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产
“生平最爱是，英雄末路时，失意落魄鬼。风拂烟柳，寒江不渡，我与孤魂，最是般配。”
后来，不知是多少年过也，英雄冢里无英雄。
当他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所有的恩与怨，是与非，都不重要了，数十年的羁绊，最可怕的，是永远的执念。
“可否，与我共饮一杯无？”
————————
程不已
【江湖飘零久，红尘纷纷都在一招一式间，好做了断。】
【我去过极寒之地，为求一瓶埋藏多年的酒，犹记得老酒开封之时，凛冽的寒风让酒更为香醇，我在冰原上饮醉，枕着寒山，欣赏冰原的奇景。】
【我去过荒漠，为求世间最甘醇的水，我在荒漠行走无数个日夜，在沙坡头的绿洲，终于寻得一口香甜，细尝起来，泛着酸。】
【可世间所有的美景与奇事，我却不能多做停留。今日，我停在了江南。】
【一人一舟，长长扁舟似一片孤叶，慢慢悠悠的飘在江中，此时，天色青青，蒙有白雾，不久前下了一场好大的雨，水汽隐隐，偶有牧童笛声悠悠扬扬，山丛林里，虎啸猿啼。】
【佩剑放于身侧，净手添香，取三两粗叶，备盏洗皿，江水煎茶，等着人来。】
白修月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我徒有江湖第一美人的虚名，却在比武招亲的那一天被最终取胜的人丢弃，从而成了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一身傲骨，满腹委屈，都化成了滔天的怒火。
我独自提剑离家，舍弃了身份的羁绊，一心只想要取他的性命。西北大漠，冰雪荒原，我追着他的足迹走遍了天涯海角，也路遇了无数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他已经不是当初风流的少年，我也不再是任性的闺阁小姐，追杀已经成为了习惯，而他停在了如画的江南，这一次，他停下了脚步，而我，追上了他。
十载追寻，再一次见到他，恍若隔世。
“我是来杀你的。”
程不已
【数十年不见，记忆里早已模糊，只晓得擂台那日，艳阳高照，旌旗飘飘，武林豪杰，各饮三百杯。风霜扑面，惊起鸦声一片，杯盏叮咚相撞，茶水轻沸，拾杯一二，虑茶入盏，搁一杯推人跟前，一饮，品生前。】
我等你多时了。
【一叶轻舟，两岸青山，江湖海河，其尽头莫不都是田园归野，见龙卸甲。】
【茗茶腾起烟雾，与江海相连，如雾里看花，我也不知为何在这里，等一个人，等来取我一命之人，是否一切应如法。】
【声慢慢。】
可否，与我共饮一杯无？
白修月
心中燃起的火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再灼人，反而开始变得温热，这些年支撑自己走下去的，是想要杀了他的心，可是如果真的杀了他，自己又该去往何方呢。
“你等我？你不怕我真杀了你吗，还是，你看不起我，就像许多年前，一样。”
世事无常，风云变幻，多年前的事情也只有少数几个人还有些记忆，我疑惑的望着他，却也盘膝坐下，将剑搁在一旁。
“有何不可。”
程不已
【心如止水，面容沉静，哪怕体内毒气上涌，也凭内力暂时压制不动，我浪子剑客一世游，有识我知我赞我者，亦有恨我唾我欲杀之而后快。】
【逍遥十几年，一如世间昙，搅得武林江湖风波起，也易能倾覆被浪涛。】
我以为，与我喝茶，你会比较想先杀我。
【入喉，茶水干涩，尚未到时候。】
我快意江湖这些年，做了许多事情，或求珍藏，或取人命，也从不与谁过问，自是得罪许多人。
我记得三年前，顾家因与我相交颇深而被人绑架了妻女要挟，顾长青守得心中侠义，却守不住妻女性命，接连顾长青也虽她母女去了。
【我也曾有过想停下来，可发现身不由自。】
自此，我是真正独身一人，无知己，无牵挂，你说，我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我也没说，但也说了很多。】
白修月
几十年的岁月，恨意早已不似当初那般浓烈，杀一个人，远比诛心要容易的多，而看到如今的他，突然发觉其实不是他不肯放过自己，而且我自己不肯放弃自己。
碧波荡漾，水天相接，江南的如画美景，果然能够安定人的心神。
“我已经追了几十载，不差这一柱香的功夫。”
面容沉静的看着他，唯此间江湖年少偏爱纵横天下，而如今都是垂垂老矣。
“这一路上你的光辉事迹我也听了不少，只是很多事情我却不能认同，自私不是你逃避你犯下错事的理由。”
“你太自私了，所以你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害死多少人，也许因为一件东西的丢失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你的一念玩乐，却害了我的一生。”
