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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砂录】兴亡多少事,说与山鬼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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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罪雨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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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江苏1楼2017-07-20 10:59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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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砂录◎紅裳山鬼——


    IP属地:江苏2楼2017-07-20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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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
      ——慢慢,你见过木棉吗?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醉意里,浓黑的睫毛缓缓闭合,在他耳边,有一声轻微的“啪哒”坠到了心里。
      ——大朵大朵的木棉,以一种盛开的姿态落下。我遇见阿连,就在木棉树下。我在树下,她忽然从树上跳下,红裙猎猎,像是一朵绽放的木棉,一下子就跌到人心里去。


      IP属地:江苏4楼2017-07-20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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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曌空帝国晨帝历二十五年,护国公“仁帅”温永安归隐田园。
        东风夜放花千树,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驶离帝都,无数烟花落幕,如同名动帝国的仁帅那样悄无声息的湮灭在时空里。
        “为什么要去羊城?”
        “……”沉默良久,半生戎马鬓发灰白却依旧不改儒生气质的老元帅才答出一句话来,“想去那里看看木棉是否开了。”
        “你呀你……”夫人徉嗔失笑,“到老也不改你那探花郎的风流。”
        那位出身军阀世家,却在及冠之年参加科考被钦点探花郎,又在任了两年文职之后毅然从军的老人半眯了眼,烘着暖炉瞧一本闲书。目光却渐渐迷离,似席卷了初春未残的夜雪。


        IP属地:江苏5楼2017-07-20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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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那年初从军,仅带了一张明黄圣旨和百十亲卫进入黑荒原,叛军却驻扎在百里外觊觎着这座荒原上的孤城。
          沙场秋点兵。
          荒原经久血染暗红的土地上,整齐序列着铁甲将士,如同墨色沉积的旧地,落日余晖里两骑相继缓行过队前。
          这是日后名震曌空的仁帅温永安第一次点兵。 落于半个马身后的是原本驻留此地的副统江荻。 那当先一骑上白袍青年面如冠玉,腰悬长剑,剑名惜微。正是温永安。
          擂鼓三通,上高台。演习持续到傍晚。祭过三牲,饮罢血酒,身后,军中一片高呼。
          天黑了,军营中一片欢腾。各个火堆上烤着全牛全羊,军士们有的吹起了胡笳与羌笛,有的则在空地上角斗为戏。今天新统帅上任,大家难得开心一夜。
          酒意正酣,温永安舞剑助兴。飞身跃上五丈旗斗。他是少年意气,引得士卒们都聚拢过来。拔剑在手,高声一喝:"击鼓!"
          鼓动剑出,剑意连绵,一片银光炸起在众人头顶,未尝不存着立威的目的,轮换了几套剑法,偏那鼓声弘弘,总是贴和他的心意。激越处飞扬,悲壮处迟缓。
          剑与拍和,意气飞扬,剑若游龙。曲终,意尽。
          众人只见一道白虹划破夜空,自旗杆顶上稳稳落回了宴席前,他面不改色地端起一杯酒,向周围微微颔首。
          "将军神勇,名震边陲!"
          喊声震天里,他侧目方才鼓声传来的方向,"刚才击鼓的是谁?"
          一尾红袍背影闪过,迅速的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之中。
          江荻迷离了醉眼回答:“那是英雄。”
          那不是他第一次听说英雄。
          早在帝都,他便听说过她。那年他和微雨相识相恋,刚刚摆脱家族掌控投身科考,茶楼酒肆里传说着女将英雄。讲武堂里第一个女学员。也是第一个以全甲成绩通过考核的学员。
          他的离开,和她的到来,仅是一步之遥的擦肩。
          帝国百年来都是世家传承军权,军阀势大令帝王侧目,于是便建立讲武堂与之相制衡。相比严苛的军营,那里更近于残酷地狱——追求个人的极致力量,暗杀与阴谋,同伴之间相互屠戮,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帝都堂皇恢宏的讲武堂镇日萦绕着浓重的血腥。那里,似乎是和平年代里唯一的修罗场。
          然而他从未想过英雄是这样的。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和众人闹做一团,红袍墨发,内里是束身的软甲,英气勃发,拿了头盔做酒杯,酣畅纵饮。面前的女子带着俏皮的笑容,她有一双灵动的眼,让人觉得她蜜色皮肤上零星的雀斑也活泼起来。说起话来极快:“慢慢,你见过木棉吗?”
