略掉老妪所说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老妪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您找那个干什么？”
艾希只是从行囊里抛出一个小袋子。袋子掉在桌子上，封口的绳恰到好处地散开了，几枚晶莹剔透的蓝水晶因为惯性滑出来，散发出的寒气让老妪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是我出的价。够吗？”
老妪眉头紧缩，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仿佛可以夹死一只蚊子。“当然够了……但我可要提醒你，年轻的女皇，迦娜是空气之灵，无处不在，只要你诚心祈祷，她是会出现的，这样的事在祖安时有发生，除非是为了那个，你不一定非得去……”
“你的废话有点多了，老婆婆。”艾希的眼神和桌上的水晶一样寒冷。
老妪赶紧抓住桌上的口袋，把绳结重新系好。“好吧。成交。地图在左数第三个抽屉里。”
“谢谢。”披风扬起，她和来时一样步履匆匆。

5
我是迦娜。
由众人的祈愿所诞生的神灵。
因众人的祈祷而强大的神灵。
一开始只是一道无害的微风，慢慢地就有了形体和思想。脑子里总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语言不尽相同，内容却几乎一致：祈求风的庇佑，能够一路风平浪静，平安抵达目的地。水手们的祈愿为我带来了力量，我唤来强劲的海风，帮助他们更快地到达港口；风暴来临前，我尽力拖慢它移动的速度，并向人们发出示警的尖啸。被我帮助的人都欣喜若狂，回到陆地时在酒馆里狂欢，赌咒发誓说这一定是神迹，而我，选择化成一只青鸟的模样，静静地落在酒馆屋顶上，倾听那些人对我所做之事的描述。尽管有些夸大其词，也有些故事纯属杜撰，我听着，却觉得很开心。
我享受人类快乐的样子。
我享受这种……被信赖的感觉。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我的存在，我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多，多到我已经没有办法把所有的请求都实现。我在小孩子心目中是会带来凉爽晨风的蓝色小鸟，在成年人心目中则是保佑他们出航平安的风暴女神。他们给我起了一个名字，“迦娜”。在古恕瑞玛语里面，是“守护者”的意思。我喜欢这个名字。
第一个神龛是一个老水手做的。他用削好的桦木做成架子的主体，中间辅以光洁的鸟骨和贝壳。船上的其他人满怀敬畏地看着他搭好神龛，把它放置在船首的桅杆上。我看着这个奇怪而又美丽的人造物，它释放出的强大的能量波动让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
夜半时分，甲板上空无一人。我轻轻落在神龛的顶端，着迷地抚摸它，信仰的力量顺着我的手指流入，在我体内回旋激荡。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是如此的……强大。
船员们仿造这个神龛的构造，建造起更多的神殿，信仰的力量让我变得更强，我能做的事也更多了。我可以召出更强力的风推动船帆，让船只更快地通过布满暗礁的海域；在有海盗来犯时，我会掀起狂风巨浪，把他们赶得远远的。
我是祖安的守护者。人们崇敬我，信赖我。
但那都是过去了。
当运河被建造起来的时候，不再有人需要我的守护了：机器比虚无的神祗更可靠。比起依赖他人的帮助影响自然，人类更喜欢直接控制自然。
神殿废弃了，成为海鸥的巢穴；我的力量一天更比一天衰弱。一天，一个小女孩跑到我的神殿里，赶走落在我雕塑上的海鸥，又用自己的袖子拂去上面的灰尘。她把手放在心口，大声地在心里祈祷：爸爸没有钱交纳使用运河的费用！所以他还是只能自己出海！我希望爸爸可以平安回来！抓好多好多鱼！给妈妈买漂亮的新衣服！然后，她虔诚地朝我拜了拜，跑走了。
风儿告诉我，她的爸爸正在返航的路上，但在他抵达之前，一场风暴就会把他的船打翻在海里。我决定帮助他。
当我重新变成青鸟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如此虚弱。每一次振翼都让我疲惫不堪，体内的法力几近枯竭。当我终于赶到的时候，风暴已经很近了，我能看到那个男人绝望的表情，也能听到他在疯狂地向我祈祷。他看到我了，脸上突然焕发出充满希望的光彩，我化为人形，把权杖指向船帆，召唤强风推动它，直到把我身上的法力榨得涓滴不剩。
但我还是失败了。我的力量实在是……不够让他逃出去。
小木船被飓风吞噬，男人尸骨无存。
我回去的时候，正赶上他的葬礼。小女孩没有哭，我只能感受到她眼中散发出的冰冷恨意。
我让需要我的人失望了。我失去了他们的信仰。
守护者迦娜从此不再存在。