原来这么多年心里的怨早已比恨多，茶汤缓缓入喉，尽是苦涩。
“你该后悔，只是，更应该去死。”
将茶杯丟进了湖里，与他，总归是要了结的。
程不已
【我修其一生，唯心在纵横江湖，自付多情于流水，同红尘落花无意，翩翩一渡，恒水截了天道。】
【快哉，何不乐哉？】
【一语提我叫我自私自利，我何尝不是有过少年时，为天下争名，是，不逃脱。】
我该后悔？不，我从不后悔，一人在世所求为何，你不过是儿女情浓厢厮守，段长青求得是天下侠义肝胆名，我与你们本就无差，我不悔。
【茶杯落入水中激起微波，尘世，从来不在乎人命生死。面泛鸦青之色，嘴角溢出渗黑的血，入毒已七八分。】
【放下杯盏，拭去血迹，灿然一笑，剑眉星目，我向来喜欢孤身游闯，他人都道我性格狂躁，可我独爱清冷的如雨的江南。】
你若说我做错，我的确错了，但这一生，早就落子无悔，我成就江湖满名，美人权利从不多看，一身孑然，了无牵挂。
【拍起剑身，出鞘，柄向她掌中惊掠而去，看着她。】
所以，出手吧。
白修月
时过境迁，我穷尽一生只是为了去争一口当年的气，其实我也是自私的，抛弃了一切，去完成一个恨。
而此刻他就坐在我的面前，我却犹豫了，杀了他之后，我又将何去何从？
“为了一个你，害了他的妻儿，所谓的义字，不应该让无辜妇孺去承担。”
“你口口声声说的不后悔，真的不悔吗。”
生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却能够斩断几十年的纠葛，我静静的看着他，去记住他的脸。
“你，中毒了。”
他面色青白，根本无法再催动内力，可是，为何他不愿意尽力一试解毒呢？
“生死难料，可是人却总有一死，就算没有我，你也活不了多久。”
接剑指他。
“我这一生，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你。”
“可是如今你就要死了，我杀你，也没有意义。”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开了数十年的玩笑。
程不已
【我从不笑人，他人也笑不得我，一入江湖岁月催，命皆悬一线。】
【天降细雨霏霏，如似帘巾，珠串成线，坠坠滴滴，阴风庇雨，吹皱江面，轻舟一叶飘飘荡荡，无根无立，震得杯酒跌落，苦绿洒了一地。】
【早已无力起身，仰首淋着风雨，伴有清风鹤鸣，我自是逍遥，因果首尾相衔，十年擂台惊风云，是名始成，今日江湖催我命，是时尽也。】
你怨我擂台一日揽尽风流陷你入笑柄，十年追杀，从未停止。我本想成全你，亲手了结我一生，哈哈哈哈哈哈哈……
【仰天长笑，字字铿锵。】
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怕是你，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杀我。
【浪子风流，是无情也有情。】
现如今我命垂垂，由你做了结，这方是圆满轮回，这是我能替你想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
【内腑不堪毒攻，功效上涌，火气逼入心肺，心如绞痛，似削骨扒皮之痛，口内腥甜，闷声。】
【茶水起时入口涩，后而百转又千回，时候一到，才觉香嫩，人生亦如此，江湖岁月，怕是不会再见。】
【青山绿水，白雪苍穹，犹记在耳是，两岸猿声，杜鹃啼血，风卷鹤鸣，乃江湖。】
白修月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成为了心头的结，如今是该了结一切的时候，我却不知道我该如何去做。
江南烟雨，绵绵密密的像是离人的眼泪。
“今天是一个离别的日子，我没想到我真的会有这样一天亲手送你离开的日子。”
看着他痛苦，才发现也许此刻的他，死亡才是解脱。不知何时，拿剑的手开始颤抖，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手起剑落。
他结束了痛苦或者快乐的一生，可是我呢？
“当他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所有的恩与怨，是与非，都不重要了，数十年的羁绊，最可怕的，是永远的执念。”
原来在杀了他之后的我，才是最迷茫最孤独的那一个人，独自行走在人世间，却不知道，活着的意义。
最终我吻了吻他的额头，挥别了数十年的执念，也挥别了，我自己的人生。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原来浓烈的恨，是因为，我对他有爱。”
生不能同生，死便同寝吧。