          那是她对他的第一句话。
          “嗯?”
          “温慢慢。”她肆意地笑起来,“你这样的人呐,不该来这里。”
          他并不慢,那些看似温吞的外表伪装,只是他身为世家子自小养成的习惯。他的果敢决绝,在五年前毅然脱离宗族就可见一斑。
          然而他并不在意:“为什么问起木棉?”
          之后才知道她真名叫莫连。莫连,那是一种叫做木棉的花,开得极艳,大朵的,盛开在初春的树上,将整片天空都渲染成热切的橙红色。那花又叫烽火英雄,极美的比喻。
          “慢慢,慢慢。”她和士兵拼酒,喝倒了一圈才转回来他身边,一声一声喊他,带着迷离的笑意,眼睛湿漉漉的,如同漆黑暗夜里,闪着那么点星光,微微的,叫人无法拒绝。
          他颦眉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她却只是看他一眼,喃喃诉说起来,“你知不知道木棉花?很漂亮的,我的故乡,种着大片的木棉,风起花落,大朵大朵的花,保持着盛开的模样,‘啪哒’就坠了地,如同坠进人心里……”
          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醉意里,侧着身倚在桌上睡去。浓黑的睫毛缓缓闭合,在他耳边,有一声轻微的“啪哒”坠到了心里。
          “阿生……”他听见她醉梦里的呢喃,几近缠绵。那夜梦中他再见到微雨,帝都的春风拂柳,十里桃红,娇俏少女面容如昨,半带娇媚和羞怯,然而,一刹那间,桃花飘零如雨,艳色的落蕊如同天空燃起灼灼火焰,少女的身影模糊在火海之中,然而他竟是感受的到她哀痛却决绝的神情。
          她已经死去,在一场自导自演的戏里。那场大火烧了三天,焚尽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火光从窗外燃起,明灭曳动照亮他阴晴不定的面孔。
          “敌军攻营!紧急集合!”副统江荻的声音划破夜空,将他彻底从梦中惊醒!
          披甲执枪,长剑惜微悬于壁上,他看一眼随身已多年的宝剑,却并未停留,转身奔出帐外,旧年爱恋,随着生死诀别被抛置脑后,战场征伐,是他曾逃避的责任……兜兜转转,命运回归最初的轨道。那其间多少爱恨挣扎都湮灭于流年。
          飞身跃上点兵台,亲自击鼓集兵,喧闹了半宿终于静默入梦的营地再度喧闹起来,不多时便集合完毕。
          “今夜叛军来袭!紧急出兵!”人流涌动交互,大军分做前、左、右、后四路堵截敌军,更有散骑游离在外缘。纵马驰行不过十数里。便与敌军打了照面。他抬头瞧对方统帅,亦是个年轻人,然而那一身黑甲之间氤氲着血腥杀伐之气!
          “那是……”副将江荻面色说不出的奇怪。
          “那是黑枭!”


          IP属地:江苏6楼2017-07-20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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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d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7-07-20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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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那是黑枭!”江荻讶然出声。
              “那是谁?”温永安问。
              然而比江荻回答更快的,是一袭红袍,雪亮银枪划破暗夜,冲锋最前的女子不知何时已倒转至马腹下,看似无人驾驭的烈马与敌军擦肩瞬间已摘取数颗头颅,喷薄的血液尚未落地,她已飘忽闪身到黑枭马下。短兵相接,那一瞬雪亮足以让人看透黑枭欲眦的目中狰狞恨意!
              温永安在惊诧之中听见江荻声音:“他出身讲武堂,反投叛军,潜伏在帝都暗杀大臣,他何时也到了黑荒原……”
              那场战役,算不上惨烈,却让他们陷入困局,黑枭被一枪刺穿肺叶,却依旧坚持着一路追击,准备不足的大军只能一退再退,直至退入碧落城中。那是最后一道关卡,失碧落则失中原,那是父辈曾经的教导。然而谁能想到,将门虎子的他,初上战场竟就被逼迫至此!