6
从贫民区的小巷里钻出来的时候，已是午夜。
渔民们破烂的棚屋离海岸并不远，艾希很快就到了海边。一轮银月悬于天穹，皎洁的月光投射在平静的海面上，艾希很少看到这样的景象。弗雷尔卓德的气候太过寒冷，海洋大多数时候都被覆盖在了重重冰层之下，通常只有夏季才会解冻，但现在就连夏季也……
没关系。她心里默念。
我已经找到办法解决这一切了。
绕过沙滩上耸立的怪石，再走过一段崎岖不平的小路。在一处狭长的海岬，艾希看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空气之灵，祖安的守护者，迦娜的神龛。
那座神龛最初是被放置在一艘船上的，而那艘船在岁月的腐蚀下早已成为一堆腐朽的木板。桅杆倒塌，舷窗处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杂草也从各处的裂缝中钻出来，神龛孤零零地杵在那里，周围是颓圮的朽木和茂密的杂草，一副破败的样子。
“作为神灵，混得不算太好啊，迦娜。”艾希俯下身，解开了一直紧紧包裹着冰弓的麂皮。冰弓带的寒气很重，麂皮上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粒，艾希把它抖了抖，放在一边。接着，用左手握住了弓。
耀眼的光华从冰弓中释放，环境温度迅速下降，冰霜从艾希脚下向四周蔓延。如果有人在此刻向远方眺望，就会发现在这片地域的上空，有一个冰蓝色的凤凰虚影。毫无疑问，艾希借助了艾尼维亚的力量。
“你不觉得这么做很失礼吗，寒冰部族的女王。”
疾风呼啸着刮过，冰层被尽数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风绕着艾希旋转着，不断削弱和限制艾尼维亚的力量，艾希只能紧紧握住弓，屈膝以放低重心，尽全力去对抗这猛烈的风暴。随着时间的流逝，艾尼维亚暂存在艾希冰弓中的力量最终被消耗殆尽，冰凤的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倏地消失在空气中。
风暴散去，艾希喘息着，抬头，第一次见到了迦娜。
水蓝色的双眸，一头长长的白发无风自动，以及精灵般长而尖的双耳。体态婀娜，双腿修长，大半身躯都暴露在空气中，仅有一点白色的轻纱护住关键部位，却无法让人生出一丝亵渎的念头。艾希有些呆滞。她可以说……是神圣的。
迦娜悬浮在空中，注视着艾希，“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语气冷厉，但那双水蓝的眸子里却无一丝愠色。艾希知道，自己还没有做得太过。“我为我的无礼深感抱歉，迦娜。但我此行是孤注一掷，我必须用绝对成功的方法使你出现在我面前，我需要和你面对面地谈一谈。你知道这一点。”艾希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有一股黑暗的力量正在腐蚀弗雷尔卓德，艾尼维亚身为守护者首当其冲。这股力量巧妙地混融在冰雪中，她自己没有办法把它们从体内驱除，必须借助另一个元素之灵的力量——这世上另一个元素之灵只有你，迦娜。请帮帮我们，一旦艾尼维亚被彻底腐化，等待弗雷尔卓德乃至整个世界的，将是无尽的寒冬。”
“的确。我从你之前激发的力量里感觉到了一部分的邪恶气息，我还以为你是个古老的被诅咒的冰裔呢。可假如我跟着你去了弗雷尔卓德，那祖安怎么办呢？”迦娜若有所思地问。
她在和我协商！那么就还有周转的余地，艾希不由得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我们的人会为你的信众提供帮助，食物或者金钱……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艾希看着迦娜有些摇摆不定的样子，再一次诚恳地弯下腰：“迦娜，弗雷尔卓德需要你，这不是我一人而是弗雷尔卓德所有民众的希冀，我请求你，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
沉默，艾希又一次紧张起来，手不自觉地握紧冰弓，从它冰凉的表面寻求一丝慰藉。迦娜的目光聚焦在艾希身后的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寂静要杀掉我了。艾希有点绝望。
“好吧。我同意。协议达成，希望你们能够遵守约定，我可不希望等我回来我祖安的信众已经寥寥无几。”
突如其来的喜悦，艾希几乎想为此大叫起来了，但还是尽量保持沉稳的姿态：“谢谢！我和我的部族都为您的选择感激不尽。”
迦娜嘴角似乎微微有些上翘：“噢，我可受不起。”
走过一段崎岖不平的小路。再绕过沙滩上耸立的怪石。潮水冲刷而过，抹去有人来过这里的痕迹。

