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梦袭
她叫幻姝,是天地灵气所孕育出的一只精灵,无法修行,身量微小,在仙人甚至藏身于山林间的精怪跟前渺小得好似一只蝼蚁。
那日,她险些殒命于一个道士手中,幸被路过的仙子救下。仙子性情冷漠,一字也不与她多谈,匆匆地救了她,又匆匆地走。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华山三圣母,为人古怪,从不肯与人亲近。
幻姝不懂她的做法,她只知道自己这般无亲无故,每日无人谈话,很是孤独,她不喜欢这样。
或许她该让恩人开心起来。
幻姝扇动着自己薄如蝉翼的双翅,来到华山圣母庙。那位仙子独自坐在桌边,似乎看着棋盘,瞳孔却涣散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很落寞的样子。
她藏身在桃花中,轻风扫过,降下一场灼灼花雨,她抱紧了花枝,以防被晃走。
幻姝只是一只弱小的精灵,不比修行千年的精怪,更无通天彻底的大能。但上苍总归不至对她太过薄凉,给了她一项天赋——
致幻。
或许正因此,她才得以在山林间苟活这许多年。
她要用这项天赋报恩,幻姝这样想着,周身被莹莹白芒包裹。呆坐桌边的三圣母猛然察觉到了什么,正要运转法力,蓦然一滞,竟忘记了抵抗,被幻姝将一束流光打入体内,瞬间倒在桌上陷入沉睡。
精灵飞过来,仰头看着她透着疲惫的睡颜,似对她方才片刻的迟缓感到疑虑,随即又释然笑道:“恩公,愿您有个好梦。”
㈡梦酣
重重白雾迷迷蒙蒙,隐着圣母宫的夭夭桃林,似梦似幻,看不真切。
三圣母茫然地走了几步,忽见前方花枝被拨动,一张清隽如玉的容颜在烂漫桃花间探了出来,如以往般,冲她勾唇浅笑。
分明是冷冽惯了的人,一旦收了周身的寒气,竟暖逾春日,仿佛满园桃花皆是为他而放,那么明媚,那么温暖。他穿着三圣母看惯了的雪底银边绸衫,衬着清瘦的身形,显得他有些单薄,却也更显柔和。
她愣愣地、诧异地看着那人,以至于对方唤了她两声她也没有发现。
杨戬无奈地走过来,轻轻理理她鬓边的散发,温声道:“怎么这幅神情?”又一顿,歉意道:“二哥很久没来看你了。”
三圣母忽然省起,是呀,二哥身为司法天神,总有批不完的卷宗,处理不完的公务,自己也很少见到二哥。
她红着眼抱住眼前的人,委屈道:“二哥,我好想你。”
杨戬拍拍她的肩,声音里透着一惯的宠溺,“几千岁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三圣母轻声道:“不管我多少岁,都是二哥的妹妹。”
杨戬扶开她,笑道:“来,再陪二哥下盘棋。”
她点点头,顺从地来到桌边。自第一颗棋子落下,两人便专注地盯着棋盘,未再言语。
三圣母全神贯注,杨戬看似气定神闲,然而不过片刻,局面便开始一边倒,看着杨戬一颗一颗地往外捡着棋子,三圣母忍不住抬头道:“二哥,你不必总让着我。”
杨戬手下一顿,他低着头,薄雾缥缈间神色不甚明晰。
三圣母又道:“与二哥下棋,我并不那么看重输赢。”
杨戬道:“二哥明白。”只是那颗夹在指间的棋迟迟没有放回盒中。
清风悄然而过,素衣的男子无端朦胧了起来,似乎下一刻就会随风消散。
三圣母心间升腾起一丝不安。
杨戬忽然起身,牵起她的手温声道:“陪二哥走走。”
华山山间岚气氤氲,隐隐阻隔着视线,道道树影不甚明晰,也不闻该有的清幽鸟鸣。
整个世界,仿佛只余他们两人。
三圣母有些恍惚,浓浓的奇异感萦绕着她,连脚下的步子也显得没有实感,直到前面的人停下她才回神。
杨戬回头看她,那张俊美无畴的面容在山雾间越发模糊,“怎么了?”
三圣母被他问得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揪住了他的衣服,忙松开手,“二哥,我……”
杨戬似是叹息一声,摸摸她的脸颊,动作轻柔,“你这样,让二哥怎么能安心?”
“二哥?”
四周烟雾渐渐浓厚,三圣母看不清杨戬说这话的神情,她用手扇动着,企图拨开眼前的迷罩。然而待雾气散去,四周已不是华山熟悉的林野。
她打量着自己所处小屋中简陋的陈设,以及房梁上堆积的稻草,还未回神,却见杨戬从里屋步出,一身白衣胜雪,风采卓然。
他放下手中的食盘,看向三圣母的目光温润如水,“快来吃饭。”
三圣母怔怔地过去,拿起碗筷吃了一口——味道与以往杨戬几次下厨一般无二。
她的心口忽然弥漫出一股怪异的情感,渐渐向四肢百骸渗去,她看不清、读不明,却感觉难受至极。
杨戬坐在旁边替她将鬓边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又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那是她熟悉的触感。
二哥对她从来都是这般珍惜、小心,只除了……除了什么呢?她一阵恍惚。
再次看向杨戬,那淡淡的笑更虚幻了,好像天边的流云,遥不可及。
她强压下那莫名的酸涩感,审视周遭,这么破旧的茅草屋从来与她绝缘,可为何她感到似曾相识?轻轻启唇想问杨戬,话却堵在喉间无法说出,又像是自己下意识抗拒问出这个问题,似乎……一旦问出口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事。
杨戬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他的目光中有喟叹、有无奈,还有许多复杂难明的情绪,在三圣母未曾注意到的瞬间一闪而逝。
㈢梦碎
茅屋忽然震颤起来,三圣母惊疑不定,下意识去拉杨戬的袖子,杨戬只是安坐不动,将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二哥,这是怎么回