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闻鹊
应了年底，学校早早儿打了下学的铃声。推了好友一同回家的好意，仍坐在位子上，也没写字，只将国文书翻来覆去。猛然听见声响，抬头后愣了愣，开口叫人：“老师。”
陈述
路走了一半，一摸包才发觉教案落在教室了，抬手在自己额头上一拍骂了一声糊涂又折了回去。
“啪”一声拉开教室的门，满心只想着拿了教案快些回去，今儿早了放学，终于是可以多歇会儿。
“嗯……嗯？你怎么还不回家？”脚步一顿，赶忙调整自己步伐，不能让自己的学生瞧着自己这般慌乱。
“就剩你一个，在等人？”
孟闻鹊
忙定了定心神，笑眼盈盈地瞧着先生。私心觉着自己见着了先生未在课堂上露出的一面，心下十分满足，脑里想着“是呀是呀就是在等你呀。”
面上却不显，拢了拢狐毛制的围脖，憨憨笑“想着书上的课文，一时忘了时间，”翻了翻书，面带难色，又道“我以前在家启蒙都是老先生教的，这白话文于我来说，实在有些读不惯。”
陈述
天色尚早，想着留个女孩儿在这儿一个人也不好，干脆拿了教案到她前头的凳上坐下。
“哪儿不懂？日后可来问我。”也不多心，只觉得她十分上进倍感欣慰。
孟闻鹊
往手心哈了哈气，有些惭愧“这么冷的天，还得麻烦老师，是学生愚笨着的错了。”翻开国文书，那一页印着繁体诗文，正是胡适之的新诗。
“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 ——
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将诗婉婉念出，声音里多了份小女儿情怀。抬眼望向老师“书上说这诗是胡适先生的写诗心得，学生笨拙，只以为是表情爱，却也生出些许问题。”合上书本，继而发问“如今时代变了，国人不爱读古诗不爱着旧袍，那国人真的从心底里改变了么？”
叹了口气，颇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真的可以将喜欢、爱表白出口吗？”
陈述
她翻捻书页，那是自己尚未教到的地方，心里直叹一句好学。一声声女儿心思，似是而非，又不敢往不该的方向猜测，紧了紧手中捏着的课本不去看她，只看她指着的页面。
“情无形，千人读作千般解。”抬了头看她，心里头琢磨着该怎样答。
“有些时候，或许不说会更好。”
孟闻鹊
心里懵懂，嘴唇微微启，似有所念。理了理本就整整齐齐的书本，四处寻找着话题“老师是本地人吗？——过年可以到我家里做客的，我爹早就想见见老师了——老师家里有几口人呀？——有弟弟妹妹吗？——我就有个妹妹，小孩子是 顶可爱的。”说话间越发见得语无伦次起来，慌了神，径直说“老师有喜欢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尴尬笑笑“古诗词吗？”
陈述
也不知自己错了什么，见她窘态心下些许尴尬。
“都喜欢的，各有各的韵味。”
待她整理书册，起身往后了一步。
“天暗了，回去也不安全，若是方便，同你一路？”
孟闻鹊
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他问了什么，略点了点头。同他一道儿走出校门，才瞧见家里派来接送的汽车。给司机打了个招呼，回过头，下定决心般说道“那么学生能否再请老师帮一个忙？”
忽的笑了，唇边梨涡隐约，拨弄了几下刘海，也不以老师学生称呼，继续说道“我想让你帮我填一阙《长相思》”
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人，眼中溢出的爱意同着崇拜热切“好不好？”忍住想挽上他的臂的渴求，只是继续望着他，眼睛亮晶晶，声音也甜腻起来。
陈述
出了校门，本想着还要多走一段，抬头就见着有人向她招手。
正欲问她什么忙，又将人送了几步，只当没有听见她的话。
“快些回去，家里人该是等着急了。”
不敢忘了自己身份，便是明晃晃的情意也只得当做没有瞧见。
孟闻鹊
明知道被人拒绝也不灰心，没在提前话“谢谢您。祝过个欢喜年。”
同人别后回到家中，于书桌前翻着国文书，脑海里满是他上课下课的身形。研了墨，用清秀小字誊了自作的一阙《长相思》，末了用钢笔工整写：向老师讨教书法。遣下人送去邮局，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