7
皮尔特沃夫，科技与进步之城，它光彩照人，上流社会在那里聚居，美轮美奂的礼堂，精雕细琢的塔楼，贵族的庄园，热闹的宴会，平坦的大路，繁华的街道，晴空万里，阳光毫不吝惜撒遍每一寸土地，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在这里会有光明的未来，心中充满对未来的期望。
而祖安则是它光辉下浓重的阴影，是它不光彩的孪生兄弟。整座城市都被颓废的阴云笼罩着：下水道污秽不堪，有毒变异的生物在当中栖居，贼眉鼠眼的商人和满脸横肉的大汉在阴影的遮蔽下进行肮脏的交易；没有法律约束，丧心病狂的偏执科学家在后街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实验，垂死的呼号常常在这里响起，让每一个听到的人不寒而栗；酒鬼在酒馆棕色油腻的地板上躺着呼呼大睡，一边是滚落的酒瓶，劣质的酒精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低眉顺眼的妇人用已经烂成条的抹布擦洗着一滩呕吐物；恶棍们肆无忌惮地向安分守己的小市民敲诈勒索，如果碰见个别不懂规矩的楞头青，尸体胡乱地扔进冒着绿烟的化学腐蚀池就可以处理了；善良无处容身，暴力被奉为圭臬，卑贱的贫民被贵族歧视，弱小的人被强壮的人用靴子踩在地上摩擦。
但人们仍能设法生存，并繁荣灿烂。在我看来，脆弱又渺小的生命，却在绝境中依然能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人类，我曾被他们背叛，遗弃；又在危难中被他们重新想起。我对这个种族擅长背信弃义的一面感受至深，但常常又惊讶于一些个体毫无理智的行为，为了爱情，为了亲情，为了友情，他们不再在乎自己的利益。人类的两面让我疑惑不解却又为此着迷，而祖安就是体现他们两面性的最佳地点。逝去的岁月里，我化为青鸟，隐匿在纵横交错的管道和雾霾的遮蔽后，观察着人们的一举一动，并适时给予我虔诚的信徒们一些帮助。我也是在这儿明白了世上并无绝对的善恶之分。皮城也有黑暗阴翳，祖安也有旭日朝阳。
我喜欢这里。

8
深夜。两个旅人，披着斗篷，在一片丛林中缓慢地前行。四周传来微弱的虫鸣，偶尔会听到鸟类扑棱翅膀的声音，森林中的精灵藏在树叶的阴影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两名陌生的来访者，似乎，其中有一个的脚，没有碰到地面？
迦娜在艾希背后飘着，感到，非常，无聊。
“尊敬的女皇，请容我问你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不坐船去凝霜城，现在是夏天。”
“……叫我艾希就好。首先，坐船会显得太招摇，可能会吸引不必要的注意力，艾尼维亚不能自如地使用力量，凝霜城的防备不像以往那样固若金汤，弗雷尔卓德仍未统一，如果再有外敌入侵后果不堪设想；其次，因为艾尼维亚力量失控，附近的海域已经完全冰封了，没有船只可以通行。出了这片森林，我们的人会在那里接应，到时候我们会乘坐马车。不过现在还是得麻烦你多走一段路了，抱歉。”艾希回应道。
迦娜耸耸肩：“走路我无所谓咯，嗯，我也不需要走，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浪费时间。既然你有你的考量我随你就好了，毕竟是你请我去帮忙的。还有，一路奔波，你也很累了，侦查这种工作交给我就好，唤回你的鹰灵吧。”
艾希转过头，有些惊讶，疑惑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是啊，迦娜可是空气之灵。她放出的鹰灵对迦娜来说可以说是非常“显眼”了。看见了艾希的表情变化，迦娜微微一笑：“我闲暇的时候经常控制一些周边的微小气流以锻炼自己施法的操控能力。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心。”
“好。麻烦你了。”艾希也不多客气，她实在是累坏了。默念了几句咒语，不一会儿就有几只散发着黯淡蓝光的鸟形光点从远处飞回，围绕着艾希转了几圈后消散不见。但迦娜察觉到里面的魔法能量都回到了艾希体内。很有趣的应用方式。迦娜想。
在密林中又跋涉了几个小时，中途遇见了狂化的野兽，还有几只躲在阴影里暗中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艾希终于脸色苍白地扶着粗壮的树干一动不动了。“对不起，迦娜。我实在是……”
“没事。前面有个山洞，干燥，安全，似乎是来往的旅人经常使用的。我们可以到那里去稍微休息一下，你需要的话，也可以睡个好觉。”“非常感谢……作为一个神灵，能这么体贴的并不多见。”艾希尽力扯出一个笑容。迦娜偏偏头，并不回应，只是飘到艾希前方带路。
体贴……吗。

支持！风冰大法好

【鼓掌！】楼主加油！！！炒鸡喜欢这一对的(˃᷄ꇴ˂᷅ ૂ๑)

