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设〕选择性渐忘症：患者会遗忘自己最重要的人，唯一唤醒的方法是每次都要用全新的身份来面对患者，如果能在三个月之内成功成为患者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则可以唤起患者七天的记忆。七天之后，一切重回起点。
此病目前没有方法治愈。但若不间断用药化疗兼以心理疏导，有50%好转的可能。最佳治疗时机为患者遭受重大打击之后。
一切医疗手段建立在患者自愿的基础上，否则会适得其反。
00
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换你记得我七天。
01
刘昊然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可乐，正要拉开盖子，耳边忽然响起熟悉却又陌生的少年声音。
“晚上喝冰可乐会拉肚子，以后还是喝牛奶好了。”
他看看四周空荡荡的客厅，手里拉开的易拉罐钮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金属的垃圾桶底部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谁呢？刘昊然挠挠头，冰可乐清凉的口感是滑腻的牛奶所不能比的酷爽，他摁下遥控器，准备吧昨天落下的番补完。
突兀的铃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这里是离市区三公里的郊外，僻静的晚上只能听见鸟叫虫鸣，一般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除了……那个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医生。
刘昊然想到这里起身去开门，却意外地看到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与他的想象截然不同的人。
“你是……”
门口有着一对桃花眼的少年举了举两手沉甸甸的行李，歪歪头笑得狡黠，“您好，我是您前天预订的家庭秘书。”
02
其实刘昊然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预订过一个家庭秘书。他看着少年整理行李的忙碌背影想道，可是少年拿出了一张有他亲笔签名的付款单，上面清楚地写着“0921号家庭秘书公司，为您的生活提供更多便利”，日期是2017年4月31号，正好是前天。
好吧，他承认自己的记性是不太好，那个总爱唠叨他的小医生也常常这么说他。
他不由自主地抬脚上前去帮忙。少年很瘦，比他稍矮一点的身躯包裹在单薄的白衬衫和驼色的休闲裤里，看起来就像个未成年的小孩。
“你还没满十八岁吧？”
话一出口刘昊然就后悔了。少年手底的动作一顿，也不答话，只是默默地把箱子里的衣服归好类挂进衣柜。
“我今年二十了，可能长得比较显小吧。”
过了很久少年才幽幽地开口，刘昊然点了点头，一个没注意却把塑料衣架套进了裤腿里。
“行了昊然，你放那儿吧，我来就行。”
少年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响起，刘昊然一抬头，对上他亮晶晶的桃花眸。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微微一笑，露出浅浅的虎牙尖。
“因为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啊。”
03
刘昊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的情景。少年说完后调笑着排排他的肩膀，“你不会真信了吧，我开玩笑的，单子上有写你的名字。”
虽然当时少年笑得没心没肺，但刘昊然直觉他并没在开玩笑。少年眼神里的认真几乎要将他灼伤，虽然转瞬即逝，却被他捕捉得分明。
寂静的夜晚，时针指到十二点，偌大的房间里只能听到轻浅的呼吸声。刘昊然鬼使神差地打开地灯，蹑手蹑脚地来到隔壁的客房。床上的人睡颜安详，纤长的眼睫微颤，在窗外微弱的灯光下愈显得他精致小巧，似乎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刘昊然伸出手，凌空描摹着那人的睡颜。他想象少年浓密的眼睫扑在他手心，带来轻微的痒意，顺着他的脊骨一路酥酥麻麻到心底。高挺的鼻梁之下是水色的唇瓣，微翘的嘴角有可爱的虎牙尖。
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不满的嘤咛，刘昊然惊觉自己不自觉间竟将手覆在了少年的眼眸上。心神不宁地抽回手，他觉得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噢对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刘昊然想着，轻声出了客房并带上了门。身后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掩门的背影。
04
王俊来到刘昊然家已经一个月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敬业而负责地完成自己家庭秘书的工作，刘昊然凌乱的卧室被他认真地收拾整洁，对于刘昊然爱喝冰可乐、睡前要洗澡的生活习性也了如指掌。
可对于工作之外的事，他却总是以个人隐私不属于工作范畴为由，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对此刘昊然很郁闷，因为他不止一次在半夜听见王俊凯起床倒水的声音。