              驻兵城外,黑枭发下军令:诛杀女将英雄者,赏千金,擢为副统。
              “他是为了你才从帝都来到黑荒原的。”他登上城墙,看她半倚在墙上看天,她的脸月光下笼着一层柔和的白光,竟有些说不出意味的柔软。
              “慢慢,”然而甫一见他便瞬间变回咋咋呼呼的模样,没心没肺的跃到他身边,“我就说你不该来这里,你这样的书生就该呆在帝都里看尽繁华,这里这么多血,会弄脏了你的。”
              “他和你之间究竟有什么仇?”
              “慢慢,听说你来这里之前还定了亲,不知道你未婚妻子漂不漂亮?”
              他皱眉,这样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她都能牵扯到他的痛脚,过去几年里所有痛苦的挣扎竟全部成了笑话。即使脱离家族,改投文职也无法阻止微雨绝望至死,重回家族的他却只能借着从军来逃避他无法抵挡的命运。他时常想,他怎么会娶一个不是微雨的女子为妻。然而……如果可以,他更甘愿死在这里,为国捐躯,多动听的借口!
              “关你什么事?”他说。
              “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她一瞬间煞白了面色,声音低迷几近呢喃,“关我什么事?阿生他,也是这么说的……”
              她在月光下伸出手来,长期习武,十指早已不复少女时代的细腻纤巧。她记得那个名叫阿生的男子曾经说过,女孩子本就不该握剑,手指变粗就不好看了。他说,“阿连,你不要那么辛苦,如果你不够强大的话,就让我来护着你。”
              那样的阿生,温柔的阿生,强大的阿生,却不允许她选择自己的生活!
              争执从她初入讲武堂开始,“他说,那种地方,那么多的血,你是要弄脏自己么?”
              她的声音有些迷茫,低低地,像是,那根本不是她。“我不会的,不会弄脏自己的。我只是不想拖累他,阿生他,那么强,我只是想要和他站在一起,而不是被他庇护着。”
              “他杀了许多人,为了逼迫我离开,你知道么?他,他……大闹讲武堂,杀死了许多人,那么多血,那么多……地面全是红色的血液,可是他的白衣那么干净……不曾沾染过污渍——他总是那样,这世间多少光明与黑暗的交迭,多少人心污浊,他始终如同高居明堂一样,明亮的,干净的,如同神祗……”
              “他那一场闹,讲武堂却反而更看好我,同意我留下!他们原本是不收女学员的,因为阿生,因为阿生,他们希望我在,阿生也会成为他们的助力……然而,阿生他,他是那样骄傲的人,他再也不肯理我了……”
              她将脸埋入掌中,“他一定是觉得我身上沾了太多的血,阿生他,不要我了……”
              温永安静静的看着她,艳红的长袍,战场上凛冽灼灼的美丽着,此刻月光下彷佛绮艳而凄婉的小妖精。她哭诉着,“他不要我了……”彷佛迷路的孩子。他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将手放上她的肩头,单薄的,一个女子的肩膀。
              “慢慢”她抬头,扯出一个丑丑的笑,“你是个好人。”
              只是那片刻的失态,她恢复淡定,接着讲下去,“我说我要去从军了。他问为什么?他说,那些卑微的蝼蚁的生死关你什么事,他说那些人是蝼蚁!我曌空的子民,我的亲人,我的战友,那些都是蝼蚁!可是我的生死又干他什么事呢?我和他眼中的蝼蚁,原本就是同样的啊!”
              他大致可以揣测为何黑枭如此痛恨于她,那个叫做阿生的男人,为了她,为了一个荒谬的原因杀死了许多人,而那其中,有黑枭的兄长,讲武堂是外人眼中的修罗地狱,然而如今他才知道那些人隐忍于冷酷之下的重情重义,正如英雄,即使在那样的环境里,灵魂依旧纯白如新,如此的干净。那些相互之间的背叛,是因为最开始便不存在信任,那些污浊与黑暗,只是从内心不断的放大而已……他甚至忖度,同为讲武堂出身的黑枭,是否也在痛恨着英雄她自始至终都不曾被地狱的黑暗所侵蚀?


              IP属地:江苏8楼2017-07-20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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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他到底是无能为力了,只能亲自带了一队人突出去求援。为此她站在衰草连天的旷野里,目送他离开,远处粘稠的云彩流动着焰色的悲伤……
                当他甫一入关,听到的居然是父亲被暗杀身亡,兄长被调去前线守关,偌大的门阀忽然之间空空荡荡……原来他被困碧落城的时候,外面已是如此动荡,烽烟四起,帝国将倾!
