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歸前集序
餘少時蓋無所學,其所以人世之萬一,嘗於寢舍狼藉之處拾得宋詞三百首,翻讀之而後引以為深恨也。信有冥冥之數難於言,所以審慎靜思固有所畏也。杜君出於工科,然杜君之筆,洎乎風雅矣。自在性情之中,頗負奇趣,凡塵綺懷之數,空致纏綿。季風沐雨,合於本意遣懷。佳節際會,縱於有思感賦。雖人生不過俯仰之間,須臾之念,旋生旋滅。然歸前能體其幽微,記其零亂,是一境也。
歸前集未成,杜君先囑餘為序:卿,知我者也,故煩請之。餘答曰:固不敢辭也。複又言:吾固非詞人也,恐字句有不葺者,當明示。餘曰:善。蓋倚聲之道,自有其法也。杜君一言於吾,吾已知矣。夫填詞之業,於時於世湯湯也,而窺其門徑者寥寥。甚者雖有千篇,竟無一語可道,開館授徒,終是誤人,甚者雖無一篇,卻有千言可述,名流類聚,貽笑於人。
杜君之心,人當知之。夫填詞之要,遣情造物之於先,技法工力之於後,實非一日之功。似杜郎三生,尚有期焉。歸前集成,杜君複刪減之,亦知杜君之謹嚴也。
丁酉年六月二十日折梅於驛城
自注
歸前者,蓋所言所記所思,俱為渝州客居三載之情。餘大學始接觸詩詞,雖時而有作,然盡屬隨意玩樂,不加深索之筆,類乎網上自鳴得意之眾。至餘畢業外出工作,方著手學習填詞,遂覺詩詞固然小道,然亦深不可測。是故愈學愈謙,求無止境,妄情狂態大約去盡。
餘鍾情填詞,少涉詩文之筆,此乃吾為避自家短處不得已為之,斷非學者正道。所幸至今詞風初穩,詞格初定,雖無甚高雅境界,去網上諸多高手遠甚,比之吾六社諸子,也居其末。然亦略有所成,隱有自家面目,自笑謂:“此是自家詞語融古意詞句之法,圓通處非摹今擬古之態所能盡道。此為對外鼓吹之語,誠乃功底淺弱,無法盡禦古調今聲在筆端耳。”今刪改添篇,閑來集之。複請折梅作序,以充吾格,觀之出門一笑可也。
卷一
【鷓鴣天.悼馬聯遇難者】
三月愁雲鎖寒春,支離消耗鬥沉淪。哀思詞客非相識,刻骨音容是國人。
風乍起,雨飛塵,嗚呼山澤共招魂,可憐多少遺妻子,從此夜深淚尚溫。
【鷓鴣天.前情】
別夢舊遊尚有村,垂珠濺影隔朱門。淺情長入樓前水,薄恨亂分嶺上雲。
終不定,且逡巡,漸無消耗二三分。料來相識成相忘,不是夢中第幾人。
【鷓鴣天.獨眠】
才慣幽衾忍思量,無端南浦又東牆。前期雲瘞歸明月,各自因誰夢斷腸。
漸感舊,漸微茫,不諳花折趁輕狂。桐華吹盡楊花碎,朝雨空簷到夕陽。
【鷓鴣天.渭南】
山碎朧灘沒淺流,渭南無月厭登樓。人情從惡堪趨避。萬事到頭不自由。
頻檢點,慣搔頭。莫言年少有真愁。自然天意高難問,猶得飛熊下釣鉤。
【鷓鴣天.雨後鴨江】
雨後蒼山夾亂流,寒光暈碧浸叢樓。樓頭人歇看微日,波上風嘶撼艤舟。
煙澹蕩,意長悠,層皋萬頃一斜鷗。浹旬陰雨休長恨,不負黃昏好個秋。
【鷓鴣天.自上海歸重慶】
銀翼排空拖恨鳴,珠灘草草下山城。不知爐酒聯床語,或釋蕉隍十載冰。
青紫服,水煙萍。每聞鐘塔暗魂驚。何時更訂他年約,於我他年又別生。
【鷓鴣天.午後閑思】
新覆簷陰若柳煙,寒聲滴盡碎輕眠。離歌占斷離亭後,零淚如留夢醒前。
拈殘顆,抹雲箋,幾回分袂已無言。雨歸芳草煙歸水,我負歸心又一年。
【鷓鴣天.睹北苑落葉有思】
北苑題書滿落桐,疾隨流水緩隨風。人間歸客長相似,塵世癡心各不同。
鴛枕冷,晚寒濃,斜陽日日散樓中。繚煙垂手時飛繞,輕喚君名盡旋空。