肯定不是因为渴。
这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董子健来看他之前。
作为刘昊然的主治医生，董子健一直是很崩溃的。刘昊然大概是他见过的，最不遵医嘱的病人了，随心所欲无忧无虑，倒是把他这个医生搞得够呛。
真是不知道自己当时犯了什么病要把大好的医学前途葬送在这种人手里。
“昊然啊我给你买了点菜，你是不是又懒得下楼逛超市了？我跟你讲啊你一定要多运动，你……”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了听到声音从厨房跑出来，系着围裙还没来得及擦干手上水珠的，王俊凯。
而很显然，王俊凯也看到了他。
刘昊然跟在后面慢悠悠地出来，看见他说了一句：“早啊，小董。”
可董子健现在没心情回应他。
最后还是王俊凯先反应过来，笑着说，“师哥？你是昊然的朋友吧，我是他新聘的家庭秘书，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哦，好啊……学弟。”
董子健的脸色凝重起来。他默默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心里一遍遍地重复一句话。
别来无恙，小凯。
05
刘昊然看着阳台上窸窸窣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两人，认命般地端起碟子去厨房洗碗。
他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习惯，所以就算他内心现在好奇得要命，他也不会推开窗台的隔门去一听究竟。
董子健看着手撑在窗台上侧脸淡漠的王俊凯，没忍住先开了口。
“小凯，你应该明白，昊然……”
“我知道，他不会想起我。”王俊凯放松地将整个身子贴近窗台边沿，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但我还是心存侥幸，想着他会不会记得我，哪怕一点也好。但那天他来开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把我忘了，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子健，我是不是很傻？”
董子健没办法回答他。要说怪，他们任何人都是无辜的，只能怪闭上了眼的老天。
于是他伸手拥住了清瘦得一吹就倒的少年。王俊凯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
“辛苦你了，小凯。”
辛苦吗？王俊凯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不过是承受着那人一次次地将他遗忘，而自己不愿放弃地一次又一次让那人再一次想起自己。
这样无休止的循环往复，对彼此来说，都是枷锁吧。
“我准备放手了，子建。昊然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我不能一直这样纠缠他不放。”
“什么？”董子健惊得放开了他，盯着他坚定的眼睛，“可你这么些年都坚持过来了，现在放手……”
“我想好了。”王俊凯的声音不容置疑，“等我走后，昊然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放心。既然你决定要走了，那我也不强留你。”董子健抬手又给了少年一个深深的拥抱，“你放心，昊然在我这里，一点事都不会有。”
不远处的客厅里，目睹了这一切的刘昊然捏着手里的抹布，吊灯下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06
董子健万万没想到，刘昊然这么快就开始怀疑起他和王俊凯的关系来。王俊凯断然不会主动告诉刘昊然，也决不可能是他自己察觉了什么。
唯一的解释就只有，刘昊然看见了那天晚上在阳台上发生的一切。
“小董，你什么时候跟小凯这么熟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两人越来越熟稔，刘昊然已经开始改口叫“小凯”了。
“小凯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跟咱们同校的，比咱们低一级，经管系的小学弟。”
“跟咱们同校的？小董，你还有什么朋友我不认识吗？”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凝固。空气中涌动着淡淡针锋相对的意味，董子健心下咯噔一响。
完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刘昊然看起来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又追问了一遍。
“小董？咱俩的朋友可都是知根知底的啊。”
王俊凯适时出来解围，“大学的时候我跟师哥并不认识的，毕业以后总碰在一起投简历才熟悉的。”
“哦，我还不知道经管和医学系需要一起投简历啊。”
刘昊然的语气带有莫名的敌意，颇为讽刺的语调让王俊凯有些摸不着头脑。
董子健却将他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当机立断地揽过一旁的王俊凯，“刘大少爷，我想我还没到连交个朋友都要向你报备的程度吧？”
