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姐,你今天表现得真好。”搭戏的男演员叫程意,眉清目秀,说起话也是温温柔柔的。这模样让岳绮罗想起在文县做岳家庶出小姐时候的那个相好,她过去很是喜欢这种清俊书生,可现在却非常厌烦了,弱不禁风胆小怕事,没出息。
她只是笑着答谢,并不愿意与他有多余的接触。恰好导演过来,先是夸赞,随后交代她明天的戏份。她借机与导演走开一步,摆脱了程意。身后演丫鬟的女人一直盯着她,眼里恨恨的,像张显宗府里那个不自量力的姨太太。岳绮罗懒得搭理她,若是这女人也跟那个姨太太似的惹上自己,勉勉强强拿来进补亦未尝不可。
她算着时候早早回了住所,若是张显宗要去给她送衣服,定要让他扑个空才好。
雨停了以后乌云散去,月明星稀。纸人从窗口飞进来,屋子里只点了一盏蜡烛。岳绮罗并不抬头,依旧剪着纸人,声音跟这月光似的冷冷清清:“去了这么久,总该探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了吧。”
纸人发出笑声,邀功似的摆动起来,靠近了岳绮罗放出画面。
“山海,我跟陈深约在了下午下班后。”
“好,千万别说漏嘴。这个陈深很可能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你下班了就跟他先去,我先去一趟百货公司。”
“给那个岳姑娘买衣裳?这个你从自己工资里拿啊,行动经费可不批。”
……
“唐队长,下午处里开会,别忘了啊。”
……
“不好意思先生,这里的大衣只有这些款式了。”
……
“岳绮罗?她早回去了。”
“那您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这我不知道,她是新来的,话也不多,我们只知道她叫岳绮罗,其余的一概不知。”
……
“碧城,怎么样?”
“嗯,没什么事。哎,那衣服你还没送过去吗?”
“去过了,那姑娘已经走了。我总觉得这个姑娘……有些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看她的样子不过十六七岁,有养尊处优,那按道理来说应该在读书才对。我今天去电影公司给她送衣服,电影公司的人跟我说她是刚来的,不是上海人,话也不多。”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你也说了,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这个年纪,也不会是什么特工吧?”
“这也是我一个不解的地方。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妙。我们从重庆来,不论是汪伪还是延安,都有可能盯上我们。”
……
“唐山海……”岳绮罗自言自语,手中的剪子停滞下来。她抬起头看向纸人,诡异的红光在灯照下没那么显眼,只是依旧笑得意味不明,“你接着去盯住他,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手随意一挥,打发了纸人离开。岳绮罗自诩聪明过人,短短几个片段她也把唐山海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军统的卧底,假意投身南京。她勾起嘴角心里却有些不悦,张显宗真是出息了,竟然还怀疑起自己来。
生气归生气,冷静下来岳绮罗倒是十分头疼。两年半来她也并非完全不留心时局,这卧底特工极为危险,一招不慎便会成为一枚弃子,每个特工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潜伏。
死。
这个字在岳绮罗心里重重敲了一下,她想到张显宗可能又要死,便有一股无名火烧起来。自己答应过要保护他,结果眼睁睁让他死了两次。
不可以再有第三次了。
岳绮罗暗下决心,一群凡夫俗子而已,没有无心白琉璃这种老不死妨碍,亦没有青云观里的后生招惹,要护他周全,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