                四方奔走,他等不及,等消息传入禁中,不知碧落城是否还在!只得赶去最近的驻兵地求援,驻守的是他的叔父,离别时尚且意气风发,再相见已鬓发灰白!
                “你的未婚妻子一直在这里等你凯旋。即是你来了,只要你肯完成你父亲的遗愿,我立刻发兵。”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接受一个不是微雨的女子为妻,然而,他却答应了,没有挣扎没有彷徨,兜兜转转,重新回到命运本该的轨道……
                拜罢天地,“抱歉。”他说,“等我回来。”那位一直在等待之中的未婚妻子并不如何美丽,她只是安静地爱他,哪怕这场联姻只是因着家族的利益。
                他策马急奔,反而将早于他出发的大军甩在身后。等不及了,他太慢了!他回时战场正厮杀,病入膏肓,黑枭等不下去,开始了强行攻城,他离开的日子,有多少次那个女子难以为继,厮杀,饥饿,困乏……那些日子,如同重回了讲武堂。
                好在,他来了。
                阿生来了。
                那个强大的阿生,温柔的阿生,眼中只有她的阿生,赌气离开却一直担心着她的阿生来了。
                他来时她在阵前厮杀,他出现在战场上,遍地尸殍,鲜血成河,然而他依旧高冠广袖,白衣胜雪。他就是这样,即使身处地狱,也是天堂光明的所在。
                “阿连,”他唤她,在战场杀伐里像是静止的时空,身外的一切都成了幕布。“归,吾娉汝。”
                温永安远远看到红袍的女子将脸埋入掌心,忽然记起,他从未见她哭过,即使再悲痛,也只是惨白了一张脸,骄傲的撑着。他忽然明白,她只能在那个人面前哭泣,哪怕他并不完美,他高傲自衿,强大到让人绝望,他也始终横亘在她的生命里,从未离去。正如微雨于他。
                他太慢了,他遥遥的看见她带着泪微笑,看见强大的阿生怒火冲天转身离开。这是战场,杀伐阻断了他们彼此追逐的步伐。他追逐她的,她追逐阿生的。


                IP属地:江苏10楼2017-07-20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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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她没有跟阿生离开。据说阿生的故乡,没有战争,没有杀伐,只有一望无际的云海,族民们自由祥和的生活着。
                  纵然有通往天堂之路,她依旧选择留在了人间。
                  故土与同胞,并非是不能割舍的东西。但在此时此刻的离开,却不啻为“抛弃”。“离开与背弃是不一样的。”她笑着说,眼泪却扑朔着滴落下来。
                  “你知不知道木棉花?那种大朵的,橘红色的,一路沿着女墙,简直要蔓延到天边去。”阿生说。他这样的人不该这样罗嗦,温永安想,是否应该感谢他没有把自己当成蝼蚁,而且英雄的朋友?他们果然是一类人,连开场白都相同。“大朵大朵的木棉,以一种盛开的姿态落下。我遇见阿连,就在木棉树下。我在树下,她忽然从树上跳下,红裙猎猎,像是一朵绽放的木棉,一下子就跌到人心里去。”
                  “你们撑不下去了,今夜黑枭会逼过来,我试过去杀死那个讨厌的家伙,他出身讲武堂,保命的力量还是有的,躲在军中,有许多傀儡,我找不到他。照阿连的性子……”他笑,无可奈何的样子,只是淡淡说一句,“温帅,你的援军明日午时会到,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让她伤心。”
                  他说到底是撑不下去了,原来人真的是软弱的东西,一次退让就会次次退让,她的性子,他自然知道的,把自己交出去拖延时间,却来向他商量,她只是想要他的挽留,然而他不能。他说好 。
                  他想起自己说过的“只要我在,就不会抛弃你。”他终究是抛弃了她。
                  她的眸中燃烧着粼粼的火光,他不敢看听,他想,以她的性子,会不会一枪挑了他?