【鷓鴣天.飛霜】
曉似棲雲夜似冰,西風拋散若無情。迢迢塵世離魂影,漠漠輕寒落葉聲。
心有夢,夢無憑。前身煙蝶撲秋螢。今生不曉何來去,卻向三更到五更。
【鷓鴣天.小春遐思】
絮雨風頭細細裁,朦朦眼底膩雲開。弱紅流出清波底,誤掬魚箋破夢來。
斜照斂,影虛埋。天將薄幸惱多才。孤崖月冷煙洲路,一葉如身欲自哀。
【鷓鴣天.獨斟】
涼葉翻翻步影搖,玉龍敲月正妖嬈。狂歌拍手真風度,散月蘆風幻雪飄。
天酩酊,夜逍遙。年涯閒事趁今宵。長將名利輸憔悴,多少歡期付寂寥。
【鷓鴣天.罷絮】
罷絮晴堤雨一絲,舟橫花瘞舊遊期。山廬整頓風流事,終判離魂始未知。
新碧蔭,舊清啼。別無才調只歸思。蓬窗坼盡家何在,況憶歡逢客路時。
【鷓鴣天.婚宴】
注:土豪家族之婚禮,餘有幸被邀,聞說男女雙方青梅竹馬,遂淺興口占,不意輕悲忽來。
綺壁燈瀾烘玉華,碧門淺出月侵紗。無名指上三生約,王謝堂前舊燕家。
玩空盞,聽醉嘩。經年別語不成嗟。垂絛暗折他人手,縱使君來隔海涯。
【鷓鴣天.未及送別】
注:心不在焉,吃魚時誤吞魚刺,一時心神俱痛……
案牘偷閒立暑庭,朱扉緩叩燕梁驚。撲窗香屑依前落,倚閣人如從未存!
還夕影,懶燒燈。虛山沉浪斂空城。蕉簷百日同聽雨,元是年涯未有情。
【鷓鴣天.辭職歸來】
注:三年後,終獨身歸來也。
催發嗚鳴破曉煙,慣無扣指弄流連。山迴古隧通何許,眼纈初來返少年。
須止酒,且加餐。鄰鋪蚊語憶皴箋。虛灘淺月斜窗下,各自低眉照舊顏。
【憶江南.遣懷】
花間別,偶憶似銷魂。共惜辭春春易返,好春留夢不留人。細雨噎黃昏。
嶺頭雁,字小認難真。萬裏關山空足下,卻隨秋水莫到門。素約已無痕。
餘少時蓋無所學,其所以人世之萬一,嘗於寢舍狼藉之處拾得宋詞三百首,翻讀之而後引以為深恨也。信有冥冥之數難於言,所以審慎靜思固有所畏也。杜君出於工科,然杜君之筆,洎乎風雅矣。自在性情之中,頗負奇趣,凡塵綺懷之數,空致纏綿。季風沐雨,合於本意遣懷。佳節際會,縱於有思感賦。雖人生不過俯仰之間,須臾之念,旋生旋滅。然歸前能體其幽微,記其零亂,是一境也。
歸前集未成,杜君先囑餘為序:卿,知我者也,故煩請之。餘答曰:固不敢辭也。複又言:吾固非詞人也,恐字句有不葺者,當明示。餘曰:善。蓋倚聲之道,自有其法也。杜君一言於吾,吾已知矣。夫填詞之業,於時於世湯湯也,而窺其門徑者寥寥。甚者雖有千篇,竟無一語可道,開館授徒,終是誤人,甚者雖無一篇,卻有千言可述,名流類聚,貽笑於人。
杜君之心,人當知之。夫填詞之要,遣情造物之於先,技法工力之於後,實非一日之功。似杜郎三生,尚有期焉。歸前集成,杜君複刪減之,亦知杜君之謹嚴也。
丁酉年六月二十日折梅於驛城
自注
歸前者,蓋所言所記所思,俱為渝州客居三載之情。餘大學始接觸詩詞,雖時而有作,然盡屬隨意玩樂,不加深索之筆,類乎網上自鳴得意之眾。至餘畢業外出工作,方著手學習填詞,遂覺詩詞固然小道,然亦深不可測。是故愈學愈謙,求無止境,妄情狂態大約去盡。
餘鍾情填詞,少涉詩文之筆,此乃吾為避自家短處不得已為之,斷非學者正道。所幸至今詞風初穩,詞格初定,雖無甚高雅境界,去網上諸多高手遠甚,比之吾六社諸子,也居其末。然亦略有所成,隱有自家面目,自笑謂:“此是自家詞語融古意詞句之法,圓通處非摹今擬古之態所能盡道。此為對外鼓吹之語,誠乃功底淺弱,無法盡禦古調今聲在筆端耳。”今刪改添篇,閑來集之。複請折梅作序,以充吾格,觀之出門一笑可也。