刘昊然并不很信服这样欲盖弥彰的解释，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董子健一句话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够了刘昊然！你还要像这样任性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他也是替身后的王俊凯问的。他知道王俊凯这么多年一个人撑着有多辛苦，也明白这事虽然不能怪刘昊然，却多少跟他有关。
也许是从来没遇到过董子健向他发脾气，刘昊然被吼得一愣。反应过来后他便一个人撑着扶手上了二楼，任王俊凯在身后喊了他好几声也没有回头。
王俊凯莫名觉得，刘昊然在屋内昏黄灯光下的背影，格外孤独。
07
刘昊然和董子健在冷战。
吃饭的时候他俩从不上一桌，往往是王俊凯陪董子健在客厅吃完还要陪刘昊然在房间吃饭，或者他挨个敲开房门给端进去。
王俊凯知道他们这样是因为自己，却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比如刘昊然对他的亲密已经不仅限于好朋友之间亲昵的打闹了，尤其是上次跟董子健吵了一架以后，他常常会在半夜感受到隔壁的刘昊然在黑暗中摸索过来，在他的发间印下浅浅的吻。
而这样小心翼翼却又饱含情意的吻，对于每次都要以一个全新的自己去面对刘昊然的他来说，实在太过奢望。
所以就算他的理智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如此放纵地沉沦，也无**制自己心底隐秘的期待。
就让他最后再放纵这一次。
刘昊然最近很喜欢怀旧。与其说他想要回忆从前，不如说他是想在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找到一个叫做王俊凯的人。
他坚信自己一定是认识王俊凯的，只是自己把他忘了，尤其是日复一日的相处带给他越来越强烈的熟悉感。所以他从董子健家里抱来了好多老照片，都是他们上大学的时候拍的。
翻到一张梧桐树的照片时，他的手下一顿。
他还记得当时生物环境学的导师告诉他们，这棵老梧桐在光大的校园里，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董子健自然闲不住，吵闹着要去那里拍照做纪念。于是就有了这张，他和董子健坐在树下笑得像两个二傻子一样的照片。
可是，他莫名觉得照片上他的旁边，似乎还应该有一个人。那个人应该有白皙透润的苹果脸，水光潋滟的桃花目，笑起来有清浅的虎牙尖……虎牙尖……
“昊然，我们坐这里吧，阳光比较好。”
“是这个角度最能显现出你360º无死角的帅气吧！”
他狠狠呼噜了一把少年的头毛，这个角度一低头，正好能看见他扑闪的眼睫，落在下眼睑上轻轻扫出一片水痕。
记忆的洪水仿佛突然找到了闸门，一瞬间那些尘封许久的记忆带着时光的轰鸣向他涌来，冲得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昊然，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昊然，以后不要在晚上喝冰可乐了，会拉肚子。”
“昊然，子健他又欺负我！你帮我打他。”
“昊然……”
这些声音的主人最后都化作了一个人。
站在他门口端着饭菜的，王俊凯。
08
董子健一脸平静地望着推门进来的刘昊然。他眼眶发红，呼吸急促，抓住董子健的胳膊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
似乎是在平复不规律的心跳，他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已带上了隐隐的哭腔。
“小董，告诉我，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
“上大学的时候，你和小凯是恋人。”董子健瞟了一眼刘昊然安静的神色，眼里染上些陷入回忆的温暖，“说起来还是你先追他的呢，人家一新来报到的小学弟，选社团就让你给勾搭走了，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迷魂药，就这么把我们一个弹得了吉他唱得了歌，还会跳舞会写诗的单纯小学弟给拐到你们篮球社去了。”
“那时候你们可真好啊。一下课就腻歪个不停，去食堂让我这个苦力给你们打饭，你俩在后头打打闹闹的，我这么有经验的人看了都脸红。大家也心照不宣，都挺看好你们的，毕竟阳光学长和清秀学弟的罗曼史嘛，谁不喜欢看颜值高的小年轻打情骂俏啊？”
董子健轻叹一声，又补了一句：“那时候你俩是真的好。”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刘昊然定了定神，捏着照片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后来呢？”
“后来啊？”董子健敛起淡淡的笑意，语气变得沉重，“就跟所有烂大街的狗血言情剧一样，你得了选择性渐忘症，把你最重要的小凯忘了。”
董子健说得淡然，刘昊然却能想象得到王俊凯那时该有多么崩溃。面对曾经最深爱的恋人忘记了自己这种事实，就那么一个人咬牙撑了过来，他一定……很辛苦吧。
“几年了？”
“什么？”
“我说从我患病开始到现在，一共有几年了？”
“三年了。刘昊然，整整三年了，这三年里，小凯每次都要用一种全新的身份来面对一次又一次将他忘记的你。你知道吗？小凯有天生的低血糖和胃痉挛，你每一次对他的漠然不识，都像是在他心上狠狠地划下一刀。”
董子健压抑地低吼出声，“这三年来，曾经最懂事的他学会了抽烟喝酒，醉了就自己在房间里默默地流泪。你是不是常听见他半夜起床倒水的声音？你大可以去翻翻他的抽屉，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