结
“生平最爱是，英雄末路时，失意落魄鬼。风拂烟柳，寒江不渡，我与孤魂，最是般配。”
后来，不知是多少年过也，英雄冢里无英雄。
当他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所有的恩与怨，是与非，都不重要了，数十年的羁绊，最可怕的，是永远的执念。
“可否，与我共饮一杯无？”
————————
程不已
【江湖飘零久，红尘纷纷都在一招一式间，好做了断。】
【我去过极寒之地，为求一瓶埋藏多年的酒，犹记得老酒开封之时，凛冽的寒风让酒更为香醇，我在冰原上饮醉，枕着寒山，欣赏冰原的奇景。】
【我去过荒漠，为求世间最甘醇的水，我在荒漠行走无数个日夜，在沙坡头的绿洲，终于寻得一口香甜，细尝起来，泛着酸。】
【可世间所有的美景与奇事，我却不能多做停留。今日，我停在了江南。】
【一人一舟，长长扁舟似一片孤叶，慢慢悠悠的飘在江中，此时，天色青青，蒙有白雾，不久前下了一场好大的雨，水汽隐隐，偶有牧童笛声悠悠扬扬，山丛林里，虎啸猿啼。】
【佩剑放于身侧，净手添香，取三两粗叶，备盏洗皿，江水煎茶，等着人来。】
白修月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我徒有江湖第一美人的虚名，却在比武招亲的那一天被最终取胜的人丢弃，从而成了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一身傲骨，满腹委屈，都化成了滔天的怒火。
我独自提剑离家，舍弃了身份的羁绊，一心只想要取他的性命。西北大漠，冰雪荒原，我追着他的足迹走遍了天涯海角，也路遇了无数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他已经不是当初风流的少年，我也不再是任性的闺阁小姐，追杀已经成为了习惯，而他停在了如画的江南，这一次，他停下了脚步，而我，追上了他。
十载追寻，再一次见到他，恍若隔世。
“我是来杀你的。”
程不已
【数十年不见，记忆里早已模糊，只晓得擂台那日，艳阳高照，旌旗飘飘，武林豪杰，各饮三百杯。风霜扑面，惊起鸦声一片，杯盏叮咚相撞，茶水轻沸，拾杯一二，虑茶入盏，搁一杯推人跟前，一饮，品生前。】
我等你多时了。
【一叶轻舟，两岸青山，江湖海河，其尽头莫不都是田园归野，见龙卸甲。】
【茗茶腾起烟雾，与江海相连，如雾里看花，我也不知为何在这里，等一个人，等来取我一命之人，是否一切应如法。】
【声慢慢。】
可否，与我共饮一杯无？
白修月
心中燃起的火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再灼人，反而开始变得温热，这些年支撑自己走下去的，是想要杀了他的心，可是如果真的杀了他，自己又该去往何方呢。
“你等我？你不怕我真杀了你吗，还是，你看不起我，就像许多年前，一样。”
世事无常，风云变幻，多年前的事情也只有少数几个人还有些记忆，我疑惑的望着他，却也盘膝坐下，将剑搁在一旁。
“有何不可。”
程不已
【心如止水，面容沉静，哪怕体内毒气上涌，也凭内力暂时压制不动，我浪子剑客一世游，有识我知我赞我者，亦有恨我唾我欲杀之而后快。】
【逍遥十几年，一如世间昙，搅得武林江湖风波起，也易能倾覆被浪涛。】
我以为，与我喝茶，你会比较想先杀我。
【入喉，茶水干涩，尚未到时候。】
我快意江湖这些年，做了许多事情，或求珍藏，或取人命，也从不与谁过问，自是得罪许多人。
我记得三年前，顾家因与我相交颇深而被人绑架了妻女要挟，顾长青守得心中侠义，却守不住妻女性命，接连顾长青也虽她母女去了。
【我也曾有过想停下来，可发现身不由自。】
自此，我是真正独身一人，无知己，无牵挂，你说，我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我也没说，但也说了很多。】
白修月
几十年的岁月，恨意早已不似当初那般浓烈，杀一个人，远比诛心要容易的多，而看到如今的他，突然发觉其实不是他不肯放过自己，而且我自己不肯放弃自己。
碧波荡漾，水天相接，江南的如画美景，果然能够安定人的心神。
“我已经追了几十载，不差这一柱香的功夫。”
面容沉静的看着他，唯此间江湖年少偏爱纵横天下，而如今都是垂垂老矣。
“这一路上你的光辉事迹我也听了不少，只是很多事情我却不能认同，自私不是你逃避你犯下错事的理由。”
“你太自私了，所以你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害死多少人，也许因为一件东西的丢失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你的一念玩乐，却害了我的一生。”