                  然而没有,她闭上眼,瞬间熄灭所有火光,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好”字,便起身走出营帐,他抬起头,看她离开,她的背挺得很直,支撑了她所有的倔强和屈辱。
                  她没说告别,一个人走出去,重逾千斤的城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
                  这不是她,温永安想,他认识的英雄应当是受不得一丝折辱的人,直爽,无赖,不开心就撒娇,风风火火。可这分明是她,他想起那次他打马离开,回头看她,她就是这样,垂下眼睑,上身微微前倾,四野里衰草连天,庞大的天幕翻卷的火云,如同黏稠流动的哀伤。
                  距离叛军还有一段距离,一小队出列,押送她向黑枭所在走去,那个裹在毡毯里的阴鸷青年,即使即将死去也不改一身戾气。
                  “英雄……”温永安叹息,轻微的呼唤连身处的亲兵都不曾听见,可她却彷佛听到他的挽留一般,回过头来。这是挽留吧?作为统帅,他将她驱逐,作为朋友,他只能这样遥遥的,在任何人都无法听到的地方,呼唤她。
                  血色的夕阳斑驳了她的表情,离得太远,他全然看不清她的表情。
                  太远了啊,她和她,太遥远了啊。
                  一个士兵不耐烦的推搡她,在她身外,数万大军静谧如同幕布,一步一步,走到黑枭的身前。
                  “女将英雄,哈……”黑枭狰狞的恨意不曾掩饰。“他……咳咳……他终究还是拿你换了自己一条活路啊!”
                  话音未落,她忽而反身夺过一支长戟,“要我降你?做梦!”执戟横扫,一步跃过黑枭面前的士卒直直向他刺去。
                  “啊——”
                  英雄倾身向前,一路直刺过去,小腹,左肩,被齐齐重创,她甚至不去理会。甚至于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任小腹刺来的长枪贯穿身体,反倒是城楼上观战的温永安惊呼出声,那些伤痕似是一道道划在他身上。
                  他的眸子里映射出狂热的火光,低低地惊呼“英雄!”若是英雄看得见,一定不会相信,这个温润如玉的儒雅青年会有这样的目光,彷佛连天的烽火一步步攻城略地,如同燎原战火席卷天地。
                  他低低地叹息,如同箴语:“这,才是英雄啊!”
                  长戟顺势而下,挑下黑枭的头颅,那双圆睁的眼滚在泥地里,沾了尘土,却依旧直直望着天空。
                  人群拥堵厮杀里,一袭白衣胜雪白,模糊了天地的颜色。阿生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人,他懂她的倔强和软弱,懂她的骄傲和自衿,他只是默默地迎接她,一路从大军后方杀将过来!
                  “阿连,归,吾娉汝。”同样的问话,每一次都是拒绝。她如此狼狈,满身鲜血,可是她的灵魂自始至终都是如此干净,一如他们初见,她从木棉树上一跃而下,直直跌到他的眼里。
                  “好。”她望向远方,隐约可见援军的马蹄踏起滔天烟尘,终于不再拒绝,那个人肯为了她一次次出现在这里,鲜血与污浊,他可以为了她全不在意。他们到底是彼此相爱的人,哪怕都不够完美。
                  他在的地方即安心。哪怕是战场厮杀也一样。
                  温永安看着那人海里静止的画面,忽然想起自己的妻子,等待着他,一直一直,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微雨,但他终究将娶妻生子,与妻子携手白头,那些命运中我们不可挣脱的命运,并不是那样不可接受……
                  那一役,黑枭死去,叛军被逐出黑荒原。温永安被调入中原,同叔父一同继续抗敌。而英雄,在挣扎了那么久之后,她或许永远都不及阿生强大,不过没有关系,站在他身后并没有想像中那样软弱……
                  羊城的木棉要开了吧?鬓发渐白的温永安放下那本并不曾翻动的闲书,握起妻子的手,谢谢你一直等我。哪怕微雨在我心里永远不能忘记,但是携手白头,生活原本不需要那么多挣扎,那些命运,其实都可以温柔以对。


                  IP属地:江苏11楼2017-07-20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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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明》
                    ——他在那座空旷寂寞的石塔里永远的死去,而那个纯白的女子将永远不知道有那样一个决绝狠烈的少年曾经出现过,就站在这棵龙爪槐下,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凝望着她。
                    ——有位僧人路过,看见她清亮的眼睛微笑。曾有少年说过,如果那双眼睛治好了,将会如此澄澈如此纯粹,胜过世间多少光明照破黑暗。


                    IP属地:江苏12楼2017-07-20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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