9
营火噼噼啪啪地响着，艾希抱着腿坐在边上的一块石板上——由于太多人在上面坐过而被磨得十分平滑——静静地注视着跳动的火焰，一言不发。
我看着她冰蓝的眸子，突然觉得如此安静的空气有些难以忍受。
“嘿。”
她抬起眼：“迦娜？”
该我了，我却突然忘记了人类通常闲聊的模板。可艾希的注视告诉我她正全神贯注地准备着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好吧，我讨厌说话支支吾吾，听起来像个脑子一团糨糊的老人。那就选个我最想知道的话题好了。“给我讲讲泰达米尔吧。”
“……为什么对他感兴趣？”艾希一脸错愕。
“神明也会好奇。最近被你加冕的国王，听说了。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俘获一位女皇的芳心，让她睿智的头脑也陷入泥沼般的爱情？”
“他……是个很好的人。”
我等艾希接着说下去，谁知一句过后便没了声息。我忍不住问她：“仅此而已？”
“你还想听到什么呢？”
“你们的身份如此特殊。难道不应该是有些传奇而又浪漫的故事……”
“不……别听信那些街道上的流言蜚语，迦娜。我们的婚姻太过政治。也有爱情的因素……但那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你如果想知道那样的故事，不如趁闲暇时多去找找那些吟游诗人。”艾希笑了笑，可我没感觉到那里面有任何积极的成分。
我忽略掉她最后对我的调侃：“政治联姻？抱歉，我对弗雷尔卓德的势力并不太了解。”
她回答：“弗雷尔卓德需要统一，我们得联合起来……”还有些话，我能看出来她介于我的身份都吞进了肚子。这只让我更加想知道了……
我变了个小戏法。一些……精神上的影响。好吧，很不光彩，这样对待一个凡人，可我真的很想知道。仔细想想，在有关她的问题上我好像过分冲动了……不太好，不过，我已经这么做了。
艾希看起来突然变得有些迷糊。但她接着之前的话开始说下去：“阿瓦罗萨看似很强大……但我们面临的威胁也不少。瑟庄妮……我的妹妹，总想要打败阿瓦罗萨……她的凛冬之爪是一个严重的威胁，我需要联合一切可能的力量，以此震慑她，至少不要正面开战；巨魔在袭击分布在冰原上的小型村落，冰霜守卫的附庸也不见得是好事……”
艾希停住了。我发现法术的力量似乎不足以让她说出接下来的话，因此我加强了它。她的嘴唇重新张开：“我有一个朋友……他叫做……伊泽瑞尔……是一个有名的探险家，你应该知道他……一次他来到弗雷尔卓德，不小心失足跌进冰缝，被困在里面……我的鹰灵发现了他，通知守卫去看一看这位异族人。他们把他拉了出来……阿瓦罗萨救了他一命，他承诺将会报答我们……几个月前，他再次到来，秘密地警告了我……‘冰霜女巫或许和雪之祈舞是同一个人。’我并不相信……冰霜守卫是弗雷尔卓德的守护者，如果她就是冰霜女巫，他们怎么会被她领导？他却一脸凝重地说‘这是一位德邦的高层人士透露给我的，你知道，前些时间他们派了一个探子，叫做奎因的，来过弗雷尔卓德。她或许发现了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事。我也希望这是个假消息，可还是多留个心眼吧。’艾尼维亚受到黑暗力量侵蚀后，我才开始重新思考他说过的话……或许冰霜女巫并不只是坊间流传的用来吓唬小孩的故事……”
“我的确从你当时借助的艾尼维亚的力量里，感受到了一些来自古老冰裔的黑暗力量波动。”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几乎是立刻失去了对她的掌控。艾希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双眼凝视着我：“确定？”
“……确定。”
艾希焦虑起来，双手开始无意识地不停摩挲着冰弓：“那艾尼维亚就很危险了……我得快点告诉泰……”她努力地重新凝聚出一只鹰灵，可以看出她用了大量的魔力，因为那只鹰灵每根羽毛都闪闪发亮，纤毫毕现，散发出的波动却小到几乎没有。她对它吩咐：“告诉泰达米尔，伊泽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对丽桑卓和她的人都要多加防备……艾尼维亚的地方必须转移……加派人手……”
鹰灵点点头，倏地消失在天际。我安静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试着抚慰一下她紧绷的神经：“信很快就会送到，你可以休息一下……”
没想到艾希一下站了起来，很显然她要说些“我不放心我要回去”之类的蠢话，但在她张嘴之前魔力的透支就让她重新一屁股跌了回去，我召出一道盘旋的风保护了女王的屁股不会跌成八瓣。
“完全没必要……你很疲惫，而到时候这将毫无益处。”我控制着风把艾希重新托起来。
“不行，我必须……我会调整自己的状态。”噢。典型的顽固派。
“可你只是个人类而已。”
艾希沉默了。我想她没办法反驳我。可她很快重新抬起头，正视我。
“即便如此，我有我的职责。我是阿瓦罗萨的女皇。”
她奇怪的坚毅打动了我。
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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