原来这么多年心里的怨早已比恨多，茶汤缓缓入喉，尽是苦涩。
“你该后悔，只是，更应该去死。”
将茶杯丟进了湖里，与他，总归是要了结的。
程不已
【我修其一生，唯心在纵横江湖，自付多情于流水，同红尘落花无意，翩翩一渡，恒水截了天道。】
【快哉，何不乐哉？】
【一语提我叫我自私自利，我何尝不是有过少年时，为天下争名，是，不逃脱。】
我该后悔？不，我从不后悔，一人在世所求为何，你不过是儿女情浓厢厮守，段长青求得是天下侠义肝胆名，我与你们本就无差，我不悔。
【茶杯落入水中激起微波，尘世，从来不在乎人命生死。面泛鸦青之色，嘴角溢出渗黑的血，入毒已七八分。】
【放下杯盏，拭去血迹，灿然一笑，剑眉星目，我向来喜欢孤身游闯，他人都道我性格狂躁，可我独爱清冷的如雨的江南。】
你若说我做错，我的确错了，但这一生，早就落子无悔，我成就江湖满名，美人权利从不多看，一身孑然，了无牵挂。
【拍起剑身，出鞘，柄向她掌中惊掠而去，看着她。】
所以，出手吧。
白修月
时过境迁，我穷尽一生只是为了去争一口当年的气，其实我也是自私的，抛弃了一切，去完成一个恨。
而此刻他就坐在我的面前，我却犹豫了，杀了他之后，我又将何去何从？
“为了一个你，害了他的妻儿，所谓的义字，不应该让无辜妇孺去承担。”
“你口口声声说的不后悔，真的不悔吗。”
生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却能够斩断几十年的纠葛，我静静的看着他，去记住他的脸。
“你，中毒了。”
他面色青白，根本无法再催动内力，可是，为何他不愿意尽力一试解毒呢？
“生死难料，可是人却总有一死，就算没有我，你也活不了多久。”
接剑指他。
“我这一生，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你。”
“可是如今你就要死了，我杀你，也没有意义。”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开了数十年的玩笑。
程不已
【我从不笑人，他人也笑不得我，一入江湖岁月催，命皆悬一线。】
【天降细雨霏霏，如似帘巾，珠串成线，坠坠滴滴，阴风庇雨，吹皱江面，轻舟一叶飘飘荡荡，无根无立，震得杯酒跌落，苦绿洒了一地。】
【早已无力起身，仰首淋着风雨，伴有清风鹤鸣，我自是逍遥，因果首尾相衔，十年擂台惊风云，是名始成，今日江湖催我命，是时尽也。】
你怨我擂台一日揽尽风流陷你入笑柄，十年追杀，从未停止。我本想成全你，亲手了结我一生，哈哈哈哈哈哈哈……
【仰天长笑，字字铿锵。】
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怕是你，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杀我。
【浪子风流，是无情也有情。】
现如今我命垂垂，由你做了结，这方是圆满轮回，这是我能替你想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
【内腑不堪毒攻，功效上涌，火气逼入心肺，心如绞痛，似削骨扒皮之痛，口内腥甜，闷声。】
【茶水起时入口涩，后而百转又千回，时候一到，才觉香嫩，人生亦如此，江湖岁月，怕是不会再见。】
【青山绿水，白雪苍穹，犹记在耳是，两岸猿声，杜鹃啼血，风卷鹤鸣，乃江湖。】
白修月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成为了心头的结，如今是该了结一切的时候，我却不知道我该如何去做。
江南烟雨，绵绵密密的像是离人的眼泪。
“今天是一个离别的日子，我没想到我真的会有这样一天亲手送你离开的日子。”
看着他痛苦，才发现也许此刻的他，死亡才是解脱。不知何时，拿剑的手开始颤抖，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手起剑落。
他结束了痛苦或者快乐的一生，可是我呢？
“当他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所有的恩与怨，是与非，都不重要了，数十年的羁绊，最可怕的，是永远的执念。”
原来在杀了他之后的我，才是最迷茫最孤独的那一个人，独自行走在人世间，却不知道，活着的意义。
最终我吻了吻他的额头，挥别了数十年的执念，也挥别了，我自己的人生。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原来浓烈的恨，是因为，我对他有爱。”
生不能同生，死便同寝吧。
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