卷一
【鷓鴣天.悼馬聯遇難者】
三月愁雲鎖寒春,支離消耗鬥沉淪。哀思詞客非相識,刻骨音容是國人。
風乍起,雨飛塵,嗚呼山澤共招魂,可憐多少遺妻子,從此夜深淚尚溫。
【鷓鴣天.前情】
別夢舊遊尚有村,垂珠濺影隔朱門。淺情長入樓前水,薄恨亂分嶺上雲。
終不定,且逡巡,漸無消耗二三分。料來相識成相忘,不是夢中第幾人。
【鷓鴣天.獨眠】
才慣幽衾忍思量,無端南浦又東牆。前期雲瘞歸明月,各自因誰夢斷腸。
漸感舊,漸微茫,不諳花折趁輕狂。桐華吹盡楊花碎,朝雨空簷到夕陽。
【鷓鴣天.渭南】
山碎朧灘沒淺流,渭南無月厭登樓。人情從惡堪趨避。萬事到頭不自由。
頻檢點,慣搔頭。莫言年少有真愁。自然天意高難問,猶得飛熊下釣鉤。
【鷓鴣天.雨後鴨江】
雨後蒼山夾亂流,寒光暈碧浸叢樓。樓頭人歇看微日,波上風嘶撼艤舟。
煙澹蕩,意長悠,層皋萬頃一斜鷗。浹旬陰雨休長恨,不負黃昏好個秋。
【鷓鴣天.自上海歸重慶】
銀翼排空拖恨鳴,珠灘草草下山城。不知爐酒聯床語,或釋蕉隍十載冰。
青紫服,水煙萍。每聞鐘塔暗魂驚。何時更訂他年約,於我他年又別生。
【鷓鴣天.午後閑思】
新覆簷陰若柳煙,寒聲滴盡碎輕眠。離歌占斷離亭後,零淚如留夢醒前。
拈殘顆,抹雲箋,幾回分袂已無言。雨歸芳草煙歸水,我負歸心又一年。
【鷓鴣天.睹北苑落葉有思】
北苑題書滿落桐,疾隨流水緩隨風。人間歸客長相似,塵世癡心各不同。
鴛枕冷,晚寒濃,斜陽日日散樓中。繚煙垂手時飛繞,輕喚君名盡旋空。
【鷓鴣天.飛霜】
曉似棲雲夜似冰,西風拋散若無情。迢迢塵世離魂影,漠漠輕寒落葉聲。
心有夢,夢無憑。前身煙蝶撲秋螢。今生不曉何來去,卻向三更到五更。
【鷓鴣天.小春遐思】
絮雨風頭細細裁,朦朦眼底膩雲開。弱紅流出清波底,誤掬魚箋破夢來。
斜照斂,影虛埋。天將薄幸惱多才。孤崖月冷煙洲路,一葉如身欲自哀。
【鷓鴣天.獨斟】
涼葉翻翻步影搖,玉龍敲月正妖嬈。狂歌拍手真風度,散月蘆風幻雪飄。
天酩酊,夜逍遙。年涯閒事趁今宵。長將名利輸憔悴,多少歡期付寂寥。
【鷓鴣天.罷絮】
罷絮晴堤雨一絲,舟橫花瘞舊遊期。山廬整頓風流事,終判離魂始未知。
新碧蔭,舊清啼。別無才調只歸思。蓬窗坼盡家何在,況憶歡逢客路時。
【鷓鴣天.婚宴】
注:土豪家族之婚禮,餘有幸被邀,聞說男女雙方青梅竹馬,遂淺興口占,不意輕悲忽來。
綺壁燈瀾烘玉華,碧門淺出月侵紗。無名指上三生約,王謝堂前舊燕家。
玩空盞,聽醉嘩。經年別語不成嗟。垂絛暗折他人手,縱使君來隔海涯。
【鷓鴣天.未及送別】
注:心不在焉,吃魚時誤吞魚刺,一時心神俱痛……
案牘偷閒立暑庭,朱扉緩叩燕梁驚。撲窗香屑依前落,倚閣人如從未存!
還夕影,懶燒燈。虛山沉浪斂空城。蕉簷百日同聽雨,元是年涯未有情。
【鷓鴣天.辭職歸來】
注:三年後,終獨身歸來也。
催發嗚鳴破曉煙,慣無扣指弄流連。山迴古隧通何許,眼纈初來返少年。
須止酒,且加餐。鄰鋪蚊語憶皴箋。虛灘淺月斜窗下,各自低眉照舊顏。
【憶江南.遣懷】
花間別,偶憶似銷魂。共惜辭春春易返,好春留夢不留人。細雨噎黃昏。
嶺頭雁,字小認難真。萬裏關山空足下,卻隨秋水莫到門。素約已無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