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滴答。
滴答。
滴答。
咸腥殷红的液体手臂流下,聚到指尖,然后滴落。
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就像是薄纸箱里囚着的萤火虫为了逃离囚笼而拼命撞击箱箧边缘发出的声音---那样苍白、那样微弱、那样令人发笑,却又不可忽视的声音。
「噢,也许我还活着。」他这样想---或许已经不知不觉轻声说了出来。
他头靠着一棵被炸断了主躯干、勉强留下一截也不算太短的枝干的枯树坐着---这令他有些不悦---毕竟沾满黏腻液体的土地的确无法令人心情舒畅。
然后他站了起来。
后背的刀伤情况有些不妙---站立的过程中从那里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感着实无法忽视。
他试着走了几步, 好在腿脚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他看到了那个一言不发地扶着长刀站在距自己六七步远的黑发青年。
那空洞的双眸让他感觉有极其微弱的一丝不安---不过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感觉而已。
面前的人似乎比自己更狼狈---他原本乌黑柔顺的发丝的下半部分被从额角流出的血液染得发紫,发梢也被血水紧紧粘在脖颈,镶着金边、佩着勋章的白色军装上沾染着的鲜血晕成一片片暗红。
“真是顽强地令人瞠目结舌呢,耀君。”
“呵,本田先生,彼此彼此阿鲁。”
本田菊瞥了一眼自己脚边弹/夹早已空空如也的手/枪,转向身旁的人,轻笑了一声---他看见面前人深褐色的眼眸里,映着有些颤抖的举起长刀的自己。
他扬了扬嘴角。
日/本人希望先发制人,而王耀一贯是“静观其变”的作风。
所以本田菊先提起刀,迅速冲上前。
王耀紧紧盯着他,小心翼翼地寻找破绽,同时粗略地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刀剑相攻---即便彼此都几乎处于筋疲力尽的状态---双方的攻势依旧愈发凌厉。
锋利的刀刃猛地袭向王耀的脖颈,他顺着本田的攻击方向侧身---武士刀擦着王耀的左臂过去,但他根本来不及顾及一下臂上的新伤---刀尖还在滴着血的长刀便再次攻向他。
剑的尖端和刀尖发生了极为短暂的碰撞---王耀迅速将本田的长刀挑向一边,紧接着将剑刃送向对方胸口,本田本能地用左手抵挡。
不容乐观的伤势令王耀持剑的右手有些发抖-----剑尖并未刺进日/本人的心脏。
但夹着气流的剑尖几乎刺穿了本田左臂的筋络。
两人都后退了一步。
本田低头看着鲜血淋漓的左手,轻笑了一声,忽然前进了一步,单手持刀,刀尖直逼中/国/人的胸膛。
王耀堪堪躲过这一次的攻击,然后向后退了几步以拉开与敌人的距离。
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本田菊作为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对自己的科技和体力都比较有自信。这些中/国人们竟能在这战/场上支持如此之久,是本田从未想过的。
日/本人并没有十分慌张-----他仅仅是有些惊讶而已。
他觉得自己那些中/国人们也只不过是忽然对生存和进步有了热情、因而有点难缠的猎物罢了,而自己只要在一旁欣赏他们最后意识到自己的愚昧和弱小之后露出滑稽、颓丧而又畏惧的表情的丑态,并且拿走狩猎的奖品就好。
他现在只是感觉有点急迫。
他不明白那些低/等的邻国国民为何还在自己军队的面前,并且用那样无聊的-----带着恨意和决绝的眼神看着高等的强者。
为什么还没结束?
本田菊完全不明白。
「对啊。」
「时间够久了。」
「太久了。」
「可能是不知什么时候有所犹豫,或者是我在某些事情上过于仁慈……」
「必须立刻结束。」
本田菊咬了咬牙,带着一点连续数次吃了败仗的烦躁,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又一次上前,用右手提起长刀向中/国人刺去-----
【这样的速度和力度,他一定躲不开。】
王耀的确来不及抵挡。
鲜血在本田菊眼前喷涌而出。他眯着眼以防止对方的血液溅入自己眼睛里。
「啊啊……」
「残兵败将,果然完全比不上我们呢……」
本田很快睁开眼睛-----他急切地想看看王耀在这样的状态下的反应。
但他脑海中所有的窃喜都如同被寒冰冻结,他感觉手脚有些发凉。
「竟然还……没有倒下啊……」
王耀有些艰难却还是很迅速地抬起受伤的左臂,用左臂接下了本可以致命的一击。
本田菊已经几乎无法再发动下一轮的攻击了-----可他知道,王耀还留了一点用来了结他的体力-----刚才的交锋中,中/国/人仅仅主动发起了一次攻击。
日/本人不甘心。
“……耀君的求胜之心实在是强烈啊……为了胜利而甘愿放弃受伤的手臂吗?这也许能算作一种自毁前程的举动呢。”
“呵。”
本田菊垂眼轻叹了口气。
风轻抚着他沾血的发丝。
风……
风拂过来,充斥着硝烟和鲜血的气息。
他抬眼,忽地瞥见王耀眼里闪着的凛冽的光芒,一时失神,想起了什么。
「风……」
风……吗?
「起风了呢……」
剑刃却不会等待他回神。
鲜红鲜红的,像是玫瑰花田里散落一地的花瓣-----不,似乎比那更鲜艳、更火热---那样的液体在他眼前洒出。
本田菊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